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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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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出去!”

江嫣打翻了面前的一碗安胎湯,嚇得一眾宮人害怕屏息,紛紛跪在地上,不知道一向溫順的皇後突然地發怒是為何。

重重紗帳後面,一抹欣長的身影速速走來,跨過腳下那攤湯藥碎渣。蕭應音色淡淡,睥睨著地上一群跪地的宮人:“誰又惹皇後生氣了?”

江嫣頃刻間眼睛一亮,示意秀岑,將所有宮人趕出眼前。

蕭應無動於衷地立在那兒,看著雍容貌美的女人,眼裏的厭惡毫不掩飾:“不知皇後叫本王來這兒所為何事?”

“我聽說是你讓我弟弟出使北柔?”

蕭應聞言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後宮不能幹政,參與朝廷之事。這規矩皇後怎麽不懂。”

“蕭應!我弟弟若是出了事,我會拉著你一起陪葬。”

江嫣在背後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已不顧絲毫逢場作戲的禮節,識破了臉面信誓旦旦地威脅他。只見他的步伐頓住了,這種大逆不道的威脅蕭應是第一次聽到,而且是被自己厭棄的女人口中說出來。

蕭應轉身,面帶微笑的他看起來十分迷人,那雙鳳眼繼承了太後的風姿,讓江嫣呼吸緊張:“我倒要聽聽你要如何拉著我一起陪葬。”

多年前就是他回眸的一眼,在書院中將她掉落的簪子從地上拾起來,還給了她。她還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女學生,和同伴藍柔音在路上追逐,不慎將發簪掉落,被蕭應撿到。他把玩著手中的簪子,問她:“你的?”

江嫣緊張地不能言語,自得點頭回應。

在她低眸的一瞬,也不知讓他想起了什麽,唇邊的笑意化作了一絲傷感。蕭應並未直接將簪子還到她手裏,而是擡手將簪子插回了她的青絲發間。

待到江嫣回過神來之時,那個男人已經離開。

那個初秋的日子,淡淡的桂花縈繞在江嫣的夢裏。

誠王冶麗俊朗,灑脫恣意,逍遙多情,走遍了花間也未曾留下過一點真心,王府中至今未娶正妻,誠王妃的位子一直空著。以前江嫣以為這人只是多情泛濫游戲人間的浪子,唯獨在那一夜以後,她知曉了蕭應最深的秘密。

江嫣勾著唇,走近蕭應身前,過分親密的貼近令蕭應稍作後退了半步,幽淡的花香從她發間傳來,瞬間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

幾個月前的那一天,江嫣忽然找他去椒華殿,說是有關於陛下的事。她又再次提起了那個叫“沈風吟”的女子。蕭應十分不耐煩,正要離去,江嫣拉住了他的袖子,這個舉動早已超出了皇後與親王之間該有的禮節範圍。

蕭應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咬牙道:“皇後你想做什麽?”

卻不料,等待的不是她的松手,而是她眼中肆無忌憚的淚水:“當年若不是你撿到我的發簪,我也不會在這裏。”

迷離的燈火中,她一雙被清淚模糊的眼睛,讓蕭應產生了片刻的恍惚,冷漠的心此刻產生了一股隱隱狂熱的躁動。

“我在椒華殿的每一日生不如死,像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這件器物是由你親手打造了,也該由你來毀掉!”她顫聲地祈求著,雙眸間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地從臉頰上滑下去。

蕭應沒想到,宮裏的皇後竟然會對自己有這樣一份心思!

靜謐的殿中,神秘的幽香在四周環繞。蕭應眼前出現的重重幻影,耳鳴的厲害,他視線裏的江嫣不再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而是化作了妖媚的精怪,將溫熱的呼吸鋪灑在他的臉頰上,而他竟然使不上絲毫的力氣將她推開。

茶幾上那杯茶,伴隨著空氣中縈繞的幽香,一點點地摧毀著蕭應的理智。

“你給我下藥!”這句憤怒無邊的話說出來時,蕭應恨不得將這個女人撕了。

江嫣坐在他身上,將彼此的衣物一件又一件地扔到床邊不遠的地上。她拔出雲鬢間的那只簪子,柔滑的鴉黑長發從蕭應逐漸升溫的身體上滑過。鋒利的簪子割開蕭應身上的衣物,她洋洋得意,居高臨下,殘忍地邪笑著,蠱惑著。

那支簪子,正是當年他撿起來的那一支。

“月神會保佑我的。”

縱橫翻湧的欲海裏,她在他身下時不時地喃喃這一句話。包括他醒來後,絕望而倉皇逃離地椒華殿時,她對著他離開的背影,也在念著這句話。

那一夜的離經叛道,蕭應此生絕對不想回憶第二遍。然而這個女人又在他面前提起了這件事。蕭應掐住她的脖子,目光移到她的腹部,瞳仁緊縮,又將她松開了,“你以為你能用這件事來要挾我?笑話!後宮淫亂,勾引親王,你只會死得更快!”

江嫣揉著被掐紅的脖子,笑容盡是瘋狂:“你如此厭惡我,為何不向陛下揭發我?是為了陛下的顏面,太後的顏面,還是你自己的。”

蕭應色變:“你當真這麽想死?”

江嫣的一只手落在了蕭應的肩頭上,勾住了他的脖子,將嬌軟的身軀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腹部:“那晚你在我身上情動之時,叫出的三個字,你自己還記得嗎?”

她感受到他的大掌在微微顫抖,一如那晚在她身上盡情掠奪的手,每每想來,都令她靈魂顫栗,也令她如墜寒潭。

女人鬼魅般的聲音在蕭應的耳畔響起來:“你叫我—穆、辛、九。”

***

一夜無夢,蕭硯醒來,枕邊的人背對著她還在熟睡,落在臉頰邊的青絲亂糟糟的,有幾分俏皮可愛。他從身後將她擁入懷裏,聲音軟綿綿的喚醒她:“阿九,起床了。”

對方沒有一絲回應,睡得太沈了,還沒醒來。

蕭硯的臂膀將她摟得更緊些,仿佛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般。耳鬢廝磨間,他尋著她的唇,抽出手將她的臉輕輕扳過來。

然而,一抹血色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她的臉頰上也被抹上了血漬。她雙眼緊閉著,仿佛沒有了呼吸,這時他才察覺到她的臉頰,他的身體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蕭硯慌亂地掀開被衾,底下一片濕熱,被鮮紅的顏色染紅了整張床,正從她的腹部裏流失了所有液體。在那團分不清是布料還是什麽的暗紅裏,比手掌還小的一個白色幾斤透明的物體張開了一個小口子,像是小人會說話般朝他叫了一聲“父皇”。

“阿九!”

蕭硯驚呼著從噩夢裏醒來,身體裏的呼吸仿佛抽空般,張大嘴大口呼吸,汗水浸濕了他的雪色中衣,緊貼在胸前背上,勾勒出他身體上的那些舊傷痕。

“怎麽了?”穆辛九推門而入。

看到鮮活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蕭硯已顧不得任何,本能地手腳並用向她撲過去,連帶著踢翻了邊上的一只六角描紅漆團花燈盞。

穆辛九被他抱了個結實,不知道他大早上又發什麽瘋,臉色蒼白,濕濡的額頭臉頰貼著她的腰,用力吸著空氣。她端住他的下巴:“輕點,肚子被你壓到了。”

蕭硯緩緩地露出臉來,兩串淚珠從通紅的眸子裏滑落下來,繃緊的雙臂鎖扣著她的腰稍稍松弛了些許:“阿九……我做了個不好的夢。”

穆辛九看他這一副可憐的模樣,松口氣道:“不好就別說了。”

蕭硯張了張嘴,也罷。

穆辛九將他拉起來,將他身上濕掉的中衣扒下來:“整理整理,要去玉秋山了。”扒到一半,瞄到門外邊有一雙眼睛,十二傻傻地趴著門邊盯著門裏面的人看。

穆辛九過去一腳把門踹上:“十二,找秦大人去。”

都到了驛站,還跟著她,沒完沒了了。

樓下院中,果然傳來了秦文惑和屠波兩人找公主的動靜。這幾天十二時常跟他們“玩躲貓貓”,失憶的公主對臣子不認識,只認穆辛九一人。要是找不到公主,秦文惑準會找來穆辛九這邊,一逮一個準。

這不,又在樓下喊了:“沈姑娘,公主在不在您那邊?公主該吃藥了。”

很快,秦文惑帶著兩個侍女把心不甘情不願的十二領了回去。

穆辛九回到屋內,蕭硯已經更衣結束。

“車馬已經備好,師兄讓傅小魚跟著。人手沒有帶太多,免得引起註意。”

蕭硯看著她:“你不再等等?”

等?等什麽?

等到下午,出使南越的使臣行隊就會達到驛站與裴儼州匯合,在驛館內停留一日,再和南越的使臣隊一同出發去南越。而另一邊,原本要派使臣去北柔的提議被誠王否決了,南越情況未明,靜觀南越這場宮變幹戈如何發展。

以不變應萬變,也是蕭硯的想法,他對虹陵那邊的決策沒有任何反對,依然裝作在玉秋山行宮裏,不問世事,由虹陵城裏的那兩個人做決定。無人知曉他在綢繆著什麽,包括穆辛九,也未探及這份深處的想法。

窗外的屋檐上滴下淅淅瀝瀝的水來,日升之後,屋檐上的雪正在逐漸融化。

“你若是想見他一面,我不會介意。”蕭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還是涼的,噩夢發作的後遺癥,還沒暖回來。

穆辛九把手抽了回來,背對著他,轉身出了門:“不見了。”

蕭硯默著,臉上並無一絲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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