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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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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標記

米阿定了定神。

就這麽一會,德塔的呼吸又開始亂了。他趕緊整理對方精神海裏的精神力,越整理,心裏越沈。

標記是只能覆蓋、不能撤除的。他破壞了對方的原標記,就得趕緊補上一個,不然就等著看海床崩毀吧。

但是標記的步驟……反正只靠精神力接觸是不行。

米阿茫然地看看周圍,這輛車有自動駕駛,不需要駕駛員,他們此時完全是在獨處。

“你,那個……撐得住嗎?”

德塔說不出話,胡亂地點頭。周圍的信息素太濃,他的腦子發白,身上無力得幾乎撐不住跪姿。

他幹脆貼著米阿的腿慢慢跪坐下來,緩緩眨動自己的眼睛。世界在他眼中忽明忽暗,讓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場戰爭。邊境異獸用鋼鐵鑄成的觸手勒住他的喉嚨,缺氧讓視野邊緣發黑,瞳孔不自覺顫動,以至於眼前的東西一直在搖晃。

他知道怎麽處理缺氧。他應該有一把刀,用來割開限制他的一切。

然而,他的手落了個空。

今天是米阿叫他,所以他穿的不是軍服。此時他衣著得體,黑色禮服搭配著銀色和紅色的飾品,顯得他像個貴族,又像個裝飾精美的箱子。

這箱子裏沒有武器,至少現在沒有。

他無意識抓住自己的領口,扯開衣領,試圖獲取更自由的呼吸。但此時限制他的不是缺氧,而是信息素在喚起他的本能。

他感覺箱子裏太空了。應該放進去什麽——屬於雄蟲的什麽東西。

他們的信息素應該合在一起,為箱子上一把牢固的鎖,鎖上鑲嵌雄蟲的徽章。

……他需要標記。

精神力之海在滲漏,破損的舊標記無力維系水域,好不容易獲取的海水不斷逸散,無法控制精神力的雌蟲抓不住那些力量,只能偏過頭,將額頭抵在米阿膝蓋。

“雄、雄主……”

“在這是不是有點——”

“您平時,”德塔忽然擡起頭,濡濕的黑發擋在面頰,紅瞳卻帶著笑意,“都在網上看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上網——呃,我就,看看小說啊,電視劇啊……”

“不看點雌雄關系的?”

“那種東西沒意思——”

德塔吃吃笑起來。他的神情帶著迷茫和恍惚,反而沖淡了笑意裏的促狹。

“您不知道啊。……這地方,可以。”

“在車上?!”

“嗯,”德塔拽開衣襟,黑衣順著肩頭滑落,“在車裏。”

雌蟲身上很難留下痕跡。

無論怎麽努力,都只有細微的紅色,並且顏色很快就會消失。

於是雄蟲總會忍不住更進一步,為了證明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效果,也因為,覺得無論如何,雌蟲都能愈合。

——而雌蟲不會喊疼。

蟲族厭憎弱者。失敗尚可容忍,喊痛必為懦夫。

尤其是雌蟲。

戰士不能求饒,即使被鞭打到神志不清,也得閉緊嘴,否則你就是活該被打死的廢物。

不能求饒、不能還擊,於是只能忍受。

德塔吸了口氣。他知道雄蟲在試圖留下痕跡,證明這是自己的所有物。但他的愈合實在太快,於是米阿在他肩頭又抓又咬,足有一個小時,楞是什麽都沒留下。

對習慣戰鬥的軍雌而言,這只是一點連疼都算不上的小事。

米阿盯著那塊皮膚,半晌,難以置信地擡頭:“你是個什麽東西?”

“……您的雌君?”德塔靠在椅子上,慢慢眨眼。精神力在被米阿一點點調整,信息素浸透他,如同浸透一團幹枯的海綿。他的精神海被輕松打開,新的雄主將自己印在他腦中,而非身上。

他有種奇怪的、思維被改寫的感覺。這並非錯覺:雄蟲刻下印記的主要用途就是控制雌蟲。印記會讓雌蟲對雄主更順從、容易心軟且感到吸引力,很多雌蟲將此稱為“愛”。

每次聽到這個說法,德塔都想笑。

“雄主,”他仰起頭,指尖搭在自己喉嚨,“這裏更容易留下痕跡。”

“……這也太顯眼了。”

“這不正是痕跡的意義嗎?”德塔低笑道。

“然後他們瘋狂地打探我是誰?”米阿嘴角一抽,“我還不確定我那位前雌君怎麽想的,太高調我怕他反悔。”

“您很在意他?”

“我很在意他雄父,”就是帝國的皇帝,“在他眼前晃,沒準會把我再抓回去。做人還是得低調……”

“也是。您不想在外活動的話,那倒是有些好建議。”德塔彎了彎眼,“您留在家,我賺錢,如何?”

米阿明白他的意思。有些雄蟲限制雌蟲的手段比較直白,比如,要求雌蟲辭職在家、隨時服侍。

“他們讓我和你結婚,是為了你不再工作嗎。”米阿忍不住吐槽,“而且軍雌不能強制辭職吧?”

即使隔著雌雄鴻溝,名義上,將軍還是比一個無職雄蟲地位高的。蟲族的喜好非常明顯:四處戰鬥開疆擴土實在太重要,所以軍雌的地位偏高。這是唯一能合法拒絕雄主辭職命令的職業,但是,為了討好雄蟲,很多軍雌還是會順從。

雄蟲喜歡把這些強大的雌蟲踩在腳下。就像雌蟲的天性是對外擴張,雄蟲的天性是對內鬥爭。用比較雄蟲的、不要臉的說法,一方只會掠奪,而另一方積累、研究、築巢、撫育後代、建立文明。

——不過,蟲族沖出母星、把周圍的幾個種族徹底毀滅後,對外擴張的需求就少了很多。所以,這話也就是說說,雌蟲現在也承擔了更多重要的社會發展任務。但這並未磨滅雄蟲的內鬥本能,反而把它拔到了一個新高度:雄蟲對雌蟲的控制傾向在不斷攀升,因為雌蟲的強弱被戰鬥拉開,而征服強者永遠更重要。做不到的,就會在弱者身上撒氣。

而米阿……好吧,他只是個被關在籠子裏養大的雄蟲,雖說在網上知道些相關內容,但對於具體怎麽折騰人,他一點想法都沒有。

不太會虐待人的雄蟲在德塔肩頭又咬了一口,恨恨看痕跡消失:“先回家吧。”

“……”德塔頓了頓,“……嗯。”

這個停頓明顯不是什麽好事。

米阿抽著嘴角擡頭。

素白的一切。

素白的地板、素白的墻壁、素白的天花板,裏面杵著一個黑漆漆的德塔。

米阿:“……這是你家?”

“我平時住在軍部,”德塔繼續無辜臉,“家裏什麽都沒有也是正常的。”

米阿掃視空蕩蕩的房間,這裏連張床都沒有,沒家具、沒裝修——鬼信啊,你堂堂將軍,不管房子是買的還是別人送的,都不可能這樣啊!

“你很不希望我住你家?”

“沒那回事。”德塔笑道,“軍部的房間倒是設施齊全,但對雄蟲而言太小了,周圍的雌蟲又太多。我也是沒辦法。”

“好,”米阿扯出一個冷笑,“那現在去買家具吧,我就住這。”

“那我立刻——”

“不,不是你,”米阿指指自己,“我們一起去吧。約會,嗯?”

“您眼光真好,”導購笑容可掬,“這是我們這裏賣得最好的一款產品……”

米阿很想說“那算了,我不喜歡和別人一樣”。

但他把自己的偷心計劃撿起來:“你怎麽看?”

此時德塔的穿著有些怪:闊沿帽、口罩、墨鏡,連頭發都藏進衣領裏,怎麽看怎麽可疑。

好吧,也許“可疑”比“引發全民圍觀”好一點。

“怎麽了?”米阿故意問,“來,看看嘛。你自己要躺的,自己看看啊?”

德塔慢慢貼過來,還沒說話,米阿就順手摟過他,在他唇角親了一口。

一看導購的表情,他就知道今天會有人在論壇發帖談“恩愛夫妻”。

德塔僵了僵,語氣依舊平緩:“太貴了,他坑你。”

“哦——”

“話不能亂說啊,”導購臉色一變,“我們這可是全手工打造的,精心磨平每一根木刺,絕對是天然親膚不劃傷,雄蟲首選,質量保證,您要是不想為雄蟲掏錢,何必把臟水潑到我們這邊——”

哦,這是在甩鍋了。

有相關知識,但很少和人交流、更沒見過如此實踐的米阿興致勃勃地看向德塔。

德塔咧了咧嘴。一句“要懲罰我嗎”在嘴邊轉了一圈,還是換成更順從的、保險的發言。

“我保證,我沒有撒謊。”他柔聲道,“請相信我,雄主。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我當然是信你,”米阿一擺手,“走吧,換下一家。”

他們身後,導購確實在啪啪按個人終端發帖子,然而,內容和恩愛夫妻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幹,遇到精神病了,大熱天包那麽嚴實還踢場,那個雄蟲還信他!那可是雄蟲來買,我已經給了低價了!賠本賺吆喝了!他不懂能不能別指指點點啊!

指指點點的德塔跟著米阿又轉了幾家,報價一家比一家低,卻無一例外一個字:“坑。”

“……德塔,”這輩子第一次這麽步行的雄蟲開始扛不住,“你覺得合適的價格是多少?”

“嗯?”德塔揚了揚眉毛,“您這個級別的雄蟲來買,他們應該給您錢。”

米阿:“……”

長久的沈默後,走得腳疼的米阿決定相信德塔:“……你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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