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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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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追

天空飄起了一陣小雨。

村裏空落落的,又濕又冷。

整個村子像隱在霧中,村裏的村道、屋舍時而消失,時而不見。

濟望舒、唐裕風和白天翁帶領一部分萬紅枯教徒走了,剩下來的只有二十個教徒守在這村子裏。

小襖坐在古樹下的樹洞裏,身邊蜷縮著一只龐大的毒蟲,像個蜈蚣。

從前擋在門口的門板已經撤去,樹洞門口站著兩名佩掛尖刀的教徒,他們不像守護者,更像是看管囚徒的獄卒。

古樹自從被萬紅枯開鑿了一個樹洞,以及在樹下挖了暗道後,便一蹶不振,枯死了,它再未開花,長出新的芽或葉,卻仍昂然挺立著,不屈不撓,任憑風霜侵蝕。

曾經吊在樹枝上的那些人頭,都已經被山林中的野鳥吃幹凈了。滴淌的血水融入樹底下的泥土中,地面早已沒有血的痕跡。但血的味道已經滲入了這裏空氣,再也吹不散,化不開了。

小襖打了哈欠,有些困倦的樣子。毒龍發出細微的低鳴,如同回應一般,像是勸告小襖快快睡去。

小襖晃了晃頭,拍了拍毒龍油亮光滑、帶鱗甲的背,道:“我不困。”她終日待在這村裏,和毒龍帶在一起。

洞裏鋪了一張床,還有個吃飯用的小桌子。困了,她便在洞裏睡下;餓了,她只需吩咐門口的教徒,他們會給她送來吃的;要用熱水洗漱,她只需一聲令下,這些教徒就會為她準備齊全。

村裏的教徒尊稱她為“聖女”,對她十分尊崇。她在這裏什麽都不缺,卻唯獨不能離開這個樹洞,離開這個村子。

濟望舒和唐裕風要她留在這裏等他們回來接她,她便聽話地留在了這裏,日覆一日地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可是她等了太久,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想在村子裏逛一逛。

雨停了。

空氣中漂泊著淡淡的血味。

小襖起身,走出樹洞,兩名看守的教徒立刻伸出手攔住了她,“聖女閣下,您不能離開樹洞,還請回去。”

“我想在村裏走一走,看一看也不行嗎?”

“不行,請恕罪。這是教主的命令。”

小襖大聲道:“我要出去。”

兩名看守的教徒對望了一眼,他們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一聲可怕的吼叫從樹洞中傳來,毒龍探出頭,兩只鮮紅的觸須像鞭子似的甩動了一下,劈啪兩聲,他們二人便被觸須打飛,昏迷了過去。

“幹得好。”小襖回頭沖著毒龍微微一笑。

一人一蟲出了樹洞,在村子裏到處亂晃蕩,驚動了守在村中各處的萬紅枯教徒。

他們跟在小襖身後,雖然想攔住小襖,卻又不敢近身上前,怕被小襖身後的毒龍咬死。

小襖看到那群人驚慌失措的模樣,便誇耀似的對毒龍道:“他們都怕你!”

他們穿進穿出一間又一間滿地狼藉的屋子,本是想在屋中嬉戲玩耍,小襖卻漸漸覺察出這些屋內的裝飾分外眼熟,竟心生悲痛,難以抑制眼淚流下,連玩樂的心思也無了。

小襖和毒龍來到一間空屋,看到屋門緊閉,門前一片荒蕪,忽然心口疼,頭也如針紮般疼起來了。她問那些教徒:“這裏是誰的家?”

那些教徒不敢回話。

小襖疼得頭痛欲裂,眼前卻好像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幻影,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老人。

那老人仿佛在笑,在對她說:“小襖,我們回家了。”

熟悉的話語,牽動了她的心弦,她的眼淚像源源不斷的流水,從她眼中奪眶而出。如同受到感召般,她奔到屋門前,打開屋門,沖了進去,裏面等待她的只有空洞寂然,她驀地睜大眼睛不動了。

“爺爺……”淚光在她眼中閃爍了兩下,她想起了被短暫遺忘記的一切。

江西晴背著巫嵐逃出暗道,爬出樹洞後,向著外面一路狂奔。但她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跑起來著實有些吃力,尤其還是這黑燈瞎火的時候。

不出意外,葛錚很快就追趕上了來,他對江西晴和巫嵐緊追不舍,跟著她一塊跑進了毒屍林。

江西晴聽見身後的風響,便知葛錚已經離她很近,要朝她背後下手了,她連忙閃身躲開,回頭就見葛錚手握細彎刀刺了個空。

由於這一躲,她腳崴了一下,背上的巫嵐隨她一起跌到了地上,滾到了一棵樹下。她的手臂被什麽東西刮傷了,手裏緊緊抓著玉蟬衣。

葛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舉起刀,朝著江西晴再次刺去。

江西晴就地滾了一圈,葛錚的刀紮進了土裏,又一次撲空。

葛錚已經急紅了眼,恨不能立刻就拿到玉蟬衣。他不能馬上解決江西晴,便將目光投向了巫嵐。他輕輕一躍,來到巫嵐身邊,拿刀指著巫嵐道:“快交出玉蟬衣,否則,我就殺了巫嵐!”

此時江西晴已經一骨碌爬起來,站在溪岸邊。她聽了葛錚威脅的話,急喝道:“不要!”

葛錚暴怒地吼道:“那就拿來!”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面目猙獰可怖。

江西晴看了眼手中的玉蟬衣,心中無奈嘆息一聲,打算就此將聶東樓交給她的寶物拱手相讓,忽聽到溪流聲,她心裏又有了別的打算。

江西晴道:“你要這玉蟬衣是吧?好,我給你!”

她大手一揮,玉蟬衣輕飄飄地落入了黑溪中,它漂浮在水面上,順著溪流急速遠去。

葛錚卻已經完全被玉蟬衣迷住了,他急於撈上玉蟬衣,竟然一時忘記了黑溪有毒,噗咚一聲,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溪水中。

他一碰了這水,便發出淒厲慘叫,水面冒出滋滋的聲響,他瞬間化為了屍水,與黑溪融為了一體。

江西晴目睹到這一幕時,人都呆住了。她原只是想用玉蟬衣把葛錚引開,沒想到他會為此做到這種地步。

她望溪嘆道:“何至於此,只是一件物品罷了!難道一件衣服比人的性命還重要嗎?”

“是啊,真是個不惜命的蠢材。”龍朝雲的聲音從樹林的另一邊傳來,“比起他,江姑娘可以稱得上是急中生智!”

江西晴聞言,慌忙跑到巫嵐身前,拔出金鱗刀對準龍朝雲。

“龍幫主,玉蟬衣現在不在我手上了,你若是想要,就去追!”

江西晴揮刀指了指那條黑溪。

龍朝雲道:“我本來是想坐山觀虎鬥,趁亂搶走玉蟬衣,現在卻不需要了。為了這麽個東西,讓我追著溪流跑,這更無可能。”

“至於你和巫嵐……”龍朝雲忽然走近了幾步,盯著江西晴道,“你們都中了白天翁的毒,就不需我動手了。”

“等等,那聶東樓呢?”

“你覺得呢?當然是死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是多操心自己的性命吧。白天翁得到了可治病解毒的愈疾仙丹,恐怕馬上就要帶著寶貝趕來追你們了,不知你們是去是留呢?”龍朝雲瞄了眼巫嵐,目光深邃,“他想要的可不止珍寶,還有某個人,以及這個人身上的價值。”

“那你呢?你不想要愈疾仙丹了?”

“我沒有力氣繼續和你們在這裏鬥來鬥去,這是一場毫無劃算的買賣。”

龍朝雲說完,袖袍翻飛間,他已沒入林中,不見了蹤跡。

危機解除了,江西晴緊繃的身體徒然放松,她身體一軟,癱坐到了地上。可是她轉念想到為了護他們逃走而慘死的聶東樓,她又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她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是當時最好的選擇,可心底還是免不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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