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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誕踏入狹小的茅廁,方才挺直了腰桿。周大人對他心存戒備,周府廣闊,想要從中取得物品實非易事,若再遭人跟蹤,更是麻煩不堪。

就在他苦思無解之際,一道身影忽然閃入眼簾。未及他驚叫出聲,便有一只手緊緊捂住他的嘴,猛地一拉,兩人迅速躲藏於茅廁的暗影之中。

“大公子,是我!”

順騰?

顧誕瞪著他,用眼神詢問他來這裏做什麽?忽然又一緊張,是不是顧衡出了什麽事情?

“公子在客棧。”順騰松開顧誕,快速說道,“公子說今晚可能要下雨,讓大公子盡快回去。”

顧誕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公子說這府上有狼,我也不懂。”

順騰早就到了周府,只是進不來,進來以後才發現周府到處都藏著暗衛,那些人雖然沒穿士兵服,可只要有點武功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顧誕沈思片刻就懂了:“你快回去守著三公子,知道了。”

順騰點了點頭隨即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這邊摸瓜正混進了周府廚房。

前陣子因為瘟疫,他常常來周府偷食物給顧星舒吃,按照他的話來說,這周府的食物肯定最安全,不用擔心有毒。

熟門熟路進來,他在這裏還認識了一個打下手的老婆婆,經常受另外老婆婆擠兌,那老婆婆收了他的銀子,自然願意給他一些想知道的信息。

顧星舒讓他做的事情很簡單,看看廚房裏的牛羊肉都送去了哪裏?一天的消耗量是多少?

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不能直接問,於是摸瓜按照顧星舒教的拿到信息後又給那老人多給了些銀子。

顧星舒等到深夜才見顧誕一身酒氣從回來,而他身後還跟著段笑天。

“大哥……”

顧星舒話說一半止住了,顧誕向他“噓”了一聲,等段笑天進來把門關上,蠟燭隨後也吹滅了。

“好弟弟啊,今兒陪哥哥睡覺,我們哥倆好好嘮嘮”。

顧誕說著一口醉話,臉色卻很深重。

顧星舒還未反應過來,接著窗戶外面出現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他心裏一驚,難道這麽快被發現了?

順藤摸瓜立馬過來擋在顧星舒面前,春竹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時刻準備離開。

顧星舒握緊了手中的折扇,心想今晚送走文祖福和曹子秋是正確的,可現在跟蹤在外面的人是誰?

窗戶外面的人影大概是在聽裏面的動靜,站了好一會沒聽到聲音才離開。

房間裏的燈並未點燃,段笑天過去站在窗戶那等了會才將窗戶打開,外面沒有人。

“……誰?”顧星舒低聲問。

顧誕說:“客棧小二。”

顧星舒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心中早已埋下懷疑的種子,總覺得有人在暗中密切註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然而,他從未將疑慮延伸至客棧之中,如今回想起來,即便他們不幸被察覺,亦能輕易找出借口,洗脫自身的嫌疑。

顧誕重新掌燈後才過來坐下,順騰覺得這樣不安全,於是帶著摸瓜出去守著了。

“公子,那我們今晚還走嗎?”春竹問他。

顧星舒點了點頭:“走,你先回房間,等會走的時候叫你。”

“好。”

房間裏只剩下了倆兄弟與段笑天,三人合坐一邊,都不沒說話,而是在紙上寫。

顧星舒:你們發現了什麽?

顧誕:我收到順騰消息就取消了計劃,我發現周府有很多暗衛,而且冀州城兵力不下這個數。

眾人擡頭,看向顧誕,兩萬兵馬!

顧星舒霍然起身,質疑道:國泰民安之際,豈能需要如此龐大的兵力?即便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也不可能有一座城池駐紮如此眾多的軍士!

他直接問了出來:“他想做什麽?!”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得了他,因為誰也不知道周大人私養兵馬要做什麽?

顧星舒的目光猶如閃電般驟然落在段笑天身上,眼神鋒利如冰冷的劍芒,逼得在場眾人不禁楞神片刻。

“你知道什麽?”顧星舒盯著他問。

“三公子,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段笑天總覺得自從楚蕭走後顧星舒對他的態度就很讓人尋味。

顧星舒不回他,而是又問了一遍:“你是楚蕭的人,還是你父親的人?”

對於他直呼楚蕭的名字,段笑天倒是沒什麽反應,倒是把顧誕嚇了一跳。

“衡兒,不得無禮!”

段笑天沒在意:“公子,我是皇上的人。”

顧星舒目光凝重地註視著他,仿佛在權衡他話語中的深意。在這個關鍵時刻,若段笑天不能成為己方助力,便不得不有所取舍。

段笑天自然深知顧星舒的顧慮,他從懷中緩緩取出一件物品,顧誕立刻警覺地挺身而出,擋在了顧星舒前方。

“三公子可見過此物?”

顧星舒掃了一眼,他當然記得,這是楚蕭的隨身玉佩,聽聞是他出生時先帝唯一給過他的一件貴重物品。

能把此物給段笑天,說明他沒撒謊。

顧星舒這才從他身上挪開視線,坐下後思慮了良久。

如果段笑天是楚蕭的人,那麽他在段巒統跟前扮演著一個什麽的角色?他值得信任嗎?

“皇上命我和顧大人拿到周成和朝廷官員來往的密信,說出來不怕公子笑話,我那父親狼子野心,他已經威脅到皇權了。”

顧星舒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抿了一口:“我憑什麽相信你?”

“公子對我不必信任,只信任皇上就是。”段笑天繼續說,“本來今晚要動手,但顧大人說周府還另有他人,於是我們只能放棄行動。”

顧星舒掃了眼顧誕,那目光倒是把顧誕看得有些心虛了。

“你跟周大人私交甚好,難不成只發現這點小事?”

段笑天噎住了:“……”

他確實也只發現了周大人私養兵馬,宋智聯合他岳丈貪汙的事情,可招兵買馬少不了銀子,這中間宋智也逃脫不了幹系。

從第一天開始他就在追查賬本,但無果。

“……是。”

顧星舒輕搖折扇,節奏鮮明地敲擊著桌面,段笑天竭盡全力亦無果的事,便知若非順騰提及,這潛伏的巨大危機恐將永匿幽深。今夜若有所行動,無論是顧誕還是段笑天,恐怕都難以全身而退。

“你們立刻回京覆命,我已讓人給父親送信,具體怎麽安排,楚……”顧星舒看了眼顧誕,又換了一句,“皇上會安排你們。”

“那你呢?”

“那你呢?”

顧星舒:“……”

顧誕和段笑天異口同聲問了出來,顧誕看了又看段笑天,沒忍住問他:“段將軍,這是我弟弟。”

言外之意,你關心他做什麽?

段笑天滿臉尷尬,心說我總不能直接告訴你,他是你弟弟沒錯,但他也是我皇嫂沒錯啊!

“……我隨口問問。”

“…………”

顧家兄弟倆臉上更尷尬了。

顧星舒輕咳一聲,說道:“我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我已經找了另外一個住的地方,今晚就會過去,你們若是怕起疑心,明天再走也不遲。”

“我們今晚走了周大人定然會有發現。”顧誕愁眉不展,“冀州若是發生變動,難免會牽扯到百姓。”

“不會。”段笑天堅定道,“顧大人應當對皇上有信心才是。”

顧誕瞪著他:“……”

……

帝都

冀州距離帝都並不遠,悠閑趕路七日便可抵達,若是有千裏馬,像楚蕭那日一樣,兩三日就能趕到。

文祖福懷裏揣著兩個火球似的,連睡覺都不敢,出了城便策馬拼命往清州趕,要不是曹子秋知道點什麽,差點以為他們真被追殺在逃命呢。

所以只是兩日半,二人便趕回了清州,顧守恒拿到信片刻未耽誤,即使天色已經晚了,他還是急匆匆去了皇城見楚蕭。

“皇上,該歇息了。”

“嗯。”楚蕭應了一聲,但沒動,依舊坐在案前埋頭搗鼓著什麽。

李順德過來給他換了杯茶,又瞄了一眼楚蕭手裏雕刻的玩意,雖看不出來那串葫蘆似的東西有什麽不同,但知道楚蕭今日心情不錯。

想來定是在冀州遇上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皇上,想要什麽奴才給你去找便是,莫要傷著手才是。”

楚蕭笑了起來:“這東西要朕親手做的才有意義。”

“那是,皇上小時候就愛雕刻些小玩意,好些東西奴才都替您收著呢。”

楚蕭擡頭看了他一眼,昂首伸眉:“朕小時候除了玩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其他玩意也見不到啊。”

李順德臉色一變,就要下跪,楚蕭攔住了。

“無妨,事實便是如此。”

“……還好那時候有顧將軍陪著皇上。”

若是以前李順德萬萬不敢這麽說,但如今不一樣了,雖不知那顧府三公子和皇上之間有何往來,但他伺候了楚蕭這麽久,有些事情心裏清楚一點呢。

“是啊,那時候他替朕打跑了壞人。”楚蕭拿起那東西苦笑道,“他沒錢給朕買玩具,小氣的連根糖葫蘆都不給朕買,纏得緊了,他就拿這種自己雕刻的玩意兒來糊弄朕,說什麽天下唯一之物,別人想要都沒有呢。”

李順德笑著迎合:“皇上,上次奴才去顧府,看到小公子把玩著一只木頭雕的劍,聽聞那劍也是三公子親自給小公子做的。”

“是嗎?”楚蕭來了興趣,“你確定三郎也會雕刻木工?”

“奴才應當不會記錯,小公子告訴奴才,二叔叔還答應他,若是夫子誇了他,就獎勵他一個更好的作為禮物呢。”

“他倒是……會哄人。”

此時門外守著的奴才進來,形色匆匆。

李順德瞧見了,立馬呵斥他:“慌慌張張,怎的沒點規矩!”

楚蕭收起笑容,繼續低頭擺弄手中的東西:“何事?”

“啟奏皇上,清州知府顧大人求見,已在門外等候多時,好像有急事。”

楚蕭放下了手中東西。

李順德快步出去,沒一會便領著顧守恒進來了。

“臣參加皇上……”

楚蕭打斷他:“免禮,顧大人這麽晚前來,可是三郎出了什麽事?”

顧守恒還是不太適應皇上如此親切稱呼自己兒子,卻又無法,只得先匯報正事。

“回皇上,小兒並無大事,只是他托人帶了一份家……”顧守恒頓時卡住,真想給自己掌嘴,“有封信要臣親自交到皇上手中。”

楚蕭面露驚喜之色,都不用李順德來拿,自己起身親自接過來那份信。

顧守恒來的匆忙,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

楚蕭歸至案前,急不可耐地拆開信件,目光觸及那熟悉的字句,笑容便如春花般綻放,愈發燦爛。然而不過須臾,那笑意緩緩收斂,面容轉為凝重,乃至令人畏懼的深沈。身旁的顧守恒與李順德見狀,皆是心中忐忑,不知楚蕭究竟遭遇了何事。

那封信寫的不短,楚蕭看完後將信拍在桌上,嚇得顧守恒直接跪下。

“速傳聞太傅和劉文韻!”

顧守恒心裏一沈,卻又放松了肩膀。

“顧大人先起來。”楚蕭親自過來扶起他,又道,“三郎可有給你們家書?”

“有一份,可臣還未來得及看。”顧守恒實話實說,又忐忑不安地問道,“皇上,可是衡兒做了什麽?”

楚蕭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他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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