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1章

關燈
第31章

◎讓陛下隨機再挑幾個幸運貪官抄一下不就好了。◎

金梧秋說完, 周圍人都楞了一下,祁珂從旁小聲問:

“你怎麽知道?這可是三姑娘從宮裏偷……悟出來的。”

祁珂嘴快,差點把‘偷看’兩個字說出來, 謝婉有太後撐腰,聽說能時常進出宣和殿, 藉著送各種湯水的機會, 看到一些宣和殿裏的機密也很合理。

金梧秋質疑, 讓謝婉面子有些掛不住,清雅秀氣的面龐上現出些許怒容:

“金老板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嗎?”

金梧秋指了指被她收起的圖說:

“三姑娘指的那條南北向的支流, 河東是升陽巷, 河西是平陽巷, 這條支流是從護城河蜿蜒而來的,途經朱雀街與長樂街這兩條平行街道的端口, 卻在巡撫下馬橋附近斷流,若是工部要拓寬運河河道,把這條前方有阻斷的支流填平確實能讓水流走向更順暢。”

“既然能讓水流更順暢,那你為何說這支流不會填平?”

祁音對文藝、工藝類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很想知道金梧秋那麽說的原因。

金梧秋沒有賣關子,而是直言不諱:

“因為成本太大了。填平一條七八裏的長河用的沙石、泥土、河工是一筆極大的開銷,費時費力費錢。”

謝婉輕哼一聲, 似乎對金梧秋的這個理由很是不屑:

“哼, 修整河道利國利民, 你所謂的那些開銷在國庫面前不過九牛一毛。”

金梧秋看著眼前這位天真的小美人, 久久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姑娘還真當國庫的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就說如今這樣的太平盛世, 皇帝顯然是想做個明君的, 也確實一直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朝廷沒有橫征暴斂,沒有苛捐雜稅,國庫的錢能一年頂一年就很不錯了。

說句大白話,皇帝家也沒有餘糧,也得一文錢掰成兩半用。

“那敢問三姑娘,工部有沒有貼出正式的河道改線圖?”金梧秋換了個方式問。

謝婉說:“若是等工部正式貼出來,那兩條街立刻就會身價翻倍,還輪得著你我上場?”

金梧秋見她冥頑不靈,只能做最後的善意提醒:

“我的建議是,謝三姑娘最好別碰那兩條街,那條河道縱然真的要填平,沒有七八年是做不成的,你的錢投進去很難再出來。”

謝婉聽完金梧秋的提醒,非但沒有感激,反而面色驟冷,微微昂起頭顱,對金梧秋顯現出她對待商人真正的態度:

“商人大多目光短淺,唯利是圖,你也不例外。”

金梧秋不置可否,好言不勸想死的鬼,她能出言提醒算很有良心了,後面人家是虧是賺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謝婉將兩張圖疊好,重新放回袖袋中,對幾位公主問:

“她見識少,我不怪她,幾位公主不知可有興趣參一股?”

祁珂率先搖頭,祁淑與祁音一言不發的回了自己坐席,唯獨剩下長公主祁瑤未曾表態,謝婉自信誇讚:

“還是長公主明理,不知……”

話未說完,便被長公主打斷:

“謝三姑娘怕是坐不住了吧,我送你。”

謝婉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長公主怕是想與她私下談,點了點頭說:

“那便有勞長公主。”

兩人隨即離去,出了松花院的垂花門,謝婉便迫不及待的問:

“長公主可是有興趣,咱們不妨……”

謝婉的話再次被嚴厲打斷:

“謝三姑娘適可而止!”

祁瑤忽的停步訓斥:

“這兩張圖從何而來你心知肚明。太後準你入宮相伴,是因為你姓謝。但你的所做所為卻對不起太後的信任,最後提醒一句,宣和殿的東西,一紙一筆都涉及國家機密,若因你而洩露,引發的一切後果,都將由你和謝家承擔。”

祁瑤早就氣極,憋到現在已經很給謝婉面子,此刻訓斥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就連松花院中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幾位公主面面相覷,祁珂還咽了下喉嚨,不自覺的回想起小時候被長姐訓斥的羞恥感覺。

同樣體驗到那種羞恥感的還有謝婉。

從懂事開始,謝婉的身邊就都是捧著她,順著她的人,她出身世家之首的信國公府,父親謝忱是祖父的次子,卻打敗了他的世子長兄,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襲了爵,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十八歲入宮為後,雖然只做了短短半年便病逝了,但陛下卻對她念念不忘,追封她為元貞皇後,為她至今不娶。

從小謝婉就活在父親和姐姐帶來的榮光中,但她明明知書達理,容貌上佳,但別人談論起來,總說她是已故皇後謝珺的妹妹,謝婉不服,便越發高要求的對待自己,把自己的禮儀練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終於如願被太後選中,想要將她培養成下一任皇後。

十六歲的謝婉,幾乎已經爬到了同齡人的頂峰,放眼整個京城的大家閨秀,世家小姐,有誰還能越過她去?

平日裏就連皇家的公主們見了她都要禮讓三分,卻不料今天被長公主當面訓斥,訓斥的內容謝婉沒聽進去,只是覺得難堪、憤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她此時已經當了皇後,祁瑤還敢這樣跟她說話嗎?

可是皇後……

謝婉又想起她那日,奉太後之命端著參湯送進宣和殿,誰料陛下臨時去了內閣議事,她便在殿中等候,見陛下龍案上有些亂,主動上前整理。

她便是那日在陛下批閱完,放進準許那一欄的公文中看到了工部呈上的河道改線圖,她才努力記住,就聽見陛下回來的腳步聲。

謝婉慌慌張張的把圖放回原位,到殿門前迎接,看著俊美無儔的陛下由遠及近的向她走來,謝婉心頭亂撞,想拿出最好的姿態行禮,陛下卻從她身旁徑直走過,一個冷漠無情的‘滾’字之後,大內總管盧英奉旨把她送來的參湯從宣和殿摔了出去。

當時謝婉嚇傻了,被盧英請出宣和殿後,只覺得殿外的禁軍在笑她,擦地的小太監在笑她,就連遠處的宮婢都在笑她……謝婉人生第一次面紅耳赤,丟臉至極。

還是總管盧英看不過眼,主動出殿來安慰她,與她說了宣和殿不經傳召不得擅入的規矩,謝婉冷靜下來,反應迅速的把問題推到了太後身上,楚楚可憐的說自己只是奉太後之命,想讓盧英為自己在陛下面前解釋一番,盧英滿口應下,還喚來宮人送她回了永壽宮。

而自那次事件後,陛下無論在哪裏見到她,都只當她不存在似的。

太後的態度讓外界所有人都認為下一任皇後非謝婉莫屬,唯有謝婉自己知道這條路究竟有多難走。

所以她才想在有限的機會裏,為自己更多的創造價值,省得等將來別人也看出她做皇後無望時,自己仍是什麽都沒撈到。

她娘親說的,這世上一切都是虛名,只有實實在在抓到手裏的利益才是真的。

可謝婉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動出擊就以失敗告終。

不僅被一個商人小瞧,如今還被長公主當面訓斥,謝婉很生氣,又不敢公然反駁長公主,只好把氣憋在肚子裏,面無表情的福了福身,用最差的禮儀來表達自己此刻的不滿。

祁瑤看著憤而轉身的謝婉,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姑娘到底還是年輕,自小在蜜罐子裏長大,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太後選的這個未來皇後不太行,但太後本身也是這樣的人,看人永遠只懂看表面,只希望皇帝自己能清醒一些吧。

**

麟趾行宮。

祁昭與戶部尚書李觀棋對面而坐下棋,白山黑水間,幹脆利落的較量著。

臨塘西窗邊,梁淺一邊吃葡萄,一邊巴著窗欞餵魚,這麟趾行宮終究還是讓他闖了進來,雖說倒貼了個李觀棋,但只要能躲進來,梁淺是一點都不在意。

悠閑吃葡萄吐籽兒的同時嘴巴也沒閑著:

“謝三姑娘此舉算是惹著我家那位了,她最看不慣的就是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的人。”

白面書生一般的李觀棋落下一子,問祁昭:

“所以謝三姑娘的那張河道改線圖是真的嗎?”

祁昭擡了擡眼:“怎麽?”

李觀棋毫不避諱的說:

“若是真的,回頭我也去參一股,賺上一筆買好紙墨。”

祁昭冷笑著斷他後路:“若你堅持做駙馬,多好的紙墨沒得用?”

“唉,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李觀棋不合時宜的吟起了酸詩,對祁昭出手倒是依舊狠辣,落子後還無限惆悵的補充了一句:

“是她不要我……也是我負了她。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閉嘴。”

祁昭成功被他酸到,不再提這事,生怕又觸動他哪根愁腸,沒完沒了的念酸詩也夠煩的。

“那圖是假的吧。當日一同赴宴的金老板一眼就看穿了。”梁淺拋了一把魚食如是說。

祁昭問他:

“她怎麽說的?”

梁淺一楞,沒想到祁昭會對這個感興趣,仔細回憶了一番後,將金梧秋那日在長公主府中的言論總結成一句:

“說成本太大,國庫沒錢,不會填的。”

李觀棋忍不住發笑:“這個什麽金老板目光如炬啊,國庫沒錢都被她看穿了。”

祁昭:……

知道她直接,沒想到這麽直接。

莫名有種被小瞧了的感覺,祁昭無奈搖了搖頭。

李觀棋此時說:

“對了,提起國庫。我把長恩伯府歷來十年的帳從頭到尾捋了三遍,都沒找到那莫名多出來的二百萬兩是從哪兒來的。陛下可有頭緒?”

祁昭鼻眼觀心:

“你是戶部尚書,你問朕啊?”

李觀棋捏著一顆棋子沈吟:“臣也是擔心沒法入賬嘛。”

祁昭說:“沒有名目的,一律按受賄所得。當年長恩侯府被參受賄,但實際收繳上來的貪銀不過幾千兩,父皇不會憑幾千兩就讓有著開國功勳的長恩侯府降爵奪繼的。”

有了皇帝親自指導,李觀棋的入庫賬冊就知道怎麽做了。

不禁感慨:“要是多幾個長恩伯府就好了。所幸有這二百萬兩,不少難題倒是迎刃而解。”

梁淺看見池塘裏有條紅鯉吃得最多,扯了顆葡萄砸過去,嘴上卻說:

“這有何難?讓陛下隨機再挑幾個幸運貪官抄一下不就好了。”

此言一出,立刻獲得鉆進錢眼的李大人舉雙手讚同,用期盼不已的目光盯著祁昭,把祁昭盯得滿頭黑線,對著口無遮攔的梁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嘖,可惜。”

李觀棋失望嘆息,覺得錯失了一個發財的機會。

“咦,還有個辦法!”梁淺忽然把手中魚食全都拋掉,興高采烈的來到李觀棋身旁坐定,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得出評價:

“沒有本駙馬英俊帥氣,但也差強人意吧。”

祁昭和李觀棋對視一眼,直覺從這人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

“有屁就放!”

梁淺和李觀棋不是同科,梁淺比他早一屆,李觀棋科考前沒少聽到梁淺的大名,說他才華驚世,若非尚了長公主,定能成為棟梁之材。

因此李觀棋當年對梁淺其名頗為尊重,十分景仰,可越是景仰,見到真人後就越失望。

梁淺本人賤嗖嗖的,真的很難想像他作為狀元郎時期的絕世風采。

“還是那個金老板。”梁淺吊足了兩人胃口後,才神秘兮兮的開口:“江南來的女富商,聽說她在得月樓公然招聘夫郎,一出手就是二百萬兩!”

說完梁淺楞住,怎麽這二百萬兩是什麽很平常的金額嗎?出現幾率有點高啊。

“你什麽意思?”李觀棋冷眉以待。

祁昭也擡起頭,靜靜看著他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

“你這外形條件看著還成,總歸比金老板之前選的那等不要臉的攀附之輩強得多吧?只要你能讓金老板對你另眼相看,別說二百萬兩,四百萬,八百萬……手到擒來!到時候,你老李家可就發達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踩雷的梁淺,得意洋洋大放厥詞,不等皇帝和李觀棋做出反應,他自己就先笑得前仰後合,難以自抑!

祁昭微笑以對,笑得仁慈又和善。

李觀棋卻恨得牙癢癢,不過礙於陛下在場,不能失了體統,否則他真想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抓過來打一頓。

“李卿。”祁昭目光落在棋盤上,口中淡淡道:“他侮辱的不僅是你,還有你李家的世代清名。”

“朕要是你,朕忍不了。”

李觀棋在這一刻被激起了鬥志,既然陛下都開口了,他還在乎什麽狗屁體統,摩拳擦掌,霍霍向梁淺……

而梁淺此時終於意識到危險,飛也似地逃竄出去,李觀棋緊追其後,沒多會兒就聽見麟趾行宮中傳出一陣慘叫,響徹雲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