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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撒網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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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撒網等魚

雲庭居內。

院子內外寂靜無聲,不聞蟲鳴。

房內燈影重重,明亮的燈火照亮了整間屋子,遠看像一盞燈籠。片刻之後,那盞“燈籠”從裏面燒出一把旺火,照得整個院子像被一道閃電劈過。

方紀平從樹叢後面叫起來:“著火了!”

其餘人也走了出來。

方紀平看了眼延子均,推開那扇房門,朝床上望去,躺在床上的“人”被火光包圍,一個躲在後面的侍女叫出了聲,仿佛看到了當晚的情景。

“那個晚上我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許院首躺在床上大叫,衣服上全是火。”

方紀平大為不解:“人怎麽可能會自己燒起來呢?”

所有人都齊齊將目光投向門外。

沈玠慢慢走出來,解釋道:“假人身上的衣服事先灑了磷粉。”

“磷粉?”

譚半山從人群裏走出來:“就是火折子當中常用的材料。”

沈玠道:“磷粉燃點很低,遇到溫度偏高的環境會自動燃燒。房內點了許多蠟燭,產生的熱量在封閉的環境裏無法逃逸,使房內的溫度升高,磷粉達到燃點,從而著火將正在熟睡中的許宗遠院首燒死了。”

方紀平聽了後,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可是兇手到底是誰?”

沈玠和譚半山對視一眼,看向延子均:“延館主,我想請問一下,知曉許院首住在這間別院的人是不是只有雲庭居裏的人?”

延子均看了看沈玠平常的神情,回答道:“沒錯。許院首每回來雲庭居,只住在這間雅居。所以我特意將這個別院單獨留下來,不對外租用。包括其他幾位院首在內,也都有單獨的別苑。”

沈玠微微笑道:“那就是了。”

延子均聽他這樣說,臉上頓時浮現一絲憤憤不平,質問道:“沈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兇手出自我們雲庭居裏?”

沈玠:“要精心策劃這樣一場謀殺,兇手必須對雲庭居的環境十分熟悉,可以接觸到許院首的日常器具用物,而且對許院首的生活習慣相當了解,所以……”

譚半山想要拉他的袖子提醒他已經來不及。

“所以沈大人的意思,雲庭居裏窩藏了罪犯?”

一襲尊貴流雲裙袍,出現在院子的拱門內,娉婷裊裊走來。

“長公主!”

“參見長公主殿下!”

眾人紛紛跪拜行禮。

長公主擺了擺手,輕輕搭在延子均遞過來的胳膊上。

爾後,她朝屋內已被撲滅火燒焦的假人掃了一眼,冷冷地看向面容如玉的沈玠,“查了這些天,還沒有兇手的任何線索,倒是憑空口猜測把雲庭居裏的人打上了嫌疑。譚倫出來。”

一個角落裏灰溜溜地走出來一個身影,譚倫低頭哈腰到了長公主面前。

長公主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眼前縮小的身影:“本宮還以為你譚倫能擔大任,蔣獻安告假刑部無人牽頭,特意把這個案子交給你辦理,搞了半天就查出這些小把戲。無能!”

聽的人都聽出了長公主的怒意。

譚倫嚇得瑟瑟發抖。

譚半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豈會聽不出長公主這是借著罵譚倫在罵大理寺,罵沈玠不識擡舉。

然而沈玠卻仍是一臉清風和煦,不懼不恐,任憑譚倫怎麽給他使怨怪的眼色,他視而不見,仿佛不知道引起長公主動怒的正是自己。

譚半山心想也是,長公主對詩仙宋禦禮遇有加,奉為上賓,沈玠是他徒弟,打徒弟就是打師父的臉,詩仙的臉可是連先帝都不敢打,長公主就更不會壞了自己禮賢文士的名聲。譚倫就倒黴了,挨了一頓罵,升任尚書看來沒指望了。

應了譚半山自己那句話,出來京城混的,還是要靠山大。

沈玠:“長公主,查案講究真憑實據,下官絕不敢妄言。”

“這麽說,你有證據能夠證明兇手就在我的雲庭居裏?”長公主一雙厲害的眼睛,打量氣定神閑的沈玠,發現他竟一絲懼意也無,光明坦蕩地叫人無話可說。

沈玠緩緩垂下目光:“下官只是初步推斷,仍然需要一些有力的佐證。兇手用這麽狠毒的手段害死許院首,絕不是簡單的殺人害命,下官猜測幕後黑手是為了覆仇。”

“覆仇?”

在場的人神情一震。

譚倫也是好奇沈玠的“覆仇”一說從何得來,腦子裏急劇地思索起來,就聽到沈玠說明了緣由。

“下官調查了許院首的人際往來,並沒有發現他與周圍人員有深仇大恨。後來下官想到,既然沒有私仇,那麽是否和許院首在官職之內有什麽過節。許院首掌管致和書院多年,文風稱道,井然有序,唯獨五年前,在致和書院曾發生過一起女學生墜湖自殺案件。”

講到這裏,他刻意停下來,等待長公主的反應,對方的神情在燈火之下沈默著,於是沈玠繼續講道:“那個女學生名叫藍柔音,巧得很,她的父親藍濤行正在學監裏就職。下官詢問過他,他對當年的案子諱莫如深,不願提起。”

延子均向長公主看去,見她下頜線緊繃,據他伺候長公主多年的經驗來看,這是她發怒前的預兆。他不由地朝沈玠擔憂地望去。

天雷即將劈下來,院子裏靜的無聲。

這時,長公主身邊的第一女官伍絮來到她身旁,面無表情,垂著恭謹的餘光,道:“長公主,裴長使來了。”

那一瞬間,長公主的面色出奇地緩和了下來,“限你們五日之內,查出真兇,否則所有人以瀆職治罪。”

長公主放下玉言拂袖離去,其餘人也緊跟著陸續離開。

等到所有人後離開後,譚半山松出一口長氣,開始嘮叨起來,教訓年輕人:“沈玠,你剛才太魯莽了,怎麽能夠直接把心裏說出來。就算雲庭居裏的人嫌疑,你也不能在長公主面前說啊!”

“我那些話不是給長公主聽的,是給其他人聽的。”

譚半山擡起了頭,抓住他的手臂,睜大眼睛盯緊他:“你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了?”

沈玠搖晃了下腦袋,神情頗為無辜:“我向延子均借閱過雲庭居裏所有人員的戶籍冊子,沒有找到和五年前那起案子有關的聯系。藍濤行那邊又不肯松口。我就想到隨便撒網,看看能不能把兇手激出來,撈不到魚也無妨。反正也是毫無頭緒。”

“無妨?”

譚半山誇張地叫起來,沈玠半邊耳朵快聾了。

他假裝清清嗓子,繼續荼毒沈玠的耳朵:“你這是在誰地盤上撒網呢,長公主可不是隨便一個魚塘,她擁有整個京城的……算了。你是有靠山不怕死,就算這官不當了還可以跟著你師父混。可憐我一家老小,全靠我一人養活……”

沈玠冷不丁打斷他:“你家就你和孟夫人,只有老,沒有小。而且據我所知,孟夫人鋪子裏一個月賺的比你半年俸祿還高。有妻如此,譚大人應當知足。”

譚半山得意地叉腰道:“哼,羨慕我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沈玠:“的確羨慕。”

譚半山瞥到他脖子上有個明顯的牙印:“你脖子上怎麽了?”

沈玠摸摸傷口處,微微一笑:“被家裏的小孩咬的。”

譚半山對著沈玠走遠的背影張了半天嘴,仿佛看到一條狐貍尾巴從沈玠後面露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有小孩了?……莫非是!”譚半山反應慢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心想這對兄妹的關系親近的有點相當過頭了。

雲庭居的虹橋上,裴儼州被某人堵到了墻角。

“沈玠是你的人?”

“不是。”裴儼州撇開目光。

長公主滿意地笑了:“我知道你不會對我說謊。你剛才若說是,我就絕不會放過他。這個人膽敢利用我來激出兇手,就憑這一點,我就能以對皇族不敬治他的罪。”

裴儼州:“你相信兇手在雲庭居裏?”

照滿月光的虹橋上,長公主轉身,正徐徐走下臺階,忽然擡頭瞥見橋頭上有一個緋紅的人影輕盈地從花叢後面閃了過去。

那張臉……像極了火光裏掙紮呼喊的人!

她沿著欄桿邊疾走,邊向橋下望,然而卻沒有看到任何的蹤影,驚慌之間連頭上的金步搖松了也沒察覺。

裴儼州見她突然不對勁,從身後走近:“怎麽了?”

長公主受了驚嚇似的猛然間一扭頭,耷拉在發髻上的金步搖被甩了出去,掉到了橋下的湖水裏,很快沈了下去。

“延子均!”

在另一個橋頭侍立著的延子均走上橋來。

長公主驚魂未定,極力保持著尊貴的儀態,語氣甚至尖銳:“你上次說許宗遠在這座橋上發瘋一直喊看到女鬼了?”

延子均神色疑惑地擡起了目光,望了望她身後的裴儼州,如實點了頭。

“把這座橋拆了。”

“什麽?”

延子均頓時楞住了,裴儼州也楞住了。

“你親自監工叫人連夜把這座橋拆了,朝陽升起之時,從此雲庭居再無虹橋。”

一通發號施令後,長公主眼色覆雜地望了裴儼州一眼,終是什麽也沒說,頭也沒回地向前方獨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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