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終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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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終章（下）
自從林沐秋將城內事務都托管給美狄亞後, 她愈發心安理得起來。
每天進入異世界不是看看書，就是看看大家種植得怎麽樣了, 再不就是馴獸逗寵物龍玩。
她倒是很享受這種與世無爭的感覺，反正城內一切都能自行運轉，什麽勞累和996，通通與她無關。
“宿主啊，您現在怎麽成天不思進取了？”
小系統痛心疾首，“你不是最卷了嗎？”
林沐秋想也想不想就回覆：“一切都平穩了還天天卷那就是腦子有坑。”
腦子有坑的小系統：“......嚶嚶嚶。”
它也不想的啊。只是大批人覆活了之後，這數據鏈真的越來越龐大了, 它都要跑冒煙了。
林沐秋翻了個身, 陽光灑在她身上，語氣輕輕的, “對了, 謝謝你。”
小系統一楞, 變成了紅彤彤的腦電波，語氣扭扭捏捏：“宿主, 我好像也沒幹什麽......”
“是嗎？”
林沐秋挑挑眉, “戰鬥的時候不斷處理數據，鏈接屏幕播放給城內的人看，是你的主意吧？”
小系統的光芒更紅了, 似乎很不好意思，“在權限範圍內給你點幫助, 是我應該做的......”
剛說完, 它突然變成了灰色：“宿主，我家主系統來了, 先不和你說了哈！”
瞬間，他下線了。
林沐秋：“......”
勸我當卷王, 自己下線得倒蠻快。
“找我幹嘛？”
林沐秋坐了起來，眉毛輕挑。
主系統笑意更加溫柔：“我已經說過一遍了，想和你交朋友。”
林沐秋冷笑一聲：“這就是你說的想要交朋友？”
門外還躺著N個想要和她聊天的男性朋友呢，其中包括奧古斯丁。
無一例外，全都被打暈了。
主系統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那種......只能兩個人友誼共存的朋友。”
·
對於主系統的示好，她並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現在和安康城一樣，需要的就是平靜。
主系統明白，所以它等。
但發展是緩慢的。
戰後，盡管建築自動恢覆到了戰前的摸樣，但對大陸的所有人來說，還有太多的地方需要重新適應，特別是新蘇醒的這部分人，他們用一種新奇的眼光看待著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
“兒啊，啊啊啊啊啊，食人魚啊，它飛上岸了，啊啊啊，快跑！”
“......母親，那是釣魚。”
“啊啊啊啊啊兒啊，那又是啥！這個水咋會嗚嗚嗚往外冒氣兒呢，好涼啊，咱趕緊屯，免得夏季缺水.......”
“母親，那是噴泉。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沒有天災了，就算有，林大人也有解決辦法。而且這些都是免費的……哎，母親，你別把手伸過去！別薅城鎮的羊毛！”
“哎呀，你這孩子咋說不通呢！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
也有人帶著孩子小心翼翼地適應著這個世界。
縱使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他們還是有點不適應現在的美好一切。
生怕就像一場幻影。
“蘇麗，你是說，這裏的食堂從前對你們是開放且免費的？”蘇麗母親驚訝地看著學校。
噴香的烤雞，炸土豆，冰粉，全都是免費供應的，並且每人還會配一杯酸奶和不限量的烤面包片。
蘇麗高興極了，嘰嘰喳喳地說著：“是的！母親，從前我是孤兒的時候，林大人就讓這些東西對我們這群孩子全免費了！現在你們回來了，之後大概會恢覆原價。但林大人說了，為了讓你們先適應，她決定讓這半個月的菜品再免費上三個月！等一會兒我們還能再領一筆安家費，然後再免費測試一下天賦和能力……”
女兒嘰嘰喳喳的，讓蘇麗媽十分頭疼，但她聽到了最後那句話，眼睛刷地亮了，“你是說，我們可以測天分？”
“是的！”
蘇麗激動起來，立刻挽著母親的手腕就想往場地那邊走，“我們現在就去測！”
蘇麗母親卻慌張起來，慌亂地用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手足無措，“咱家世世代代都是打鐵的……我又能有什麽特殊天賦……”
蘇麗卻不依，硬是拉著母親跑去了模擬訓練室。現在林沐秋直接讓系統把表格拉出來了，放到了訓練室裏，他們可以隨時通過類似電腦的系統裝置查閱觀看。
但縱使這麽說，她們還是排了好久的隊。
無他，主要是現在城鎮的人實在太多了。
直到輪到了她們，蘇麗母親才不安地觀察著腦海中彈射出來的頁面，然後跟隨著女兒的指引一步步選擇正確的選項。
最後結果出來了，她大吃一驚：
“97？我的劍術天賦竟然是97！”
眾人被這震驚的話語也弄得激動起來：
“天啊，那可是大陸最珍貴、最稀缺的劍術師！”
“劍術師啊，唉，可惜了，養劍可太費錢了。不過等級這麽高了，肯定會有人專門培養的，他們會主動來找你的。”
“嗚嗚嗚，我的劍術只有37，種植卻有88，我這輩子都完* 了……”
倒是老安康鎮民比較熟悉這幅景象，默默抽了抽嘴角，“行了，別哭了，自從天賦能被檢測出來後，大陸職業早就平等了，你說的劍術師最強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版本了。”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現在所有人都養得起劍，買得起裝備，修行自然是全憑愛好和喜歡，再加上自己的天賦加成，自打劍術師大大增多後，大家就發現其實它和魔法師、種植師、鐵匠師沒有任何區別了。”
總之都是混口飯吃，自打天災結束後，反而要戰鬥的部分沒有那麽多了，種植師等等其他職業反而成了眾人的寵兒。
這個道理很簡單明了，大多數人一想便想通了。
蘇麗母親也是，立刻明白了，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畢竟人無法決定自己擅長的事情，以及會擁有什麽天賦，世界和職業越平等，反而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就像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女兒、孫女，也許將來是不是劍術師一樣。
但她希望即使她們不是，這個大陸依然可以溫柔地對待她們。
蘇麗母親感激地撫摸著懸空的屏幕，時隔多年再回來，太多東西都改變了，但好在，這一切都是令人驚喜的。
縱使大陸已經職業平等，但她發現自己有劍術天賦時還是非常驚喜的。
她有記憶起，劍術師便是有錢人家才能學的起的東西，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圓夢，即使劍術師已經不再榮光。
她欣喜地掉了眼淚。
蘇麗緊緊握著母親的手。
那種欣喜和快慰，維系在兩人中間。
守著模擬訓練室的切薩雷道：“沒有檢查出特殊天賦的人也不要灰心！這只是人可以預見的天賦，但人生是漫長看不見的天賦的集合！平民學院內，為眾人開設了更多的職業：精算師、能源保存師、災後重建與心裏修覆、金融師、藝術設計、大陸安全與防護、博弈師、教育學、大陸古籍重修與裝訂、歷史學……”
“哦對了，已經測試完的人騰騰地兒，現在大陸人口太多了，模擬訓練室擴建得沒那麽迅速，大家先讓讓……後續大家一定都能享受到，美狄亞發誓……”
眾人被這一眾新增的職業聽懵了，完全不知道這些職業都是幹什麽的，但老安康鎮民卻都明白，這是林大人和美狄亞根據大陸情況新增的職業！
有多少的就業缺口，他們就開設了多少職業。
“大陸需要的地方，我們就會在。”
這句話同時蹦入他們的腦海，順著月歲的長河一往直前。
有人細細想著城鎮出現的新圖景，增了很多那種名為銀行的東西，掌管錢財，並且能最先了解大陸資金動向，他很喜歡這種職業。也有人想著大陸後父母仍然處於受災後擔驚受怕的狀態，他想去學習心裏修覆這個職業，幫助更多的人。
總之 這一切僅憑他們需要和喜歡，再不需要更多的考慮。
因為每一種職業的發展路徑，林沐秋和美狄亞大致已經為他們規劃好了。
他們也可以去游離四方，直到找到真正的熱愛與喜歡。
他們傻笑著，依依不舍地摸了一把模擬訓練室的座椅才離開。
*
城門口。
奧古斯丁作為侍衛隊長，都快累麻了。
這人也太多了！
原本安康城的城民都回來了，現在人數也激增了三倍！
但這些覆活的人本來就是他們的家屬，又不能讓他們兩地分隔不是嘛。
可有誰會選擇去其他城鎮的？結果就是一窩蜂地往安康城裏擠。
人口都要爆炸了。
美狄亞緊急聯絡他，讓他趕緊想個安居政策，要麽鼓勵一下人口遷徙，要麽就重新構建城內版圖，再擴大一些。
畢竟現在城鎮人口是夠升級了，但建築數卻不太夠！
想到這奧古斯丁就一陣佩服曾經林沐秋的手段，他想不明白林沐秋是怎麽做到曾經把這一切都規劃得如此完整和和諧的！
但任務來了，他作為隊長，作為一城侍衛隊首領，必須幫助城主解決煩惱。
是的，有時候真感覺當長官還不如當平民更自由爽快！
然而城內就是靠一批又一批無私奉獻的人建立起來的。
想當初他在奧艾茲城，唯一的願景便是大陸安康幸福。
可現在他做到了。
他相信林沐秋，所以他看到了今天能看到的一切。
他會為她守護好這座城池，就像當初林沐秋把他從水中救下一樣，從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他如此想著，嘴角浮現起一絲笑容，命令把蓋了戳的入城許可證頒發到新城民手裏。
伊麗莎白帶著一兒一女向他投去感激的微笑，“謝謝您了。”
奧古斯丁回以一笑，“記得帶兒子去平民學院按戳，那裏會免費幫您入駐小孩上學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讓你們排了三個月才拿到永久居住證。”
伊麗莎白和丈夫點點頭，笑著說：“沒關系，好在第一天美狄亞城長就為我們頒發了臨時居住證，我相信她也會是個好城長的。”
奧古斯丁表示讚同。
別的不說，就美狄亞這個內卷和上心的勁兒，就和林沐秋當初有的一拼！
伊麗莎白的笑容更深了，領了城內的新地圖和蓋了戳的新路線指引，帶著丈夫和兒女細細觀察著這個城鎮的巨變。
*
視角的改變，讓這一切變得格外新奇。而大戰結束後，還好在林沐秋和美狄亞的帶領下，之前整個大陸的生產力也增加了不下五倍，所以即使人口激增，這一切都能平穩度過。
更多的人，也加入了尋找新能源的行列之中，然後他們發現，之前的某些天災竟然是能夠利用的，於是強烈要求系統保留一小部分地區的天災，特意規劃出來讓他們取新能源使用。
又是新一輪的談判。
但這到底都是後話了，那時的安康城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首要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年齡問題。
上一代人幾乎都回來了，但問題是時光荏苒，他們的孩子在過去的二十年中甚至比他們更蒼老了，年齡比他們還大。
這又衍生出了新一輪的道德問題：
“兒子，這是你爺爺，之前生完你爹就在大戰中喪生了。”
‘你這孩子，咋還不叫爺爺呢！’
“呃，媽......可是我現在三十了，爺爺才二十多......”
最後整個大陸的系帶關系亂得不行，可又不能把之前在大陸喪生的所有人年齡都往後調20歲，或是把已出生的再塞回去，最後系統大手一揮，決定了：
“大家可以自行選擇是要死前的年齡樣貌，還是要死後實際年齡的身材樣貌。”
眾人：“......”
神經啊，誰願意突然少活二十年。
在亂糟糟的親屬關系上，眾人異常團結，毫不猶豫都選擇了年輕。
於是這件事懸而未決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大陸的親屬關系亂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妮可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
什麽七大叔八大姨啊融啊融，反正最後大陸都是一家人嘛。
畢竟比起這些，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根據林沐秋給出的建築圖紙，以及設想方案，為了人口安居，更為了緩解人口壓力，前三年，他們就將屬於安康城的基礎設施鋪向了全大陸。
第五年，人人平等的思想就貫徹了整個大陸，所有人都在挖掘獨屬於自己的天賦。
第七年，人們終於從天災的痛苦中走了出來，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第十年，魔法大陸有了現代的氣息，即使是一無所長的平民，也可以在此謀生，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銀行、小吃街、律所、防護塔、解壓官、動物園、初具現代化意義的魔法公司，樓房、電器，慢慢搬入了尋常百姓家。
第十五年，安康城開始變成了集現代化規模和魔法於一身的獨特世界。
......
時光荏苒，恍然如夢。
當切薩雷挽著妻子的手漫步在平民學院時，妻子偷偷笑他：“你呀，當初明明最是驕傲，怎麽光當教師就當了好幾年，竟然也沒再想著升遷？”
切薩雷笑了，“看開了，安康城實在是能人輩出。”
這話倒是不假。
他永遠記得來安康城的第一天，他頭次看見郁郁蔥蔥的小麥種滿田地，甚至還有很多種子陷阱，野獸都不敢接近，安康城是一片祥和。
那時候他頭次看見這麽宏偉的建築群，他仿佛看見了獨屬於安康城的一整個紀元。
那將是屬於平民的、溫柔的、愜意的時代。這個世界需要天才，但卻更愛護一個擁有著平凡理想的普通人。
回想當初，曾經第一天入駐就和克德羅在模擬訓練室打了一架，可現在呢？切......
兩個大著肚子的男人，每天吃飽喝足，實在是太享受了。
因為安康城幾乎不再怎麽需要戰鬥技巧了。
這裏不會再有災難，以及特別難以應對的天災。
不過有時候也是要對戰的。
克德羅不服：“走，切薩雷，咱們去打一局。”
切薩雷：“就憑你，哼哼......”
切薩雷的妻子看著孩子氣的兩人笑著搖了搖頭，這倆死對頭到現在還是互相看不對眼。
但話又說回來，他倆倒是也會短暫地和好，就像現在，他倆一頭紮入了模擬訓練室新開發的游戲“魂鬥羅”中，一起組隊打boss去了。
克洛哀對切薩雷的妻子安娜友善地笑笑：“走，一起做美甲去？”
“好。”
她回以一笑，自然地挽起克洛哀的手，漫步離開。
梧桐葉落，又是一年秋。
·
對比於安康城鎮民的逐漸衰老，林沐秋倒是沒什麽感覺。
因為她白天去上班，回來後差不多等於安康城過去了半個月。
她特意調整的時間流速，保持在一個平穩的範圍內。當然也可以把時間速率調整為一比一，但大陸鎮民的人口年齡是她的十來倍
她想陪著她們一起變老。
盡管對於她而言，她的記憶永遠不會衰老，她手中的筆也是。
不過對於鎮民來說，卻不是這麽回事兒了，每次她回去，鎮民都會特別感慨萬千：
“大人，您這次又去哪游歷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您真是一點衰老的樣子都沒有，而且，您半個月前長的痘痘，竟然到現在都沒消呢，太神奇了。”
林沐秋：“......”
關註點不要這麽清奇好嗎？
面對眾人總是將她當成珍惜保護動物的態度，她咳嗽了兩聲，表示習以為常：“我說過的，任何安康城有困難的時候，我都會在。”
眾人感動得眼淚婆娑：“噢噢，大人真好，雖然現在城內沒有任何困難。”
林沐秋：“......”
夠了，別這麽荒謬好嗎？
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不遠處的奧古斯丁慢慢垂下眼眸，付以一笑。
別人都說，他是侍衛隊隊長，是大陸的大功臣，可在決戰死去的那一瞬間，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願是能夠再看她一眼。
可對他而言，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就像一場秋風，溫柔卻並絲毫也帶不走。
聽說林沐秋最近和總系統走得很近，她總會漫步在平民學院，有一次竟主動牽起了對方的手。
那個曾經叫雲宜，實則為總系統部分化身的男人，竟也笑笑，仿佛已經守候了她很久。
這樣很好，總有人愛她很久很久。
而她似乎永遠也不會衰老，直至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就像她對他而言一樣。
他輕輕笑了笑，轉身離開，攜帶起一陣秋風。
就像第一次遇見林沐秋那樣，她施法就走，他試圖去抓，卻只抓住一陣溫柔而自由的風。
·
林沐秋原本想著慢慢記錄大陸的每個瞬間每個角落，然後將情節躍然於紙上，可後來才發現，到底是訴不盡太多。
她才發現，她不是他們命運的記錄者，她是他們生命的一環。
於是作罷。
後來，她習慣於白天依舊在現實中好好生活，晚上便習慣於在大陸的各個角落穿梭。
對她而言，這個世界好像是主系統送給她的禮物，又好像是最無關緊要、最平凡的一天。
就是那樣平凡的一天，她推開門，再次迎接了她們的愛。
······
番外。
對於主系統來說，它一生中實在太過順遂了。
它是宇宙的中心，是數據庫中第一條不依靠物質外殼就能存在的數據。
同時，他也是第一條擁有了人類智能和情感的數據。
它還是所有數據中最具才能的。
無論是什麽樣的數據，它都能以最快速的時間剖析完。
它相信它無比的了解人類，了解大數據，了解所能獲得的一切。
作為歷練，它穿梭於各個角落，尋找可以收集的情緒鏈條。它看見有人為愛嗔癡，看見有人求而不得，看見有人痛苦萬分，它一一記下，仿佛幾年的時光只是泡影。
它很失望，覺得學不到它想學的一切，在它眼裏這些人仿佛沒有什麽不同，無聊，做著重覆的事情，仿佛下一刻就能猜到他們會做什麽，實在沒什麽新鮮。
直到它快要決定離開的那一天，它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一個強烈地引起了它好奇的人。
女孩住著小房子，平時不哭也不鬧，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學會了獨立生存。
從泥石流被救下的那一天起，她被送到了父母的朋友家，因為父母總是有事，還推托來接她，她只好暫時寄住在那裏。
後來父母的朋友嫌她在家裏礙事，影響夫妻的感情，就給她單獨租了個小房子，讓她一個人住。
這明明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她卻說這是仁至義盡。她用爺爺的撫恤金和存款付了房租，至此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一個人上下學，一個人努力讀書，後來又學會用廉價的口風琴吹一點音樂，後來也許是發覺自己沒有什麽天賦，總之有一次她聽到五星飯店外傳來的悠揚鋼琴聲，她就再也沒有吹過了。
後來她學會了寫文，又似乎是為了謀生。她已經細細地算了很久，爺爺為她留的撫恤金大概只夠供她勉強上到高中，再支付不起讀大學的學費。也許她可以去讀技校，學門手藝，但她還是準備做點什麽。
她學會了深夜去翻垃圾桶，有時候那裏會放著一些別人不要的家具和廚房用品。剛學會的時候她的臉頰紅紅的，像浸透了的紅蘋果，後來態度有些安然起來。有時候幸運，樓下旁邊的阿姨和叔叔會遞給她不要的水杯、玩具、各種擺件和用過了幾次不要的書本。
但每一次這些器具好像都是非常恰好，“恰好”地嶄新，“恰好”地只使用了幾次。
它不太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道德和相處禮儀，就像它不太理解為什麽叔叔阿姨每次都刻意多做了很多的飯，卻跟她說一不小心又做多了。
它只知道阿姨最後去世的時候她好像默默哭了很久、很久。後來又偷偷塞了一兩千攢下的錢塞到阿姨的門下，然後跑了出去。
這明明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是撿垃圾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
它的疑惑好像更深了。
它只知道自此後林沐秋更執著於賺錢了，那麽年輕的孩子，連哭泣都是低低的、沒有聲音的，卻學會了跑去網吧，然後花錢打一局夢幻西游，後來又學會了在游戲裏跑商，給人代打和兼職。
她總是悶悶的，在彌漫著油煙和泡面味的網吧裏戴著耳機，一下又一下堅定地敲著鍵盤。世界如何，她好像並不關心，因為這一切都寫進了她的小說裏。
但好像她隨時又是關心他人的，因為有人需要她的幫助，她就一定在。年紀輕輕的人，竟然學會了組織同學線下集會，然後一起兼職賺錢。
她的“朋友”，或者說跟著她的人，似乎也都是一群無家可歸或窮兮兮的小孩。穿著有一點臟兮兮的衣服，然後頭發亂糟糟。
它看見她給這群小孩打理，洗頭，然後在他們學會了獨處和生活後又退出了他們的生活，這一年，她十八歲。
帶著一往無前的貧窮和堅定，以及太多朋友們的默默祝福，她用蛇皮袋套著她喜歡的書，離開了這座城市，奔赴往下一個城市生活。
她的世界裏好像永遠也不會孤單，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她小心翼翼地抱著爺爺唯一的一點遺物，慢慢學會和這個世界相處。
是的，她到底還是讀了大學。
大學的一切好像都是新鮮的，有人戴著名牌手表，有人用著可以隨時移動的智能手機。有人愛她，有人輕蔑她。
有人默默拉著她的手一起去吃好吃的，笑著溫柔對待，也有人默默嘲諷她腳上開了膠的、被洗得發白的鞋。
但她好像總是感激的，又或者說漫不經心，別人的言語從不會打倒她，更不會對她產生什麽影響。也許是她見識過死亡，見識過最愛的人離開她的身邊，她便見識到了她能夠見到的一切。
沒有人比她所愛之人的生命更重要。
過早地見識到了死亡，使她明白了生命的溫暖與孤獨。
以至於有男生結結巴巴跟地她表白時，她只是笑著說，“我喜歡一個人”。
她似乎沒有非做不可的願景和目標，除非有人需要她。
聽到那一刻她的回答，不知為何，它竟然松了口氣，升起了一絲很奇怪的，它自己都不理解的慶幸，後來又在心口窩上升起一點密密麻麻的疼痛，一種好像名為共情的東西。
它不了解人類的感情，它只知道，它好像希望有人愛她。
愛她的寂寞，愛她的冷淡，愛她唇邊不易察覺的、浮升起的溫柔苦笑。
可它做不到。
它只是系統，它只能羨慕哪怕是路人都可以捕捉到她迎面吹來的微風，而它不能。
它想見她。
它想做人！
但它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她。
於是就這樣過了太多年，直至它看見她猝死於那個淩晨的深夜，死於那個不曾為自己深刻活過的、連死亡都激不起她太多感受的深夜。
那一天好像是最平凡的一天，可它感覺肝腸寸斷。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裂開的滋味，好像也第一次明白了她為什麽會因為親人死亡而一生飄蕩。
原來孤獨是這種滋味。
它猛吸著周圍的空氣，帶著一點血腥和痛苦，明明系統是不會，也不該感受到這種滋味的。
它一刻，第一次理解了人的情感，理解了為什麽之前遇到的人都會癡癡地哭、笑，明明之前它還覺得那些人那麽蠢，明明人的生命短暫如葉輪，只一剎那，卻還是不斷地忍受悲苦歡樂，為喜愛的人而活。
可它此刻卻理解了他們。
因為這一次死的是林沐秋。
它愛林沐秋。
猛然發覺了這一點，它竟然哭了，連它此刻也不明白自己了。它不明白到底是為曾經的輕蔑感到歉疚，還是在遺憾人類的光陰太過短暫。
比起系統和數據的漫漫長河，人類的壽命好似微小得只如一顆沙塵。
就像宇宙輪轉，人類的壽命只像花開的剎那，短暫而絢麗，僅此而已。
但它卻覺得，倘若能為她綻放一秒，也勝過在宇宙長河飄蕩，漫漫長夜，無心無感。
“系統21號，封鎖住她的脈搏。”
這一刻，它的數據繞成一團，變成人類的外殼，渾身冒著藍光，“我要她覆活。”
“主系統大人，這可能需要很久……”
“不要緊。”主系統沙啞著聲音開口，“就當她是做了一個夢。我和她一起，在她沒有醒來的時候，讓她和我在另一個世界穿梭。”
“您要見她？”小系統低聲詢問。
小系統只覺得很怪，很怪。自家的主系統大人變得太不像數據了。
它疑惑地看了主系統一眼。
主系統卻只是道：“不……我也不想我的遇見在她的眼裏是一場圖謀不軌的欺騙。也讓我的化身忘記記憶吧，我想堂堂正正地去見她。”
小系統不明白為什麽主系統非要這麽做，“您……”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主系統笑著，“我和你一起維護數據外殼，我會和她一起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一個平等的、自由的世界。
一個永遠不會遭受痛苦與折磨的世界。
一個永遠也沒有分離的世界。
一個她愛的、也同樣愛著她的世界。
*
茫茫宇宙中。
“主系統大人，您為什麽不讓她的爺爺也在大陸裏跟大家一起覆活回去？”
這對主系統而言，絕對不算個難事。
“我原本也是那麽想的，直到我真正讀懂了她的眼神。”
“什麽眼神？”
“她選擇直面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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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林沐秋將城內事務都托管給美狄亞後, 她愈發心安理得起來。
每天進入異世界不是看看書，就是看看大家種植得怎麽樣了, 再不就是馴獸逗寵物龍玩。
她倒是很享受這種與世無爭的感覺，反正城內一切都能自行運轉，什麽勞累和996，通通與她無關。
“宿主啊，您現在怎麽成天不思進取了？”
小系統痛心疾首，“你不是最卷了嗎？”
林沐秋想也想不想就回覆：“一切都平穩了還天天卷那就是腦子有坑。”
腦子有坑的小系統：“......嚶嚶嚶。”
它也不想的啊。只是大批人覆活了之後，這數據鏈真的越來越龐大了, 它都要跑冒煙了。
林沐秋翻了個身, 陽光灑在她身上，語氣輕輕的, “對了, 謝謝你。”
小系統一楞, 變成了紅彤彤的腦電波，語氣扭扭捏捏：“宿主, 我好像也沒幹什麽......”
“是嗎？”
林沐秋挑挑眉, “戰鬥的時候不斷處理數據，鏈接屏幕播放給城內的人看，是你的主意吧？”
小系統的光芒更紅了, 似乎很不好意思，“在權限範圍內給你點幫助, 是我應該做的......”
剛說完, 它突然變成了灰色：“宿主，我家主系統來了, 先不和你說了哈！”
瞬間，他下線了。
林沐秋：“......”
勸我當卷王, 自己下線得倒蠻快。
“找我幹嘛？”
林沐秋坐了起來，眉毛輕挑。
主系統笑意更加溫柔：“我已經說過一遍了，想和你交朋友。”
林沐秋冷笑一聲：“這就是你說的想要交朋友？”
門外還躺著N個想要和她聊天的男性朋友呢，其中包括奧古斯丁。
無一例外，全都被打暈了。
主系統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那種......只能兩個人友誼共存的朋友。”
·
對於主系統的示好，她並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現在和安康城一樣，需要的就是平靜。
主系統明白，所以它等。
但發展是緩慢的。
戰後，盡管建築自動恢覆到了戰前的摸樣，但對大陸的所有人來說，還有太多的地方需要重新適應，特別是新蘇醒的這部分人，他們用一種新奇的眼光看待著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
“兒啊，啊啊啊啊啊，食人魚啊，它飛上岸了，啊啊啊，快跑！”
“......母親，那是釣魚。”
“啊啊啊啊啊兒啊，那又是啥！這個水咋會嗚嗚嗚往外冒氣兒呢，好涼啊，咱趕緊屯，免得夏季缺水.......”
“母親，那是噴泉。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沒有天災了，就算有，林大人也有解決辦法。而且這些都是免費的……哎，母親，你別把手伸過去！別薅城鎮的羊毛！”
“哎呀，你這孩子咋說不通呢！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
也有人帶著孩子小心翼翼地適應著這個世界。
縱使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他們還是有點不適應現在的美好一切。
生怕就像一場幻影。
“蘇麗，你是說，這裏的食堂從前對你們是開放且免費的？”蘇麗母親驚訝地看著學校。
噴香的烤雞，炸土豆，冰粉，全都是免費供應的，並且每人還會配一杯酸奶和不限量的烤面包片。
蘇麗高興極了，嘰嘰喳喳地說著：“是的！母親，從前我是孤兒的時候，林大人就讓這些東西對我們這群孩子全免費了！現在你們回來了，之後大概會恢覆原價。但林大人說了，為了讓你們先適應，她決定讓這半個月的菜品再免費上三個月！等一會兒我們還能再領一筆安家費，然後再免費測試一下天賦和能力……”
女兒嘰嘰喳喳的，讓蘇麗媽十分頭疼，但她聽到了最後那句話，眼睛刷地亮了，“你是說，我們可以測天分？”
“是的！”
蘇麗激動起來，立刻挽著母親的手腕就想往場地那邊走，“我們現在就去測！”
蘇麗母親卻慌張起來，慌亂地用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手足無措，“咱家世世代代都是打鐵的……我又能有什麽特殊天賦……”
蘇麗卻不依，硬是拉著母親跑去了模擬訓練室。現在林沐秋直接讓系統把表格拉出來了，放到了訓練室裏，他們可以隨時通過類似電腦的系統裝置查閱觀看。
但縱使這麽說，她們還是排了好久的隊。
無他，主要是現在城鎮的人實在太多了。
直到輪到了她們，蘇麗母親才不安地觀察著腦海中彈射出來的頁面，然後跟隨著女兒的指引一步步選擇正確的選項。
最後結果出來了，她大吃一驚：
“97？我的劍術天賦竟然是97！”
眾人被這震驚的話語也弄得激動起來：
“天啊，那可是大陸最珍貴、最稀缺的劍術師！”
“劍術師啊，唉，可惜了，養劍可太費錢了。不過等級這麽高了，肯定會有人專門培養的，他們會主動來找你的。”
“嗚嗚嗚，我的劍術只有37，種植卻有88，我這輩子都完* 了……”
倒是老安康鎮民比較熟悉這幅景象，默默抽了抽嘴角，“行了，別哭了，自從天賦能被檢測出來後，大陸職業早就平等了，你說的劍術師最強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版本了。”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現在所有人都養得起劍，買得起裝備，修行自然是全憑愛好和喜歡，再加上自己的天賦加成，自打劍術師大大增多後，大家就發現其實它和魔法師、種植師、鐵匠師沒有任何區別了。”
總之都是混口飯吃，自打天災結束後，反而要戰鬥的部分沒有那麽多了，種植師等等其他職業反而成了眾人的寵兒。
這個道理很簡單明了，大多數人一想便想通了。
蘇麗母親也是，立刻明白了，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畢竟人無法決定自己擅長的事情，以及會擁有什麽天賦，世界和職業越平等，反而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就像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女兒、孫女，也許將來是不是劍術師一樣。
但她希望即使她們不是，這個大陸依然可以溫柔地對待她們。
蘇麗母親感激地撫摸著懸空的屏幕，時隔多年再回來，太多東西都改變了，但好在，這一切都是令人驚喜的。
縱使大陸已經職業平等，但她發現自己有劍術天賦時還是非常驚喜的。
她有記憶起，劍術師便是有錢人家才能學的起的東西，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圓夢，即使劍術師已經不再榮光。
她欣喜地掉了眼淚。
蘇麗緊緊握著母親的手。
那種欣喜和快慰，維系在兩人中間。
守著模擬訓練室的切薩雷道：“沒有檢查出特殊天賦的人也不要灰心！這只是人可以預見的天賦，但人生是漫長看不見的天賦的集合！平民學院內，為眾人開設了更多的職業：精算師、能源保存師、災後重建與心裏修覆、金融師、藝術設計、大陸安全與防護、博弈師、教育學、大陸古籍重修與裝訂、歷史學……”
“哦對了，已經測試完的人騰騰地兒，現在大陸人口太多了，模擬訓練室擴建得沒那麽迅速，大家先讓讓……後續大家一定都能享受到，美狄亞發誓……”
眾人被這一眾新增的職業聽懵了，完全不知道這些職業都是幹什麽的，但老安康鎮民卻都明白，這是林大人和美狄亞根據大陸情況新增的職業！
有多少的就業缺口，他們就開設了多少職業。
“大陸需要的地方，我們就會在。”
這句話同時蹦入他們的腦海，順著月歲的長河一往直前。
有人細細想著城鎮出現的新圖景，增了很多那種名為銀行的東西，掌管錢財，並且能最先了解大陸資金動向，他很喜歡這種職業。也有人想著大陸後父母仍然處於受災後擔驚受怕的狀態，他想去學習心裏修覆這個職業，幫助更多的人。
總之 這一切僅憑他們需要和喜歡，再不需要更多的考慮。
因為每一種職業的發展路徑，林沐秋和美狄亞大致已經為他們規劃好了。
他們也可以去游離四方，直到找到真正的熱愛與喜歡。
他們傻笑著，依依不舍地摸了一把模擬訓練室的座椅才離開。
*
城門口。
奧古斯丁作為侍衛隊長，都快累麻了。
這人也太多了！
原本安康城的城民都回來了，現在人數也激增了三倍！
但這些覆活的人本來就是他們的家屬，又不能讓他們兩地分隔不是嘛。
可有誰會選擇去其他城鎮的？結果就是一窩蜂地往安康城裏擠。
人口都要爆炸了。
美狄亞緊急聯絡他，讓他趕緊想個安居政策，要麽鼓勵一下人口遷徙，要麽就重新構建城內版圖，再擴大一些。
畢竟現在城鎮人口是夠升級了，但建築數卻不太夠！
想到這奧古斯丁就一陣佩服曾經林沐秋的手段，他想不明白林沐秋是怎麽做到曾經把這一切都規劃得如此完整和和諧的！
但任務來了，他作為隊長，作為一城侍衛隊首領，必須幫助城主解決煩惱。
是的，有時候真感覺當長官還不如當平民更自由爽快！
然而城內就是靠一批又一批無私奉獻的人建立起來的。
想當初他在奧艾茲城，唯一的願景便是大陸安康幸福。
可現在他做到了。
他相信林沐秋，所以他看到了今天能看到的一切。
他會為她守護好這座城池，就像當初林沐秋把他從水中救下一樣，從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他如此想著，嘴角浮現起一絲笑容，命令把蓋了戳的入城許可證頒發到新城民手裏。
伊麗莎白帶著一兒一女向他投去感激的微笑，“謝謝您了。”
奧古斯丁回以一笑，“記得帶兒子去平民學院按戳，那裏會免費幫您入駐小孩上學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讓你們排了三個月才拿到永久居住證。”
伊麗莎白和丈夫點點頭，笑著說：“沒關系，好在第一天美狄亞城長就為我們頒發了臨時居住證，我相信她也會是個好城長的。”
奧古斯丁表示讚同。
別的不說，就美狄亞這個內卷和上心的勁兒，就和林沐秋當初有的一拼！
伊麗莎白的笑容更深了，領了城內的新地圖和蓋了戳的新路線指引，帶著丈夫和兒女細細觀察著這個城鎮的巨變。
*
視角的改變，讓這一切變得格外新奇。而大戰結束後，還好在林沐秋和美狄亞的帶領下，之前整個大陸的生產力也增加了不下五倍，所以即使人口激增，這一切都能平穩度過。
更多的人，也加入了尋找新能源的行列之中，然後他們發現，之前的某些天災竟然是能夠利用的，於是強烈要求系統保留一小部分地區的天災，特意規劃出來讓他們取新能源使用。
又是新一輪的談判。
但這到底都是後話了，那時的安康城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首要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年齡問題。
上一代人幾乎都回來了，但問題是時光荏苒，他們的孩子在過去的二十年中甚至比他們更蒼老了，年齡比他們還大。
這又衍生出了新一輪的道德問題：
“兒子，這是你爺爺，之前生完你爹就在大戰中喪生了。”
‘你這孩子，咋還不叫爺爺呢！’
“呃，媽......可是我現在三十了，爺爺才二十多......”
最後整個大陸的系帶關系亂得不行，可又不能把之前在大陸喪生的所有人年齡都往後調20歲，或是把已出生的再塞回去，最後系統大手一揮，決定了：
“大家可以自行選擇是要死前的年齡樣貌，還是要死後實際年齡的身材樣貌。”
眾人：“......”
神經啊，誰願意突然少活二十年。
在亂糟糟的親屬關系上，眾人異常團結，毫不猶豫都選擇了年輕。
於是這件事懸而未決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大陸的親屬關系亂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妮可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
什麽七大叔八大姨啊融啊融，反正最後大陸都是一家人嘛。
畢竟比起這些，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根據林沐秋給出的建築圖紙，以及設想方案，為了人口安居，更為了緩解人口壓力，前三年，他們就將屬於安康城的基礎設施鋪向了全大陸。
第五年，人人平等的思想就貫徹了整個大陸，所有人都在挖掘獨屬於自己的天賦。
第七年，人們終於從天災的痛苦中走了出來，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第十年，魔法大陸有了現代的氣息，即使是一無所長的平民，也可以在此謀生，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銀行、小吃街、律所、防護塔、解壓官、動物園、初具現代化意義的魔法公司，樓房、電器，慢慢搬入了尋常百姓家。
第十五年，安康城開始變成了集現代化規模和魔法於一身的獨特世界。
......
時光荏苒，恍然如夢。
當切薩雷挽著妻子的手漫步在平民學院時，妻子偷偷笑他：“你呀，當初明明最是驕傲，怎麽光當教師就當了好幾年，竟然也沒再想著升遷？”
切薩雷笑了，“看開了，安康城實在是能人輩出。”
這話倒是不假。
他永遠記得來安康城的第一天，他頭次看見郁郁蔥蔥的小麥種滿田地，甚至還有很多種子陷阱，野獸都不敢接近，安康城是一片祥和。
那時候他頭次看見這麽宏偉的建築群，他仿佛看見了獨屬於安康城的一整個紀元。
那將是屬於平民的、溫柔的、愜意的時代。這個世界需要天才，但卻更愛護一個擁有著平凡理想的普通人。
回想當初，曾經第一天入駐就和克德羅在模擬訓練室打了一架，可現在呢？切......
兩個大著肚子的男人，每天吃飽喝足，實在是太享受了。
因為安康城幾乎不再怎麽需要戰鬥技巧了。
這裏不會再有災難，以及特別難以應對的天災。
不過有時候也是要對戰的。
克德羅不服：“走，切薩雷，咱們去打一局。”
切薩雷：“就憑你，哼哼......”
切薩雷的妻子看著孩子氣的兩人笑著搖了搖頭，這倆死對頭到現在還是互相看不對眼。
但話又說回來，他倆倒是也會短暫地和好，就像現在，他倆一頭紮入了模擬訓練室新開發的游戲“魂鬥羅”中，一起組隊打boss去了。
克洛哀對切薩雷的妻子安娜友善地笑笑：“走，一起做美甲去？”
“好。”
她回以一笑，自然地挽起克洛哀的手，漫步離開。
梧桐葉落，又是一年秋。
·
對比於安康城鎮民的逐漸衰老，林沐秋倒是沒什麽感覺。
因為她白天去上班，回來後差不多等於安康城過去了半個月。
她特意調整的時間流速，保持在一個平穩的範圍內。當然也可以把時間速率調整為一比一，但大陸鎮民的人口年齡是她的十來倍
她想陪著她們一起變老。
盡管對於她而言，她的記憶永遠不會衰老，她手中的筆也是。
不過對於鎮民來說，卻不是這麽回事兒了，每次她回去，鎮民都會特別感慨萬千：
“大人，您這次又去哪游歷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您真是一點衰老的樣子都沒有，而且，您半個月前長的痘痘，竟然到現在都沒消呢，太神奇了。”
林沐秋：“......”
關註點不要這麽清奇好嗎？
面對眾人總是將她當成珍惜保護動物的態度，她咳嗽了兩聲，表示習以為常：“我說過的，任何安康城有困難的時候，我都會在。”
眾人感動得眼淚婆娑：“噢噢，大人真好，雖然現在城內沒有任何困難。”
林沐秋：“......”
夠了，別這麽荒謬好嗎？
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不遠處的奧古斯丁慢慢垂下眼眸，付以一笑。
別人都說，他是侍衛隊隊長，是大陸的大功臣，可在決戰死去的那一瞬間，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願是能夠再看她一眼。
可對他而言，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就像一場秋風，溫柔卻並絲毫也帶不走。
聽說林沐秋最近和總系統走得很近，她總會漫步在平民學院，有一次竟主動牽起了對方的手。
那個曾經叫雲宜，實則為總系統部分化身的男人，竟也笑笑，仿佛已經守候了她很久。
這樣很好，總有人愛她很久很久。
而她似乎永遠也不會衰老，直至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就像她對他而言一樣。
他輕輕笑了笑，轉身離開，攜帶起一陣秋風。
就像第一次遇見林沐秋那樣，她施法就走，他試圖去抓，卻只抓住一陣溫柔而自由的風。
·
林沐秋原本想著慢慢記錄大陸的每個瞬間每個角落，然後將情節躍然於紙上，可後來才發現，到底是訴不盡太多。
她才發現，她不是他們命運的記錄者，她是他們生命的一環。
於是作罷。
後來，她習慣於白天依舊在現實中好好生活，晚上便習慣於在大陸的各個角落穿梭。
對她而言，這個世界好像是主系統送給她的禮物，又好像是最無關緊要、最平凡的一天。
就是那樣平凡的一天，她推開門，再次迎接了她們的愛。
······
番外。
對於主系統來說，它一生中實在太過順遂了。
它是宇宙的中心，是數據庫中第一條不依靠物質外殼就能存在的數據。
同時，他也是第一條擁有了人類智能和情感的數據。
它還是所有數據中最具才能的。
無論是什麽樣的數據，它都能以最快速的時間剖析完。
它相信它無比的了解人類，了解大數據，了解所能獲得的一切。
作為歷練，它穿梭於各個角落，尋找可以收集的情緒鏈條。它看見有人為愛嗔癡，看見有人求而不得，看見有人痛苦萬分，它一一記下，仿佛幾年的時光只是泡影。
它很失望，覺得學不到它想學的一切，在它眼裏這些人仿佛沒有什麽不同，無聊，做著重覆的事情，仿佛下一刻就能猜到他們會做什麽，實在沒什麽新鮮。
直到它快要決定離開的那一天，它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一個強烈地引起了它好奇的人。
女孩住著小房子，平時不哭也不鬧，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學會了獨立生存。
從泥石流被救下的那一天起，她被送到了父母的朋友家，因為父母總是有事，還推托來接她，她只好暫時寄住在那裏。
後來父母的朋友嫌她在家裏礙事，影響夫妻的感情，就給她單獨租了個小房子，讓她一個人住。
這明明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她卻說這是仁至義盡。她用爺爺的撫恤金和存款付了房租，至此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一個人上下學，一個人努力讀書，後來又學會用廉價的口風琴吹一點音樂，後來也許是發覺自己沒有什麽天賦，總之有一次她聽到五星飯店外傳來的悠揚鋼琴聲，她就再也沒有吹過了。
後來她學會了寫文，又似乎是為了謀生。她已經細細地算了很久，爺爺為她留的撫恤金大概只夠供她勉強上到高中，再支付不起讀大學的學費。也許她可以去讀技校，學門手藝，但她還是準備做點什麽。
她學會了深夜去翻垃圾桶，有時候那裏會放著一些別人不要的家具和廚房用品。剛學會的時候她的臉頰紅紅的，像浸透了的紅蘋果，後來態度有些安然起來。有時候幸運，樓下旁邊的阿姨和叔叔會遞給她不要的水杯、玩具、各種擺件和用過了幾次不要的書本。
但每一次這些器具好像都是非常恰好，“恰好”地嶄新，“恰好”地只使用了幾次。
它不太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道德和相處禮儀，就像它不太理解為什麽叔叔阿姨每次都刻意多做了很多的飯，卻跟她說一不小心又做多了。
它只知道阿姨最後去世的時候她好像默默哭了很久、很久。後來又偷偷塞了一兩千攢下的錢塞到阿姨的門下，然後跑了出去。
這明明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是撿垃圾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
它的疑惑好像更深了。
它只知道自此後林沐秋更執著於賺錢了，那麽年輕的孩子，連哭泣都是低低的、沒有聲音的，卻學會了跑去網吧，然後花錢打一局夢幻西游，後來又學會了在游戲裏跑商，給人代打和兼職。
她總是悶悶的，在彌漫著油煙和泡面味的網吧裏戴著耳機，一下又一下堅定地敲著鍵盤。世界如何，她好像並不關心，因為這一切都寫進了她的小說裏。
但好像她隨時又是關心他人的，因為有人需要她的幫助，她就一定在。年紀輕輕的人，竟然學會了組織同學線下集會，然後一起兼職賺錢。
她的“朋友”，或者說跟著她的人，似乎也都是一群無家可歸或窮兮兮的小孩。穿著有一點臟兮兮的衣服，然後頭發亂糟糟。
它看見她給這群小孩打理，洗頭，然後在他們學會了獨處和生活後又退出了他們的生活，這一年，她十八歲。
帶著一往無前的貧窮和堅定，以及太多朋友們的默默祝福，她用蛇皮袋套著她喜歡的書，離開了這座城市，奔赴往下一個城市生活。
她的世界裏好像永遠也不會孤單，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她小心翼翼地抱著爺爺唯一的一點遺物，慢慢學會和這個世界相處。
是的，她到底還是讀了大學。
大學的一切好像都是新鮮的，有人戴著名牌手表，有人用著可以隨時移動的智能手機。有人愛她，有人輕蔑她。
有人默默拉著她的手一起去吃好吃的，笑著溫柔對待，也有人默默嘲諷她腳上開了膠的、被洗得發白的鞋。
但她好像總是感激的，又或者說漫不經心，別人的言語從不會打倒她，更不會對她產生什麽影響。也許是她見識過死亡，見識過最愛的人離開她的身邊，她便見識到了她能夠見到的一切。
沒有人比她所愛之人的生命更重要。
過早地見識到了死亡，使她明白了生命的溫暖與孤獨。
以至於有男生結結巴巴跟地她表白時，她只是笑著說，“我喜歡一個人”。
她似乎沒有非做不可的願景和目標，除非有人需要她。
聽到那一刻她的回答，不知為何，它竟然松了口氣，升起了一絲很奇怪的，它自己都不理解的慶幸，後來又在心口窩上升起一點密密麻麻的疼痛，一種好像名為共情的東西。
它不了解人類的感情，它只知道，它好像希望有人愛她。
愛她的寂寞，愛她的冷淡，愛她唇邊不易察覺的、浮升起的溫柔苦笑。
可它做不到。
它只是系統，它只能羨慕哪怕是路人都可以捕捉到她迎面吹來的微風，而它不能。
它想見她。
它想做人！
但它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她。
於是就這樣過了太多年，直至它看見她猝死於那個淩晨的深夜，死於那個不曾為自己深刻活過的、連死亡都激不起她太多感受的深夜。
那一天好像是最平凡的一天，可它感覺肝腸寸斷。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裂開的滋味，好像也第一次明白了她為什麽會因為親人死亡而一生飄蕩。
原來孤獨是這種滋味。
它猛吸著周圍的空氣，帶著一點血腥和痛苦，明明系統是不會，也不該感受到這種滋味的。
它一刻，第一次理解了人的情感，理解了為什麽之前遇到的人都會癡癡地哭、笑，明明之前它還覺得那些人那麽蠢，明明人的生命短暫如葉輪，只一剎那，卻還是不斷地忍受悲苦歡樂，為喜愛的人而活。
可它此刻卻理解了他們。
因為這一次死的是林沐秋。
它愛林沐秋。
猛然發覺了這一點，它竟然哭了，連它此刻也不明白自己了。它不明白到底是為曾經的輕蔑感到歉疚，還是在遺憾人類的光陰太過短暫。
比起系統和數據的漫漫長河，人類的壽命好似微小得只如一顆沙塵。
就像宇宙輪轉，人類的壽命只像花開的剎那，短暫而絢麗，僅此而已。
但它卻覺得，倘若能為她綻放一秒，也勝過在宇宙長河飄蕩，漫漫長夜，無心無感。
“系統21號，封鎖住她的脈搏。”
這一刻，它的數據繞成一團，變成人類的外殼，渾身冒著藍光，“我要她覆活。”
“主系統大人，這可能需要很久……”
“不要緊。”主系統沙啞著聲音開口，“就當她是做了一個夢。我和她一起，在她沒有醒來的時候，讓她和我在另一個世界穿梭。”
“您要見她？”小系統低聲詢問。
小系統只覺得很怪，很怪。自家的主系統大人變得太不像數據了。
它疑惑地看了主系統一眼。
主系統卻只是道：“不……我也不想我的遇見在她的眼裏是一場圖謀不軌的欺騙。也讓我的化身忘記記憶吧，我想堂堂正正地去見她。”
小系統不明白為什麽主系統非要這麽做，“您……”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主系統笑著，“我和你一起維護數據外殼，我會和她一起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一個平等的、自由的世界。
一個永遠不會遭受痛苦與折磨的世界。
一個永遠也沒有分離的世界。
一個她愛的、也同樣愛著她的世界。
*
茫茫宇宙中。
“主系統大人，您為什麽不讓她的爺爺也在大陸裏跟大家一起覆活回去？”
這對主系統而言，絕對不算個難事。
“我原本也是那麽想的，直到我真正讀懂了她的眼神。”
“什麽眼神？”
“她選擇直面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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