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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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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黑暗

呈傅靜靜地望著窗外,樓底下有形形色色的人,無一例外都在做同一件事,快速奔跑找地方躲雨,對雨滴唯恐避之不及,好像雨點會傷害他們一樣。

可是呈傅不太讚同這個觀點。

……好吧,淋了雨好像確實會讓人生病。

呈傅胡思亂想,思緒還很混亂。

餘尚現在還在跟莫琦諭聊天吧,應該不會淋濕的吧。

“餘尚……”呈傅輕輕嘟囔著。

突然,呈傅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是個未知號碼。盡管有些疑惑,但是呈傅還是不自覺地接了這個電話。

“餵……”呈傅剛想問是誰,對方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您好,這裏是第一人民醫院。”

電話掛斷後,呈傅從來沒有這麽害怕、無助過。

為什麽?

別人欺辱他,他挺過來了。獨自一人面對很多事情,他也熬過來了。為什麽在生活逐漸好轉的情況下,要上演這樣一場令人悲哀的戲劇。

他像獨自站在聚光燈下的表演者,臺下空無一人,他不斷擺動手臂,不斷重覆臺詞。

閃耀的聚光燈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將他剖開,把他最無助、狼狽的那一面展示出來。

可惜,臺下沒有觀眾,也沒有人會憐憫他。

這場表演,孤獨而又諷刺。

第一人民醫院。

呈傅站在病房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病房門。

“您好,我是呈傅。”呈傅望著病床上蒼老的男人,突然感覺世界一陣陣暈眩,有些支撐不住。

但是他還是勉強撐住,深深地舒了口氣。

護士楞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呈傅。

興許是因為呈傅看起來就讓人感到可憐吧,身影單薄。

又或許是因為來的甚至不是一個成年人,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還未成年,需要監護人小心呵護的脆弱高中生。

“不好意思,耽誤你學習了吧?”護士抱歉的笑了笑,“你是他的……?”

呈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是我爺爺。”

護士點點頭,表示理解了,隨即又問:“那你的家長呢?老人的病情是有些嚴重,可以的話我們建議馬上手術,需要跟你家長商量一下。”

呈傅沈默著,腦海裏極速思考應該怎麽辦。

現在自己的父親一定是聯系不上的,母親還在東躲西藏。他們現在的肩膀上還壓著生命的威脅。但呈傅是不可能自己做主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沒有人教他怎麽做。

呈傅雙手又開始顫抖,不清楚是因為淋過雨後的寒冷,還是擔憂害怕的軀體癥狀。

護士似乎是認為他很冷,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巾遞給他,並調高了空調洞溫度:“下這麽大雨,你沒打傘嗎?”

呈傅沒有回答,準確的來說是不能回答。他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也無法回應什麽,就跟他當初來到學校所表現的那樣。

護士見情況不對,想要去扶一把呈傅。

還沒等護士觸碰到呈傅,他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累,好困。

呈傅想。

現在呈傅就像活在夢裏一樣,四肢輕飄飄的,雙腳像是踩進棉花裏,下一秒就會深陷其中,摔進地面。

夢裏很暗,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周圍啼哭聲不斷,各種嘈雜的聲音穿刺著呈傅的耳膜。

好累。

好累啊……

餘尚接到電話時,還在跟莫琦諭談話。

發現是呈傅的來電後,心就開始亂跳,好像真的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餵?”

“啊您好,您是餘尚對嗎?”

“我是。”

“這裏是第一人民醫院,您的朋友呈傅……”

莫琦諭看著餘尚,開車帶他去了醫院。

一路上,餘尚沈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今天天氣真的不好,街道上都沒多少人。

有點難過,黑壓壓的。

“您好……我。”

餘尚剛要對護士表明來意,就被莫琦諭攔下來了。

“您好,我是莫琦諭。”莫琦諭安慰地拍了拍餘尚,繼續說道,“請問呈傅和呈老先生在哪間病房。”

“兩個人都在二樓,呈老在ICU,呈傅在旁邊的臨時病房,從這個電梯上去左轉。”

莫琦諭道過謝後帶著餘尚上樓,ICU門口有一個護士在等著,見二人過來,便迎了上去。

“是呈傅和他爺爺的家屬嗎?”

“很抱歉,我們不是。”莫琦諭抱歉地笑了笑,“但我們接到了電話。”

護士點點頭:“哦,是餘尚嗎?我看著是呈傅的緊急聯系人,我就打了,跟我過來吧。”

透過玻璃,餘尚病房裏很多張病床,幾臺呼吸機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呈傅在ICU旁邊的臨時病房裏躺著,手上紮著輸液針。呈傅臉色蒼白,眉頭緊皺,身體輕微發顫。

“初步判斷,老人是舊疾覆發,是肺癌晚期,這邊建議馬上手術。”

“小孩兒呢可能是來的太急,加上淋了雨,還有短時間內受到重大刺激造成的暫時性昏迷,但具體不清楚為什麽還沒醒,生命體征穩定,但伴隨著高燒。”

“我問一句隱私問題。”護士有些無奈,“他的家長……”

餘尚低了低頭,回答道:“他媽媽在A市,爸爸……工作原因……”

餘尚不清楚應該如何轉達。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切。

只是問自己真的有幫到呈傅嗎?

莫琦諭沖餘尚點點頭,代替餘尚走出病房,開始跟護士交談。

餘尚吐出一口氣,不自覺地看向呈傅。

幾分鐘後,餘尚徑直向呈傅走過去,望著少年瘦削的臉龐,呼吸罩上的白霧很多,呈傅的眉頭緊皺,好像在經歷什麽痛苦和恐懼一樣。

心臟像是被什麽刺穿了一樣,疼痛不能遏制,開始向四肢蔓延。

餘尚不禁又問了自己那個問題:

自己真的有幫到過他嗎?

自己……真的足夠稱職嗎?

良久,餘尚退出病房,自作主張地拿起呈傅的手機,撥通了傅羽宜女士的電話。

無論怎麽樣,不能讓呈傅獨自承擔,獨自承擔的後果誰也擔負不起。

傅羽宜女士擁有一切的知情權,也必須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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