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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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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在楚越離提醒了京茶, 顧希朝和另外一個神秘的玩家,全都已經不在副本裏了之後,京茶立刻沖到了三樓去查看。

顧希朝坐輪椅卻住三樓這件事, 本就是被池翊音懷疑過的。

現在池翊音失蹤,京茶也重新想起來了這件事, 註意力終於從池翊音身上轉移到了副本本身。

但當京茶推開三樓最角落裏的那間房之後, 卻楞在了房間門口。

這房間……根本就不像是人住的。

到處都是一片片純白,卻不見半點家具, 只有雪一樣的白色, 甚至讓人懷疑自己到底是身處旅館, 還是在太平間。

就算京茶再不善於搜集信息,他的戰鬥本能和嗅覺擺在那裏,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緩步走進顧希朝的房間, 忽然間,感覺自己好像觸碰到了顧希朝心底最深處的東西。

人長時間所處的地方,最能反映一個人的思想。

他在意什麽, 畏懼什麽……所有的喜好和憎惡,全都在這個放松了所有戒備的住處, 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可在顧希朝這裏, 京茶所看到的,卻只是無邊無際的荒蕪和孤寂。

好像顧希朝的魂魄已經幹涸, 再也沒有能讓他留戀的東西,於是就連他獨處和放松時的住所,也變得空空蕩蕩。

他何止是沒有弱點……人做到這個份上,根本就不算是個人了。

京茶眼神覆雜, 喉結上下滾動。

他側耳感知著放出去的兔子報回來的消息,隨即臉色大變, 沖向二樓。

不僅是一直游離在玩家們之外的黎司君已經不在了。

就連之前被嚇到崩潰的搖滾男,也消失在了二樓走廊上。

京茶攥住樓梯欄桿的手逐漸用力,“哢嚓!”一聲響,欄桿應聲而斷。

腿腳不方便的楚越離落後了許多才趕來,他氣喘籲籲的看著京茶,期冀京茶說些有關於池翊音的消息,但京茶卻只是視線沈重的看著搖滾男曾經蜷縮過的地方,心臟被無形的力量攥緊。

既然副本是封閉的,在沒有結束之前不可能離開。

那在數人失蹤而系統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就只有一種可能。

或許那些失蹤的人,全都已經觸發了額外的任務或劇情,已經離開了雪山旅館,去往了其他地方。

京茶終於意識到,在他忽略的時候,池翊音已經對這個副本的情況成竹在胸。

他已經……落後了池翊音太多。

“池先生,在樓上嗎?”

楚越離擔憂的詢問。

京茶卻在回神後立刻反問道:“為什麽你沒有告訴我,還有一人也失蹤了?”

楚越離順著京茶手指向的地方茫然看去,卻只看到了狼藉的走廊墻角。

他表情迷茫,不知道京茶的意思:“我沒有感覺到其他人……”

京茶驚愕,隨即抿了抿唇,看著搖滾男待過的地方,神情嚴肅。

在池翊音不在的情況下,楚越離焦急找回池翊音,不至於說謊騙他或有所隱瞞。畢竟一個瘸子,所能做到的事情太少,還是在本能的指望著他的力量。

可如果楚越離沒有說謊……

那這個之前被死亡嚇到崩潰失神的搖滾男,就變得可疑了起來。

驟然失去了獵物的京茶,只覺得怒火在胸臆間燃燒。

不管是誰把池翊音從他眼前奪走,他現在都恨不得殺了那東西,不管它是人還是副本。

但事已至此,唯一找回池翊音的辦法,就只剩下了按照池翊音走過的路,再走一次,看他究竟去了哪裏!

京茶打定主意,立刻風一樣沖下去,撲向老板娘的房間。

只留下楚越離滿心驚愕疑惑的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樓梯和走廊。

半晌,他轉過身,看向無人的客廳。

但有那麽一剎那,楚越離眼前的世界抽象成無數雪花點和電流,一切都好像在崩塌和重疊。

他頭痛的捂住額頭,低低痛呼,可眼前的眩暈並沒有放過他。

錯覺中,他甚至感覺,自己看到了在客廳裏坐了滿滿一室的人。那些男人穿著破舊繁瑣,粗獷魯莽,而失蹤的人們,竟然都坐在其中。

甚至包括池翊音。

楚越離錯愕,顧不得頭疼撲過去。

“池先生!”

……

池翊音向搖滾男咧開一個笑意,眸光沈沈的看著,在自己扮演的老楊之外,多出了一點額外的東西,想要以此來向搖滾男確認同伴的身份。

但搖滾男卻只是靜靜的註視了池翊音幾秒,隨即漠然的偏過頭去,像是並不認識他。

而旁邊一直密切註視著這一切的顧希朝,似乎早就有此預料,在看到搖滾男的反應之後,輕笑著斂了眼眸搖頭,似乎在嘲笑池翊音的天真。

這不同尋常的反應,讓池翊音皺了皺眉,心裏多了對搖滾男的懷疑。

顧希朝在這裏,也可能是幕後之人終於想要到臺前來,親自看看自己的成果,

那搖滾男是怎麽回事?

從親眼目睹死亡之後,搖滾男就明顯情緒崩潰,一直沒有再出現在其他人的視野中,按理來說,他沒有任何觸發劇情的可能。

但……

池翊音暫且將疑惑按在心中不表,警惕註意著顧希朝。

果然,在眾人重新落座之後,顧希朝就揚聲道:“各位既然已經到齊,那我就姑且問一句,究竟是誰邀請各位到此一聚?”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有先吭聲,但是懷疑的視線卻一直在各人之間流轉。

就連看起來最不好惹的也老爹,也放下了煙袋桿,冷冷的看著大家。

“連平雪山的藥材,已經十幾年未曾出現過了。”

有人質疑:“邀請函裏寫的,是真的嗎?藥材又一次成熟了?”

白老三卻冷哼了一聲,病懨懨的道:“我的藥鋪已經很多年沒收到過連平雪山的藥材了,要麽,就是有人第一個進山,看到了藥材但拿不走,才會讓我們這些人重新聚在一起。要麽……”

他像一條陰冷的毒蛇,吐著信子:“有人心懷鬼胎,用這個借口來把我們聚在一起,不知道要做什麽。”

池翊音剛剛爆發的憤怒,很好的遮掩了他此時的沈默,讓他有時間觀察著眼前這場互相猜忌的大戲。

他心裏很清楚,顧希朝就是那個發放邀請函的人。

但顧希朝敢讓自己進到這裏,甚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他面前,就意味著顧希朝自己有足夠的底牌,就算池翊音當場揭穿他,他也有辦法反將猜疑洗脫。

甚至,顧希朝本身,就是為池翊音設下的一場陷阱,只要池翊音敢有所動作,就正中了顧希朝下懷。

池翊音與顧希朝遙遙相望,對方緩緩挑起一個笑容,微笑著朝他點頭致意,看起來一派從容優雅。

即便顧希朝坐在輪椅上,周身的氣度也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但卻無一人懷疑是他發放的邀請函,而是在各自指責爭吵。

從他們的吵鬧中,池翊音迅速將他們各自的身份和話語對應了起來,逐漸捋順出了當前的情況。

如池翊音曾在邀請函上看到的文字所言,這些受邀而來的,全都是在多年前就彼此認識、或是聽說過名字的人。

他們每個人的“工作”各不相同。

有常年在野外幹苦力活的,有作為中介人牽線暗地裏買賣的,也有開藥材鋪的。

能將這些人聯系在一起的,只有利益。

池翊音從他們彼此的指責謾罵中推斷出,在多年前,他們就已經開始有了不止一次的合作。

以也老爹為首的幾人,都是精於在山中打探消息、尋找名貴藥材和珍惜物種的。

也是從他們口中,池翊音才知道,連平雪山有的,不僅是藥材。

還有很多瀕臨滅絕的動物。

也老爹等人把這些動物稱為“皮子”,曾經多次進出連平雪山,將那些獲取的藥材和皮子高價賣出去,獲取高昂利潤。

一克藥材一克金。

而在也老爹他們的運作下,這些藥材和皮子,會產生更加高的價值。

白老三就是負責處理並販賣這些藥材的人。

至於黎司君扮演的白爺,則是黑市裏大宗值錢貨品的轉手人,如果也老爹他們有了皮子和藥材想要出手,不管是賣什麽,哪怕是活人,也得從白爺那裏過。

這也是大頭和其他人如此敬畏白爺的原因。

沒人會得罪財神爺,尤其是白爺這種早在黑市裏站穩了腳跟的,絕非良善人。沒人想要試試白爺的手段。

除了白老三之外,這個分工明確的團夥裏,還有另外的專人,負責打點小鎮的警署和各方各面,確保他們在連平雪山做的事,不會被小鎮妨礙。

但就是這樣一個高效且專業的團夥,卻在十七年前出了一次重大的意外,從那之後,所有人各自瓜分了錢財跑路,隱姓埋名,金盆洗手。

“他媽的!要不是當年那事,我大頭的名字現在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還用得著我在鄉下小地方窩著不敢吭聲?”

大頭提起此事,便憤憤不滿,不斷向池翊音看過來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兇悍。

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其他人,大頭甚至會直接抄家夥向池翊音而來。

也老爹磕了磕桌子,其他人頓時聲音低了下去。

“行了,已經十七年,再熬三年。”

也老爹冷笑,一一看過眾人:“你們十七年都熬過來了,還差這三年了?現在說這種話,放屁一樣沒用!”

池翊音垂下眼睫,掩去眼眸中種種思緒。

不過,他也終於知道了為何自己既是“老楊”,又是“魯特”。

被這幫熟人稱呼的老楊才是真名,而魯特,只是個用來掩飾真實身份的幌子。

能令所有人都如此慌張的事情……

十七年前。

這個時間節點上,池翊音已經得知的信息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有關顧希朝的。

——當年一家五口雪山旅行,卻只有幼年的顧希朝一人得救,活了下來。

而巧合的是,在熟肉店大叔口中,也正是那一年開始,連平雪山再也沒有了藥材。

如果池翊音猜測的不錯,這夥人最後一次從雪山帶走藥材之後,連平雪山就再無藥材。

也正是那一次發生的事情,令所有人都不得不暫時收手,不再從事以前的行當,埋藏了十七年之久,卻被一封邀請函挖了出來。

可更加“巧合”的是,發邀請函的,還是顧希朝。

成年後的顧希朝。

當時那張報案回執單,恍然重新出現在了池翊音眼前。

九歲時做不到的事,不被警署探長相信的話,無法救回家人們的絕望……成年後的顧希朝,在一一實行。

池翊音眸光沈沈,看顧希朝。

顧希朝慢條斯理的拿出了自己的邀請函,道:“我本以為,是白老三找到了合適的貨,這才大老遠的跑到了這裏來,想要以此來表示我合作的誠意。錢我也已經帶來了,箱子就在樓上。”

“但沒想到。”

顧希朝輕笑了一聲,語調輕柔的向也老爹問道:“你們是覺得,耍我一趟很有趣?”

明明顧希朝並未發火,他甚至還在笑,但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就連也老爹也沒敢怠慢,而是認真的向顧希朝解釋,他們現在十一個人中,確實還沒人站出來承認這件事。

“這件事,是我這邊辦得不妥,不過顧先生你放心。”

也老爹的面容兇狠,語氣卻鄭重:“既然有人敢做這種事,我就絕不會輕饒了他!稍後我們進山,如果查明連平雪山裏沒有藥材,我一定親自把那愚弄了所有人的頭,送給顧先生賠禮道歉!”

“老爹,我們從十七年前不就說好了,二十年內不再撿起舊手藝了嗎?”

有人錯愕,焦急道:“我們當年可是一起在菩薩面前燒過香發過誓的,不能……”

“閉嘴!”

也老爹猛然大喝一聲,惡狠狠的道:“你以為我想嗎?還不是因為你們中有人,率先破了例。”

也老爹陰狠的一個個看去:“不管是誰做的,你最好現在就自己站出來承認,如果等我自己查到,可就不能善了了。”

剛剛還情緒激動的人,頓時都垂下頭不敢吭聲了。

冷眼旁觀的池翊音卻不屑呵笑,對也老爹看似有情義規矩的做派並不相信。

說的再好聽,不還是在聽說雪山藥材重新出現之後,準時過來了嗎?

有多少人能夠拒絕黃金的誘惑?

最起碼,沾過葷腥的人,不會忘了肉滋味。

有的底線,一旦跨過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想讓也老爹這種以前販賣藥材的人真正金盆洗手?不可能的,只不過是之前的誘惑不夠大而已。

錢足夠,鬼推磨。

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最看重的終究還是錢。

池翊音不由得對顧希朝刮目相看。

從幾人的反應和對話裏,他終於知道了顧希朝沒有被其他人針對、甚至還以禮相待的原因。

——顧希朝現在的身份,是藥材的買家。

顧希朝不良於行,坐在輪椅上孱弱的模樣,與其他刀口上舔血的人格格不入,但當他微笑著看向眾人時,卻沒有輸掉半點氣勢。

相反,正因為年輕且殘疾,才讓眾人格外忌憚。

敢奔襲千裏單刀赴會,沒人知道顧希朝的仰仗到底是什麽,也因此投鼠忌器,不敢擅自試探。

也老爹本來還在敲打眾人,就聽顧希朝開了口,提議道:“既然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承認,那不如檢查一下所有人的邀請函。”

“如果真是有人設了圈套,引我們前來,那他自己不需要邀請函也能知道這個消息。”

顧希朝微笑著看向也老爹:“做鬼的那個人,或許並沒有邀請函。”

這話一出,眾人都在思考了片刻後紛紛附和,也老爹也點頭覺得有道理。

而池翊音本來松掉的那口氣,卻重新提了起來,警惕的看向顧希朝,無形的用口型問他:你到底要幹什麽?

池翊音在下樓之前,就想到了邀請函的這一層。

雖然在副本中,玩家們已經習慣了收到邀請函,但他此時所身處的旅館中,沒有任何人提到過之前就有邀請函事件,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現在是否就是第一次邀請函事件。

正因為從前並沒有,所以才沒有人提到。

否則,一年十一人死亡,這種事情就算再不喜歡閑聊的人,也或多或少會聽說過。

更何況是這群行事狠戾之人。

他們本就在躲避著什麽,因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而忌憚,一定會格外關註小鎮的消息。

也因此,池翊音就是因為擔心有人拿邀請函說事,才會把老楊本來藏起來的邀請函拿出來,故意讓其他人看到,以此來先發制人,擺脫其他人對自己可能的猜忌。

可池翊音沒想到的是……身為邀請人的顧希朝,明明已經看到了自己避嫌的舉動,竟然還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他心中瞬間就有了不妙的預感。

在雪山旅館時,十一個人中,只有魯特的屍體燒灼在顧希朝身邊的壁爐中,甚至老板娘還把魯特的邀請函藏了起來,這就顯得他在十一人中格外的不同,很可能是顧希朝尤為記恨之人。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扮演魯特的池翊音,在劇情中尤為危險。

可顧希朝現在說的話,乍一看卻好像是在為魯特開脫。

池翊音心中狐疑,越發警惕,在也老爹命令所有人都拿出邀請函時,第一個將邀請函拿了出來,並且做出一副極有底氣不怕查的模樣。

也老爹走過來時,池翊音還哼了一聲就梗著脖子,惡聲惡氣的道:“看清楚了嗎?還懷疑我?”

也老爹點了點頭,已經走向了下一人。

卻被顧希朝叫住了。

“等等。”

在眾人看過來時,顧希朝指了指池翊音手中的邀請函,道:“邀請函也有可能造假,不是嗎?說不準是那人發現事情有破綻,早早料到了我們現在的舉動,所以給自己補了一個假的呢?”

“雖然我很信任你們,但你們彼此之間畢竟已經有十七年沒見過了吧?”

顧希朝做出疑惑的模樣,問道:“誰能說得準,其他人在這十七年裏都有沒有轉變?如果發邀請函的那個人一直不站出來,就足以說明他已經背叛了你們,想要害你們。那做出什麽,也不意外吧?”

他遺憾的向也老爹點了點頭,道:“畢竟是一筆大生意,還是要謹慎些,見諒。”

也老爹明顯被顧希朝說得動搖了,退回來重新向池翊音伸出手,想要拿起他手中的邀請函。

池翊音眼眸陰沈得冰一樣冷,任何人在此時與池翊音對視,恐怕都會被他本身的怒意驚到。

從顧希朝建議仔細檢查邀請函的時候,池翊音就已經意識到,恐怕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踩進了顧希朝設下的圈套。

他選擇主動將邀請函拿出來,以此來規避顧希朝可能的謀害的舉動,早就在顧希朝的謀算當中。

顧希朝料到了池翊音會做出的反應,並針對此故意為他設下了圈套,一圈套一圈。

池翊音猜測,是那邀請函的內容或是其他什麽細節,被顧希朝早早做了手腳,他拿著的那張,和其他人的並不一樣。

如果真的被也老爹拿去檢查,也老爹就會發現池翊音手裏那張邀請函的不同之處,然後斷定他就是顧希朝口中那個造假了邀請函、實際上才是發放邀請函的那個人。

電光火石之間,池翊音已經快速捋清了一切。

池翊音意識到,當他以為自己跳出了一個圈套時……他只是,跳進了另外一個更大的坑。

顧希朝穩穩的坐在輪椅上沖他微笑,似乎是在問他——喜歡這種自己坑死了自己的感覺嗎?你親手把自己送進了死局,感覺怎麽樣?

如果池翊音此時沒有諸多限制加身,他一定會沖過去,向顧希朝問個究竟。

但也老爹的手已經慢慢逼近了他,馬上就會發現這一切。

顧希朝唇邊的笑容也慢慢加深,臉上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黎司君單手支著頭,靜靜的側身看向池翊音。

但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之前看戲劇一般的興味與漠不關心,甚至唇邊抿得緊緊的,搭在沙發上的手也下意識用力,將沙發扶手攥到變形。

他想要知道池翊音要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甚至在因此而流露出了些許擔憂。

即便他自己可能都沒發現這一點。

池翊音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慢動作的回放,也老爹身上的煙葉味道近在咫尺,恍然如同死亡逼近的味道,而其他人也慢慢轉頭看向他。

一旦被也老爹拿到那封邀請函,一切就都結束了。

池翊音對自己有著深刻清晰的認知,他知道自己現在正處於系統的規則之下,絕不能做出與“魯特”不同的舉動。可在此之外,以他的體力,他也無法從在場所有人的聯手下逃走。

他的力量只夠支撐他進行平日裏探索兇地,卻無法對抗幾個窮兇極惡之徒還毫發無傷。

更何況,外面還是茫茫雪原,逃無可逃。

而就在這時,池翊音看到了也老爹懷裏露出來的邀請函一角。

然後他就發現……也老爹的邀請函上,並不是手寫字體。

而是和副本玩家們一樣,是打印的。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只有魯特一人的邀請函,是顧希朝親手寫明的。好像他恨極了魯特,一定要親自通知仇人死亡將臨的消息。

池翊音緩緩睜大了眼睛。

顧希朝唇角逐漸上揚。

就在這一瞬間,池翊音果決的做出了判斷。

他迅速站起身,做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樣,一把將也老爹推向後面。

也老爹沒想到池翊音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之下向後倒退了幾步,撞在茶幾上。

眾人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呆滯了幾秒鐘後,才紛紛回過神來伸手去攙扶也老爹。

而也就是這一瞬間幾秒鐘的空隙,池翊音幾步沖向了壁爐,揚手把手上的兩封邀請函扔進了火焰中。

紙張迅速被火焰吞噬,焦黑微卷,然後化為灰燼。

系統的提示音大分貝的在池翊音腦海中響起,尖銳得令他皺眉頭疼。

【警告!警告!幸存者池翊音已經嚴重偏離初始身份,劇情出現錯誤。】

【警告!幸存者池翊音違反規則,失去初始身份……】

池翊音卻只在腦海中冷聲喝道:【閉嘴!真要死的時候再播不遲。】

他在從壁爐前回身的瞬間,就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表情,醞釀著怒意大跨步走向也老爹,一副被冤枉後的悲憤怒意。

“老楊你瘋了嗎?竟然還敢推也老爹。”

大頭一手扶著也老爹,怒目圓睜神情兇悍,大罵道:“我看你根本就是那個騙我們來這裏的叛徒吧!你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記恨我們,所以要來報仇……”

“閉嘴!”

池翊音做出怒不可恕的模樣,指著也老爹痛心疾首的大罵:“咱們做過多少年的兄弟,一起經歷過多少生死,哪次不是齊心協力才逃出來的?”

“現在你為了外人的一句話,就這麽猜忌兄弟們,老爹,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就為了這麽一個破邀請函,就為了一個邀請函……反反覆覆,沒個盡頭!老爹,你真的還是我們以前信任的老爹嗎!”

他故意讓自己的呼吸聲粗重起來,好像真的又怒又失望,甚至連身軀都在發抖。即便是臨時做的決定,但他卻沒有忽略掉任何一個細節。

就算是專家站在他面前近距離觀察,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池翊音知道,面對這群亡命徒,想要重新博得信任,讓自己燒掉邀請函的理由變得合理,成敗在此一舉。

他們不會給自己第二次機會。

他必須一擊必中,讓眾人相信他是在真切的為了這個小團體考慮,因為被懷疑而憤怒。

眾人果然被池翊音的話驚了一瞬,錯愕的看著他,在被指責的時候因為池翊音感染力極強的情緒,本能的產生了愧疚之情。

不少人不由得在想,或許,他們的猜疑是真的傷了老楊的心了。

也老爹卻並沒有相信池翊音的話,反而被池翊音激怒,看著他的眼神也危險了起來。

在被眾人攙扶起來之後,他立刻撲向了池翊音,滿是老繭皺紋的手死死的拽住了池翊音的衣領,另一手抽刀。

“鏘!”的一聲清脆嗡鳴,屠刀的刀刃就已經逼近了池翊音修長的脖頸。

其他人緊張到大氣不敢出,死死的盯著對峙的二人。

池翊音卻絲毫不懼,反而揚了揚下頷,向也老爹道:“要是也老爹一定要查邀請函,那就先把自己的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看,這樣才能服眾吧?”

他冷笑道:“要不然,我很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們以前認識的也老爹,還是被人掉了包了。”

“老楊,你放什麽屁話呢!老爹當然是老爹。”大頭立刻嗆聲。

可池翊音等的就是大頭這一句。

他立刻轉頭看向大頭,冷聲問道:“你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兄弟了,憑什麽不能懷疑老爹?要是懷疑,大家一起懷疑,誰也別放過誰,最好再來個自相殘殺,讓那個叛徒在暗地裏看我們的笑話。”

說罷,池翊音又催促了一次也老爹,讓他把邀請函拿出來看看。

也老爹輕蔑的哼了一聲,就要去摸自己懷裏的邀請函。

眾人的目光也不由得集中在也老爹身上。

可一秒鐘,兩秒鐘……時間在流逝,也老爹卻始終沒能把邀請函拿出來,反而面色僵住了。

任由也老爹如何在懷中翻找,都找不到自己的邀請函,他的額角開始有冷汗滲出,眼中有微不可察的慌張閃過。

現在鎮定的,卻反而變成了池翊音。

他的俊容上依舊一派被演出來的怒容,但眼眸中卻已經放松了下來。

池翊音早就已經從幾人的肢體語言和對話中,看出了他們的相處模式,知道這些人都是不可馴服的豺狼,就算暫時收了牙齒,也不是狗那樣的忠誠。

如果他們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就會咧開牙咬人。

也老爹常年和這些人打交道,即便他被人敬畏,卻也很清楚這些人到底是什麽做派。

他深知,一旦他拿不出邀請函,被其他人懷疑是叛徒,那過往的敬畏就會頃刻間煙消雲散,反噬他自身,甚至被殺死在當場。

可問題在於……也老爹已經不可能拿出邀請函了。

那張薄薄的紙,已經在池翊音推向也老爹的時候,就靈巧敏捷的從他懷中用修長的手指迅速夾了出來,和自己那張獨特的手寫邀請函放在一起,一並扔進了爐火裏。

死無對證。

池翊音當然知道,如果自己只是貿然燒了邀請函,必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但如果主位的也老爹也被他拖下了水呢?

拿不出邀請函的也老爹,只能被迫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同意他不再檢查邀請函的提議。

也老爹有些慌張,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無意間掉了那張邀請函,而周圍已經有人起了疑心,嘟嘟囔囔小聲議論,視線紛紛落在也老爹身上。

而這個時候,利用形式逼迫也老爹的池翊音,看著火候差不多了,才終於伸出手,按住了也老爹找邀請函的手。

“老爹,我尊敬你,信任你,我知道你絕對不是那個叛徒。”

明明是池翊音故意讓眾人懷疑也老爹的,現在他卻表現出了比任何人都誠懇的信任,用掏心掏肺的沈痛語氣說:“一個邀請函,就把我們兄弟離間至此……老爹,我們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提議,我們所有人都把邀請函燒了,不給那個叛徒離間我們的機會。”

池翊音動容道:“那個叛徒根本不理解我們之間互相信任的情感!老爹,別給他可乘之機!”

這話一出,所有人皆驚,也老爹更是楞在了原地,心中卻松了口氣,眉梢有狂喜流露。

顧希朝先是驚訝,隨即笑吟吟的看向池翊音,不由得微微點頭。

看來,池翊音已經發覺了邀請函上動的手腳。

即便自己的邀請有問題,那幹脆就想辦法,把所有人的邀請函全毀掉,這樣,他最大的破綻就失去了證據。

沒有開箱子之前,貓咪不知生死。

沒有被仔細比對過就銷毀的邀請函,也是如此。

在這種十面埋伏的情況下,池翊音竟然還能順利脫身……

顧希朝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看向黎司君的眼神中,帶著認可的讚揚。

黎司君剛剛還嚴肅陰沈的面容,也重新有了笑意。他緊繃的肌肉重新放松下來,懶洋洋的支著頭,欣賞著池翊音好像真有其事的表演。

他敢肯定,如果游戲場舉辦一次最佳演技獎,那獎杯非池翊音莫屬。

他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表演,甚至如巫山滄海,見過池翊音之後,其他皆索然無味。

而也老爹則也相對應做出了一副被打動的模樣,沈思片刻,重重的點了頭:“好吧!你說的有道理。”

他要為自己拿不出的邀請函找一個臺階下。

而池翊音,剛好為他遞上了一個現成的理由。

如果他同意了池翊音的意見,還會顯得他更有胸懷,有領導一切的大局觀,最重要的,是能渾水摸魚,為那張邀請函找一個合理的去向。

百利而無一害。

眾人中有人不服,想要再說什麽,卻被也老爹眼一瞪,斥了回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已經不需要池翊音再做什麽了。

他把臺子搭到這個份上,這戲,是也老爹想唱不想唱都要硬著頭皮唱下去。

而池翊音只需要坐在一旁悠閑看戲就行。

剩下的,也老爹為了自保,會主動幫池翊音完成這一切,令其他不服的人也扔了邀請函。

果然如池翊音所料,在也老爹的話下,眾人不管情不情願,都走到壁爐旁,將邀請函扔了進去,以此作為對兄弟彼此信任的證明。

而池翊音從容的坐回到椅子上。

【恭喜幸存者池翊音!初始身份已修覆,符合初始身份性格行事發展,劇情已經修覆。】

【恭喜您逃過一劫。】

系統咬牙切齒的賀喜,聽上去就像是在問池翊音怎麽就逃過了這一劫。

池翊音卻輕笑,緩緩向後靠去,坐在沙發上姿態悠閑從容,眼神睥睨。

他遙遙與顧希朝對視,微笑著做著口型:這一局,是我贏了。

顧希朝故作失望的嘆息,隨即淡然回應:恭喜。

池翊音輕笑。

他最擅長的,就是對一個人性格的推敲。

一個人會做出何種選擇和行事,都是基於他本身的性格,但他會選擇的路,卻不止一條。

即便是相同的性格,也有很多種可能可供選擇。

池翊音當然知道在原本的劇情中,魯特不可能燒掉那張邀請函,以此來躲過顧希朝的暗算。

否則,他也無法在老板娘的暗格裏找到魯特的邀請函。

他早就知道自己燒掉邀請函會引起劇情的偏離,卻依舊無所畏懼。

偏離?

修正回來就是。

通過其他人的言語和態度,還有顧希朝對魯特的恨意,池翊音雖然從未見過活生生的魯特,卻已經大抵推測出了魯特的性格。

他依舊演出了魯特的魯莽,只是更加側重於魯特常年身處這種環境中的熏染,選擇了更加重視兄弟的那一條路。

就像是曾經他修改了馬玉澤的命運那樣。

以性格的種子生發,長成截然不同的大樹。

這是池翊音的拿手好戲。

只要底層邏輯牢牢握在手裏,池翊音便能看透所有的本質,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他歪了歪頭,看著一張張邀請函被丟進火焰中燃燒,湛藍的眼眸中滿是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有營養液加更,不要等,早上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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