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與冬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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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與冬雪（五）
樹確實很快要沒了，通知已經下來，再有一個月，鏡園會來人移走那棵銀杏，栽到植物園進行保護，隨後房子將被統一拆除，一部分工作區保留，居住區則變成貫通兩條主幹的支路。
“等那天去看看嗎？”
大貓在我懷裏，我仰頭靠著沙發上將它舉高高，詢問島臺正在做早餐的大廚師。
覆診還不錯，雖然跑跳不行，但人基本能正常行走，他將煮鍋熄火，舀出山藥羹，回我一聲，“好。”
饞嘴小貓一直盯著廚子工作，什麽都要聳鼻子嗅嗅。
窗外陰雨，看著清清冷冷。
天氣不好，我犯懶了，想食言又不好意思說，把臉埋到貓咪熱乎乎的肚皮上，哼哼唧唧，“外面好冷啊，出去得凍死人吧……”
賀折端盤子放桌上，過來抱走擋箭牌。
大貓軟綿綿喵一聲，他摸摸頭，交代它，“以後媽媽再耍賴就撓她，知道嗎？”
我笑得瞇眼：“它才不會，爪子都沒伸過。”
可到應該走的時間，反倒是他拖延，領帶換了又換，我覺得扣子都系著拘束，不喜歡他戴，他似笑非笑從鏡子裏看我，解開最上面的扣子，露一節脖頸，“這樣？”
沒有領子遮擋，紅色吻痕堂而皇之出現，我一楞，耳根驟然熱了，將他扯得低頭，一聲不吭上手系扣子，領帶繞上打得仔仔細細。
他抵住我額頭任由我折騰，弄完往嘴上一印，輕聲調笑，“亂啃，跟小狗一樣。”
不是他腿傷剛好，我是要踢一腳的。
還是撐傘出去了，民政局剛好離得不遠，我們走著去。
他剛能走路不久，我還是習慣性摟著他的腰，兩人一把傘，踩著水花穿過鏡水潮濕的街道。
年少時候，同樣的傘下，兩顆心小心翼翼，走過鏡園茂盛的幽林，走過鵝毛大雪的冬天，好像走了很遠很遠，才走到今天的綿綿細雨中。
路前積了片水，我想繞過去，但賀折沒讓路，忽然單手摟緊把我兩步挾抱過去。
沒預料地懸空晃了人一下，他還笑：“好玩嗎？”
好玩什麽，我怕死了，皺眉拍兩下他的背，“腿再受傷走不了路，你看我還要你嗎。”
他摸摸我的臉，搖搖頭，說，“不能不要。”
我哼聲，“那有什麽不能。”
雨絲如霧般飄飄渺渺，他在傘下望著我，眼睛潮潤濕紅，“沒辦法，我離不開你。”
綠燈亮起，被細雨暈得模糊，他牽著我走過斑馬線，我跟上依偎過去，像無腳的鳥終於找到它停靠的溫暖的河岸。
我想我也離不開他。
-
謝齊斌故意殺人案一審，庭審前我和謝如岑在法院外匆匆照面。
審理期間她在程演旁邊，一直掩面痛哭，哭的時候還像以前那樣壓抑得無聲，我望著她，想起來，和她一起坐在天臺吹著夏天的晚風，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庭審結束擇期宣判，兩人還沒出來，我和賀折等在車邊。
麻雀飛不到南方，孤零零幾只在樹下找食，我撚了點面包屑，它們嚇得飛起，一會兒又餓得飛回來小雞啄米，然後聽到賀折說，他們過來了。
但沒等走近，如岑在花壇前彎腰吐了，我連忙拿水過去。
程演瞥我一眼，道了聲謝謝，拍拍順順她後背，又餵給她水漱口，從賀折那接過濕巾擦拭。
外面冷，如岑又難受，我提出上車先坐一會兒，他點頭同意了。
沒多久再從車裏出來，他說要去對面把車開過來。
賀折靠著門，聽見了直起背，“鑰匙給我，我去，你在這照顧她。”
人走後，車裏更安靜。
發生那些齟齬事，誰也沒法兒跟以前一樣再笑鬧，就這樁案子只聊了幾句，程演說如岑申到碩士年後出去讀書，他也一起。
她成績一向優異，命運多舛，走到今天不容易，值得擁有廣闊美好的前程和未來，我也為她高興，問去哪兒呢。
初冬天色黑得越來越快，暮色四合，程演目光幽暗，沈默幾秒，“我哥那裏。”
沒再說什麽，外面賀折將車開過來，隨後程演將如岑抱上車，臨分別他最後恭喜一句，“新婚快樂。”
夜裏賀折不知疲倦地折騰，我哆嗦著弓腰，塌在他腿上筋疲力盡，身體脹著，他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親吻，發尖輕輕掃過，和他一樣也是潮熱、濕漉漉的。
“怎麽了……”我模糊推他，可手腕軟得擡不起來，推也沒推動。
他緩緩停下，勁瘦腰腹隨呼吸起伏，窗外月光寂靜雪白，他沈默看著我。
汗滴了一滴在身上，涼得我肚子一縮，我朝他伸手，啞著嗓子說冷。
像打撈水中虛無的影子，他拉起我抱我到懷裏，我沒一點兒氣力，軟綿綿靠在他肩上，瞇著眼望向窗外澄凈的夜色，月亮是圓的，心也是滿的。
一個月後謝齊斌宣判死刑，謝如岑在去往苑州的火車上和我打了一通電話，火車信號不好，通話斷斷續續，對不起和謝謝都已經說夠，最後互相祝福，道了聲再見。
手機屏幕一點點暗下去然後熄滅，我想，或許我們的時間，就暫停在了這一天。
-
再聽到賀仲餘的消息，是他中風後血管性癡呆，下肢偏癱，記憶紊亂智力下降，人在醫院裏吊著針續命，案件進展困難。
除此之外更棘手的是，案情牽連眾多，他當年站對人，為上面做了不少事，權力位置也敏感，上面態度含糊不明，看樣子不想趕盡殺絕。
案件重大，沒個三五年處理不幹凈，賀仲餘高齡病重，到時候人恐怕已經死了——他們是想拖著。
初雪這天，正碰上我們上山祭祀，雪是半路下的，稀稀落落，漸漸鋪了墓碑淺白一層。
香爐中上三根香，我和賀折在叔叔墓前也叩了三個頭。
山巒青松被染白，風雪一直飄到山腳下。
宋修銘來接賀折開會，看到我們後從車上下來，往遠處天空遙望一眼，呵出一道白氣，感慨說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一句詩，問是什麽，他一副笑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不過一起淋了一身雪，說得怪好聽，我叫賀折年底給包大紅包，他笑著點點頭，擡手撥弄我頭發，雪花漏進衣服裏，冰得我脖子一縮。
兩輛車分道揚鑣，我取了蛋糕轉去嫂子那裏，小雪球迎著我進門，它年紀大沒那麽活潑了，安安靜靜趴在沙發上，享受我給它按摩。
懷孕六個月，嫂子肚子還不是很明顯，像吃撐了一樣，如果不是四維照片，手貼肚皮上確實能感覺到胎動，我都懷疑他倆誆人。
喬行幾乎寸步不離，兢兢業業給葡萄剝皮，給獼猴桃去籽，我拿他一個都要皺眉。
飲食營養他盯著，乳霜護膚油他給塗著，家裏有棱有角的地方都包著，疼老婆疼的，我不住嘖嘖嘖，被塞了一個梨堵嘴。
喬行生日，我想做幾個菜來著，骨頭邦邦邦沒剁幾塊就叫他婉拒了，讓我去陪嫂子玩。
收到雲舟快到的消息，嫂子興沖沖開了麻將桌，鐘泉他們一到就被她揪上牌桌。
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狗屎運，我打得來勁，連賺嫂子大幾千，正在那兒笑嘻嘻數錢呢，鐘泉個叛徒，去廚房換喬行來，人坐下就蔑視我一眼。
雲舟哈哈，“我的姐，欺負嫂子你完了。”
嫂子擺擺手抿嘴笑，“你哥不是那樣的人。”
誰說不是，無情一頓打，打得我欠了一圈錢，殺紅眼了。
這時門口傳來車聲，小狗迎出去，一路纏著賀折進來。他走到跟前扶我椅子上，我轉頭看一眼，化了的雪亮晶晶，還掛在他睫毛上。
牌又讓喬行自摸，我一聲嘆息，賀折安慰式揉我頭發一下，他要去脫大衣，被我當救星一把抱著腰，“別走啊，救救命吧，房本兒都要輸了。”
誰知他輕輕笑過，“好好玩，輸就輸吧，當給我小侄兒的奶粉錢。”
他挽袖子去廚房幫忙，喬行也沒長待，嫂子近來麻將玩得上癮，他生怕胎教一直是麻將聲，小孩兒出生就要上牌桌杠一杠。
下雪天不影響狗遛彎，自己叼著繩等在門口，我閑，套上外套穿好鞋出去陪玩。
它自有它的行程安排，牽著我一路巡視它的地盤，最後跳上長椅，趴在那兒靠著我，靜靜望著湖面。
我一下一下摸摸它的頭，跟它說它小時候的事。
“那會兒也是這樣的雪天，我把你揣在懷裏，才那麽大一點兒，沒兩天乖就裝不下去，把拖鞋咬得破破爛爛。家裏想送你走，哥哥堅持不讓，轉眼間你已經是成熟穩重的大狗狗了。”
我還說，它有兩個小貓妹妹，下次帶它們來。
小雪球往我懷裏蹭蹭，汪嗚汪嗚，像啥都記得一樣。
漫天飛雪，我仰著頭望著蒼白天空，被雪花濕潤眼睛，根本看不到盡頭。
“冷不冷？”
我轉過頭，賀折撐著傘來了，他挨著小雪球坐下，拉過我的手摸了摸，放進口袋攥著暖著。
我懶骨頭一個，順勢靠到他肩上，不安分動著手指，說起喬行的婚禮，“那天看見你哭了，眼睛紅紅的。”
他嗯一聲，“那麽明顯嗎。”
“不明顯，剛好被我逮著。”
我抽出手捧著他的臉，認真說，“但是等我們婚禮那天，你不能哭。”
他彎彎笑眼，眼底溫潤：“你霸不霸道。”
我親他一口，“你哭肯定鬧得我也哭，起那麽早化妝，我可不想弄花。”
“好，我盡量。”他無可奈何。
我又倚靠依偎回去，雪花彌漫，霧氣飄渺，水岸山峰都模糊得沒有形狀，天際一團蒼白，我閉上眼，所有事物所有人緩緩消失不見，無聲無息，仿佛要抵達世界的盡頭。
那裏什麽都沒有。
……
……
“回去了。”
賀折說，交叉指間的手握住我的掌心。
我睜開眼，沙啞嗯一聲，拍打拍打衣服，和他走進漫天的飄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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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領子遮擋，紅色吻痕堂而皇之出現，我一楞，耳根驟然熱了，將他扯得低頭，一聲不吭上手系扣子，領帶繞上打得仔仔細細。
他抵住我額頭任由我折騰，弄完往嘴上一印，輕聲調笑，“亂啃，跟小狗一樣。”
不是他腿傷剛好，我是要踢一腳的。
還是撐傘出去了，民政局剛好離得不遠，我們走著去。
他剛能走路不久，我還是習慣性摟著他的腰，兩人一把傘，踩著水花穿過鏡水潮濕的街道。
年少時候，同樣的傘下，兩顆心小心翼翼，走過鏡園茂盛的幽林，走過鵝毛大雪的冬天，好像走了很遠很遠，才走到今天的綿綿細雨中。
路前積了片水，我想繞過去，但賀折沒讓路，忽然單手摟緊把我兩步挾抱過去。
沒預料地懸空晃了人一下，他還笑：“好玩嗎？”
好玩什麽，我怕死了，皺眉拍兩下他的背，“腿再受傷走不了路，你看我還要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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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聲，“那有什麽不能。”
雨絲如霧般飄飄渺渺，他在傘下望著我，眼睛潮潤濕紅，“沒辦法，我離不開你。”
綠燈亮起，被細雨暈得模糊，他牽著我走過斑馬線，我跟上依偎過去，像無腳的鳥終於找到它停靠的溫暖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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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齊斌故意殺人案一審，庭審前我和謝如岑在法院外匆匆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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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審結束擇期宣判，兩人還沒出來，我和賀折等在車邊。
麻雀飛不到南方，孤零零幾只在樹下找食，我撚了點面包屑，它們嚇得飛起，一會兒又餓得飛回來小雞啄米，然後聽到賀折說，他們過來了。
但沒等走近，如岑在花壇前彎腰吐了，我連忙拿水過去。
程演瞥我一眼，道了聲謝謝，拍拍順順她後背，又餵給她水漱口，從賀折那接過濕巾擦拭。
外面冷，如岑又難受，我提出上車先坐一會兒，他點頭同意了。
沒多久再從車裏出來，他說要去對面把車開過來。
賀折靠著門，聽見了直起背，“鑰匙給我，我去，你在這照顧她。”
人走後，車裏更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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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績一向優異，命運多舛，走到今天不容易，值得擁有廣闊美好的前程和未來，我也為她高興，問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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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我模糊推他，可手腕軟得擡不起來，推也沒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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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滴了一滴在身上，涼得我肚子一縮，我朝他伸手，啞著嗓子說冷。
像打撈水中虛無的影子，他拉起我抱我到懷裏，我沒一點兒氣力，軟綿綿靠在他肩上，瞇著眼望向窗外澄凈的夜色，月亮是圓的，心也是滿的。
一個月後謝齊斌宣判死刑，謝如岑在去往苑州的火車上和我打了一通電話，火車信號不好，通話斷斷續續，對不起和謝謝都已經說夠，最後互相祝福，道了聲再見。
手機屏幕一點點暗下去然後熄滅，我想，或許我們的時間，就暫停在了這一天。
-
再聽到賀仲餘的消息，是他中風後血管性癡呆，下肢偏癱，記憶紊亂智力下降，人在醫院裏吊著針續命，案件進展困難。
除此之外更棘手的是，案情牽連眾多，他當年站對人，為上面做了不少事，權力位置也敏感，上面態度含糊不明，看樣子不想趕盡殺絕。
案件重大，沒個三五年處理不幹凈，賀仲餘高齡病重，到時候人恐怕已經死了——他們是想拖著。
初雪這天，正碰上我們上山祭祀，雪是半路下的，稀稀落落，漸漸鋪了墓碑淺白一層。
香爐中上三根香，我和賀折在叔叔墓前也叩了三個頭。
山巒青松被染白，風雪一直飄到山腳下。
宋修銘來接賀折開會，看到我們後從車上下來，往遠處天空遙望一眼，呵出一道白氣，感慨說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一句詩，問是什麽，他一副笑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不過一起淋了一身雪，說得怪好聽，我叫賀折年底給包大紅包，他笑著點點頭，擡手撥弄我頭發，雪花漏進衣服裏，冰得我脖子一縮。
兩輛車分道揚鑣，我取了蛋糕轉去嫂子那裏，小雪球迎著我進門，它年紀大沒那麽活潑了，安安靜靜趴在沙發上，享受我給它按摩。
懷孕六個月，嫂子肚子還不是很明顯，像吃撐了一樣，如果不是四維照片，手貼肚皮上確實能感覺到胎動，我都懷疑他倆誆人。
喬行幾乎寸步不離，兢兢業業給葡萄剝皮，給獼猴桃去籽，我拿他一個都要皺眉。
飲食營養他盯著，乳霜護膚油他給塗著，家裏有棱有角的地方都包著，疼老婆疼的，我不住嘖嘖嘖，被塞了一個梨堵嘴。
喬行生日，我想做幾個菜來著，骨頭邦邦邦沒剁幾塊就叫他婉拒了，讓我去陪嫂子玩。
收到雲舟快到的消息，嫂子興沖沖開了麻將桌，鐘泉他們一到就被她揪上牌桌。
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狗屎運，我打得來勁，連賺嫂子大幾千，正在那兒笑嘻嘻數錢呢，鐘泉個叛徒，去廚房換喬行來，人坐下就蔑視我一眼。
雲舟哈哈，“我的姐，欺負嫂子你完了。”
嫂子擺擺手抿嘴笑，“你哥不是那樣的人。”
誰說不是，無情一頓打，打得我欠了一圈錢，殺紅眼了。
這時門口傳來車聲，小狗迎出去，一路纏著賀折進來。他走到跟前扶我椅子上，我轉頭看一眼，化了的雪亮晶晶，還掛在他睫毛上。
牌又讓喬行自摸，我一聲嘆息，賀折安慰式揉我頭發一下，他要去脫大衣，被我當救星一把抱著腰，“別走啊，救救命吧，房本兒都要輸了。”
誰知他輕輕笑過，“好好玩，輸就輸吧，當給我小侄兒的奶粉錢。”
他挽袖子去廚房幫忙，喬行也沒長待，嫂子近來麻將玩得上癮，他生怕胎教一直是麻將聲，小孩兒出生就要上牌桌杠一杠。
下雪天不影響狗遛彎，自己叼著繩等在門口，我閑，套上外套穿好鞋出去陪玩。
它自有它的行程安排，牽著我一路巡視它的地盤，最後跳上長椅，趴在那兒靠著我，靜靜望著湖面。
我一下一下摸摸它的頭，跟它說它小時候的事。
“那會兒也是這樣的雪天，我把你揣在懷裏，才那麽大一點兒，沒兩天乖就裝不下去，把拖鞋咬得破破爛爛。家裏想送你走，哥哥堅持不讓，轉眼間你已經是成熟穩重的大狗狗了。”
我還說，它有兩個小貓妹妹，下次帶它們來。
小雪球往我懷裏蹭蹭，汪嗚汪嗚，像啥都記得一樣。
漫天飛雪，我仰著頭望著蒼白天空，被雪花濕潤眼睛，根本看不到盡頭。
“冷不冷？”
我轉過頭，賀折撐著傘來了，他挨著小雪球坐下，拉過我的手摸了摸，放進口袋攥著暖著。
我懶骨頭一個，順勢靠到他肩上，不安分動著手指，說起喬行的婚禮，“那天看見你哭了，眼睛紅紅的。”
他嗯一聲，“那麽明顯嗎。”
“不明顯，剛好被我逮著。”
我抽出手捧著他的臉，認真說，“但是等我們婚禮那天，你不能哭。”
他彎彎笑眼，眼底溫潤：“你霸不霸道。”
我親他一口，“你哭肯定鬧得我也哭，起那麽早化妝，我可不想弄花。”
“好，我盡量。”他無可奈何。
我又倚靠依偎回去，雪花彌漫，霧氣飄渺，水岸山峰都模糊得沒有形狀，天際一團蒼白，我閉上眼，所有事物所有人緩緩消失不見，無聲無息，仿佛要抵達世界的盡頭。
那裏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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