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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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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皇甫臨淵雖派重兵把守於國公府和永安侯府的外圍, 但並未讓人入駐府內打擾,只吩咐周寧每日晨昏定省時進國公府確認季楠思的狀況如何。

是以在如此深夜大黃帶著季楠思等人在府內穿梭而過,並沒有引起府外守t衛的註意。

大黃在前方邁著閑庭信步, 不時回頭看一眼季楠思是否跟上。

今日突發大事, 府內氣壓低沈, 大部分婢女侍從皆早早歇下,鮮少有人在外走動。偶爾遇上的零星一兩人,見到季楠思也只是簡單行禮過後便匆匆退下。

季楠思剛要隨大黃步入中庭小院, 一道耳熟的聲音叫住了她。

“我有話想對你說。”

季楠思回過頭,只見何妙妙神情嚴肅地盯著她,大約是想說什麽重要的事。

“好,隨我進來吧。”

沒一會兒, 兩人來到中庭小院中的涼亭落座, 大黃乖乖蹲在季楠思的身側,凝霜和鳶桃則候在亭外。

“今日發生的事……我大抵聽說了。”何妙妙猶豫地啟唇, “你打算怎麽辦?”

季楠思詫異地擡眸瞥了她一眼, “你在擔心我?”

“沒有!”何妙妙一口回絕,別開臉, “我只是想知道我何時能夠出去。”

皇甫臨淵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國公府,自然包含已經入府的何妙妙。

“你是何家女,不必太過擔心處境,若是快的話,你父親大約明日就會來接你回去了吧?”

“我知道……”何妙妙微微垂下頭。

父親那麽疼她, 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牽連軟禁於國公府。

“我是想問,你、你接下來……”

季楠思見她遲遲說不出下文, 開口道:“我之前答應過的話,你已經不需要了。”

所有犯事的何家暗部都落入了皇甫臨淵的手中, 且他已決意要助陛下,何大人之後大概率不會被定罪。她之前答應何妙妙替何大人求情的話,也不再需要了。

“我知道!”何妙妙憤懣地擡起頭,眸中閃著掙紮、糾結的微光。

季楠思對上這個眼神,怔了怔。

“你那麽聰慧,又怎麽會想不到……你現在唯一的證人,只剩下我了!”何妙妙咬了一下唇畔,“你就沒想過來求求我,替你們國公府說上一句真話嗎?”

“我若是真的求了你……”季楠思挽起唇角,含笑看著她,“你會答應嗎?”

何妙妙的眸中剎那間閃過幾抹類似慌亂的情緒。

她別開眼,咬牙道:“不會!”

她像是在發洩著什麽,一股腦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我是何家女,是爹爹唯一的女兒!娘親當年難產而死,是爹爹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我撫養長大!從小到大,我想要什麽、喜歡什麽,爹爹都會想方設法地滿足我!”

“我知道我應該替你作證……”何妙妙的眼角含起了熱淚,“但我、我……”

季楠思之前不計前嫌地答應為她父親求情,現在情況有變,她理應站出來為季楠思說句公道話。

但她若是真那麽做了,父親就無法抽身了吧?

她辦不到……辦不到親手將那樣的父親推入深淵!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從何妙妙的眼角滑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周圍一時間只剩下了她的抽泣聲。

良久後,季楠思驟然出聲。

“我不會求你的。”

何妙妙止住淚,面露呆滯、不解。

“我絕不會求你為國公府說任何一句公道話。”季楠思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所以你也不必再自責、糾結莫須有的一切,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何妙妙,待你父親接你回府之後,便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吧。”季楠思眸中含起善意的淺笑,“你只需做回你的何家大小姐,就夠了。”

話音剛落,何妙妙原本止住的淚水愈加洶湧地落下。

她木訥地看著季楠思,唇畔幾度張合。

季楠思嘆了口氣,垂下眼睫,“凝霜,送何小姐回去休息。”

“是。”凝霜湊到了何妙妙的身邊,“何小姐請隨我來。”

直到踏出小院,何妙妙才胡亂抹掉了臉上的淚,又做回了那個任性妄為的何家貴女。

……

外人不在了,大黃“汪”地一聲起身,朝國公府與永安侯府共用的那道墻走去。

它回頭凝了季楠思一眼,隨後走向角落的觀景綠蔭叢,趴下身子將頭拱了進去。

季楠思瞅著它的舉動,眼底升起了疑惑。

這綠蔭叢的後邊不是一堵墻嗎?

轉眼功夫,大黃的整個身子都消失在綠蔭叢的後邊,季楠思眨了眨眼,彎下腰準備一探究竟。

“大約是這堵墻下有個狗洞,通向永安侯府。”鳶桃擡步上前攬住季楠思的腰身,“我帶您過去吧。”

說完,她帶著季楠思躍上墻頭,輕而易舉地落到了墻的另一側。

下方的大黃搖著尾巴看向從天而降的季楠思和鳶桃,似乎並不驚訝。

它轉身繼續朝某個方向走去,看起來對永安侯府的布局很是熟悉。

季楠思擡步跟上,一邊偏頭小聲對鳶桃道:“你註意觀察周圍有沒有人,在他們出聲前制住。”

這裏畢竟是永安侯府,若是驚擾了府內的婢女侍從,讓他們大喊吸引來外圍的守衛,可就不好辦了。

鳶桃點點頭,“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好在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什麽人,二人一狗很快來到了後宅的一處院落中。

季楠思認得這裏,那日她扮作附雅閣的藝妓,蘇淮卿曾粗魯地將她攥來這……這是蘇淮卿的院子。

所以大黃那小家夥經常和蘇淮卿這般私下接觸?

季楠思甩掉了腦內的雜念,現在這個不重要。

大黃再度動身,順著回廊繞到了屋子的背面,徑直朝後院的某堵墻走去。

這次它只是停在了墻前,沒再有所動作。

緊隨其後的季楠思和鳶桃看著院墻上顯眼的狗洞,相視了一眼。

“主子,我爬上去探探外邊是何情況,您在這稍等片刻。”

“去吧,小心行事。”

鳶桃點點頭,騰空躍起,伏低身子在屋檐處靜靜觀察遠處的動靜,很快又往另一處跳去,沒了蹤影。

大黃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仍止不住地掃起地。

季楠思瞧它這副模樣,蹲下身子,擡手揉向它的腦袋。

“你怎麽會知道我想出府?”

比之於國公府,永安侯府外圍的守備應當會薄弱些。再加上她的印象沒錯的話,這個狗洞外邊是一處人跡罕至的暗巷,位置極為隱蔽。

她應當能利用這個狗洞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到外邊,就算外邊有人守著,也可讓鳶桃躍上墻頭將人給引開。

季楠思擡頭看了眼天色,心中拿定主意。事不宜遲,待鳶桃回來後就行動。

一刻鐘後,鳶桃去而覆返。

“主子,外邊的巷角僅有兩人把守。”

可就算只有兩人,讓鳶桃帶著季楠思從上方突圍也是不易。

但有了這個不會武的季楠思也能通行的狗洞,情況就不一樣了。

“奴婢可以將那兩人引開,您再借機出府。”鳶桃話音一頓,“但您出府後只身一人,您的安危……”

“汪!”大黃壓著嗓門低低吠了一聲。

季楠思好笑地看了它一眼,又看回鳶桃,“無論如何總要搏一搏的,再說了……這小家夥會保護我的。”

“嗚汪!”大黃的尾巴搖得更厲害了。

“好吧……那您出府後一定要小心行事。”鳶桃無奈妥協,“奴婢將人引開之後會盡快追上您。”

兩人達成共識,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細節,很快便分頭行動。鳶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季楠思則和大黃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寅時已過許久,再過一個時辰天就會大亮。

季楠思仔細聽著外邊微小的動靜,估摸著鳶桃應該差不多已經將人給引開,趴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朝狗洞外探出頭。

她快速張望了一圈,見沒有人,果斷爬了出去。大黃安安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並未發出一丁點動靜。

季楠思按照原計劃,出府後直奔登聞樓而去。

登聞樓地處丹陽城正中心位置,四周是城內最為繁華的鬧市區,之前燒毀的醉仙樓也在附近。

登聞樓由西丹初代皇帝命人建造而成,其上設有一面大鼓,名喚登聞鼓。登聞鼓一響,雄渾的鼓聲便會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湧過整座城池。

無論是四周的鬧市街區,亦或是丹陽城的四道城門,都會籠罩在登聞鼓的回蕩聲之中。

初代皇帝設置登聞樓的初衷,是讓尋常百姓都能有登樓擊鼓鳴冤的機會。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登聞鼓不再隨意開放,改由執金吾派人把守,所有想要登樓擊鼓之人必須先經過守衛的盤問,征得執金吾的同意之後才可上樓擊鼓。

發展到後來,登聞鼓形同虛設,已有近百年沒有被擊響過。

前任執金吾卸任後,這個職位交由蘇遠洲接任。雖說蘇伯父已被收押,但季楠思還是t想賭一把。賭現下在登聞樓守備的人與蘇伯父有關,賭那人或許會放她登樓。

無論如何,她定要在丹陽城內所有百姓都得知國公府昨夜被圍、她兄長連夜被收押的消息前,擊響登聞鼓,喊下冤屈,先聲奪勢,帶起群情激奮。

好在她似乎賭對了,她真的在登聞樓前看到一張熟面孔,那人在邊城時就是蘇伯父的副手,小時候她還見過許多次,喚他一聲趙叔。趙叔是侯府老管家趙松的兒子,名喚趙茂軍。

但貿然現身也並不穩妥,季楠思思考了片刻,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大黃。

“你能幫我將這封信交給那個人嗎?”她擡手指向趙茂軍。

大黃瞪著濕漉漉的眸子,默默叼住那封信,轉身朝登聞樓的方向走去。

趙茂軍很快發現了這只形跡可疑的大黃狗,疑惑的迎上前,接過它嘴中的信,匆匆掃過幾眼後,大驚失色。

“統領大人,發生了何事?”他身後有士兵察覺到他的變化,關切地來問。

趙茂軍將那封信快速揉成一團,捏入手中,“沒什麽。”

他想再去找那只狗,卻發現它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

季楠思在暗處將趙叔的反應收入眼底,心中松了口氣。

那封信是何大人之前偽造出來構陷國公府暗通東桑的信件之一,趙叔拿到這封信後第一反應是幫忙掩飾,看來他大抵會幫她這個忙。

季楠思再度看向大黃,“你能幫我將那人給帶過來嗎?”

大黃眨了眨濕漉漉的圓眸,再度默默轉身朝登聞樓的方向走去,很快將人給帶了過來。

“趙叔……”季楠思低聲喃喃喚道。

趙茂軍甫一瞧清她的容貌,驚駭地回頭看了一眼,揮手示意她往後躲進去些。

“季小姐?你怎麽會在這?”

國公府不是被圍了嗎?聽說季世子還攤上了大事,連帶著侯爺也被一起收押……

趙茂軍並不清楚其中具體細節,只得按部就班地守在原來的崗位上,沒成想會遇到季楠思。

季楠思迎著他探究的視線,緩緩啟唇,“趙叔,我有一事拜托……”

*

晨曦微露,天蒙蒙亮。

周寧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進府確認季楠思的情況。

行至大廳,他遇見了正在往食盒裏裝飯菜的凝霜。

“季小姐不來大廳用膳嗎?”

凝霜手中的動作一頓,從容道:“主子昨夜喝了酒,現下還未醒,我想著裝點醒酒的吃食送過去,備在房中等主子醒來後可以用。”

“季小姐昨夜喝酒了?”周寧奇怪道。

凝霜笑了笑,沒答話,提起食盒離開大廳。

周寧思索片刻,擡步跟上。

行至後宅院門,凝霜回頭蹙起眉,“周統領,你這般跟來,不太合禮數吧?”

周寧垂首抱起拳,“凝霜姑娘見諒,殿下吩咐了,讓我定要每日早晚確認季小姐還在府中。”

凝霜緊了緊握住食盒把手的力道,心下有些慌了。

昨晚她將何小姐送回廂房後折返到中庭小院,卻發現主子和鳶桃都不見了。她又在府內尋找了一圈,皆沒找著人,猜到主子大約已經出府。

她需得留在府中盡力拖延,叫外邊那些人沒那麽快反應過來去追上主子。

但這周寧似乎並不好應付,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不遠處有一道身影直奔他們而來。

何妙妙停在了周寧的跟前,氣勢洶洶道:“你來得正好,本小姐正要找你!”

周寧不解,“何小姐找我有事?”

何妙妙叉起腰,“這國公府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你還不趕緊將本小姐的處境稟告給太子殿下,讓我父親盡快將我接回何府!”

周寧一頓,道:“何小姐放心,待我見過國公小姐,立馬去辦您這事。”

“見什麽見!”何妙妙沒好氣道,“我剛從季楠思的房中出來,她睡得很沈,壓根聽不見人講話!”

周寧狐疑地看向她,似是還有什麽話想說。

凝霜適時接茬,“何小姐,我家主子昨夜飲了酒,您有什麽話便同我說吧,主子醒後我會代為轉達。”

何妙妙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必了,我要說的話讓周統領去辦即可。”

她轉過頭,“周統領……莫非你不信我剛剛見過季楠思?”她語氣不屑道,“我和季楠思一向不對付,你還怕我騙你不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周寧也就不再堅持去季楠思的房中確認。

他抱起拳,“何小姐放心,我這就去回稟太子殿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凝霜才腿下一軟,擡手扶住墻,“多……多謝何小姐。”

若不是她出言相幫,周寧必定會發現主子已經不在府中,從而壞了主子的事。

何妙妙悶聲答道:“這下……便兩清了。”

凝霜沒聽清,“您說什麽?”

“沒什麽。”

*

皇宮,太和殿,早朝時分。

皇甫臨淵在文武百官面前陳稟昨晚國公府的風波,滿朝嘩然。

護國公這會兒人還在臨州,對待水患和疫癥的處置極佳,還沒來得及回丹陽領賞,國公府就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國公夫人和小姐被軟禁,季世子則被收押等待太子殿下查明通敵叛國的嫌疑。

誰人聽聞此等消息不會震驚?

不過,季家代代忠烈,家風極正……季世子通敵叛國一事,或許有什麽誤會吧?

有幾位官員蠢蠢欲動,意圖為國公府說上幾句話。

就在這時,一道鼓聲在遠方破空響起。

文武百官們一時間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直到第二道鼓聲飄來,眾人紛紛後知後覺地身形一震。

這般蕩氣回腸、響徹丹陽的鼓聲,莫不是傳說中的登聞鼓?

第三聲、第四聲,鼓聲持續不斷地飄入太和殿內……

端坐於龍椅之上的皇甫韶早已面沈如鐵,周身迸發出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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