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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確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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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確認身份

上完藥, 藺宵沒待多久就走了。

沈庭章站在風口,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頭沒來由地湧起慌亂, 一股難以言說的窒息緊隨其後, 鋪天蓋籠罩下來。

他只能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服,靠著門板蹲下, 大口喘著氣去緩解。

為什麽, 春天還沒來?

-

天亮時分,一通電話驚擾清夢。

徐牧言捏了捏眉心,見來電顯示“小南”,接下。

漫不經心的臉色逐漸凝重, 到最後,抄起手邊的杯子用力砸向門口。

“沈、建、誠!!!”

確認徐映南跟家長告狀了, 祁凝玉這才不緊不慢離開南寧,把玩著那柄紋理精致的瑞士軍刀, 心情極好。

“傷了他,接下來的事就無法控制了。”祁老三眉眼間藏不住地擔憂。

徐家那位當家人, 可不會輕易罷休。

“要的就是他們狗咬狗。”

出手之前, 祁凝玉就已經知道這麽做的後果,但她不後悔, 不把這些人牽扯進來,永遠無法解決這件事。

小刀在手中轉兩下,很快失去興趣。

祁凝玉托腮望出窗外,正逢南寧部分學校今天開學, 大大小小的學生, 背著書包走進校園,青春、鮮活。

她在他們這麽大的時候, 又在幹什麽?

在地下訓練場,練習如何蒙眼瞄準靶子,打歪了,就一鞭子抽過來。

顫著手,瘸著腿,哭著也要繼續練,直至百發百中。

沒辦法。

她生來就是顆棋子。

沒得選。

“……上學真好啊。”陽光落進車窗,她伸手去接,張開掌心,卻怎麽都握不住那道光。

“等事情結束了,要不去讀個書吧。”

祁老三喉頭一哽,隨即順著她的話,“好啊,去讀書,我陪你去。”

“呵呵。”祁凝玉一陣低笑,“老三你傻麽,我們這樣的人……”

我們這樣的人,沒有那條康莊大道。



不等進入同裏,靜音的手機就被打爆了。

13條未接電話來自同一個人,沈三。

沒過多久又打了過來。

自動掛斷前,祁凝玉慢悠悠接下。

“蠢貨!看你幹了什麽好事!”

咆哮聲沖出聽筒。

祁凝玉不在意地掏掏耳朵,“我怎麽了。”

“怎麽了?”沈建誠深呼吸,“你對徐家二少做了什麽,還用我多說?”

“哦——他啊。”祁凝玉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都按照您的意思,暫時將他留在南寧了麽。”

人在市醫院搶救,搶救過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燕北。

不正合他心意?

“誰叫你這麽留的!”沈建誠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險些被她氣死。

徐二少再沒用,也是徐牧言唯一的親弟弟。

傷了他,就是公開和徐家作對。

今天一早,沈家海外幾家由他負責的子公司,陸續遭受重創,而現在,徐牧言直接去找家主了!

他去找家主只有一個目的:告訴家主,沈庭章在同裏和一個男人相愛了。

“混賬,混賬!!!”

家主氣得大怒,龍頭拐杖重重杵地,在屋裏罵:“他以為跑出去就天高遠闊,可以肆意妄為了?身為沈家人,簡直不知羞恥!孽子!孽子!!!”

罵了一通,沈見山轉頭將火力對準沈建誠,“你是幹什麽吃的!叫你查,半個月都不見動靜,現在給我弄出這種事!存心丟我們沈家的臉麽!”

“家主消消氣。”沈建誠連忙道:“兒子這就派人去同裏,將七弟帶回來。”

他噙著一手汗,匆匆忙忙離開主樓。

出來以後,就給祁凝玉打電話,興師問罪。

“我叫你攔住人,就是這麽攔的!”

“您早說啊。”祁凝玉倒打一耙,“道上規矩,非死即傷,您既說不弄死,我自然聽您的啊。”

“你!”

“那現在怎麽辦呢?做都做了。”

還能挽回麽?

還能怎麽挽回?

沈建誠想不到還能怎麽阻止沈庭章回來,除非——

已經不能再婦人之仁。

“凝玉。”他當即下定決心,“殺了……”

後幾個字還沒說出來,遠處先傳來一陣騷動,聲音愈來愈近。

漫天飛雪,一行人撐傘徑直朝主樓方向過來。

為首之人,一身灰白僧袍。

垂落身側的手上,卷著一串佛珠。



電話突然掛斷。

祁凝玉盯著通話結束後的界面,滿臉陰翳,“殺了?”

事到如今,他還要殺誰?

沈庭章麽!

“哼!不知所謂。”

祁凝玉冷笑一聲,收起手機。

臨近幸福裏居,拎著一袋子南寧特產,下車。

沈庭章今天沒去店裏,趁天氣大好,在院子爬藤架下,輔導小滿寫作業。

“七一昂,薔,微一……薇。”小滿抓著鉛筆在本子上塗塗改改,老是寫不好這兩個字。

沈庭章耐心教他,一筆一劃。

“薔薇。”

祁凝玉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攥緊袋子。

“啊!小玉姐姐回來啦。”

沒等寫完這兩個字,小滿就發現了站在外面的人,跳下椅子啪嗒啪嗒跑過去,踮起腳打開門栓,“小玉姐姐~”

祁凝玉一瞬收起外洩的情緒,捏他臉,“想姐姐了沒。”

“想啊,老想了。”小滿抱住臉上作亂的手,拉她去爬藤架下。

腳步在沈庭章面前停住。

祁凝玉遞出手裏的特產禮盒——小罐茉莉花茶。

“這個茶,藺宵之前也給我帶過,還挺好喝的。”沈庭章笑著收下,問她:“見到姑媽了,怎麽樣?”

“很好。”祁凝玉低垂著眼,回:“姑媽知道我在哥這裏,很放心。”

“那就好。”沈庭章松了口氣,又問:“吃飯了麽?”

“吃……還沒有,哥給我隨便煮點填填肚子吧。”

“那就面,煮起來也快。”

沈庭章轉身去廚房。

祁凝玉在圓桌旁坐下,桌上除了小滿的作業還有一張紙,她拿起來看了看,生日蛋糕,禮物?

“誰要過生日?”

“是藺宵哥哥!”小滿做會兒作業又湊過來,“哥哥明天生日哦。”

祁凝玉不感興趣,“這樣啊。”

“爸爸在想送什麽禮物給哥哥呢。”

鉛筆在蛋糕上圈了兩圈。

爸爸做的蛋糕,肯定很好吃!

但是就一個蛋糕,爸爸說不行,還得再準備一件禮物。

“生日啊。”祁凝玉托著腮,手指噠噠,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子,忽然問:“小滿什麽時候生日?”

“小滿。”

“嗯?”

“是二十四節氣裏,小滿那天。”小滿想了想,“好像是5月21號。”

“哦?”背後突兀響起一道聲音。

藺宵無聲無息走進來,“小滿原來是5月21號出生的啊。”

“嗯。”小滿重重點頭。

那天也是宿爸爸和媽媽的忌日,每到這天,爸爸心情都不好,所以那天他一般不過。

但是第二天,照樣有蛋糕和四份不同的禮物。

今年會收到幾份呢。

藺宵走到他面前蹲下,重覆:“原來是5月21號出生的。”

“5月21怎麽了?”祁凝玉狐疑皺眉,“那天是什麽特殊……”

話說一半,咬住舌頭。

六年前,非常慘烈的5.21事件。

莫非他都知道了!

“那天……沒什麽特殊的。”藺宵接上一句。

悄無聲息地來,不等沈庭章出來又走了。

這次,到晚上也沒現身。

祁凝玉也是第二天,準備糯米粉搓湯圓才知道,他們今天要去掃墓。

眼見沈庭章跟著人離開,糊著滿手面粉慌忙追出門,“沈哥!”

沈庭章回過頭,“怎麽了?”

“你……”能不能別去。

她垂下手,遮住眼底的慌張,“哥早點回來,等你,搓湯圓。”

“好。”

兩道身影慢慢走出幸福裏居。

祁凝玉死命咬住唇,恨不能直接咬下一塊肉來。

藺宵,真相就那麽重要麽。



與此同時,Black酒吧,都在忙著為晚上的元宵節裝飾彩帶。

只有周揚一個人呆呆坐在沙發裏,半天沒個反應。

“揚哥這是怎麽了?”

“又被廖婷婷給拒絕了吧。”

“噓!今天過節,別戳他心窩子了。”

……

周揚都聽見了。

但他現在實在沒什麽心情。

發了好一會兒呆,幽幽嘆氣:“要變天了。”

“變天?”小牧掛上氣球,順帶瞥了眼窗外,“這天氣不是挺好的嘛,哪裏就變天了啊。”

屋外晴空萬裏。

沈庭章從副駕駛窗望出去,一路西行,車輛減少,陽光穿破層層林葉落下,形成一個又一個形狀不一的光斑,卻並不刺眼。

“春天要到了麽。”

“快了。”

上車以後,兩人僅這一句交談。

沈庭章收回視線,轉向正在開車的人,眼下一團烏青,想必昨晚沒怎麽睡好。

手擡到半空,跟著落下。

他繼續說道:“等春天來了,院子裏的月季也該換成四季豆了。”

“嗯。”

“除了胡蘿蔔,小滿也不怎麽愛吃豆子。等長出來了,得想個辦法哄他吃。”

“嗯。”

“昨天試了兩樣新品,等回去後,做給你嘗嘗。”

“好。”

“藺宵。”

“嗯?怎麽了。”

沈庭章張了張口,搖頭笑了下:“沒什麽,回去再說吧。”

把住方向盤的手一點點收緊。

車裏再度恢覆安靜。

此時已經開出市區,沿著一條道直直地往前開。

距離目的地越近,藺宵越不安,眼前一會兒是雨夜裏僅剩一口氣的宿哥,一會兒又是餘志強放肆大聲的嘲笑,中間偶爾夾雜幾段他們相遇時的場景。

心跳直逼嗓子眼兒。

藺宵降下車速,側過頭問:“哥今天身體還好麽?車速快不快?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歇?”

沈庭章一楞,扭頭對上那雙充斥掙紮痛苦的眼睛,在他近乎哀求的目光下搖頭。

明明他先邀請,現在也是他在找各種理由。

“我其實,對那個女人沒有任何感情,她生前非常恨我,就因為我把她男人……設計進監獄兩次。”

沈庭章:“為什麽?”

“因為他打她。”藺宵說完,自己先笑了,“每天每天,喝完酒就打。”

從他小的時候,一直循環。

年幼時,盡管沒有多大力量,依舊次次護在她身前,可到頭來,面對遍體鱗傷的他,只一句“你爸他不是故意的。”

他想救她,但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幫助,甘之如殆。

漸漸地,藺宵也不想再管,頂多在她被打的不能動彈時,叫個救護車。

可就算這樣,那個女人也只會怪他,為什麽要鬧得人盡皆知,讓她和那個男人丟盡面子。

“明明是那個男人醉酒後,她給他餵的感冒藥,我不過勸了一句,她就把所有事都推到我頭上。”藺宵無奈笑了聲:“哥,你說這合理麽?”

沈庭章沒有回“合理或不合理”,迎著他的目光,問出今天最想問的一句:“所以你今天,是去祭拜誰?”



黑色大眾,停至西山陵園外。

進去以後左轉到盡頭,立著塊石碑,上面拓著:5.21事件烈士紀念碑。

“那兩人死後沒多久,我遇見了一個人。”

從下往上數,第十三排,右邊數過去第七位。

藺宵將白菊放到墓前,上揚的眼尾自然落下,所有不安都被照片上那張明媚的笑臉撫平。

“一個剛從警校出來,下放到基層的哥哥。”

他會追自己幾條街,叉著腰大喘氣:“小屁孩還學人打架?有十八了麽!”

他還會一邊罵“嫌命長是吧”,一邊拎出藥箱,故意下狠手上藥。

更會比劃出一個八,食指抵在他腦門上,笑出兩只深深地梨渦,說:“不知道要幹什麽就讀書吧,去考警校,跟哥一起,伸張正義。”

……

可到最後,宿哥也沒看到他穿上警服的樣子。

素白的手撫上照片。

藺宵一瞬握緊拳頭,用盡渾身力氣,唇齒間使勁嚼出那三個字:“小,少,爺。”

照片上的手微微蜷縮。

沈庭章明白了他的目的,並不否認,“原來你就是喻州信裏提到過的少年。”

信中原話,其實是:小少爺,猜猜我今天幹什麽了?嘿嘿!猜不到吧,我啊,撿了個狼崽子。哇噻!好兇的哦。

宿喻州後續又在信裏提過兩嘴,只是後來,他都顧不上了。

“小少爺。”藺宵看著他,搖頭,“為什麽你會是小少爺?為什麽!”

他大跨一步,握住人肩膀,異常激動:“為什麽,這六年你一次都沒來過?”

快說出一個理由,隨便什麽都好,隨便什麽,他都接受,快!

沈庭章在他央求的目光下撇開頭。

“為什麽不回答我?”藺宵抱住他的臉掰回來,“快告訴我為什麽啊。”

一個理由,有那麽難麽。

“……抱歉。”沈庭章松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我不能說。”

“為什麽不能說!”藺宵急著道:“你知道……”

宿哥就是為了保護“小少爺”,甚至是因為“小少爺”……

藺宵一瞬緩過神,咽下嘴邊的話。

不能說。

因為他死了這種話,絕對不能說!

他抱住手臂慌忙轉過身。

只聽身後道:“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沈庭章溫柔註視照片上的人,“我無法告訴你不能來的原因,不過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常來看他。”

眼眶剎那酸澀。

藺宵仰起頭,望了很久的天空。



臨近傍晚,方才離開西山陵園。

車裏的氣氛遠比來時好很多,沈庭章甚至主動說了幾件宿喻州十幾歲時的事。

看起來並沒有太大波動。

回到幸福裏居,推開門下車,藺宵卻沒有跟著一起下去。

“哥,我們……酒吧還有點事,我過去看看。”

“好。”沈庭章點點頭,“路上小心。”

車從面前開過,卷起了一陣風。

沈庭章如前天夜裏目送著,直至那輛黑色大眾拐過彎,消失不見。

揚起的嘴角慢慢落下。

圍巾散開,脖子上仍有幾道藺宵上回嘬出的痕跡。

邊往家走,沈庭章邊喃喃:“冥冥之中麽。”

剛出巷子口,腳步驟然一停。

“小七爺,我們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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