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話雖然壓低了聲音, 但是阿年還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幾句。她也不是故意的。好, 也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阿年豎著耳朵, 方才她聽到小周氏說了一句王氏，隨後又說了一句陳大河, 這兩個人一出來, 阿年便不得不上心了。只可惜她並沒能聽清楚,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小，阿年正打算再靠近一點兒的時候，周家的小姑娘又興致沖沖地拉著阿年去了別處。

“咱們去屋子裏, 我給你看幾個好東西！”周小姑娘說得十分神秘，還沖阿年眨了眨眼睛。

周家小姑娘頭一次見到阿年這樣好看的姑娘家，一時間有些稀罕, 直拉著阿年去了她自個兒的房間，將阿年按在桌子邊, 給阿年展示她的幾支珍藏的頭花。這些可都是她的寶貝，單單一支都能說上好半天。說得興趣來了，還想給阿年戴一戴。

阿年趕緊拒絕。

周小姑娘不禁有些失望, 卻也沒有生氣，仍舊拉著阿年說起了自己的珠花，各式各樣, 牡丹花的、蓮花的、木蘭花的，還有一只尤為精巧的蝴蝶樣式。附近村子的姑娘家少有能戴這樣好看的珠花，周小姑娘叫阿年過來，也是存了一份炫耀的的小心思, 想要顯擺顯擺。當然，她沒有惡意，更不惹人討厭。

“這些都是我阿爹給我買的，不過這支是我兄長買的，他說這是鎮上最時興的花樣了，我戴著也最好看！”展示完了她兄長送的的珠花，周小姑娘隱隱有點得瑟的問道：“阿年，你家有沒有珠花啊？”

她看阿年都沒有戴。

阿年沈默了。她櫃子頂上放的幾支珠花，只不過是那個人買的，已經被她扔掉了，畢竟她看著那些東西就來氣。當初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討厭。

周小姑娘卻以為她沒有，還安慰了一句：“沒有也沒關系，要是你想戴，我借你帶幾天。”周小姑娘伸手遞給阿年一個桃花的簪子，“但是你得小心點哦，千萬別把它戴壞了，這支珠花可貴了。。”

阿年搖了搖頭：“算了，我不習慣。”

“多戴兩天不就習慣了。”

阿年趕緊按下她蠢蠢欲動的手：“我，真不習慣。”

“那就算了。”周小姑娘聳了聳肩，放下了東西，也沒有繼續跟阿年炫耀的心思了。她發現這個陳家姑娘反應好像有點慢，跟她說話有些無趣，完全沒有了那種炫耀的成就感。還是跟周家村的小姑娘在一塊兒好玩些，不像這個陳家村來的，也就長得好看了些，一點意思也沒有。

那頭小周氏跟趙氏的話也說完了，小周氏也得回去，正好跟阿年一道，遂在窗戶外頭叫了阿年一聲。

阿年像是得了救贖一樣，趕緊跑出去了。

趙氏見到阿年，還客氣地說了兩句，要留阿年在家裏吃飯。阿年哪裏敢應下，忙不疊地搖頭。小周氏也在一邊解釋：“嫂子，這丫頭怕生，你就別跟她多客氣了。”

“也行，那阿年你下回再過來玩兒啊。”

阿年微微點頭。

小周氏拉著阿年，回頭跟趙氏又說了一句：“嫂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啊。那邊的事兒你別擔心，我保證給你辦得好好的。”說著，小周氏便領著人出去了。

只有陳氏聽著這話，總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陳家人的品行他也知道，那陳大河，最是個老實不過的人了，既疼妻子，又疼兒女，要是這事兒真能成，那她妹子下半輩子也不用擔心了。可是陳大河還沒休妻呢，趙氏皺著眉頭，總覺得心中橫了一根刺。

算了，先看看情況再說。

那頭小周氏也是拉著阿年說了一路的話，話裏話外，都是打聽三房消息的。阿年不大聰明，可是也是曉事兒的，知道家裏的私密不能跟外人說，哪怕是堂伯母。小周氏問的那些話，阿年便撿著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便一問三不知。

反正她傻。

小周氏打聽了一路，楞是沒聽到一句有用的，眼看著快要陳家的時候，她也煩了：“你這丫頭，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一個屋檐下的，竟然都這樣糊裏糊塗的，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幹什麽。”

阿年傻乎乎地望著她：“吃飯呀。”

還得睡覺呢。

“你可真是……”小周氏沒了脾氣，自言自語：“罷了，我才真是傻了，跟一個傻子較什麽勁兒。”陳家這個孫女本來就腦子不靈光，能知道這些才怪了呢。

小周氏說完，忽然看到阿年站直了身子，一臉嚴肅地看向身後。

“你，你在瞧什麽？”小周氏回頭看了看，結果什麽都沒看到，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毛，“後頭有什麽啊？你看到了什麽？”

“討厭的人。”阿年收回了目光，表情有點淡。

小周氏被她說得一楞一楞的，這小傻子難不成還有什麽討厭的人，真是稀奇，“誰呀？”

阿年板著臉：“不知道。”

反正就是那個叫人討厭的，阿年最討厭被人盯著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

小周氏卻以為阿年在拿她尋開心呢，沖著阿年撇了撇嘴，正要罵呢，忽然想到以阿年這個腦袋瓜，怎麽可能有耍她的心眼兒。這麽一想，氣也消了，況且這都快到陳家了，她要是再罵阿年，回頭被李氏他們撞見，也不好交代。

兩人繼續往前，沒再盯著後頭瞧。不遠處的段易撫了撫胸口，不知道這麽個鄉下姑娘家怎麽這麽警覺，他明明沒有漏出破綻啊。

這樣敏銳，倒是個做暗衛的好苗子，可惜主子必定不會讓這位姑娘做這個的。

小周氏將阿年送到了陳家門口，剛準備要離開，還沒走一步，忽然又止住了步子轉過了身，鄭重其事地同阿年交代：“今兒跟你說得話，回去可別跟別人說啊。”

“哦。”阿年點頭。

小周氏尤不放心：“一個字也不要提，知道了嗎？我問這些，都是為了關心關心你三叔三嬸，沒有別的意思，可若是叫別人聽到了，少不得要覺得我多管閑事。”

阿年覺得她就是。

可是小周氏還在繼續：“一家人總不能因為這個生分了，否則你可就是罪人了，知道了嗎？”

不是小周氏不想讓陳家人知道，實在是，這事兒她還沒想好怎麽和陳家人說，貿然叫他們知道的話，恐怕不大好，更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對嫂子她妹妹有什麽不好的看法。一路上問了這麽多，雖然小周氏極有自信沒有透露出什麽，可是交代幾句總還是必要的。

“知道了。”阿年趕緊點頭。

“還挺懂事兒。”小周氏見她聽話，覺得也差不多了，遂給了個甜棗：“下回來我們家，我給你吃豆糕。”

阿年想說自己不愛吃豆糕，可是還沒開口呢，小周氏已經放心地去了。阿年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這才走進了自家的大門。李氏剛好在院子裏，聽到門被推開便回過頭，一眼便看到阿年，遂問道：“東西送去周家了？”

“送去了。”阿年又解釋了一番自己為何這麽晚回來，“她們拉著我，沒讓我走。”

李氏笑笑：“周四叔家的一向這般客氣，他們家還有一個小姑娘，跟你同歲呢，是個喜歡熱鬧的，見了小姑娘都要拉去自個兒屋子裏轉轉，這回留著你一道玩兒也是有的。”畢竟阿年這小模樣，確實招人喜歡。

李氏對周家人印象極好，之前大海坐了好幾回車，都是他們家捎帶的，且都沒要車錢，李氏不好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這才叫阿年過去送了些東西。要是不送，下回他們也沒臉再讓讓人家帶了，李氏又吩咐：“回頭你要是有空的話，也能多去他們家，跟他們家那個小姑娘說說話，省得你一個人憋在家裏悶得慌。”

蕓娘慧娘可都有玩得好的小夥伴呢，只阿年一個孤孤單單。原先阿年剛來的時候，陳家村的人都有些排外，兼之阿年說話做事都慢，人家覺得她是個傻子，都不愛同她玩鬧。如今托了那一頓野豬肉的福，村裏倒是對阿年高看了幾眼，只是仍舊沒什麽小姑娘愛同阿年走到一塊兒。

本來每日裏還有蕭繹陪著呢，好歹有個差不多大的人說說話。蕭繹一走，阿年就更孤單了。

阿年知道大伯娘說得是哪個，只是她和周家小姑娘也說不上話，所以大伯娘的這番心思怕是白費了。阿年沒有在這件事兒上浪費時間，她還有別的事兒要說。是以，阿年走到李氏身邊，扯了一下她的衣裳，示意李氏低頭：“大伯娘，我跟你說個事。”

李氏被她弄得有些迷糊：“說什麽？”

“我在周家，看到了堂伯母了。”

小周氏？李氏挑眉，知道阿年肯定是聽到什麽或者見到什麽了，不然肯定不會是這樣慎重的模樣。李氏彎下腰，摸了摸阿年的臉蛋，又問道：“阿年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阿年認真地點點頭，確實聽到了，她覺得是大事兒：“堂伯母一直在問，三叔三嬸的事兒。”

李氏語氣溫和：“可還提到了什麽人了？”

“好像是，唔，趙氏的妹妹。”阿年記得趙氏說了兩次她的妹妹，具體什麽，便沒聽清了。

李氏眼睛一閃。

小周氏打他們家的主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礙著兩家之前關系進，李氏同陳阿奶也不好說她什麽，只是沒想到她的心思還越來越多了。周家李氏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趙氏確實有個妹妹，是個苦命的寡婦，人也不錯，勤勤懇懇，待人也和善，只是這麽多年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原來，他們竟盯上他們家了麽？

李氏覺得這可不是什麽小事，一個鬧不好，指不定三房得鬧掰了。

既然小周氏有這個打算，這段時間她肯定會過來打聽的。李氏下定了主意，到時候一定要好好防著她，務必不能出什麽幺蛾子。

在那之前……李氏準備捏捏阿年的腮幫子，剛伸出手卻發現阿年臉上已經沒有多少肉了，遂繞開臉拍了拍她的腦袋瓜，獎勵道：“行，這事大伯娘記下了，下回讓你大伯去縣城的時候也帶你一個。”

阿年笑得梨渦淺淺，一臉期待。要是堂伯母再多來幾次就好了。

李氏得了消息後便在家琢磨，等著小周氏上門。不過等了一整日，臨近傍晚的時候，才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兒。

李氏抖了抖衣裳站起來，滿心以為是小周氏過來了。

“別敲了，就來！”李氏沖著外頭喊了一句，三兩步跑到門邊。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官，官爺！”李氏嚇地腿一軟，好懸跌倒在地上。

來的是縣衙裏頭的衙役，約莫有十幾個，敲了門之後，一臉肅穆地等在外頭，兇得不行。若不是看到那一身官府的衣裳，李氏沒準還以為是什麽匪徒呢。她自打開門之後便一直緊緊扶著門框，有些不敢說話。

縣衙的人怎麽會到他們家來，他們家也沒人犯事兒啊。李氏心頭狂跳，分明沒做虧心事也怕地不得了，連一句囫圇話都說步完全，好半天才逼著自己開了口：“不知，幾位官爺有何貴幹？”

裏頭的陳家人都聽到了動靜，紛紛趕了出來。

待看到外頭站著的都是什麽人，便一下膽怯起來。沒法子，這年頭百姓對官府總有一股天生的畏懼，哪怕沒做壞事，見了官府的人也都會走不動路。

一眾人裏頭，唯有陳有財跟阿年心頭一驚，有種果然來了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 阿年：你們來遲了，嘻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