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從不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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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從不偏愛》
※賀喻gX覃君好s
在覃君好前半生的三十年裏，他幾乎算得上是三好先生，從未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四月十四日，市裏新開了一家圖書館。
圖書館的地板是公共場所流行的墨綠色，窗外是穿城而過的江河，窗邊種著一排松樹，四季常青。
圖書館的管理員叫賀喻，覃君好第一次登門，想要找高文方版的《文心雕龍》，新圖書館還沒將標簽同步到電腦系統上，是賀喻帶他去把書找出來的。
窗外的陽光溫和，透過綠色的松樹照進來的光都透露著溫和的綠色，像是最柔軟的薄紗，覆蓋在這個年輕人身上。
覃君好接過書時碰到了賀喻的手指，賀喻看著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種笑容並沒有任何輕慢或下流，仿佛是因為某種巧合或什麽有趣的事情而發自內心地笑。
覃君好這三十年裏，第一次不想做什麽三好先生，也想效仿電影小說裏那些浪蕩子，使出些手段跟賀喻建立什麽聯系。
四月三十日，覃君好去養老院看望母親。
他母親是個要強的女人，又或者說，覃母是在跟覃君好賭氣。覃君好是在去年年底跟家裏出的櫃，他母親向來要強，接受不了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
“你要是繼續喜歡男人，你就別要我這個媽，也別來養老院看我。”覃媽媽對覃君好說。她這半生裏總要跟人比較，輕易輸不得，在得知兒子是同性戀後，她就以自己到養老院為威脅，讓覃君好妥協。
覃媽媽早年離異，小兒子覃斯跟了前夫，移居美國芝加哥，念的是比較文學專業，而覃君好在國內念的也是文藝學專業，覃媽媽總要拿這兩個兒子比較。
在她眼裏，覃君好總是不如覃斯。
“你弟他比你小兩歲，都已經結婚了，你是他哥，你卻從來不讓我省心。”覃媽媽說。她總想要證明，她培育出來的大兒子要比小兒子優秀，她離了前夫能夠過得更好。
覃君好以為自己過了這麽多年已經習慣媽媽對弟弟的偏愛，三十年了，他總該習慣這樣的差別待遇，然而耳朵還是會像被紮了一針一樣疼。
“媽，我下回再來看你。”覃君好推著媽媽坐的輪椅，從院子裏往養老院的房間走。
然而在養老院門口，他又見到了賀喻。
在圖書館裏，賀喻穿著藍色的工作服，待人接物都有些公事化的刻板，唯獨那笑容讓人心醉。
而今天的賀喻穿著休閑的白色T恤和水洗牛仔褲，顯得……特別嫩。
“你看上那個小子了？君好，他有女朋友，他不是你這樣的異類。”覃媽媽的話語裏帶著些鄙夷的意味。
覃君好改口說：“媽，今天太陽不錯，我推你到院子裏逛逛吧。”
養老院裏種植著幾棵櫻花樹，晚櫻，開時燦若煙火，粉白色的櫻花被風吹著落下，綠色如茵的草地上落滿了薄薄一層櫻花瓣。
覃君好在晌午母親午睡時，才有片刻休息時間，他坐在樹下，賀喻在養老院大門跟一個短發女孩兒鞠躬。
他瞇了瞇眼睛，像一只貓一樣懶洋洋地端詳，卻猝不及防地在短發女孩兒指了他一下後，跟賀喻看過來的眼神撞個正著。
覃君好走過去，賀喻跟他打了招呼，喊他覃先生，覃君好又客套地喊人家賀小先生。
賀喻的嘴唇抿得很緊，覃君好仿佛沒看出賀喻對稱呼的不樂意。
他說：“賀小先生跟女朋友到養老院來約會，倒是糟蹋了這樣美好的一天。我知道有個地方特別適合情侶約會，就在安市江邊的一家茶餐廳……”
他滔滔不絕地說，賀喻出聲打斷他道：“我沒有女朋友，她是我的表姐，我們一起在這裏做義工。”
覃君好的那一句“小先生”就擱在嘴邊，笑容向嘴角兩邊漾開，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顯得更加真心。
“那是我誤會了。”覃君好很紳士地道歉。
賀喻的耳朵有點紅，他說你別喊我小先生，叫我賀喻就可以。
覃君好那雙長而魅的眼睛微微瞇了下來，說：“好，那你叫我君好就可以。”
覃君好自那以後便常去市圖書館，他喜歡坐在墻角看賀喻工作。很快他就跟賀喻約會，兩個人常約著去圖書館附近的一家電影院看電影，晚上就到賀喻的家裏繼續約會。
賀喻的家在一個老小區，沒有直梯，覃君好總喜歡走在賀喻身後。
四樓的感應燈是壞的，覃君好就會拉著賀喻在四樓親昵，他牽著賀喻的手，賀喻就任由他牽著，偶爾施舍給覃君好一個黏糊的吻。
覃君好會開心好久。
覃君好時常會跟賀喻抱怨，說媽媽偏愛弟弟，他以後絕不會成為他媽媽這樣的人。這話每次都在覃君好醉酒後，他才會跟賀喻說。
賀喻的家只有五十幾平，一臥一廳一衛，裝修風格還是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種風格，墻紙都脫落了。
賀喻說自己還小的時候，大概十四五歲，爸爸媽媽還在世，家裏的主臥就是爸爸媽媽住，他自己就睡客廳。
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好可憐，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單獨的房間，後來爸爸媽媽在車禍中過世，他終於擁有了那個大大的主臥，但他卻不敢在主臥睡覺。
二十四歲的賀喻，現在依舊只敢睡在客廳的小沙發上。
“君好，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特別膽小的人？”賀喻問他。
覃君好將賀喻抱得緊緊的，兩個人在沙發上廝磨，覃君好說：“你不膽小，能夠一個人面對這麽大的變故，還能把自己活得這麽獨立堅強，已經是盡了全力，你很勇敢。”
七月十日，覃君好去美國出差。
他去了四個月，回來時已經是冬天，安市下了雪，市圖書館外的四季常青松樹上掛著很厚的白雪，像是聖誕老人身上的白色圍巾。
覃君好出差期間，賀喻試圖聯系覃君好，但通話總是很匆忙。
他給覃君好留了很多消息，因為時差，覃君好總是會晚六個小時才能看到。
——君好，市圖書館進了一批新書，我翻了下，裏面有你一直很想要的《Paradise Lost》原版書籍，我匆匆讀了一遍，裏面說撒旦即惡魔，書裏有大量希臘神話、羅馬神話和《聖經》的東西，我讀不太懂，你要是回國了，能不能給我講講？
——八月九日，我去養老院拜訪了你的母親。她是一位很健談的女性，但我感覺到她對我很排斥。我想或許這是由於女性的直覺，她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而她並不讚同你的戀愛觀。我想你。
——我仍舊習慣睡在沙發上，不過今日午睡時，在臥室小憩了片刻。我做了噩夢，夢見那場車禍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但是當我醒過來，正午的陽光從臥室的窗戶照在我身上時，我才發現，原來這不是噩夢，是現實。我一個人擁有了這個對於我來說太大的房子，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只敢睡在客廳。我幾乎是從主臥逃跑到客廳的，我的拖鞋甚至跑掉了一只。君好，你昨天說下個月回來，我能去機場接你嗎？
覃君好在美國待的時間太久，他跟覃斯產生了矛盾。覃斯從他母親那裏得知他同性戀的傾向，在他母親的拜托下，帶他去見了私人醫生。
“媽媽說，你的病需要人工幹預治療。”覃斯說，“當然我也知道，同性戀不是病。但是哥你總得要為媽媽考慮，我建議你可以嘗試接受治療，再由醫生出一份報告給媽媽，這樣她會覺得自己至少努力了，不會那麽固執。”
覃君好並不想做無用功，但他的簽證被扣留，他無法回國。工作上的事情早就結束，他卻到十一月底才回國。
賀喻在機場來接他，覃君好隔著人群就遠遠地望見了賀喻。
賀喻戴著一個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特別低，身上穿著一件夾克外套，手上捧著一杯咖啡，看起來是個十足的酷哥。
他走過去，那位捧著熱咖啡的酷哥粲然一笑，將咖啡遞到他手上，說：“咖啡是熱的，你喝一點可以提提精神，到家裏再睡。”
覃君好在賀喻家裏度過了很難忘的兩周，他休了假，跟賀喻在家裏廝混。
覃君好對於同志做.哎的體位上並沒有太在乎，而賀喻卻似乎很糾結。
覃君好是三好先生，性格向來不爭不搶，就讓賀喻當了top。
賀喻第一次做的時候不太熟練，外面下著大雪，賀喻將覃君好的雙腿疊起來，很快他自己就繳械投降，他啞然地坐在床上，被覃君好取笑。
他惱怒著撲上去，覃君好連連往床上躲，賀喻就抱住覃君好的腰，嘴裏喃喃著喊：“君好，君好，你真的很好。”
覃君好抽了根煙，煙灰抖到床頭的煙灰缸裏，他揉著賀喻的腦袋，擡起賀喻的下巴跟賀喻接吻，唇舌交纏讓人上癮，覃君好退出來後，賀喻還雙眼迷離地看他。
覃君好說：“我好，那你喜歡我嗎？”
賀喻說喜歡。
半夜，賀喻仍舊會起身到客廳去睡，覃君好在臥室的床上趴著，將小半盒煙都抽完了才睡著。
膽小鬼的夢裏，不知道有沒有他。
覃君好的媽媽十二月中旬開始頻繁安排覃君好跟女人相親，他不喜歡那些女人。
寒冬臘月，那些女人過來赴約時，身上依舊穿著露肩的裙子，外面再套一件呢子加絨外套。
餐廳裏的暖氣足，女士並不會感到冷。而出去後，覃君好往往要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對方，開車送對方回家，這是他骨子裏的紳士，並不會因為自己的主觀意志而改變。
約會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覃君好拒絕了許多次，在他去養老院向母親再次表示拒絕相親時，賀喻和他在花園裏吵了起來。
雪洋洋灑灑地下了起來，櫻花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你總說你不會像你母親一樣，”賀喻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說，“但你卻一次次地拋棄我，你總是偏愛你的母親、你的家人，你總會疏忽我的感受。”
覃君好說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賀喻說：“君好，我們分手吧。”
那天是聖誕節，覃君好訂好了餐廳，因為賀喻提出分手，他在下午臨時把訂好的餐廳給退了。
他和母親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他們都試圖說服對方，覃君好感到疲累，做一個各方面都好的人，真難。
他無法做到盡善盡美，他在養老院的盥洗池洗了把臉，看著鏡子時，他才發現自己發怒的那張臉跟母親的如出一轍。
他對賀喻的疏忽，和母親對他感情上的疏忽，或許都是一樣的。他在家人和賀喻中總是先選擇家人，母親在他和弟弟覃斯之間總是先選擇顧忌弟弟的感受。
訂好的餐廳是情侶餐廳。
覃君好傍晚從養老院開車出來後特意路過那家餐廳，在餐廳外停了一會兒車，覺得有些遺憾。
他本應該和自己的愛人在餐廳吃飯聊天，之後他們會在這輛車裏接吻，去家裏溫存，度過一個美好的聖誕夜。
他忽然不想做一個三好先生了，就算為人混蛋一點，被指責不紳士、不孝順，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他開車去了賀喻家的小區。
拿著備份鑰匙開門，屋內暖氣不太足，賀喻在沙發上睡覺，沙發很長，但很窄，賀喻睡相特別溫順，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貓。
覃君好拿了一個墊子墊著，坐在賀喻面前的地板上，他低頭湊近賀喻，親了親賀喻的嘴唇，賀喻的眉毛擰著，像兩條難看的毛毛蟲。
“再不醒來，我就走了。”覃君好說，“我不分手，賀喻，我不答應分手。”
賀喻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臉越來越紅，客廳旁邊的照明燈照在他臉上。
賀喻起身將覃君好壓在沙發間的角落，伸手解開覃君好的外套，在覃君好的圍巾上深深地埋進去：“我以為，我等不到你，我以為，我又要再做一個噩夢，夢裏當我醒來時，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過了很多年，賀喻依舊沒有勇氣睡主臥，他很害怕，害怕因為自己想要一個單獨房間的自私願望才導致爸媽被車禍帶走生命。
覃君好總跟賀喻說，他不要成為像他母親一樣的人，他說他母親偏愛弟弟，可是賀喻沒說的是，他其實連這種偏愛都很羨慕。
賀喻答應覃君好不會對誰偏愛，可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他對覃君好的偏愛，又是那樣明顯。
比如，第一眼看見覃君好，他就覺得，覃君好這個人，真的很好。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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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來源於“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
來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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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繼續喜歡男人，你就別要我這個媽，也別來養老院看我。”覃媽媽對覃君好說。她這半生裏總要跟人比較，輕易輸不得，在得知兒子是同性戀後，她就以自己到養老院為威脅，讓覃君好妥協。
覃媽媽早年離異，小兒子覃斯跟了前夫，移居美國芝加哥，念的是比較文學專業，而覃君好在國內念的也是文藝學專業，覃媽媽總要拿這兩個兒子比較。
在她眼裏，覃君好總是不如覃斯。
“你弟他比你小兩歲，都已經結婚了，你是他哥，你卻從來不讓我省心。”覃媽媽說。她總想要證明，她培育出來的大兒子要比小兒子優秀，她離了前夫能夠過得更好。
覃君好以為自己過了這麽多年已經習慣媽媽對弟弟的偏愛，三十年了，他總該習慣這樣的差別待遇，然而耳朵還是會像被紮了一針一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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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那個小子了？君好，他有女朋友，他不是你這樣的異類。”覃媽媽的話語裏帶著些鄙夷的意味。
覃君好改口說：“媽，今天太陽不錯，我推你到院子裏逛逛吧。”
養老院裏種植著幾棵櫻花樹，晚櫻，開時燦若煙火，粉白色的櫻花被風吹著落下，綠色如茵的草地上落滿了薄薄一層櫻花瓣。
覃君好在晌午母親午睡時，才有片刻休息時間，他坐在樹下，賀喻在養老院大門跟一個短發女孩兒鞠躬。
他瞇了瞇眼睛，像一只貓一樣懶洋洋地端詳，卻猝不及防地在短發女孩兒指了他一下後，跟賀喻看過來的眼神撞個正著。
覃君好走過去，賀喻跟他打了招呼，喊他覃先生，覃君好又客套地喊人家賀小先生。
賀喻的嘴唇抿得很緊，覃君好仿佛沒看出賀喻對稱呼的不樂意。
他說：“賀小先生跟女朋友到養老院來約會，倒是糟蹋了這樣美好的一天。我知道有個地方特別適合情侶約會，就在安市江邊的一家茶餐廳……”
他滔滔不絕地說，賀喻出聲打斷他道：“我沒有女朋友，她是我的表姐，我們一起在這裏做義工。”
覃君好的那一句“小先生”就擱在嘴邊，笑容向嘴角兩邊漾開，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顯得更加真心。
“那是我誤會了。”覃君好很紳士地道歉。
賀喻的耳朵有點紅，他說你別喊我小先生，叫我賀喻就可以。
覃君好那雙長而魅的眼睛微微瞇了下來，說：“好，那你叫我君好就可以。”
覃君好自那以後便常去市圖書館，他喜歡坐在墻角看賀喻工作。很快他就跟賀喻約會，兩個人常約著去圖書館附近的一家電影院看電影，晚上就到賀喻的家裏繼續約會。
賀喻的家在一個老小區，沒有直梯，覃君好總喜歡走在賀喻身後。
四樓的感應燈是壞的，覃君好就會拉著賀喻在四樓親昵，他牽著賀喻的手，賀喻就任由他牽著，偶爾施舍給覃君好一個黏糊的吻。
覃君好會開心好久。
覃君好時常會跟賀喻抱怨，說媽媽偏愛弟弟，他以後絕不會成為他媽媽這樣的人。這話每次都在覃君好醉酒後，他才會跟賀喻說。
賀喻的家只有五十幾平，一臥一廳一衛，裝修風格還是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種風格，墻紙都脫落了。
賀喻說自己還小的時候，大概十四五歲，爸爸媽媽還在世，家裏的主臥就是爸爸媽媽住，他自己就睡客廳。
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好可憐，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單獨的房間，後來爸爸媽媽在車禍中過世，他終於擁有了那個大大的主臥，但他卻不敢在主臥睡覺。
二十四歲的賀喻，現在依舊只敢睡在客廳的小沙發上。
“君好，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特別膽小的人？”賀喻問他。
覃君好將賀喻抱得緊緊的，兩個人在沙發上廝磨，覃君好說：“你不膽小，能夠一個人面對這麽大的變故，還能把自己活得這麽獨立堅強，已經是盡了全力，你很勇敢。”
七月十日，覃君好去美國出差。
他去了四個月，回來時已經是冬天，安市下了雪，市圖書館外的四季常青松樹上掛著很厚的白雪，像是聖誕老人身上的白色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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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九日，我去養老院拜訪了你的母親。她是一位很健談的女性，但我感覺到她對我很排斥。我想或許這是由於女性的直覺，她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而她並不讚同你的戀愛觀。我想你。
——我仍舊習慣睡在沙發上，不過今日午睡時，在臥室小憩了片刻。我做了噩夢，夢見那場車禍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但是當我醒過來，正午的陽光從臥室的窗戶照在我身上時，我才發現，原來這不是噩夢，是現實。我一個人擁有了這個對於我來說太大的房子，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只敢睡在客廳。我幾乎是從主臥逃跑到客廳的，我的拖鞋甚至跑掉了一只。君好，你昨天說下個月回來，我能去機場接你嗎？
覃君好在美國待的時間太久，他跟覃斯產生了矛盾。覃斯從他母親那裏得知他同性戀的傾向，在他母親的拜托下，帶他去見了私人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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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惱怒著撲上去，覃君好連連往床上躲，賀喻就抱住覃君好的腰，嘴裏喃喃著喊：“君好，君好，你真的很好。”
覃君好抽了根煙，煙灰抖到床頭的煙灰缸裏，他揉著賀喻的腦袋，擡起賀喻的下巴跟賀喻接吻，唇舌交纏讓人上癮，覃君好退出來後，賀喻還雙眼迷離地看他。
覃君好說：“我好，那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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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賀喻仍舊會起身到客廳去睡，覃君好在臥室的床上趴著，將小半盒煙都抽完了才睡著。
膽小鬼的夢裏，不知道有沒有他。
覃君好的媽媽十二月中旬開始頻繁安排覃君好跟女人相親，他不喜歡那些女人。
寒冬臘月，那些女人過來赴約時，身上依舊穿著露肩的裙子，外面再套一件呢子加絨外套。
餐廳裏的暖氣足，女士並不會感到冷。而出去後，覃君好往往要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對方，開車送對方回家，這是他骨子裏的紳士，並不會因為自己的主觀意志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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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洋洋灑灑地下了起來，櫻花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你總說你不會像你母親一樣，”賀喻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說，“但你卻一次次地拋棄我，你總是偏愛你的母親、你的家人，你總會疏忽我的感受。”
覃君好說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賀喻說：“君好，我們分手吧。”
那天是聖誕節，覃君好訂好了餐廳，因為賀喻提出分手，他在下午臨時把訂好的餐廳給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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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好的餐廳是情侶餐廳。
覃君好傍晚從養老院開車出來後特意路過那家餐廳，在餐廳外停了一會兒車，覺得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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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不想做一個三好先生了，就算為人混蛋一點，被指責不紳士、不孝順，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他開車去了賀喻家的小區。
拿著備份鑰匙開門，屋內暖氣不太足，賀喻在沙發上睡覺，沙發很長，但很窄，賀喻睡相特別溫順，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貓。
覃君好拿了一個墊子墊著，坐在賀喻面前的地板上，他低頭湊近賀喻，親了親賀喻的嘴唇，賀喻的眉毛擰著，像兩條難看的毛毛蟲。
“再不醒來，我就走了。”覃君好說，“我不分手，賀喻，我不答應分手。”
賀喻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臉越來越紅，客廳旁邊的照明燈照在他臉上。
賀喻起身將覃君好壓在沙發間的角落，伸手解開覃君好的外套，在覃君好的圍巾上深深地埋進去：“我以為，我等不到你，我以為，我又要再做一個噩夢，夢裏當我醒來時，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過了很多年，賀喻依舊沒有勇氣睡主臥，他很害怕，害怕因為自己想要一個單獨房間的自私願望才導致爸媽被車禍帶走生命。
覃君好總跟賀喻說，他不要成為像他母親一樣的人，他說他母親偏愛弟弟，可是賀喻沒說的是，他其實連這種偏愛都很羨慕。
賀喻答應覃君好不會對誰偏愛，可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他對覃君好的偏愛，又是那樣明顯。
比如，第一眼看見覃君好，他就覺得，覃君好這個人，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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