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這邊上的也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壯漢, 眾人知道此戰事關整個村子的榮辱，尤其上心。原本柱子爹也要來的，不過村裏人都覺得他看著瘦弱, 不放心他過來，楞是換成了陸生他爹。

柱子爹挺不樂意的, 可是也沒說什麽，只是臨走之前再三交代, 一定要陸生他爹看得仔細些, 回頭再說與他聽。

陸生他爹滿口應下。

鳳凰山下，兩方人馬相遇。陳家村的人一看到王家莊來的人，便立馬跳了腳：“姓王的, 你們什麽意思？”

八個大人兩個小孩兒, 這不是看扁他們陳家村是什麽？回頭就是贏了，說不得王家莊那些不要臉的又該說他們占便宜, 勝之不武了。

王保定扯了扯嘴角：“看你們村沒幾個中用的, 特意讓你們一個人, 怎麽, 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兔崽子, 你們未免欺人太甚！”

“就欺負你們了怎麽著？”

“混賬東西！”陳家村人差點沒氣出個好歹來。

王家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還沒開始，他們已經壓過陳家村一頭了。那邊的人心頭雀躍，覺得族長這主意實在太妙，一個個挺直了胸膛，擺明了看不起陳家村人。

王環與王現也站在其中, 王現有些不敢往蕭繹那頭看，他今兒過來，純粹是被硬拉過來的，可王環不一樣，他是非來不可。上回在蕭繹那兒丟的面子，他可是要原原本本地找回來！

等著！王環眼中戰意赫赫。

蕭繹不為所動，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陳沖看著兩村人像是要打起來的樣子，趕忙拉住自己村的人，生怕他們氣不過真在山腳下動了粗，勸道：“他們要讓就讓他們讓，回頭上了山就知道厲害了。”

陳三石看了看八風不動的蕭繹，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一個個定了心神。

現在爭這麽多幹什麽，等會兒打到了野豬，再好好同王家莊的那群兔崽子們爭。兩方暫且歇戰，都是氣勢洶洶地朝著鳳凰山去了。

這山頭大得很，越往裏頭獵物越多。只是兩個村誰也看不上誰，都不願意同對方一塊走，才上了山，便各自分開了。只是分開前，各自都放了狠話。

蕭繹本來只覺得無奈，看到這情況還覺得挺有意思。

他能確定，自己前十幾年是未曾遇上過這些事情的，兩個村子之間互相扯皮，還能上升到這樣你死我活的地步？

也不對，你死我活算不上，只是將彼此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了。在蕭繹看來誰輸誰贏根本沒什麽大不了，可是對陳王兩村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大不過的事了。荒謬是荒謬了些，不過直來直往的總比勾心鬥角來得痛快，蕭繹並不排斥。

想了一會兒，蕭繹又擡頭目送王家莊人離去。才看了兩眼，王環便立馬有所感應地回過頭，準確無誤地對上蕭繹的眼神。

他覺得蕭繹這是在挑選，立馬眼冒兇光。

蕭繹冷笑，不予理睬。他沒必要和這兩個手下敗將計較。

蕭繹一群人在最近的山頭轉悠了一圈後，沒甚發現，便去了別的山頭。越往上爬，周邊的獵物更多了些，景致也各有不同。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是頭一次闖進這麽高的山頭，都有些興奮。如若不是兩村打賭，他們怕是一輩子也不怕爬得這麽深。

眾人一路上都在罵著王家莊，等吐沫罵幹了，這才發現蕭繹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有過動靜，不像陳沖陳浩兩兄弟，這會兒已經打到不少東西了。

“蕭小公子，你咋不射箭呢？”眾人還記著陳三石之前說的話，人家蕭繹可是百發百中，他們都想著見識見識。

陳三石看他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就覺得丟人：“射什麽射，都沒見到野豬，有什麽好射的，這不是浪費麽？”

陸生他爹也跟著應和：“就是，人家蕭小公子可是沖著野豬來的，都像你們這樣那還比什麽比？”這裏頭，也就陳沖兩兄弟是獵戶了。他們陳家莊靠山近，可不知怎麽得就是沒出多少獵戶，村裏人多是種地，要不怎麽叫人給看不起了呢？

眾人一聽，立馬恍然大悟：“是該這樣，蕭公子你待會兒記得多打兩頭。”

“一定得將那些姓王的給壓過去，叫他們還敢不敢多嘴！”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將蕭繹往天上捧。

他們自個兒有多少能耐，那是實在太清楚不過了。正是因為清楚，才知道今兒憑他們幾個根本贏不過王家莊的那幫人，可是——這不是還有蕭繹嗎？

蕭繹只是笑笑，這些人要是真看到活著的野豬，怕就不會這樣什麽都敢說了，還多打兩頭呢，他就想著，今兒什麽也碰不到的最好！

蕭繹只一門心思往山上走。

他這兩日還是有不少長進的，對這鳳凰山也了解了些。這些山裏頭就他們爬得這座最高，如今爬了這麽久，周圍已經有些森然涼意了。他想再往上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麽意外的收獲也不一定。真要打到什麽，回頭還能掙錢呢。他都訓練了這麽久，總不能絲毫收獲也沒有啊。

沒多久，就是陳家村的人也覺出味道了。

眾人捅了捅陳三石，陳三石立馬會意，拉著蕭繹問道：“那個蕭小公子啊，咱們一直往上，到底是要去哪兒啊？”

陳沖兩兄弟也望了過來。

他們可沒覺得野豬能跑到山頂上，那麽大，又那麽多的肉，怎麽著也爬不到山頂上。這樣想的可不止陳沖兩兄弟，大夥兒都奇怪著呢。

蕭繹見他們奇怪，也沒瞞著：“我見這山還挺高，想著上頭應該會有獐子之類的。”

陳三石急了：“那野豬？”

這是眾人對關系的問題了。

蕭繹安安撫道：“你們先別著急，這幾日我也在山中晃悠了許久，卻一直未曾見過什麽野豬，想來這鳳凰山裏本來就沒什麽野豬，當日被我碰上，實在是巧合。”

都是巧合了，怎麽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們碰上。

蕭繹這些日子一直在山裏練習，練得多了，準頭見長，力道也大了不少。前些日子已經舍了山腳下的那塊地，漸漸地也敢往林子深處去了。只是無論來多少次，蕭繹仍舊是沒見到半個野豬的影子。

今兒也一樣，走了這麽久，亦是沒看到野豬。

眾人也信了他的說話，只是仍舊憂心忡忡：“若是沒有野豬，咱們拿什麽贏王家莊的人？”

蕭繹笑道：“當日不是說好了麽，若是打不到野豬，就看誰能打到大件兒；若是一個大件兒也沒有，全看誰打到的數量多些。”

陳三石幾個看著陳沖兄弟兩個手上拿著的東西，瞬間安心了不少。比數量，他們也不怕！

“這山頂那兒真的有獐子？”

“或許是有的。”蕭繹不確定道，他也是想試一試。

“那就去！”陳三石給眾人定了主意，“反正蕭小公子去哪兒，咱們就跟著到哪兒；蕭小公子說有，那就一定有！”

“說得對！”

蕭繹沈默了。

他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又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這個陳三石，今日之後還是不要再接觸得好。

……

日頭漸低，原是下午已經過半了。

蕭繹領著人下山。一路上，陳三石幾個人都是興致勃勃，連陳沖兩兄弟，也是一臉地喜氣，覺得不枉此行。

蕭繹扛著一只鹿走在旁邊，本來陳三石他們是想幫他扛的，可蕭繹沒讓他們幫忙。

鹿有些重，況且還沒有死透，時不時地還要踹兩下人。蕭繹本來是想直接射死的，不過轉念又覺得射死了肉該不新鮮了，便沒有要了它的命。捉到之後還用布將傷口裹了兩下，免得它流血。

陳三石看到他這樣，少不得又要誇讚一句細致認真，蕭繹只是苦笑了一聲。

他這是不得不細致，被逼出來的。

走到最近一座山頭的時候，眾人隱隱聽到前頭又叫喊聲兒。陳三石一楞，趕緊豎著耳朵聽，覺得這聲音都怪熟悉的：“這該不會是王家莊那幫兔崽子們，他們幹了什麽？”

這會兒鬼哭狼叫的，該不會是遇上什麽了。

眾人對視了一眼，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見陳沖陳浩兩兄弟快步沖了過去。

陳三石暗罵一聲，怪這兩兄弟沈不住氣。

都還不知道前頭到底有沒有危險就沖上去，萬一真有危險呢？搭了命去救王家莊的人，虧心不虧心！真是年紀輕，不知道好歹。

罵歸罵，可這到底是自家村子的人，眾人也不能看著他們去送死。再者，蕭繹的存在也給了他們莫大的信心。

陳三石幾個轉眼就拉著蕭繹一道跟著過去了，路上也一直死死地揪著蕭繹的袖子，說話都說不穩當了。

蕭繹本來還挺緊張，看到他們這窩囊樣子，瞬間覺得沒什麽了。也難怪王家莊的人看不上陳家村人呢，這德行，他也看不上。

越往前，叫聲越大，隔著不遠處，眾人已經看到前頭那一片狼藉的場面了。

王家莊好幾個人已經倒在地上起不來，有些倒黴的，面前還流了一地的血。中間還有三四個人圍著野豬在纏鬥。

那野豬也不是好相與的，片刻間便撞飛了一個人。

蕭繹心一沈，這都叫什麽事兒啊。前面還是遇不上，轉眼間那王家莊的人便遇上了，這運氣，比他還好。

蕭繹抽出弓箭，快步上前。

那頭陳沖陳浩兩兄弟已經沖到前頭了，看野豬被幾人纏住，當即放了弓箭，也是趁亂，野豬沒有提防，瞬間被射中。一只射在背上，一支正中後腿。

野豬嚎叫了一聲，發了狂似得轉過頭，朝著陳沖兩兄弟沖來。

王家莊的人見狀，忙拿起鋤頭在後面打。野豬腹背受敵，暫且被拖住，情況比方才更混亂了幾分。

蕭繹躲在暗處，悄悄瞄準野豬，只是它動彈地厲害，沒辦法一舉射中要害。

不慌，不能慌！蕭繹深呼吸兩下，定下心神，耐心地等著。

忽得，野豬轉過身，朝著蕭繹這邊看了一眼，似乎在聞什麽。正好！蕭繹一鼓作氣拉滿弓，飛射而去。一箭，正中野豬右眼。

野豬嘶吼了一聲，又連著撞到了好幾個人，憤怒地朝著後山奔去。只是消失之前，盯著蕭繹所站之處，喉嚨裏發出嘶鳴聲，站立良久，隨後才離去。

一時，林子裏靜了下來。

蕭繹從暗處走了出來，放下弓箭，脫力一般地依靠在樹上。方才他也是害怕的，只是緊張之餘，暫時忘記了害怕，如今野豬走了，那股又怕的情緒又上來了。

這是他第二次遇上野豬了，幸運的是這次倒黴的並不是他。

陳三石和陸生他爹不知什麽時候從後頭跳出來，問了陳沖兩兄弟幾句，知道他們除了被嚇著便沒什麽事兒之後，這才趾高氣昂地擡著頭，蔑視王家莊的人：“喲，上回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你們能打野豬麽，這野豬都出來了，怎麽不打了？”

“打個什麽，別被野豬打死就算走了狗屎運了。”

“哈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

陳家村人得意得不行。

蕭繹嘆了一口氣，這模樣，怎麽看怎麽像是小人得志，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是他們一邊的。有點丟人。

王家莊的人個個低頭，恨不得趕緊將他們攆走。這回，他們是真的沒臉見人了，當初誇下海口，可真正見到野豬的時候，眾人才知道，話放早了是會遭到報應的。

他們十個人，哪怕兩個是半大小子，也對付不了一頭野豬。倘若今兒不是有人幫忙，只怕他們一個也逃不掉。

丟人，丟人吶！

只是陳家村的人也太過囂張，王族長的兒子王定川覺得面子過不去，憤憤地頂了一句：“你們不是也沒打到？”

“那是我們沒遇上。”陸生他爹回了一句。

“方才不是遇上了？”

陸生爹當即叫道：“方才？你還好意思提方才？要不是為了救你們，我們早就把那野豬給打到了，都是你們給拖了後腿，一個個的都是不中用的東西，白長這麽大的個子，野豬都對付不來！”

他將蕭繹之間打的鹿扛過來：“瞧瞧，這可是咱們蕭公子打到的，看看人家的東西，再看看你們打的東西，都是個什麽鬼？”

王家莊人看看他們的東西，再看看自己這邊還躺著的幾個人，頓時銷聲，心情亦是沈重不堪。

這結果，實在叫人接受不了，他們王家莊，竟然輸給了陳家村！

作者有話要說： 野豬：找到這個小崽子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