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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九只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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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九只貓貓

裴彥驍下意識地接過燈籠才緩過勁來,內心深處有種逃離的沖動,再不願在此兇肆繼續待下去。

匆匆丟下一句“把門關好”,他提著燈籠頗有些狼狽地逃走了。

君莫離等他走進裴家大門,聽到清脆的關門聲,才關好店門,轉身環視店中眾紙人,眼含警告:“不許再嚇他了。”

咦,她為什麽要說又?

紙人們或是別開眼,或是低下頭,都不敢看她。

君莫離無奈搖搖頭,埋頭幹活,天亮前她得趕制出足夠的紙船,沒有時間浪費。

手中紙燈籠輕飄幾乎沒有什麽重量,裴彥驍卻覺得心裏沈甸甸的。

他想起來之前他為什麽要待在國外了。

就是因為這半條街的營生,全是替往生者服務的。

都說孩子眼睛最清,能看到成年人看不見的東西。裴家有這麽多租金,不至於買不起其他地方的房子。以往家裏都是大人就算了,等裴彥驍出生,家裏有了那樣小的孩子,就應該找機會搬走。

這種說法,裴家人原先也不甚在意的。

他們家就坐落在兇肆一條街的末端,裴彥驍不是從小到大都挺健康的嗎?也從來沒有撞見過什麽不該撞見的“好兄弟”。

再說了,什麽年代了?要相信科學。

裴彥驍回到家裏,心中的悸感才去了。

他看著手中的紙燈籠,又憶起那個少年時期的夏末之夜,似乎也有人送了他一盞燈籠。

懵懂中,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手柄,原本變得漫長詭異怎麽也走不到頭的小巷,幾步就走到家了。

他回頭去找,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個給他燈籠的人。

想到這裏,裴彥驍將手中的新燈籠放下,開始在家中翻找。

他找過神龕,又找過幾個鬥櫃,均無所獲。

裴彥驍深思片刻,轉身推開了那個原本屬於他,在他出國後逐漸淪為雜物間的房間,終於在某個已經許久未曾打開過的吊櫃裏找到了那只舊燈籠。

將兩只燈籠擺在一起,除了一個舊一個新,手藝風格幾乎是一模一樣。

裴彥驍感到疑惑,難道當年送他燈籠的人就是君莫離?

不,不對,記憶中的那人明明比他高,聲音溫柔,應當比他大,和君莫離的聲音和年齡都對不上。

看著面前的兩只燈籠,裴彥驍又想起兒時的恐懼。

他已經全回憶起來了。

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異常的,只是當時他還小,還是個小學生,經過那一次怎麽也回不到家的事件之後,他就病了一場,高燒了好幾天才退。

之後的日子雖說再也沒發生過那天的怪事,但他總覺得他走過巷子的時候,紙紮店裏的紙人紙馬都好似在看著他。

記憶中,父母為此和爺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但爺爺堅持不搬離。

後來父母就帶著年幼的他住到了城市的另一頭,一個沒有半間兇肆的街道,遠離了城市這處令他心生抗拒的地方。

童年帶給人的影響是深遠的。

如今裴彥驍長大了,仍是無法完全無視這裏的異常。

說他有心理陰影也好,或者是他疑神疑鬼也罷,他不想繼續長期居住在滿是香燭紙紮的地方,是無可厚非的。

但他下不了決心。

他本來是打算收了國內的產業,去國外定居的。

因此在回國之前,國外的事情一概沒有收拾,只想等爺爺病情穩定一些,就勸服老人家隨他去國外定居。

至於碧水巷的房子,自然是需要打理清楚。

但是他爺爺居然給君莫離登記了居住權,君莫離又沒有其他房產可以居住——君家兇肆屬於商業用途,是不許商住混用的。

根據相關法規,在合同存續期間,君莫離都有居住在裴家房產裏的權利。

他倒是想不管不顧賣掉一走了之,畢竟買賣不破租賃,就算是賣給別人,君莫離也有居住權。

但君莫離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家裏也已經沒有旁人了,他是可以這麽做,但這樣做太冷酷無情。

眼下房子還姓裴,他們和君家是多年的街坊,總會照顧君莫離幾分。

可誰知買家會不會為了完全收回房權使出什麽手段?

光是讓人騷擾一段時間就足夠君莫離無法正常生活了。

君莫離已經夠困難了,他不能再雪上加霜。

本來裴老爺子收留她是件好事,要是被他給辦成了惡事,像什麽樣子呢?

裴彥驍收好兩只紙燈籠,心想著這件事倒也不難解決。

君莫離想要繼續經營君家的鋪子,他無法阻止改變,那他可以在其他地方另外給她一些幫助。

比如替她聯系一間學校,不拘是不是本科,先將人送去讀書。

專升本也是一條路子。

等君莫離和同齡人接觸多了,有了更多鮮活氣息,知道了大部分普通平常的女孩子們是怎麽樣學習生活的,應當就會改變主意。

人都是會向往更積極的更有前景的生活的不是嗎?

等君莫離明白了開兇肆並不是最好的出路,認真讀書,甭管她還繼不繼續深造,他都替她兜底,在她常住的地方單憑一個房子給她,也算報償她這麽些年替他盡孝的心意。

打定了主意,裴彥驍一邊備菜準備做飯送給爺爺,一邊聯系當地的招生辦。

想要讓人繼續學習,得先弄清楚君莫離的學籍還在哪裏。

巷子那頭,君莫離在紙人們的幫助下忙活了半宿,終於制出了足夠的紙船。

去世的老人年輕時是海員,在外頭跑船,彌留之際,一直說船上的老夥計們來接他了,要一起去航海。

君莫離替過世的老人家紮了大海船,上頭卻只有一個船工。

天亮之後家屬來人,見了就問偌大一條船,為什麽沒有其他人,他父一個人怎麽開得了那麽大的船。

“不得再紮幾個水手?”

不都是要多紮幾個紙人下去伺候的嗎!

君莫離暼了對方一眼,並不照做:“到時候就會有很多人了。”

把鬧喳喳的家屬說得全都一靜,心裏毛毛的。

本來有個親戚看她年輕貌美想做媒,聽到這種神神叨叨的話也閉嘴了。

漂亮姑娘是少有,腦子傻點都沒事,但這個方向的癲,誰也不敢沾惹啊!要不起要不起,滲的慌。

大爺的兒子主理喪事,聞言狠狠皺眉。

要不是亡父臨死前用力抓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來君家買紙紮,他才不會過來。

這半條街都是做這個生意的,晦氣得很。他們家自從十幾年前搬離之後就再也沒往這邊來過。

按他的意思,紙紮當然是要買,但是沒必要跑到這兒來。

A市這麽大,也不止這條街有這些店,就近找一個不就行了?

而且這樣式是不是太老氣了點?

君莫離看對方踟躕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無非是看不上她,看不上她的手藝。

若是一般的同齡人,肯定會覺得羞惱,會極力去爭辯,替自家紙紮正名。

但她對他人的嫌棄無動於衷,像是根本沒有多少感情一樣,只木著一張臉,等人付款。

是人家要買她家的紙紮,又不是她求著對方買。

對面沒猶豫太久,雖然心裏不滿意,但老父親遺命在前,他們做子女的萬萬不敢違命。左右是一些紙紮,大不了再去其他店鋪多買點式樣新奇的,到時候多燒一些。

“多少?”

君莫離語調平平:“六百六十六。”

還行,雖然不便宜,但在馮家人的接受範圍之內。

中年人打開真皮錢包,準備付錢,就聽年輕女店主補充:“船另算,五百。”

“多少?”

中年人聲音都破了調。

其他家人也都呼啦一下圍了過來,震驚過後就是憤怒:“你這丫頭,怎麽訛人呢?這一套六百六十六就不便宜了,還船另算?五百一艘?你怎麽不去搶!不買了不買了!什麽人吶!”

中年人氣呼呼地收起錢包,用力揣回兜裏,瞪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斥道:“發這種財也不怕有沒有福享!要不是看你是個小丫頭,我非揍你不可!”

要不是亡父的遺命,當他們樂意來這裏買這些破爛嗎?

無論他們怎麽叫嚷,君莫離都沒有多少情緒波動,等他們罵完一段,才點點頭:“不買也可以,請吧。”

氣得對面差點當場破功要動手。

君莫離是真不在乎。

她家的紙紮,跟尋常店鋪的自然是不同。

五百一艘還是看在是老街坊的面子上才打的五折價,若是陌生客戶,她都開價一千的。

看君莫離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對面氣得拂袖而去,在大門口狠狠啐了一口才走。

裴彥驍去給爺爺送飯路過,聽了一耳朵,無奈嘆了口氣,還是拐進來,剛要說什麽,君莫離就起身關門落鎖:“去給裴爺爺送飯嗎?我也跟你一起去。”

裴彥驍想想保溫桶裏的食物確實不能耽擱太久,也怕爺爺在醫院餓壞了肚子,便同意了。

倆人結伴走到巷子外打了車直奔醫院。

路上顧忌有出租車司機在,裴彥驍只略問了幾句家常,知道她忙了整宿沒吃,下車後在醫院門口替她買了一屜小籠包配豆漿。

“你先吃著,吃完再上來。”

君莫離拎著就走:“沒事,我邊走邊吃。”

醫院門口到住院部還有挺長一段距離的,足夠她吃完了。

裴彥驍這時才問:“你平時都這麽開價的?”

動轍五千一萬的,那紮的是紙還是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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