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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狐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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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狐話12

“…………哈?!”

榮嬌直接給這句話問傻了,一臉的“瘋了吧,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見她這樣情狀,秦榴卻並不意外。畢竟就算她心知肚明,此時也一定會裝傻,不會承認的。遂只是胸有成竹般地看著她的眼睛,繼續往下說。

“楊萱之前說過,她在來時路上被一夥人襲擊,捅死一人後發現那人是狐妖變的,對吧?”

“也就是說,在這個副本的設定裏,狐妖是有幻化人形的妖術的。”

“而且我之前還看見你們兩人,一個在二樓一個在路邊,一塊兒在那看月亮。”她指指榮嬌和穆塔,“看得一臉癡迷,有人來了都註意不到,還是我主動出聲叫的。”

“妖狐拜月,尤其是滿月。昨天是農歷七月十四,雖不是滿月,卻也差不多了。”

“夜深月明,情不自禁……你倆那時那個狀態,可不是正常人欣賞月光的樣子。”

“什、什麽妖狐拜月?!這又是哪來的設定,我怎麽沒聽說過?!”榮嬌持續性一臉懵逼,至於是真懵還是裝傻,那便不得而知了。

“這設定還真有。”黎明用下巴指指秦祈手裏提著的包裹,正是她一路從鑄劍山莊帶來,裝著三本書的那個。

“從我房間拿來的吧?——那裏面有本書叫《百妖譜》,裏面有關於狐妖的記載。那一頁我折角了。”

負責搜查楊家姐弟住處和那間偏僻空竹樓的這兩人估計是跑路搜查的動作略慢,只來得及把該翻的地方都翻了,書籍這類東西卻沒來得及細看,此時聞言連忙打開包裹取出書來,細細把關於願狐的那部分讀了。

讀完發現這副本還真有妖狐拜月這種設定,她又是那副臣妾百口莫辯、天選背鍋俠大無語的表情,無奈地反問秦榴:“好吧,我承認你懷疑得有道理……可是那也不對啊,我們倆都在看月亮,你怎麽不懷疑他只懷疑我呢?”

她指指穆塔說。

“我沒說不懷疑他啊。很可能你倆都不是本人,都狐妖變的。”秦榴攤手,“只是在殺祭主這件事上,你比他可疑多了。”

“楊萱被狐妖襲擊,疑似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追出去,回來發現包被人動過,那時你就在那。”

“換秦祈的蠱也是你機會最多。”

“當然,利用楊萱那個丹藥把毒蠱送進祭主房間和換秦祈的噬心蠱,這兩種手法你只要用一個就足夠了,另一個可能真沒做過。但不可否認,這兩件事上你都有可疑之處。”

“而且你這一晚上,跟個街溜子似的,光我們現在知道的就有跟楊蒔一起看月亮被我看見,還有之前帶楊萱一起去廚娘那。”

“這到處轉悠著跟人接觸的勁兒,難道不像是安排了借刀殺人,正在案發時段故意給自己找人證、做不在場證明麽……”

“——榮嬌確實沒有殺祭主的動機。但如果你是狐妖,那動機可就太有了!”

“等等!你倆先暫停一下。”這時黎明突然比了個停止的手段,把秦榴帶著壓迫感的連串質疑給打斷了。

話題扯到了狐妖相關上,她趕緊把疑問提了出來:“啥也不知道的外鄉人需要先補一下設定。——你們青木寨和願狐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說如果榮嬌是狐妖變的,她就有動機殺祭主。那你們和它們是有仇嗎?可有仇的話,你們把狐貍的形象和人樞並列雕在圖騰柱頂端敬拜又是怎麽個意思?”

“哦,這個啊,有點點覆雜。”畢竟也曾是青木寨出身,秦祈開口作代表解答了這個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和願狐長期以來有點解不開的誤會,它們單方面地認為它們和我們有仇,但我們很尊敬它們……”

黎明:…………???

接著,人物設定上出身於青木宅的三個秦姓人士便你說幾句我說幾段地互相確認、互相補充著,將他們了解到的前情背景講了。

作為青木寨後裔,他們聽說的版本是這樣的:

千萬年前,青木寨與青丘山中的願狐一族本來是相安無事的鄰居。後來機緣巧合,五百年前願狐族中曾有一位修為極高快要成仙、但久久卡在最後瓶頸處的大妖狐王,聽說了黃泉之門的事,也得知青木寨世代為鎮守它犧牲頗多。

狐王憐惜青木寨的世代付出,加之覺得黃泉之門背後駭人陰氣所危害的並非只有人族而已,願狐一族既然生活在青丘山,也很應當為鎮守它出一份力。

於是這位狐王自願讓青木寨中人向他許願,請他以一身修為和精魄神魂封印黃泉之門。這樣一來,青木寨可以少犧牲許多人命。同時,犧牲己身大庇方圓百裏千萬生靈,也是他的一場修行,或許有朝一日能助其突破瓶頸,得以證道成仙。

就這樣,那位狐王舍棄肉身,將自己長久地封在了黃泉之門上,而青木寨則繼續每隔一段時間便由人樞舉行一次秘祭儀式,將門後堆積的陰氣輸送出去一部分,減輕以神魂堵門的狐王承受的壓力。

同時,為了感激這位狐王的付出,紀念他的大義之舉,青木寨便將他原身的形象刻在了圖騰柱頂端,讓子孫後代敬拜供奉。

然而這一切只是青木寨中人口中流傳的版本。

不知是哪裏出了誤會,又或者事情本來就不是這樣,願狐一族那邊流傳的版本卻是狐王並非自願,而是青木寨用蠱術迷惑、綁架了他們的狐王,然後利用願狐一族的種族特性,強行把狐王封在了黃泉之門上。

千百年來雙方也嘗試過相互溝通,但願狐那邊就是不信,對青木寨非常敵視,甚至時常有攻擊之舉,想從這些“惡毒的人類”手中救出狐王的神魂。隨著寨中人因遭受願狐襲擊而傷亡的情況越來越多,青木寨不得不防衛反擊,導致雙方關系越鬧越僵。

也正是因為這個,現在的青木寨才不得不在夜間布下護寨結界,提防妖狐偷襲。

“總是就是這麽個情況。——我們這邊認為那位狐王是恩人,也願意敬願狐一族三分,但他們那邊認為我們是仇人。”秦祈總結道。

他們三個講述這一段前情的同時,黎明和榮嬌認真聽著,穆塔卻是見姐姐認真聽了,便轉而一邊隨意聽著,一邊伸手拿了榮嬌二人從他們房中取來的那本鑄劍山莊打造器具的紀錄來,就在榮嬌眼皮底下開始翻。

他一邊翻一邊不時將一些書頁折角標記,此時三人講述結束,他也將一本磚頭似的厚書翻了個七七八八,轉手遞到黎明面前。

黎明接過來一看,只見折角的頁數全都是青木寨歷次向鑄劍山莊請求鑄造秘祭所用器物的紀錄。

昨天因著被妖狐的襲擊打斷,後來榮嬌駕車的水平又過分狂野,搖煤球一樣,顛得人根本沒法看書,黎明雖然帶了三本書出來,來時在馬車裏卻只來得及翻了《百妖譜》和《藥聖濟世錄》,這本登記簿沒來得及看。

此時循著穆塔做的標記細細看來,很快便發現了一些能夠對應得上的信息點。

“看來,在沒有那位狐仙獻身相助之前,青木寨十有八九就是靠獻祭人命封印黃泉之門的。”自己看過,她一邊說,一邊將書上的記載展示給眾人查看。

“你們看,近五百年來,直到上一次為止,青木寨定制秘祭用具的時間間隔都是五十年。但更早之前,就都和上次到這次之間一樣,只間隔了十五年。”

“估計是狐妖的神魂比人類的魂魄更結實一些,作為封印能頂住門後更大的壓力,秘祭也就不必那麽頻繁。——畢竟每次秘祭都得犧牲青木寨一個人。”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那個被釘十字架造型的人形可以和代表人樞的跳舞人形並列在圖騰柱頂端受到崇敬。因為它代表的不是楊印這個‘被處死的罪人’,而是更早之前,那些為了化作封印而犧牲生命的青木寨祖先。”

“當然,淡村從破今天這個兇殺案的角度上,這些都不重要……”

她指著記錄上的一行行文字說:“重要的是,為什麽在以前的歷次記錄裏,青木寨的秘祭都只需要靈鼓和面具,唯獨這一次,我們鑄劍山莊拿到的求取清單上多了個‘百無禁忌丹’?”

“會不會是因為百無禁忌丹是藥聖的秘方,以前藥聖之女還沒嫁到鑄劍山莊,青木寨要定也是直接找藥聖那邊定……”秦祈道。

黎明卻是斷然搖頭:“不可能。——更早之前或許是因為這個,但十五年前那次,我都已經出生了,我母親自然已經嫁來鑄劍山莊。可那次的記錄上也沒有百無禁忌丹。”

“所以,是誰動過這個清單?”

說著,她便將目光投向了秦影和秦榴。

——如果有人改動過清單,在上面添上了百無禁忌丹,最有可能的除了她自己這個接收清單的人,自然就是從始至終都呆在青木寨裏的這兩個人。

秦榴奉命去鑄劍山莊送清單,想必不太可能中途去拜會一下秦祈夫婦這倆被青木寨逐出的故人。

“別,別看我啊。”秦影立刻為自己辯解,“和鑄劍山莊的溝通沒我這個樞女什麽事,紙條是祭主寫的,我見都沒見過。”

“紙條確實是祭主寫的,也是祭主親手交給我的,封在信封裏,我也不知道具體內容。”秦榴附和道,承認秦影確實至少明面上沒機會接觸那份清單。

“但是,送清單的路上,我也曾遭遇過狐妖的襲擊。”

“雖然打退了它們,但因為消耗太大,我堅持到臨青鎮外圍的村子時就支撐不住了,實在沒法扛到鑄劍山莊,所以找了個茶棚趴桌子上小睡了一會兒……”

“醒了之後我是檢查過信封完好的。但現在想來,封口撕開雖然難以完全覆原,但那信封就是最普通的信封。完全有可能,狐妖故意派人襲擊我,讓我疲憊,然後提前準備一個封好的信封,趁我撐不住休息的時候偷偷替換……”

說著,她便再次用那種懷疑的目光看向了榮嬌,這個身份疑似是狐妖,且還在昨天黎明扮演的楊萱遭遇妖狐襲擊後“恰好”出現的人。

“………………”

“啊啊啊啊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啊?!”片刻後,榮嬌有點崩潰地雙手抱住頭,暴躁地揪著自己頭發一頓搓揉,“靠,我現在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可疑啊!”

“但是真的不是我啊!昨天在那個時間點和楊萱碰上真就是個巧合,我真的和那幫狐妖沒關系,啥也沒幹!”

然而這樣的辯駁毫無疑問太蒼白無力了,不會有人因為她情緒足夠激動、看起來真的很無語很抓狂就貿然選擇相信。

“那你拿出證據來啊。”秦榴抱臂蹙眉道。

“啊啊啊這特麽讓我怎麽拿出證據來啊?!啥證據能證明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什麽也沒幹?!”

“我甚至是剛剛才知道我那些奇怪的癥狀是因為我可能是個狐貍精,我一直真心實意以為自己的確是個人!”

秦榴聞言聳了聳肩,用表情演繹了一個生動的“那就沒辦法了”,懷疑的目光絲毫沒變。

“榮嬌身上確實有疑點,但也僅僅只是疑點。現在我們同樣沒證據證明她的的確確一定做了什麽。”見榮嬌被一口口鍋砸得情緒越來越不冷靜,黎明向秦榴做了個安撫制止的手勢,出言阻攔。

“甚至,我們連如果她是兇手的話,她的作案手法到底是什麽,都還沒清晰明確地梳理出來。”

“她是有可能接觸到秦祈的噬心蠱,但單純將假死蠱和噬心蠱交換位置,借秦祈的手殺人顯然不成立,因為秦祈給祭主下假死蠱本身就是臨時起意,她沒法預知這一點。”

“那麽就是她取走了秦祈的噬心蠱,現在盒子裏的是被頂替進去的別的東西。比如那顆在我遇襲時被調包出來的、真正的百無禁忌丹……”

“且不提祭主房間的假百無禁忌丹為什麽會消失,青木寨倉庫裏少了的那兩顆致命毒蠱又是怎麽少的,反正她一個外人也不太可能有機會進有長老看守的毒蠱倉庫。”

“就只說秦祈這一顆噬心蠱。——只要她是替換偷走了這顆噬心蠱,那麽無論現在盒子裏的假噬心蠱實際是什麽,真噬心蠱都是在她自己手上,也就不存在借刀殺人這一說了。”

“也就是說,作為非青木寨人士,她不光得直接接觸祭主,還得想辦法讓祭主把蠱吃下去。”

“同時,秦榴你剛才也說了,她昨天一晚上就像個街溜子一樣,到處遇見人。”

“要在如此頻繁地遇見人之間穿插著去祭主哪裏騙她吃下蠱蟲,這對時間的把控想必得相當嚴密才行吧……”

“嚴密,就意味著容錯率低,要編謊話隱瞞什麽的話,很容易露出破綻。”

話到此處,她轉身看向榮嬌,像是安撫卻又不容拒絕地拉開她暴躁抓揉頭發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直視著榮嬌的眼睛,她的唇角邊噙起一抹淺笑,笑得很是平和,又在溫和中透出一種乾綱獨斷、絕對不接受反抗的獨特氣場,既強勢又自信。

帶著一種強者的威壓,令人本能地心有戚戚,可又並不可怕,而是莫名地可靠,叫人心安。

令人毫無理由地覺得,好像只要把一切交給她,只要乖乖聽她的號令,就一定不會有問題,一定會穩穩地向好發展。

“那麽,這位街溜子同志,現在就請你好好地、事無巨細地把你昨天晚上前前後後都做過什麽原原本本說上一遍吧。”

“讓我們看看,你是會把自己的秘密聊爆,還是會讓我們更信任你一點、發現一些新的疑點,指向別人。”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口吻談不上命令,甚至堪稱溫柔,神色也只是淡淡,卻不知怎的,讓平生頭一次被人這樣捏著下巴擡起臉的榮嬌禁不住地一陣腿軟。

“……好……好,好的!”

像突然驚醒一樣,榮嬌慌忙掙脫出來,一邊結結巴巴地一疊聲答應,一邊避開那雙好像能把一切頃刻剝光看穿、同時又像有魔力一樣讓人本能地想要順服她、信任她、依賴她的眼睛,將心底陡然生出的荒唐想法打散。

——剛才那一瞬,她詭異地有種迷之沖動,覺得自己應該跪下叫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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