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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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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黑暗中,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柳姝青一手舉油燈,一手握著藏於袖中的匕首,尋聲行至樓下,待走到內院時,她望著那黑漆漆的小道停下了步子,心裏有些發毛,糾結一番,轉身想回去。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

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機械男音,她頓了步子,不由地握緊了手中的油燈,硬著頭皮慢慢回過身。

墻角處堆放著幾個背籮和簸箕,黑暗中,那裏赫然坐著一只亮著眼睛的大白貓。

“趙七郎?”看著那只長相兇狠的大貓,她將油燈舉近了些,面露疑色小聲喚道。

“既已得償所願,如今來此,還想做些什麽?”

簸箕上的貓用那雙貓眼死死地盯著她,它沒張嘴,機械的聲音在度響起。

它目光幽幽,上下打量著柳姝青,那帶著警告的眼神同那機械的聲音一般冰冷。

柳姝青柳眉微擰,神色有些覆雜,它是故意引她來的,雖不曉得是為何 ,可系統既主動送上門來,便不用在想著怎麽去尋柳婳姌了。

她並不想同系統多費口舌,掃視四周,沒見什麽人,低聲道:“此番是為尋你而來,到外頭談談?”

白貓頭頂的耳朵動了動,它腦袋微偏,瞥了眼前方漆黑的小道,不假思索地跳下了簸箕朝她走去。

雖已夜深,客棧裏難免有起夜的,可外頭也不安全,她在客棧外不遠處便停下了。

“想不到你這縮頭烏龜還敢隨意出來。”它瞥了眼客棧微敞著的門,依舊不忘對其冷嘲熱諷一番。

柳姝青不以為意,直奔主題道:“她身邊跟著的男人是你?”

“不是。”言罷,它爪子往前一搭,伸了個懶腰。

“我同她為何長的一樣?”

“不知。”二人樣貌相似,這個它真不曉得,至於柳婳姌的事,自發現控制不了她後,它便沒在關註過她。一連幾個問題,系統回答都惜字如金,同不回答沒什麽區別。

柳姝青蹙眉,看著它半晌,神情比方才還要嚴肅,“穿越一事是你在背後操控,對嗎?”系統一言不發地可看著她,半晌沒在出聲,算是默認了。

“因為柳婳姌的偏離,我才把你弄來著,想讓你代替她。”

她神色淡然,對於這個答案沒有太震驚,因為一直都覺得此事和系統脫不了幹系,如今算是證實了猜想。

“此事本就違背常理,何況逆轉時空讓你來到此,已消耗了大半能量,本就沒有回去的可能……”

當初出柳婳姌覺醒,劇情偏離,因為相似的長相,信號探測到了柳姝青。

系統為了維護劇情,覆出了巨大代價穿越時空才將她帶到了此處,系統當初也沒想到不能強行控制她,每每想起都很是後悔。

因此系統自那之後受到權限越來越多,加之後來一系列事情,它如今已不能變為人的形態,也更沒有第二次穿越的能力,當初說完成劇情能回去,是騙她的。

如今劇情已崩的不能在崩,它說不說出真相都沒什麽了,可若是能給柳姝青添堵讓其痛苦,系統很樂意說出來。

似是已猜到她下一個問題要問什麽,言罷,它最後瞧了眼客棧的方向,而後跳上了屋頂。

毫無情感波動的機械音,砸碎了柳姝青最後一絲希望。

柳姝青楞在原地,待反應過來,她小聲呢喃著,仰頭去看已上了屋頂要離開的大肥貓。

“你把話說清楚,為何會回不去?回來……”

她沒走出幾步,只覺得腦子一陣嗡嗡作響,眼前漸漸變黑,她踉蹌著扶上一面墻,身子不受控制,跌進了一塘算不上幹凈的積水中,濺起不少汙水。

雙眼模糊間,她好似看到客棧的門開了,裏頭沖出來了個熟悉的身影。

因著昨日裏斷斷續續下了幾回雨,即便是放晴了天氣,晌午也比前幾日涼快許多。

自此次出來後,柳姝青許久未做噩夢了,只是這一夜,又做了一整夜的噩夢,醒來時腦子昏昏沈沈,另她疲憊不已。

被積水弄濕的衣裳和抹胸早已被換掉,如今只穿了一身輕薄的玉色衣裙,到很是涼快。

客棧雖宿有女子,可這三更半夜,早都歇下了,因此衣裳是婁執換的。

想起回不去一事,她的眼眶濕潤,眼角滑落幾滴淚掉落在枕頭上。

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隨著那淚滴一同消失了,讓她覺得很累,不想在動,也不想在考慮以後的事,只想躺著。

她楞楞地看著床幔,只覺得很疲憊,似乎是因做噩夢消耗了精力,又許是受情緒影響。

回想起來昨夜發生的一切,以及神色朦朧時出現的身影,眼睛變得愈發空洞。不知過了多久,她動了動身子 ,擡手拭去眼角的淚,將濕了多大片的枕頭翻了個面。

半晌,她坐起身,扭頭看向一邊,一眼便瞥見男人逆光站於窗前,似乎仰頭眺望著遠方,不知在思索什麽。

“婁執。”柳姝青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朝著窗邊的人喚了一聲。

聽到那些許沙啞的呼喚,他回過神,微微偏頭朝身後瞥了一眼,合上窗戶將桌前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端了過去。

柳姝青面色蒼白神色暗淡,看著將藥遞到跟前的男人,對上那漆黑的眸子,她蠕了蠕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補氣血的藥,不曉得對你有沒有用,趁熱喝吧。”婁執抿嘴看著她,忽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她接過那碗難聞的藥汁,垂頭看著碗中黑乎乎的湯藥,沒有片刻猶豫一口氣全喝了。

婁執不語,從拿出一包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打開遞給她。柳姝青看了他一眼,湊近一看,只見他手心放著的,是一包裹滿糖霜的蜜餞。

前些日他有些上火,抓了幾副藥,柳姝青怕他苦特意買的。

她送的東西,婁執總是會好好收著,連這蜜餞也只是一日吃上一兩顆,如此便留到了現在。

沒成想拿來哄他玩意,如今卻被他拿來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只覺得喉間哽了什麽東西。原本沒覺得多苦的藥,此時餘留在口中的那點殘渣,竟變得苦澀及了。

她喝藥從不需去苦味的零嘴,若是往常定不會要,可這回卻沒有拒絕,她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 ,接連往嘴裏塞了兩顆蜜餞。

看到這一幕,婁執一楞,眼中閃過絲錯愕。她一沒喝醉意識不清,二沒有求於他,如今竟在他面前哭了?

驚訝歸驚訝,他沒表露出來。

二人皆沈默不語,片刻後,柳姝青率先開口:“昨夜跟出去了,對嗎?”

婁執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他起初只以為柳姝青去如廁,靜等了片刻,依舊不見人回來,放心不下才出去尋人,因此撞見了她同貓說話的一幕。

他好奇,便跟著,後來柳姝青暈倒他出來時,那只貓已不見蹤跡。

會說話的貓,以及她們奇奇怪怪的對話,那白貓是妖精,這是他下意識想到的。

他從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直到見了那只會吐人言的貓,聲音還如此奇怪,說話也不好聽,它不是妖還能是仙不成?

可那時,他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在想柳姝青也是妖嗎,又會是什麽妖,以及,她到底瞞了多少事。

他起先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可後來想了一整夜,忽然便接受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才見過多少東西?

婁執喉結微動,俯視著她疑聲問:“你是妖?”

那聲音很輕,沒有任何懼意,仿佛只是在問她什麽稀松平常的事。

聽到這聲質問,柳姝青仰起頭朝他看去,那雙水氣氤氳的眼中滿是不解,片刻,她恍然婁執為何會誤會自己是妖。

“若我是妖,你不怕嗎?”看著婁執一臉平靜,她很是好奇。

她若是妖,便不會隨意被拿捏了。

看這反應,不用在多說,顯然,她不是妖而是人。得了答案,婁執輕搖頭,“你不會害我。”

他說的這般篤定,柳姝青啞然,看著俯視著自己的男人,有片刻失神,他才知道多少,敢這般信任她。

“你若有害人之心,我便不會好好站在這了,不是嗎?”他不覺得柳姝青對身邊人的好是裝的,那多累啊。

柳姝青沒回他的話,沈默片刻,忽然又似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回不去了。”

她不是柳婳姌,婁執知道了,可她來自何處,婁執卻是不知道的。

昨夜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知柳姝青來自哪,只知她來到這是因為那只貓,而那貓有辦法把她弄到這,卻沒辦法送她回去。

“你的家鄉,離這很遠嗎?”那只貓說逆轉時空費了很大勁,所以,是不是說明她不屬於這個時期?婁執有些悵然,不知她會是古人還是後人。

看著耷拉著腦袋,神情悲傷的姑娘,他蠕了蠕嘴,終是不忍太過直接,換了個問法。

他少時看志怪一類的書,曾在書中看到過能穿梭時空的法器。

相傳西王母有一神器,通宵陰陽,通人間仙境,可辨妖魔,能通曉古今,亦能破開時空穿梭其間,此物名為昆侖鏡。

後來在一次宴會中,神鏡被人盜走,至此下落不明。如此,能有穿梭時空的能力,那貓或許不是妖。

他只當穿梭時空是人們捏造的怪力亂神之事,卻不想,會是真的。

“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或許,也可以說,來自未來。”

柳姝青原本不打算告訴穿書一事,因為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可如今他都聽到了,要瞞也瞞不住了。

若有人告訴她,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世界,只是別人編寫的一本書,而自己還是個被一筆帶過的蕓蕓眾生,她會接受不了,這便是她不想讓婁執知道的原因。

婁執不語,坐到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面前的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在她說來自另一個世界時,他只是眸光微閃情緒波動並不大,想來是提早做好了心裏建設。

柳姝青向他講述了一切,穿越,系統,以及她因何代替了柳婳姌一事,唯獨沒說自己是穿書一事……

她語氣很是平緩,期間一直暗暗註意著婁執的表情與情緒波動。

《折枝雀》中從未提到過多關於朝堂與汴京的事,婁家眾人也未曾被提及。他所經歷的一切,不是被安排好的。

柳姝青不希望他知道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怕他會因此去懷疑自己的存在,去懷疑往事,以及所受的所有苦難與幸福是提早被人安排好的。

他該只看當下,去追尋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她曾花了許久才接受了穿書一事,那過程無疑是痛苦的,這種痛苦,她不想婁執也經歷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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