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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八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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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八六 章

李無病也在吃飯, 見唐樂筠去而覆返,趕緊把碗筷放在桌子上, 站了起來:“娘娘有什麽吩咐?”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唐樂筠道:“李神醫,我忽然有了一個新思路。”

李無病拱手:“願聞其詳。”

唐樂筠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自己在他對面坐下了:“我想,當年的百花門門主煎煮的未必是毒藥,而是某種春/藥,或壯/陽藥。”

百花門, 顧名思義,花多,美人也多。

既然那門主沒有斷袖的傳言,那麽他在床笫之事上多動些腦筋也是人之常情。

李無病呆了片刻,大手一拍八仙桌:“補春丹!肯定是補春丹。”

江湖傳言, 那百花門門主驕奢淫逸,補春丹是他的一味獨門秘藥, 壯/陽效果極好。

李無病為得到這種秘藥,不惜花費五千兩買了一小瓶。

他研究兩年, 浪費大半瓶, 才徹底搞清其配伍。

而在這副藥中,確實包含著已經分辨出來的兩味毒藥。

李無病興奮了,飯也不吃了, 吩咐小廝取來紙筆, 筆走龍蛇地寫下一張藥方,準備讓徒弟們連夜回抓來。

唐樂筠在十幾味草藥中找到了五星芒, 趕緊制止了他。

——今天是相當忙碌的一天, 徒弟們趕路、搬家、煎藥,早已人困馬乏, 反正五星芒還未拿到,不如讓大家安生地吃頓飯,然後再說。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三更更鼓敲響時,唐樂筠回到紀霈之的房間。

元寶從角落裏迎出來,恭敬地行了禮。

唐樂筠一邊問紀霈之的飲食情況,一邊到處看了看。

這是前任知府的暖閣,莫震雲大概也住過,裝修低調奢華,到處都很幹凈整潔,住起來甚是舒服。

炭盆燒得旺,但空氣也非常幹燥,還夾雜著些許燃燒的味道。

唐樂筠讓元寶端兩盆水放在火盆旁,這才往拔步床走了過去。

湖綠色的帷幔敞開著,紀霈之一動不動地躺在裏面,呼吸粗重,失去血色的臉埋在靛藍色的厚被子裏,看起來越發的白了。

唐樂筠在床邊坐下,把他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摸上寸口脈,過了好一刻才送回去。

而他始終沒醒。

從脈象上看,情況不容樂觀,如若五天內不能解毒,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而那也將是她的死期。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那把椅子,他的情況是不是就不會惡化至此?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在想什麽呢?

擔憂和恐懼除了讓人消沈之外,毫無用處,只有行動起來才能解決問題。

走了走了!

唐樂筠俯下/身子,在紀霈之的沁涼的薄唇上輕啄一下,低語一句“等著我”,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姐,你怎麽還不睡?”唐悅白今天殺了太多的人,不免心緒不寧,有些失眠,正站在西廂房門口吹冷風。

唐樂筠顧不上他,與之擦肩而過,“我還有事,你早點休息。”

“我也來幫忙!”唐悅白知道她在忙什麽,心神一下定了,回屋拿上一件大衣裳,快步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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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病若是坐得住,他就要改名叫李有病了。

為了買藥順利,唐樂筠一走,他就將此事告知了暗衛們。

暗衛們跟隨紀霈之多年,感情極其深厚,呂游和周鈺等人立刻跑出了府衙,找遍瓏州城的大小藥鋪,把配制補春丹所需的大部分草藥找齊了。

唐樂筠進入小院時,李無病的徒弟們正邊打呵欠,邊煎煮著剛送回來的草藥。

唐悅白眼裏有活兒,找個小板凳坐下,幫忙看著煎藥的火。

唐樂筠則和李無病一起,謄寫草藥和不落花發生化學效應後的具體表現。

一刻鐘後,有人端來了車前子和不落花煎成的第一碗藥湯。

李無病放下毛筆,緊張地看著唐樂筠。

唐樂筠輕吐一口濁氣,舀起一勺,滴在桌面,然後用食指按了上去……

李無病問:“娘娘,怎麽樣?”

唐樂筠沒有立即回答,閉著眼,過了好一會兒方開口:“車前子在補春丹中占多大分量?”

李無病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量少,所以娘娘拿不準?”

“是的。”唐樂筠撚了撚食指和大拇指,“感覺有點像。”

從放出的血液中分辨草藥成分,無異於大海撈針,難度可想而知。

唐樂筠能說出一個“有點像”,便足以安撫李無病了。

李無病道:“那就能有七八成了吧。”

端藥過來的小徒弟瞄一眼唐樂筠,目光中有濃濃的質疑。

唐樂筠還在感知藥湯,沒有註意他,但正在關註她的唐悅白看了個分明。

唐悅白不悅道:“你那是什麽眼神?”

小徒弟是個耿直的:“我師父說,沒有質疑就沒有進步。娘娘始終沒有進展,我懷疑也是理所應當。”

“你說的什麽屁話!”李無病擡腳踢了他一下:“滾滾滾,趕緊滾。”

小徒弟嘟嘟囔囔地走了。

李無病剛要道歉,山茱萸和不落花的藥湯到了。

唐樂筠如法炮制,斟酌良久後,如釋重負:“這一味是肯定有的。”

李無病連連點頭,“它雖不是君藥,但用量不算小。還有哪些差不多了,趕快拿過來。”

……

三更過半時,唐樂筠辨認完了補春丹裏除五星芒以外的所有草藥的成分,其中四味稍有把握,剩下的都是模棱兩可。

盡管還沒達到五成,但唐樂筠和李無病都知道,他們找對了方向。

只要拿到五星芒,解毒指日可待。

事情有了眉目,但唐樂筠依然睡得很不好。

她擔心紀霈之的情況惡化,中途醒了好幾回,直到迷迷糊糊地看見紀霈之早上醒來,才安下心,沈沈地睡了過去。

紀霈之是強撐著坐起來的。

他感覺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疲憊,每呼吸一下,心口就會悶痛一回。

大抵命不久矣了吧。

紀霈之留戀地看著唐樂筠,一只手下意識地摸向她的臉頰,直到指尖快要觸碰到她的皮膚,他又有意識地收了回來。

他想她好好地睡一覺。

她與在京城時的她相比,瘦了不少,顴骨突出,眼窩下陷,下巴尖翹。

眉頭微蹙著,不知在夢裏遇到了什麽。

會不會夢到我死了?

紀霈之忽然想起唐樂筠曾經說過的話——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那不行。

我即便死了,你也得好好活著!

不不不,我不會死,你也要好好活著。

紀霈之又想起唐樂筠的液體炸/藥。

她雖然沒能解開他的毒,但她做出這種破壞力驚人的炸/藥僅僅用了三天。

有了炸/藥配方,大炎必定會重新崛起,恢覆昔日盛景。

自己應該相信她,哪怕生命走到最後一刻!

想到這裏,紀霈之挺了挺脊背,將灌鉛似的雙腿挪下床,趿拉著鞋子離開了床榻。

羅媽媽快步過來:“陛下……”

紀霈之“噓”了一聲,回頭看看床榻,見裏面沒有動靜,便加快腳步朝外面走了過去。

羅媽媽拿起裘皮鬥篷追了出去。

……

辰正時分,晨霧剛剛散去,府衙外的小廣場上擠擠挨挨地站滿了老百姓。

當紀霈之和鎮北侯走出府衙時,現場躁動起來,小廣場瞬間變成了大糞坑,成千上萬只蒼蠅一起起飛,嗡嗡聲匯成了巨大的聲浪,卻無人能聽得清他們在說什麽。

紀霈之知道,即便他收覆了瓏州,也無法讓飽受戰亂之苦的老百姓買皇室的賬。

他們心裏憤怒,卻又畏懼皇權,便不敢大聲罵出來,只好用耳語表達對朝廷對他的不滿。

他輕且柔地轉著文玩核桃,招手叫來顧時和楊晞,讓他們找一百個不甚強壯的老百姓過來。

被抓出來的老百姓不明所以,但有威風凜凜的禦林衛盯著,他們不得不得走進禦林衛和暗衛形成的大包圍圈,戰戰兢兢地觀察紀霈之片刻,最後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鎮北侯只知道要處置莫震雲等人,卻不知道如何處置,不由有些擔心,遂上前問道:“陛下這是要……淩遲?”

紀霈之反問:“如果是淩遲,侯爺以為如何?”

鎮北侯:“……”

他不讚成淩遲。

誠然,大蒼人暴虐地對待大炎,大炎怎麽報覆都不為過,但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果大炎對一幹大蒼將領施以極刑,只怕兩國會結為世仇,邊關的戰火會永不停歇。

他不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

鎮北侯的遲疑說明了他的態度。

紀霈之了然,不再理會,轉頭看向正在被押出來的莫震雲。

莫震雲的脖頸上銬了枷鎖,鎧甲被解去了,錦袍臟汙,花白的頭發披散著,還有幾條枯草掛在其上,形容頗為狼狽。

“跪下!”一名禦林衛在他的腘窩上猛踹一腳,但他武藝超群,這一腳只讓他往前沖兩步,便站住了。

莫震雲瞪著紀霈之,擡著下巴輕蔑地說道:“不過是個靠女人發家的病秧子、小白臉罷了,有何資格讓本將軍下跪?”

紀霈之手中轉動的核桃停下了,他輕咳幾聲,道:“聽聞莫家有三個兒孫頗有出息,莫大將軍如此有氣節,想必他們會引以為傲吧。”

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番話,但莫震雲卻感覺到了濃濃的威脅之意。

他脹紅了老臉,顯然憤怒至極,但膝蓋到底遵從了現實,直直地向地面彎砸了下去。

查班環顧四周後忽然開了口:“明明是一國之君,卻做盡陰險狡詐之事,難怪陽壽已盡。皇室無能,大炎國運衰退,只怕綿延不了幾年了。”

楊晞怒懟:“明明是一介書生,卻喜歡草菅人命,毫無禮義廉恥。”

查班好整以暇道:“草菅人命的難道不是……”

“你的意思是,大炎只能任由大蒼和大弘宰割,反擊就是草菅人命,對嗎?”楊晞果斷攔住他的話,“既然如此,我們大炎對大弘如法炮制,如何?”

查班沒想到楊晞如此敏銳,略略停頓片刻,壓低了聲音說道:“人總是要死的,包括老朽在內。只要大弘能吞並大炎,一統天下,便是死再多的人,又算得了什麽?”

楊晞氣得渾身發抖,聲音也尖利了起來:“所以,你認為,為了大弘,大炎可以死更多的老百姓,對嗎?又或者,你假大蒼之手殺害大炎百姓,就是想大蒼在大炎臭名遠揚,好讓大弘在將來有機可乘吧?”

他說對了。

“這位年紀不大,口才甚是了得。”查班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扭頭看向紀霈之,“如果陛下還能活下去,老朽或者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紀霈之沒理他,朝呂游略一頷首。

呂游命禦林衛和暗衛放開那一百名老百姓。

老百姓已經知曉選他們出來的意義,當下呼喊著沖過來,將查班和一幹大蒼將領團團包圍,咒罵,扒衣裳,拳打腳踢,吐口水,極盡毆打和羞辱之能事。

“打死他們!”

“對,往死裏打!”

“為我家男人報仇!”

“嗚嗚嗚……打得好!”

小廣場上的老百姓沸騰了,他們揮舞著拳頭,跳著腳,哭著,喊著,笑鬧著……

這個消息從內向外迅速蔓延,知道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聲勢浩大,仿佛整座城池都被覆仇的怒火點燃了。

鎮北侯沒想到紀霈之會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報覆。

他覺得很聰明。

不算殘忍,但也算不上仁慈,最重要的是平息了民憤。

就算大蒼和大弘知道也無可奈何,他們做初一,大炎自然要做十五。

鎮北侯看向紀霈之。

後者坐在龍椅上,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但臉色比往日難看得多,白裏透灰,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模樣。

不知道解藥研究得怎麽樣了?

天妒英才啊!

鎮北侯的心裏湧起了一種無力感。

紀霈之的核桃轉得很慢,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瘋魔一般地某個老百姓身上,心思卻不在那裏。

他聽說關於解藥的新進展了,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五星芒。

他想,即便不是八百裏加急,再有三五日也該到了吧。

這件事辦得隱蔽,想必不會引起各方勢力的註意。

尤其是瑞王。

聽說他擔心唐樂筠謀朝篡位,已經做了多方面的準備。

他會不會……

不會!

瑞王的確想當皇帝,但不至於以背信棄義做為代價。

正思忖著,顧時上前稟報:“陛下,查班好像要不行了。”

紀霈之道:“打死吧。”大炎有大威力炸/藥,不需要和談,他們都該死。

顧時後退兩步,剛要轉身就聽見了兩道破空之聲。

“陛下!”顧時拔刀橫跳,試圖以肉身阻擋暗器。

“啪,啪!”

兩只核桃在空中被擊得粉碎,與此同時,兩支邊緣閃爍磷光的柳葉刀“鏘鏘”地落了地。

一幹暗衛沖上來,擋在紀霈之前面。

呂游和老黃從毆打查班的老百姓中揪出一名三十左右的幹瘦中年男子。

他獰笑著看著紀霈之。

紀霈之面無表情,一縷鮮紅從嘴角慢慢地溢出來,片刻後,整個人向一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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