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玩具不想被玩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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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玩具不想被玩了23
明月從來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摩自己。
這麽分析，揣摩的次數多了，她不平靜的，躁動的心就安靜下來了。
她知道了她潛意識想要什麽，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也因為有自己的底線而對這些目的停滯不前。
她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猶如困獸，心中焦躁，會因為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而控制不住情緒的狀態了。
也許是因為認清了自己是個怎麽樣的人，這段時間以來她格外的平和。
辭職這件事她已經考慮一星期了，但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因為她不知道關惑還需不需要她。
不管是之前偷偷睡了關惑欠他的，還是對於關惑的恩情回報。
只要關惑還需要她，她肯定是不能走的，這是她為數不多的道德感在支撐的事。
但她又不喜歡當秘書，整天在大城市裏穿梭。
她現在手上有一些錢，她用這些錢投資也賺了一點兒，不多，夠用。
她想回老家生活。
兩個念頭撕扯著。
今天，關惑讓她撕扯的兩個念頭有了結果。
關惑有錢，他會有很多秘書，不缺她一個。
而且她已經給他培養出了兩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秘書，夠用了。
中午在食堂吃完飯，明月去打印了辭呈，隨後拿去了人事那裏。
人事本來看到這個關總身邊兒第一秘書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但等她看到顧秘書遞給她的辭職信，以及辭職信之後，笑臉就不自覺收起來了。
“顧，顧秘書，這個，要走流程的哈……”
人事訕笑著說。
明月點頭：“我知道，麻煩盡快一點兒，我有點急。”
“好的，我知道了。”
人事把她的辭呈收起來，仿佛無意一樣問：“顧秘書你怎麽忽然想辭職了？要知道關總的秘書位置別人可是想擠都擠不進去……”
她的話消弭在明月冷淡的眼神中，莫名就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明月對她點點頭，“辛苦。”
人事艱難的笑了笑。
在她離開之後第一時間就把這消息發給了關總。
於是等明月回到工作樓層，還沒來得及坐下，趙助理就站起來說：“顧秘書，關總讓你進去一下。”
“我知道了。”明月對他點點頭，“謝謝。”
趙助理搖搖頭。
明月敲了敲門，等裏面傳來應聲之後，她打開門進去。
關惑正在抽煙。
明月跟了關惑一年多，完全沒見過他抽煙，她還以為他不會這種東西來著。
淡淡的，帶著點兒薄荷味道的煙味兒在辦公室裏彌漫。
明月皺起眉頭。
關惑看到她的表情，擡手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
他擡手扇了扇，打開辦公室內的換氣系統。
明月有些出神，她忍不住想，自己是為了讓關惑滅煙而故意皺眉，還是無意皺眉。
她最近總是無時無刻都在分析自己的行為動機。
兩人都沈默著，沒人說話。
就在明月站的腿都在發麻的時候，關惑緩緩出聲，“你如果對我有什麽不滿意，可以說出來。”
他斟酌著，這段時間以來，跟她交流的時候語氣第一次這麽平緩。
“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商量，你不用一上來就走到離職這一步。”
關惑語速不快，他沒有看明月，而是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明月對他能說出這些話有些驚訝，但也僅僅只是驚訝。
她看著關惑，那張曾經讓她癡迷不已的臉依舊很好看，可她卻在扒清楚自己，在他有一點點不符合她預期之後，就全部收回了投註在他身上的情感。
“關總，我很感激您曾經對我的幫助。”
明月對他微微一鞠躬，隨後直起身體，“您對我的幫助我一直記在心裏，以後也會償還您對我的金錢幫助，當然，人情償還不了，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而我又能做到的，您可以聯系我。”
“至於目前我手裏的工作，我會在離職前交接好，您不用擔心。”
關惑閉了閉眼睛，聲音微啞，“真這麽想離職？”
“是。”明月的語氣平靜而坦然。
關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用恩情強迫明月，在明知道她不願意的情況下要求她繼續給她做秘書？
關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讓他開不了這個口。
但他同樣也不願意就這麽放明月走。
他心裏的念頭都是朦朦朧朧的，不想放人，卻連原因都想不出來。
明月見他一直不說話，就微微一點頭，“那您休息，我就不打擾您了。”
她轉身往門外走去。
關惑放在腿上的手張開又握緊，有一瞬間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無賴的用恩情綁架她。
但他最終也沒有。
三個秘書都是被她培養出來的，知道她的習慣，且早就接收了她手裏的資料跟人脈資源。
她的離職並不會帶來什麽影響。
順利的在一星期之內交接完，她離開了公司。
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她看了眼六位數的餘額，決定繼續炒股。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兩個行李箱，一大一小。
放學後關典進來看到行李箱都楞住了，他很少問明月工作上的事，明月也不會主動跟他說。
因此他連明月這幾天辭職了都不知道。
他看著行李箱，“你要出差很久嗎？”
明月搖頭，“我辭職了，打算回老家。”
她對關典道：“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這裏的房租我給你續了一個月的，我記得你上次說有人找你當模特？”
“學習之餘可以去試試，如果你不想用關家的錢，那也是一條出路。”
明月說著進了廚房，“都要走了，我給你做頓飯吧。”
關典木木的跟著她進廚房，給她切菜洗菜打下手。
他想過很多他跟明月的可能與結局。
唯獨沒想過這種。
“就……這麽辭職了？”關典問。
明月點頭，“嗯，本來我的專業也不是這個，現在公司裏又培養出了三個秘書，自然就不需要我了。”
關典切菜的手停下，“我…你非走不可嗎？”
明月嗯了一聲。
她想去看看奶奶的墳，去年過年她都沒回去。
刀被放在案板上，關典看向明月，語氣近乎祈求，“那你能帶上我嗎？”
明月看向他，看著他發白的臉，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不能。”明月早就在這段時間裏想清楚了，關典是跟她的過去類似，甚至比她慘。
但他們其實在本質上又是不同的。
她因為幼年的貧窮而缺乏安全感，明明開銷並不大，卻總是無意識的做出拜金行為。
關典並不缺錢，他缺的是愛跟關懷。
人跟人終究不同，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樣。
她那種試圖通過幫助關典，來彌補從前的自己的行為，何嘗向虛空拋擲自己的情緒？
她的所有救贖都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而關典也沒有感覺到被救贖。
從根本上就是有偏差的。
“抱歉。”明月知道關典可能因為之前游樂園的敞開心扉，而對她格外依賴。
但她很清楚，當時換成任何一個人，只要是對的時間跟地點，還有正確的事件，那麽關典依賴的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她只是剛好在那個時間而已。
關典聽著她清冷的聲音，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關典，你如果想要被愛，那就別去別人的身上尋找被愛被珍惜的可能。”
明月把火關掉，她轉身看著關典，“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你唯一能試著去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甚至用自己舉例子，“你看，我之前可以對你好，但我也可以因為自己的規劃而放棄繼續對你好。”
“自己？”
關典臉上頭一次露出乖巧類表情之外的情緒，他譏諷的笑了笑，“你讓一灘泥水去相信，去珍愛自己？顧明月，你為了擺脫我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明月看著他變臉，略微驚訝了一下就收斂了表情。
“這點確實很難。”明月扯了扯嘴角，“但你只有你自己了。”
關典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緊抿著唇，忽然擡手抓住明月微涼的手腕。
收緊。
他卑微的祈求，“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很聰明，可以賺很多很多錢！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你騙我說你對關惑沒意思，我都信了！你帶我走行嗎？”
明月：“……”
他什麽時候知道她對關典有意思的？
不過無所謂，反正現在沒意思了。
明月推掉他的手，“關典，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太卑微。”
“因為在不愛你，不心疼你的人這裏，她不僅不會因為你的卑微而心疼妥協。”
“甚至還會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
“抱歉。”
明月沒有繼續做菜，她推開關典往外面走。
但下一秒整個人都被從身後抱住。
關典柔軟的唇淩亂的印在她的脖頸上。
明月避了避，皺眉呵斥：“關典！”
關典依舊我行我素。
明月幹脆反手在關典肩膀上一個位置狠狠一捏。
酸麻脹痛的感覺讓關典一瞬間失去了對手臂的控制。
明月快步走到客廳，拉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就往出走。
關典的手臂還在麻痹狀態動不了，他只能靠著兩條腿追出去，急得眼睛裏都泛著水光。
“明月，姐姐你別走，你帶上我行不行？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
他此刻的慌張跟害怕都是真的。
可明月卻沒了從前的憐惜，她看都沒看他，“你是關家的人，他們不會讓你走，而且我也不想再跟你有牽扯。”
她推著行李箱往出走，進入電梯。
關典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眼眶泛紅，目光緊緊盯著她，生怕自己一個錯眼明月就會消失。
第24 玩具不想被玩了24
明月從電梯裏出來，看著眼眶泛紅的關典。
真像，如果有意的去在他身上尋找，她總是能看到一些他跟曾經的她的相似點。
明月忽然擡手，在關典楞怔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頭，力道很輕。
關典感覺著頭上溫柔的力道，充斥在心裏的暴虐跟陰郁莫名就散去了一些。
“小孩兒，每個人這一生都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的到來就只是為了給你上一課。不管是父母，伴侶，還是子女，都只能陪伴你人生的一段路程。”
“我知道你可能因為游樂園的那些事對我產生了一些依賴。”
“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也許那天做出那種事的人換成任何人，你都會對對方產生依賴？”
“我只是恰好在你需要一點溫暖的時候出現，給了你一點兒而已。”
“你要去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跟在我屁股後面過我的人生。”
明月目光有些出神。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又何嘗不是盯著，抓著關惑，試圖跟緊他的腳步跟他過同樣的人生呢？
“你非走不可？”關典的聲音很低。
明月點頭，“嗯。”
“那你走吧。”
關典後退兩步，別開臉，泛紅的眼眶在雪白的臉上依舊那麽明顯。
他緊咬牙關，下頜骨輪廓也因為這個動作而更加突出。
明月拉著行李箱往出走。
關典的手張開又握緊，他想不顧體面的去求她，挽留她。
可是她把話說的太清楚了，清楚到讓他覺得自己如果再跟著她，就是在無理取鬧一樣。
怎麽會這樣？
怎麽就這樣了。
明月走出來以後看了眼昏暗的天空，她想了想，幹脆沒去酒店，而是查了航班，確定有回老家那個市的航班之後就打車去了飛機場。
買票，上飛機。
夜班飛機等落地的時候已經淩晨，明月在機場旁邊兒的酒店裏住了幾個小時。
她衣服都沒脫，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爬起來，隨便吃了點早餐就坐上了市裏去縣裏的大巴車。
明明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但是越靠近家鄉，她就越興奮，同時也莫名的膽怯。
她拉著行李箱，回到了自己長大的村子。
村子裏變化不大，跟她印象裏差不多。
她一路走回去，看到了好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兒，他們蹲在路邊玩兒，看到之後好奇的看過來。
明月是很好看的，從前是臉上好看，後來跟在關惑身邊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氣質也就有了些變化。
明月緩步來到她從小長大的房子那裏，在看到二層水泥小樓的時候她楞了一下。
她記得她家是土瓦房來著。
隔壁鄰居奶奶出來，明月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婆，我家房子怎麽變水泥樓了？”
被她叫婆的馬奶奶打量了一下明月，眼睛一亮，“小月亮？你這出去三四年沒回來了吧？”
明月聽到小月亮的稱呼，眉眼柔和下來，她點點頭，“我之前幾年回來過，不過時間趕，只給奶奶上香完就回學校了，沒來得及回村裏。”
“難怪你不知道！”馬奶奶聽到她的解釋，心裏對她的那麽點不喜就沒了。”
她表情不屑的對水泥樓擡了擡下巴，“你爸城裏樓房住的覺得不夠寬敞，就回來蓋水泥樓住這兒了，也真是有臉，當初不給你奶一毛錢養老的，這時候就貼上來了！”
明月瞇了瞇眼睛，她對馬奶奶笑了笑，“謝謝您，我知道了。”
她站在水泥樓院子外面，從鐵欄桿往裏面看。
她跟奶奶最愛的大柿子樹被砍了，她小時候辛苦搭建的狗窩沒了，奶奶做的雞窩沒了，一切讓她感到懷念的東西都沒了。
這裏已經不是她的那個家了。
明月看著，有一個年輕人從裏面打開玻璃門出來，看到站在鐵大門外面的明月楞了一下。
一是奇怪為什麽有這麽好看，跟這裏又格格不入的女人站在他家門口。
二是他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她看上去眉眼間有點熟悉。
不等他想明白，門口的女人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青年納悶的折返回客廳，“姐，剛才有個女的站我家門口。”
“啊？”跟他相差不過一歲的女生跑門口看了看，“沒人啊。”
“走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我家親戚，我總覺得她看起來挺眼熟的。”
“應該是找錯了所以就走了吧。”
沒人關註。
明月把行李箱寄存在鄰居奶奶家，隨後步行去山上看望了奶奶，跟她說了兩個多小時的話。
她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把這段時間她對自己的思考也說出來了。
說完了一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她下山之後又去了已經破敗的土地公廟。
她奶奶不信佛不信道，只信山川地域的神靈。
按照她奶奶的說法，就是住在山上拜土地，住在海邊拜龍王。
小時候她被帶著，每個月都得來拜一次。
她虔誠的跪在土地公面前，希望土地公保佑她奶奶早點投一個好胎。
大富大貴，這一世不再受苦。
拜完土地，上完香，她朝鄰居家走去，一進去就看到了好幾個小時候看著她長大的老人。
她們圍著明月，明月把她帶回來的一些特產給她們分了之後，她們就笑的更開心了，跟她說著她血緣上的父親跟弟弟妹妹。
她妹妹成績不怎麽樣，上的技校，畢業之後今年被她血緣上的父親花了不少錢跟人脈關系塞進了一個醫院裏當護士。
至於那個弟弟，則還在上大學，成績還可以，就是愛談戀愛，每次放假回家帶回來的女朋友都不重樣。
她們這些老太太從一開始的八卦，到現在看到他帶女娃回來就皺眉只用了一年。
明月微笑著聽著，隨後看向旁邊兒一個一頭白發盤起，梳的整整齊齊的老人。
“劉奶奶，我五叔現在在幹什麽呢？”
劉奶奶提起這個兒子，真的是又驕傲又擔心，“還跟以前一樣，帶著幾個兄弟到處亂竄！”
旁邊兒的老奶奶打趣，“你別聽她的，你五叔叔現在手底下有五十多個人！風光著呢！”
明月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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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從來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摩自己。
這麽分析，揣摩的次數多了，她不平靜的，躁動的心就安靜下來了。
她知道了她潛意識想要什麽，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也因為有自己的底線而對這些目的停滯不前。
她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猶如困獸，心中焦躁，會因為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而控制不住情緒的狀態了。
也許是因為認清了自己是個怎麽樣的人，這段時間以來她格外的平和。
辭職這件事她已經考慮一星期了，但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因為她不知道關惑還需不需要她。
不管是之前偷偷睡了關惑欠他的，還是對於關惑的恩情回報。
只要關惑還需要她，她肯定是不能走的，這是她為數不多的道德感在支撐的事。
但她又不喜歡當秘書，整天在大城市裏穿梭。
她現在手上有一些錢，她用這些錢投資也賺了一點兒，不多，夠用。
她想回老家生活。
兩個念頭撕扯著。
今天，關惑讓她撕扯的兩個念頭有了結果。
關惑有錢，他會有很多秘書，不缺她一個。
而且她已經給他培養出了兩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秘書，夠用了。
中午在食堂吃完飯，明月去打印了辭呈，隨後拿去了人事那裏。
人事本來看到這個關總身邊兒第一秘書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但等她看到顧秘書遞給她的辭職信，以及辭職信之後，笑臉就不自覺收起來了。
“顧，顧秘書，這個，要走流程的哈……”
人事訕笑著說。
明月點頭：“我知道，麻煩盡快一點兒，我有點急。”
“好的，我知道了。”
人事把她的辭呈收起來，仿佛無意一樣問：“顧秘書你怎麽忽然想辭職了？要知道關總的秘書位置別人可是想擠都擠不進去……”
她的話消弭在明月冷淡的眼神中，莫名就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明月對她點點頭，“辛苦。”
人事艱難的笑了笑。
在她離開之後第一時間就把這消息發給了關總。
於是等明月回到工作樓層，還沒來得及坐下，趙助理就站起來說：“顧秘書，關總讓你進去一下。”
“我知道了。”明月對他點點頭，“謝謝。”
趙助理搖搖頭。
明月敲了敲門，等裏面傳來應聲之後，她打開門進去。
關惑正在抽煙。
明月跟了關惑一年多，完全沒見過他抽煙，她還以為他不會這種東西來著。
淡淡的，帶著點兒薄荷味道的煙味兒在辦公室裏彌漫。
明月皺起眉頭。
關惑看到她的表情，擡手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
他擡手扇了扇，打開辦公室內的換氣系統。
明月有些出神，她忍不住想，自己是為了讓關惑滅煙而故意皺眉，還是無意皺眉。
她最近總是無時無刻都在分析自己的行為動機。
兩人都沈默著，沒人說話。
就在明月站的腿都在發麻的時候，關惑緩緩出聲，“你如果對我有什麽不滿意，可以說出來。”
他斟酌著，這段時間以來，跟她交流的時候語氣第一次這麽平緩。
“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商量，你不用一上來就走到離職這一步。”
關惑語速不快，他沒有看明月，而是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明月對他能說出這些話有些驚訝，但也僅僅只是驚訝。
她看著關惑，那張曾經讓她癡迷不已的臉依舊很好看，可她卻在扒清楚自己，在他有一點點不符合她預期之後，就全部收回了投註在他身上的情感。
“關總，我很感激您曾經對我的幫助。”
明月對他微微一鞠躬，隨後直起身體，“您對我的幫助我一直記在心裏，以後也會償還您對我的金錢幫助，當然，人情償還不了，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而我又能做到的，您可以聯系我。”
“至於目前我手裏的工作，我會在離職前交接好，您不用擔心。”
關惑閉了閉眼睛，聲音微啞，“真這麽想離職？”
“是。”明月的語氣平靜而坦然。
關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用恩情強迫明月，在明知道她不願意的情況下要求她繼續給她做秘書？
關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讓他開不了這個口。
但他同樣也不願意就這麽放明月走。
他心裏的念頭都是朦朦朧朧的，不想放人，卻連原因都想不出來。
明月見他一直不說話，就微微一點頭，“那您休息，我就不打擾您了。”
她轉身往門外走去。
關惑放在腿上的手張開又握緊，有一瞬間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無賴的用恩情綁架她。
但他最終也沒有。
三個秘書都是被她培養出來的，知道她的習慣，且早就接收了她手裏的資料跟人脈資源。
她的離職並不會帶來什麽影響。
順利的在一星期之內交接完，她離開了公司。
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她看了眼六位數的餘額，決定繼續炒股。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兩個行李箱，一大一小。
放學後關典進來看到行李箱都楞住了，他很少問明月工作上的事，明月也不會主動跟他說。
因此他連明月這幾天辭職了都不知道。
他看著行李箱，“你要出差很久嗎？”
明月搖頭，“我辭職了，打算回老家。”
她對關典道：“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這裏的房租我給你續了一個月的，我記得你上次說有人找你當模特？”
“學習之餘可以去試試，如果你不想用關家的錢，那也是一條出路。”
明月說著進了廚房，“都要走了，我給你做頓飯吧。”
關典木木的跟著她進廚房，給她切菜洗菜打下手。
他想過很多他跟明月的可能與結局。
唯獨沒想過這種。
“就……這麽辭職了？”關典問。
明月點頭，“嗯，本來我的專業也不是這個，現在公司裏又培養出了三個秘書，自然就不需要我了。”
關典切菜的手停下，“我…你非走不可嗎？”
明月嗯了一聲。
她想去看看奶奶的墳，去年過年她都沒回去。
刀被放在案板上，關典看向明月，語氣近乎祈求，“那你能帶上我嗎？”
明月看向他，看著他發白的臉，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不能。”明月早就在這段時間裏想清楚了，關典是跟她的過去類似，甚至比她慘。
但他們其實在本質上又是不同的。
她因為幼年的貧窮而缺乏安全感，明明開銷並不大，卻總是無意識的做出拜金行為。
關典並不缺錢，他缺的是愛跟關懷。
人跟人終究不同，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樣。
她那種試圖通過幫助關典，來彌補從前的自己的行為，何嘗向虛空拋擲自己的情緒？
她的所有救贖都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而關典也沒有感覺到被救贖。
從根本上就是有偏差的。
“抱歉。”明月知道關典可能因為之前游樂園的敞開心扉，而對她格外依賴。
但她很清楚，當時換成任何一個人，只要是對的時間跟地點，還有正確的事件，那麽關典依賴的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她只是剛好在那個時間而已。
關典聽著她清冷的聲音，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關典，你如果想要被愛，那就別去別人的身上尋找被愛被珍惜的可能。”
明月把火關掉，她轉身看著關典，“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你唯一能試著去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甚至用自己舉例子，“你看，我之前可以對你好，但我也可以因為自己的規劃而放棄繼續對你好。”
“自己？”
關典臉上頭一次露出乖巧類表情之外的情緒，他譏諷的笑了笑，“你讓一灘泥水去相信，去珍愛自己？顧明月，你為了擺脫我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明月看著他變臉，略微驚訝了一下就收斂了表情。
“這點確實很難。”明月扯了扯嘴角，“但你只有你自己了。”
關典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緊抿著唇，忽然擡手抓住明月微涼的手腕。
收緊。
他卑微的祈求，“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很聰明，可以賺很多很多錢！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你騙我說你對關惑沒意思，我都信了！你帶我走行嗎？”
明月：“……”
他什麽時候知道她對關典有意思的？
不過無所謂，反正現在沒意思了。
明月推掉他的手，“關典，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太卑微。”
“因為在不愛你，不心疼你的人這裏，她不僅不會因為你的卑微而心疼妥協。”
“甚至還會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
“抱歉。”
明月沒有繼續做菜，她推開關典往外面走。
但下一秒整個人都被從身後抱住。
關典柔軟的唇淩亂的印在她的脖頸上。
明月避了避，皺眉呵斥：“關典！”
關典依舊我行我素。
明月幹脆反手在關典肩膀上一個位置狠狠一捏。
酸麻脹痛的感覺讓關典一瞬間失去了對手臂的控制。
明月快步走到客廳，拉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就往出走。
關典的手臂還在麻痹狀態動不了，他只能靠著兩條腿追出去，急得眼睛裏都泛著水光。
“明月，姐姐你別走，你帶上我行不行？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
他此刻的慌張跟害怕都是真的。
可明月卻沒了從前的憐惜，她看都沒看他，“你是關家的人，他們不會讓你走，而且我也不想再跟你有牽扯。”
她推著行李箱往出走，進入電梯。
關典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眼眶泛紅，目光緊緊盯著她，生怕自己一個錯眼明月就會消失。
第24 玩具不想被玩了24
明月從電梯裏出來，看著眼眶泛紅的關典。
真像，如果有意的去在他身上尋找，她總是能看到一些他跟曾經的她的相似點。
明月忽然擡手，在關典楞怔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頭，力道很輕。
關典感覺著頭上溫柔的力道，充斥在心裏的暴虐跟陰郁莫名就散去了一些。
“小孩兒，每個人這一生都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的到來就只是為了給你上一課。不管是父母，伴侶，還是子女，都只能陪伴你人生的一段路程。”
“我知道你可能因為游樂園的那些事對我產生了一些依賴。”
“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也許那天做出那種事的人換成任何人，你都會對對方產生依賴？”
“我只是恰好在你需要一點溫暖的時候出現，給了你一點兒而已。”
“你要去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跟在我屁股後面過我的人生。”
明月目光有些出神。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又何嘗不是盯著，抓著關惑，試圖跟緊他的腳步跟他過同樣的人生呢？
“你非走不可？”關典的聲音很低。
明月點頭，“嗯。”
“那你走吧。”
關典後退兩步，別開臉，泛紅的眼眶在雪白的臉上依舊那麽明顯。
他緊咬牙關，下頜骨輪廓也因為這個動作而更加突出。
明月拉著行李箱往出走。
關典的手張開又握緊，他想不顧體面的去求她，挽留她。
可是她把話說的太清楚了，清楚到讓他覺得自己如果再跟著她，就是在無理取鬧一樣。
怎麽會這樣？
怎麽就這樣了。
明月走出來以後看了眼昏暗的天空，她想了想，幹脆沒去酒店，而是查了航班，確定有回老家那個市的航班之後就打車去了飛機場。
買票，上飛機。
夜班飛機等落地的時候已經淩晨，明月在機場旁邊兒的酒店裏住了幾個小時。
她衣服都沒脫，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爬起來，隨便吃了點早餐就坐上了市裏去縣裏的大巴車。
明明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但是越靠近家鄉，她就越興奮，同時也莫名的膽怯。
她拉著行李箱，回到了自己長大的村子。
村子裏變化不大，跟她印象裏差不多。
她一路走回去，看到了好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兒，他們蹲在路邊玩兒，看到之後好奇的看過來。
明月是很好看的，從前是臉上好看，後來跟在關惑身邊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氣質也就有了些變化。
明月緩步來到她從小長大的房子那裏，在看到二層水泥小樓的時候她楞了一下。
她記得她家是土瓦房來著。
隔壁鄰居奶奶出來，明月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婆，我家房子怎麽變水泥樓了？”
被她叫婆的馬奶奶打量了一下明月，眼睛一亮，“小月亮？你這出去三四年沒回來了吧？”
明月聽到小月亮的稱呼，眉眼柔和下來，她點點頭，“我之前幾年回來過，不過時間趕，只給奶奶上香完就回學校了，沒來得及回村裏。”
“難怪你不知道！”馬奶奶聽到她的解釋，心裏對她的那麽點不喜就沒了。”
她表情不屑的對水泥樓擡了擡下巴，“你爸城裏樓房住的覺得不夠寬敞，就回來蓋水泥樓住這兒了，也真是有臉，當初不給你奶一毛錢養老的，這時候就貼上來了！”
明月瞇了瞇眼睛，她對馬奶奶笑了笑，“謝謝您，我知道了。”
她站在水泥樓院子外面，從鐵欄桿往裏面看。
她跟奶奶最愛的大柿子樹被砍了，她小時候辛苦搭建的狗窩沒了，奶奶做的雞窩沒了，一切讓她感到懷念的東西都沒了。
這裏已經不是她的那個家了。
明月看著，有一個年輕人從裏面打開玻璃門出來，看到站在鐵大門外面的明月楞了一下。
一是奇怪為什麽有這麽好看，跟這裏又格格不入的女人站在他家門口。
二是他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她看上去眉眼間有點熟悉。
不等他想明白，門口的女人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青年納悶的折返回客廳，“姐，剛才有個女的站我家門口。”
“啊？”跟他相差不過一歲的女生跑門口看了看，“沒人啊。”
“走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我家親戚，我總覺得她看起來挺眼熟的。”
“應該是找錯了所以就走了吧。”
沒人關註。
明月把行李箱寄存在鄰居奶奶家，隨後步行去山上看望了奶奶，跟她說了兩個多小時的話。
她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把這段時間她對自己的思考也說出來了。
說完了一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她下山之後又去了已經破敗的土地公廟。
她奶奶不信佛不信道，只信山川地域的神靈。
按照她奶奶的說法，就是住在山上拜土地，住在海邊拜龍王。
小時候她被帶著，每個月都得來拜一次。
她虔誠的跪在土地公面前，希望土地公保佑她奶奶早點投一個好胎。
大富大貴，這一世不再受苦。
拜完土地，上完香，她朝鄰居家走去，一進去就看到了好幾個小時候看著她長大的老人。
她們圍著明月，明月把她帶回來的一些特產給她們分了之後，她們就笑的更開心了，跟她說著她血緣上的父親跟弟弟妹妹。
她妹妹成績不怎麽樣，上的技校，畢業之後今年被她血緣上的父親花了不少錢跟人脈關系塞進了一個醫院裏當護士。
至於那個弟弟，則還在上大學，成績還可以，就是愛談戀愛，每次放假回家帶回來的女朋友都不重樣。
她們這些老太太從一開始的八卦，到現在看到他帶女娃回來就皺眉只用了一年。
明月微笑著聽著，隨後看向旁邊兒一個一頭白發盤起，梳的整整齊齊的老人。
“劉奶奶，我五叔現在在幹什麽呢？”
劉奶奶提起這個兒子，真的是又驕傲又擔心，“還跟以前一樣，帶著幾個兄弟到處亂竄！”
旁邊兒的老奶奶打趣，“你別聽她的，你五叔叔現在手底下有五十多個人！風光著呢！”
明月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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