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139 章

關燈
第 139 章

139

眾人上了馬車後, 又趕了許久的路,天光透亮時,章鐸的家終於近在咫尺。

但越是靠近, 眾人心中便越覺得蹊蹺。

章鐸回鄉前畢竟是當太醫令的,他所住的地方,不說是亭臺樓閣,也該是高宅大院。

可隨著他們的趕路,四周的人煙愈發稀少,經過的房舍雖說還不到破敗的地步, 但也都十分小舊, 就算望到盡頭,也只有一片寒酸的野林。

陸扶光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所以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拉著隋徵在提問。

踩到河岸邊的卵石,她要問:“我現在踩著的是石頭嗎?什麽顏色?上面有花紋嗎?”

走到拉車的馬面前, 聽到駿馬悶悶的哼氣聲,她要隋徵握著她的手、帶她去摸馬:“這是什麽馬?它的鬃毛好短啊。”

等坐進了馬車, 她又要東摸西摸地問:“這馬車廂裏長什麽樣子?”

馬車行進後,有鳥落在了馬車外, 她也一定要弄明白:“外面是何種鳥在叫?是雌鳥還是雄鳥?有多大?”

可隋徵時常跟不上她跳動的思緒,天又暗著、看不清晰,最後多數的回答都是陸雲門替她說出的。

就連她能讓郡主摸到駿馬的鬃毛, 都是陸雲門拉住馬繩的功勞。

她覺得,比起她, 做了郡主眼睛的, 更像是陸雲門……

而對陸扶光而言, 到了這會兒,她連因為眼睛劇痛而產生的不愉快也沒有了。因為看不到, 原本已經有些無趣的世界反而突然變得新奇了起來。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能如此自在,還是因為身邊有一個對她有求必應、絕不會讓她出現危險、還能耐心答得出她所有問題的陸雲門在。

如果不是知道會有他在,她從一開始就不會行這險招。

而他的予取予求也實在助長了小郡主使喚人的氣焰。

所以,此時,她竟在下馬車後仗著自己眼盲,眾目睽睽下徒手抓住了小郎君的袖子:“我們是到章太醫令的宅子了嗎?這外面是什麽樣子?什麽墻?什麽瓦?進門的檻子有多高?”

可這次,少年卻沒有立即回答。

並不是為了避嫌,而是因為——

他們的確到了章太醫令的宅子前。

墻與瓦也是最尋常的泥墻和泥瓦。

可是,墻上糟糟亂亂地貼著許多血淋淋的朱色符紙,就連大門上,都有貼過朱符、後被撕去的漿糊殘留。

而那些符上用牲畜腥血所畫的咒,以少年已有的學識中來看,全部無根無據,不知出自誰手。

章鐸對此倒習慣了般地視而不見了。

他走到大門前,有輕有重地在門板上扣了扣。

裏面,一個滿身草藥味、穿著件厚重鬥篷的藥童很快跑了過來,拿下門閂,將門打開。

見到章鐸後,他馬上小聲道:“夫人等了您許久,很不高興。”

一直楞神般琢磨著小郡主眼疾的章鐸登時“哎呀”了一聲,仿佛終於回了魂,又是搓手,又是撓肚子,那腳尖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往門裏面伸。

最後,他回身同小郡主一行人躬身告罪,說了“稍候”,讓他們先自行進到院中等等,然後自己喚著妻子的名字“阿細”、慢吞吞朝著那間亮著燭的正屋走去。

這是個不大的四方院。

從大門進,穿過小院,正對的就是夫妻二人的屋子。

因此,當章鐸敲開屋門走進去後,兩人在燭燈下剪紙小人般的影子便全映在了院中人的眼裏。

隋徵看著那兩道影子,心想自己曾經聽到的、章鐸的妻子是嶺南人的傳聞果真不假,那影子面小骨細,在已經略浮出些大腹便便之態的章鐸身邊,都顯得伶仃了。

但下一刻,那伶仃的影子就站得氣勢十足:“怎麽才回來?……被人急著叫走了?到底有多急,這可還是夜裏!夜裏你的眼睛能看清什麽!這離你走夜路掉進水溝才過了多久?都說了夜裏出門一定要讓我陪你去、我陪你去!說了那麽多遍了,你能不能對自己的安危上上心!”

說著,她氣不過,擡手就在章鐸的肚子上錘了一拳,力氣倒沒多大,章鐸摸了摸肚皮,也沒見覺得疼,似乎兩人如此打鬧慣了。

“……怕我睡著了?“

聽到丈夫的低聲解釋,阿細仍不解氣,“別說我一直等著你、徹夜都沒睡,就算我真睡了,你也得把我喊醒!”

章鐸:“哎呀……哈哈……這要我怎麽忍心………”

結果毫不意外又被錘了一拳。

這一切,陸扶光都看不到,只能聽到那幾句模糊的對話。

所以,她聽得格外認真。

數日之前,她還並不太了解章鐸。

這位太醫令的日子過得極為簡單,除了在太醫署當值,就是回家。而且只要進了家門,他就再也不肯見客或出門,關起門來只過自己的日子,便是連皇家的宴都是能推則推。

聖上倒是很樂於見到太醫署的人只管精進醫術、不同任何人結交,所以凡是能允的,都點頭允了。

也因此,他在太醫署任職數十年,卻沒聽過有誰見過他的妻子。只聽說她好像是嶺南一處山中村子裏獵戶的女兒,在一次剿匪中大難不死、被他所救,隨後便一直跟在了他的身邊。

而這些,也就是她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太醫令夫人所知道的全部了。至於什麽她“餐餐茹毛飲血、成日鬼哭狼嚎”的傳言,不是親眼所見,陸扶光並不會當真。

不過,這位阿細夫人的聲音……

就在這時,院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非常淒厲的哭嚎。

眾人驚悸,四處張望,竟尋不出這叫聲的來源,更覺得寒毛豎立。

靜謐片刻,那怪叫又是一聲。但音低了些,仿佛由尖利的慟哭變成了無力的哀號。

被眸色沈靜的小郎君護在身後,面色絲毫未變的小郡主伸出手指,向著院子的一處角落指去:“那裏是什麽在叫?”

汝陽夫人壓緊掌中錯金銀鳩杖首,本就有著細紋的眉心蹙得更深了些。而她的身旁,隋娘子早就循著聲向郡主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了,可是什麽也沒看到。

陸扶光:“為什麽不說話?那裏是什麽在叫?”

見燕郡王世子沒出聲,隋徵於是低聲回道:“郡主,這院子裏再沒有能出聲的活物,或許是外面更遠處的聲音。”

“不對……”

雙眼一片灰蒙的小郡主昂著首,再次問道,“那裏是什麽?”

“是鳥。”

少年屈指,吹出一聲長長鳥嘯,其聲兇如鷹鷂唳,嚇得院外不遠的山林間雀鳥驚飛一片。

也就是這個剎那,隋徵的眼前,有東西如她眼花般地晃地動了一下。

她定睛再一看,這才發現,在小郡主指尖朝著院角,一根斷了的枯木樁頂上,竟一直蹲著只閉目昂首的灰褐色大鳥,它僵硬了般一動不動,全然同那木樁融為了一體!若不是方才它怕得將翅膀收緊了一瞬,她直到現在也看不出異樣!

“這是什麽鳥?我竟從未見過。”

“這是一只雌林鴟。竟被發現了。”

隨著門開吱呀,章鐸的娘子阿細走了出來。

陸扶光不知道院子裏忽如其來的安靜是為什麽。

她動了動鼻子。

屋子裏的炭爐架子上正烘著辛夷花,不知還加了什麽,氣味與尋常的花香十分不同。走過來的阿細身上也沾著這種香。

這味道讓陸扶光很喜歡。

“我們來河東數日了,它們還是第一次被別人發現。其他的人,就算已經湊到了林鴟鳥跟前,也只會被雙眼蒙蔽,覺得果真是憑空出現了不吉的鬼聲,是我們不敬神僧、惹得佛陀發怒的後果。”

說著,阿細從掛在院子裏的牛皮袋子裏夾出堆蠕動的蟲子,送到了那木樁前。

那塊“褐木”遽爾露出了一張巨大的鳥嘴,幾乎裂到了它的耳後。

婢女中有人發出了極低的驚呼,但隨即就被知道失態的她自己狠狠吞下。

陸扶光卻不會放過這個聲音。

她立刻招左喚右,要別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麽。

聽他們說完,她又揚著頭到處地尋阿細,要她再多講些這鳥的來歷。

“……我和章鐸在深山,正巧看到一只受傷落地的雌鳥,便將它帶了回去照料,那雄鳥就伴在它旁邊。後來,它們還把蛋下在了我們要運回東都宅子裏的那棵樹上。我們索性就將它們都養在了身邊。反正它們只要一雌一雄兩只鳥相伴就足夠,也從不築巢,一次只下一顆蛋,很好養活。多數時候,甚至連食物都不需要為它們準備,它們就這麽站在樹上,蟲子根本發現不了它們、不躲不閃地往它們的面前飛,只要它們張開嘴,就能吃上好一些……”

就算看不到阿細的臉,陸扶光也能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好大的艷羨。

而陸雲門,也從陸扶光那雙神色灰撲撲的眼睛中,看到了不易被人覺察、但的確在隱隱流動著的“想要”。

少見的,新鮮的,與眾不同的,她都想要。

見一個,愛一個,胃口永遠也沒有辦法填滿。

少年轉過頭,看向那只一生只要彼此、永遠不會變心的林鴟,默默地抿緊了唇。

可就在這時,陸扶光仿佛能感受到情緒一般,一下就將他的註意拉了回來。

她朝著他,昂起臉:“我的眼睛又疼了。”

小貴人一喊疼,在場的眾人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就將她送進了屋。

可就在她邁進去的那一刻,她卻轉過了身。

“雲門兄長。”

小郡主立得極有林下風氣,聲音也平和,只有因用力扣著房門而蒼白著的指尖露出了她的一分緊張,“能不能請你進來同我繼續講些昨晚的異聞,章太醫令說要對我的眼睛施針,我想盡可能分分神。”

少年依言走進。

小郡主躺到了榻上。

但她卻並沒再提起要聽什麽異聞。

直到章鐸將搗好的藥泥敷到她眼睛上時,她才突然開口:“神僧是什麽?”

她此前一直追問著林鴟的事,章鐸以為她並未留意到妻子的那句話。

毫無準備,章鐸楞了楞神,才答道:“就是……一個佛僧。”

他說起與“醫”無關的事本就不善言辭,雜亂無章地講了好些話,才勉強將事情理順了。

不確定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附近一處懸崖半腰的洞窟中突然於夜半現出金光,沒多久,洞窟對面的崖上便修起了一座寺廟,稱那窟中有位僧人在裏面修行百年,如今修得了金身,有願來度眾生。只要人們到這座為他修建的寺廟獻上香火、誠心叩拜念經,便百病可愈。若是心願至誠、虔心敬奉,最終亦能成佛。

“我還未進到河東,便從外地趕往這裏的行人口中聽到了那崖邊佛寺的神奇。他們信誓旦旦,說自己的親戚真的在懸崖邊的經堂念經時遙望到對面懸崖洞窟中神僧的佛身發出金光,而且還親眼見那懸崖上真有神仙在飛。”

在小郡主不徐不疾地引導和詢問中,章鐸的話也是越說越順暢了。

“我回了河東家中後,也被家中的兄長帶去了一次。那佛寺規矩很多,走進懸崖邊的經堂前還要先吃一頓齋飯。在那齋飯中,我發現了極少量的莨菪子。”

醫書中有記,莨菪入藥,絕不能使子實破裂,“破則令人發狂”。

陸扶光心道了一句“難怪”。

章鐸繼續道:“好在多數人便是傾盡家產也只能進那經堂一次,因此服用的莨菪子不至多到會徹底致狂。可只那一次,就令他們都無比堅信,只要繼續如崖邊寺所說誠心相求、虔心供奉,最終定能成佛。一傳十,十傳百,已有遠從浙西而來的信眾了。”

聽著這些荒唐事,小郡主倒是將眼睛上的不舒服忘了不少。她一動不動任章鐸在她的眼上覆滿了藥泥又洗凈:“既然如此,太醫令只用將此事告知官府,讓官府以‘妖妄’之罪將他除了就是了。”

“臣去了……但是……”

“你親自去說,官府竟也不當回事嗎?”

“如今這附近,人人都篤信神僧。我去時,官府裏的人均無心公務,正忙著為了給神僧造佛像而結社出錢。”

章鐸用幹潔的布輕輕將小郡主的眼睛拭幹,隨後拿出金針。

“如今,周圍街巷光是結這個社的,就近千戶人家。我們家不願入社,再加上些旁的事,總之就開始屢遭鄉親排擠,本來的地方住不了,只好搬到了林邊的空屋子。這邊倒也很好,臨著水和林子,雖然路偏僻難走些,但就是因為足夠遠,那些鬧事的人反而不會每天來……”

隨著下手施針,他的聲音也逐漸淡去,全神用在了一根根微顫的金針上。

直到將最後一根針從郡主的眼穴取下,松下一口氣的章鐸才想起來還有一句話未說:“郡主,我和阿細在院墻上都設了防,那些信眾最多就是在外面吵嚷,進不來這個院子。”

說完,他讓小郡主坐起,自己取來綿軟的白布,一圈圈纏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手法很妙,纏得分明極牢,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緊勒。感覺不到不適,小郡主便隨著他纏。

“這裏可是河東。“

她邊仰著臉邊問,“世家對此就沒有動靜嗎?”

章鐸纏布的手沒有任何停頓,但眼睛卻不受控地向著郡主和世子都瞥了一下。

小郡主看不到,但這並不妨礙她在發現章鐸的沈默時就明白了:“河東陸氏也參與其中了?”

章鐸只好答:“外面都在傳,此次祭祀,陸氏族長會請出河東護國寺中的佛骨,送到崖邊寺中供奉三日、為窟中大僧加持,請他保佑河東陸氏門庭昌盛。”

聽到這句話後,小郡主再也沒開口。

她不問,很快,章鐸就也沒話了,只在送她出門前出了次聲音、囑咐她在下次換藥前都不可以將眼前的白布摘下來。

可隨即他就發現,小郡主居然邊應著、邊想用手去揉眼睛。

他立馬喝止。

但過了沒一會兒,小郡主的手就又不自覺地擡到眼邊了。

“世子!”

知道不可能靠她自己留意了,章鐸便趕緊將這事交給了正及時將小郡主手腕握住的少年。

“正該如此!施針用藥的這幾日,郡主的眼睛可能會一直有些痛癢,世子一定要時時刻刻看住郡主,絕不能讓她用手搓揉。”

他不知道這兩人理應只相熟了幾日,只記得他們是同宗兄妹,又看舉止、覺得他們應當熟絡,便將少年當做病患至親地囑咐了。

等交代完這邊,他就開門請了汝陽夫人進屋。

門剛微啟,少年就松開了手。

小郡主摸了摸自己空蕩下來的手腕,隨著阿細夫人走進了為她騰出來的主屋,緊接便喚來酡顏,要她去打探章太醫令家裏的事。

不久後,酡顏領命出了門。

章鐸在他治病的屋中為汝陽夫人行針,他的妻子阿細則抱著她養的獺,到離家不遠的一處河邊抓魚。

整個家一下子就靜得仿佛沒了人氣。

正好喝過藥湯後,陸扶光也犯了困,於是便一覺就睡過了晌午。

快要醒來時,她無意識地想伸手去揉眼睛,卻發現她的兩只手被軟布綁在了一起。雖然不會被勒疼,但是也完全沒辦法擡起來。

旁邊,輕近無聲的腳步正在向她靠近。

“陸雲門,你為什麽綁我的手?”

剛一說完,陸扶光就發覺,原來,她已經能很輕易地聽出屬於他的聲音了。

少年的步子頓了頓。

“你睡著後,總想去揉眼睛。”

陸扶光輕聲說:“那你也不能圖方便,只用布把我的手綁住了事。你應該一直守著我、看著我,見我要伸手碰眼睛、立馬將我拉住才對。”

其實一直都守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腕、直到方才要到門外接魚湯才將她雙手綁住的少年沒有解釋一句話。

他只是走到她的面前,打算將縛住她的布條解開。

小郡主卻在被他碰到的瞬間躲開了。

她動了動鼻尖:“有新鮮的魚的味道,好像剛做好,還熱騰騰的。”

睡飽的小娘子腮邊浮著薄薄的桃粉,幾縷微亂的烏黑鬢發打著卷地垂在臉頰。少年已成自然地擡起手,將她的發絲挽到耳後,“章太醫令的夫人煮了魚湯,我剛剛拿進來。”

他告訴她:“汝陽夫人的眼疾是年老所致,沒有大礙,因這兒已住不下別人,她便在行針結束後由隋娘子陪著、去別處居住了,只每日會過來見章太醫換藥。陸西雨昨夜與他的小豹搏鬥半宿,下船時昏沈蔫著,進了馬車便睡得誰都叫不醒,我見狀,就叫車夫先將他拉回了陸家。”

“那這裏便只有你我了?”

小郡主的聲音一下子便輕快著揚起,胃口也好了許多。

不再纏著小郎君問罪將她縛住的事,等布條解開,她就在小郎君的服侍下喝起了魚湯。

因為餓了,用膳時,小郡主吃得很專註,貞靜又柔婉,宛如那只趴臥在聖人膝上進食的銜蟬奴,整間屋子,只有瓷勺偶與陶碗相碰的叮響。

直到吃飽了,貴重的雪白貓才動了動爪尖,很輕地捏住了少年的袍子。

“陸雲門,你給我做的鮮花鐲子都沒了。再去給我做一個。”

小郎君看著她。

“快點,我可忍了好久了。”

小郡主同他抱怨,“它在林子裏被弄臟了以後,我沒來由地生了好大的氣……”

她的聲音漸低,眉頭輕輕顰著,眉心那朵金黃的花蕊生動顫顫,讓少年沒辦法不去照做。

他答應著起了身,走出了屋子。

四四方方的院子從中間一分為二,一邊晾曬著章太醫令的藥,一邊擺滿了阿細夫人飼弄的各色花草。

此時,阿細夫人正拿著銀剪,在她的花叢前挑揀著摘花。聽了小郎君的請求,她很樂意地就將銀剪遞了出去,在陸雲門剪下幾枝、說足夠了以後,她還催著他再多摘一些,拿進回屋子裏烘著聞也好。直到花枝堆滿了一小籃,她才放了小郎君回屋子。

而少年剛在小郡主腕間編起花鐲不久,酡顏便走了回來,見燕郡王世子在,她剛欲退開,就被郡主喊住了。

“不用避著他。”

小貴人朱唇輕動。

“日後,只要我還將他留在身邊,你們說給我的事,便都可以說給他聽。”

酡顏心中震動,卻不敢在郡主面前表露,只能強壓住心緒,先將章家的事一條接一條地報了上去。

據她查實,章鐸的母親已逝,老父卻尚在。但老父年邁,早已不再掌家。如今在章家當家的,是章鐸之前提到的那位帶著他去了崖邊寺的兄長——章大郎。

有些少見的是,這位章家的長子,同章鐸既不同父、也*七*七*整*理不同母,他是在四歲時、因章鐸父母成婚多年卻沒有子嗣,所以過繼到他們家中的。但章大郎剛到這家中不過半年,章母就有了身孕,之後生下的便是章鐸。

不過,章鐸自幼外出學醫,家中的宅子田莊還是全交給了章大郎,章大郎倒也將一切管得井井有條,後來還有聲有色地做起了買賣。

如今,章家在河東也算是一戶殷實富庶的人家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