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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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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50

李迎未同父母在縣裏的祭祀場露面後, 很快就在府中仆役的跟隨下到了街上,去約定好的小廟前跟阿柿匯合。

遠遠地,一見到阿柿, 女童的臉上就露出了笑。

“阿柿姐姐!”

她跑到阿柿的面前,指著額頭上畫著的那朵纖巧的粉色小花,雀躍地告訴她:“我讓母親給我畫了跟你一樣的花鈿,還穿了這條我們一起買的蛺蝶裙!”

李迎未如今喜歡極了阿柿!

這些日子,越是與阿柿相處,她就越會被她的聰慧靈動所折服, 總是忍不住找去纏著她, 做什麽都想同她在一起!

而對阿柿來說,在摸清了對方的性情後, 想要得到李迎未這般女童的喜愛與信賴,幾乎連一絲力氣都不用費。

如今, 她們兩個人親近得如同親生姐妹一般,無論她說什麽, 對她又敬佩又仰慕的李迎未都會把它當真的,不會有一丁點懷疑, 簡直就像條只用勾勾手指就會撒歡跑來的狗。

阿柿笑著認真看了看李迎未的花鈿,點頭誇了通好看,隨後將發髻上成對兒的銀蝴蝶步搖取下來了一支, 插到了女童的發間。

“我們一人一支。”

說罷,她期待地把手遞給女童, “快走吧, 我都餓了!”

她們要去的地方是寶泉縣的一家餛飩鋪。

那店家梁老漢曾在長安頒政坊的餛飩曲做過活兒, 如今年歲漸大,餛飩鋪交給了兒子, 平日很少露面,只有到秋收祭祀這樣的大節,才會親自出來掌勺露兩手。

李迎未很喜歡吃梁老漢做的餛飩,想讓阿柿也能嘗嘗,提了好幾次,所以兩人早在幾天前就約好了要在慶典當日要一起去吃。

可當兩人轉身要走時,阿柿卻發現此前一直在她身後的陸雲門不見了。

見她找人,李府的仆役連忙上前,告訴阿柿,方才陸小郎君看她在與李迎未說話,便沒有打擾,*七*七*整*理而是托了這仆役傳話,說他臨時有事要辦,稍晚些會直接去雜耍帳篷找小娘子。

阿柿四處張望,但這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若不是有這幾名仆役下人護著,她和李迎未早就如水面浮萍,不知被波浪推到了何處,更別提找到陸雲門的身影了。

見此,她眸光微動,盈盈地向那名仆役道了謝,隨後便同李迎未一起紮進人群,連沖帶擠地向餛飩鋪趕去。

可就算她們緊趕慢趕,等她們到時,餛飩鋪裏也已是人聲鼎沸了。

兩人好容易才坐在了鋪子角落的一處窄窄小幾前,面沖著墻不說,還要擠在同一張粗陋的舊胡床上,屁股都有一半懸著空。

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將餛飩吃得津津有味。

吃到碗底時,李迎未又去要了一小碗,“我要多吃幾個,以後也許都吃不到了。”

真情所至地說出了這句話後,女童心中倒是有了忐忑。

她扭頭看向咬著餛飩的小娘子:“阿柿姐姐,東都好嗎?”

阿柿也扭過頭:“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李迎未:“母親說,父親要去東都做官了,我們全家都要一起去。”

李群青被貶到寶泉縣時,李迎未還沒出生,東都對她來說再陌生不過。

可聽了她的話,阿柿卻露出了一瞬間的怔楞,“你們……要去東都了?”

得到了女童的肯定,小娘子失措似的脫口說了句“這麽快?”,隨後就很是不安地閃爍起了目光。

靜了片刻,她才心事沈沈地垂下眼睛:“也是,是我把日子過糊塗了,應當是這個時候……”

說著,她像是意識到李迎未還在身旁,連忙強打起精神,看向身旁的女童,將面靨那兩片粉瓣綠蕊的花團笑得飽飽滿滿:“’洛城本天邑,洛水即天池‘,東都自然是個好地方。許多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為了見一見東都的磚瓦呢!”

可李迎未已經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了。

她也有些緊張了:“阿柿姐姐,你也會去東都吧?我記得小陸兄長有家就在東都,以後,我們還可以再經常這樣見面,對不對?”

小娘子看著女童,抿了抿嘴,卻連假裝的笑都擠不出來了。

她低下頭,舀著碗裏的餛飩。可碗裏最後的那顆餛飩卻滑溜極了,欺負人似的,怎麽都舀不起來。

“我……不知道呢。”

她還是沒有擡頭。

那雙總是明亮的圓圓黑眼睛此時半闔著,像是喪失了睜圓的力氣,聲音也是輕輕的,“陸小郎君什麽都沒說,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們馬上就要去東都了。”

女童連忙道:“我也是今早睡醒後才聽說的,小陸兄長說不定還不知道……”

“是吧?!”

小娘子突然急切地發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從對方的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他應該是還不知道,所以才沒說,等他知道了,就會說帶我一起走,對不對?”

可這個樣子,只會顯得她很沒自信、很慌張、心裏很沒底。

看著女童不解的眼神,阿柿洩氣一般松開了指尖緊捏著的勺柄。

勺子與碗沿碰出了清脆的一響。

“對不起啊,未未,我跟你說謊了。”

阿柿看著李迎未,兩眸落寞悵惘,“陸小郎君從沒說過他喜歡我。他現在收留我,有很多緣故,但等你們一家離開寶泉縣,最重要的那個緣故便沒有了。他也許立刻就會給我找一個安穩的去處、妥貼地將我安置好,然後,與我再不相見。”

她越說越傷心,情真意切極了,似是在與女童推心置腹、再無隱瞞:“這些日子,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想讓他喜歡上我。這樣,在你們前往東都時,他說不定就會因為這份喜歡,讓我留在他的身邊……可、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怎麽辦呀,未未,我一點信心都沒有,我甚至覺得他可能根本就不喜歡我!”

看到她這副難過又脆弱的樣子,看到過她對小陸兄長用情有多深的李迎未一下就被她打動了!

“才不會!”

李迎未當即就激動地要否認。

可她仔細回想,卻發覺她拿不出反駁的理由。她只見過阿柿姐姐在小陸兄長的身邊說著喜歡,卻從未聽過他的回應。

對男女之情還很懵懂、察覺不出小郎君隱秘情愫的女童犯了難。

可她還是覺得,在阿柿姐姐身邊的小陸兄長與此前很是不同。

他看著阿柿姐姐的眼神、和看向別人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一樣!

這時,她忽然想起前不久阿柿姐姐剪了皮影後向她演繹的那出戲。

——小郎君習慣了青梅小娘子的陪伴,以為自己對她並無男女情意。直到一次小娘子突遇危險、消失不見,那名小郎君才在可能會失去她的緊張中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隨後,他經歷了許多磨難、奮不顧身救回了小娘子,兩人自此恩愛無比,終成眷屬。

這出戲的前面,不正是同阿柿姐姐與小陸兄長很相像嗎!

李迎未頓時有了主意。

“阿柿姐姐,我來幫你!”

這段日子阿柿教給了她許多東西,令她的念頭轉得飛快:“小陸兄長也許只是還沒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情意,我們設一個局,讓他誤以為你遇了險,他如果非常擔心地去救你,那肯定就是喜歡你!”

阿柿聽了,面露猶豫。

在李迎未極力地勸了好幾次後,她才點下了頭,同女童商議起要怎麽做。

——

兩人吃著餛飩密謀了許久,待李迎未拍著胸脯、覺得自己重責千斤地和阿柿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暗了。

兩人立馬拉著手,向著早早定好要去的尤記雜耍班的篷子跑去。

這尤記雜耍班,就是尤金娘的那個班子。

她們在大江南北小有名氣,扒桿、跳丸、走索、吞刀,無一不精,個個驚險刺激,戲幻術更是神乎其技,堪稱一絕。

因此,在金川縣的風波並未對尤金娘造成多大的影響。

她很快又帶著班子輾轉來到了寶泉縣,也仍舊令縣城裏的百姓為了張票便搶破了頭、摩肩接踵也要擠進她的帳篷,將這並不算大的帳篷顯出了承載著人千人萬的架勢。

若不是縣裏的許多人都認出了李府的仆役、知道是那位頂好的李縣令的家人來了、都笑著催他們快往裏面走,阿柿一行根本就沒有能站到看臺最前面的機會。

不過,最前面的位置雖好,卻難免會被班主尤金娘看到。

好在阿柿提前地想到了這一點。

在看臺前站穩後,她就松開了與女童緊握著的手,拿起她方才順路從街邊小攤上買的那個蘭陵王的楊柳木面具,將它牢牢地戴在了臉上。

就算此時同尤金娘打了照面,那也是相見不相識。

緊接著,鑼聲一起,琴弦輕撥,雜耍便開了場。

高髻纖裳、鬢朵高翹的舞女推著一名男子走近,踩著樂點將他關進了戲臺中央的雕花方櫃。

隨後,她在櫃外緊緊拴上了一圈的鐵鏈,並在最後掛上了個重量十足的黃銅大鎖,舉手投足,婉婉輕柔。

可鎖舌扣緊的瞬間,舞女的足尖略一用力踏地,隨即手持鋒利寶劍,跳起了力道十足的胡旋!

原本輕快的琴聲也錚地變了調,聲響震天,如現兵戈鐵馬,鼓點也猛然激烈昂揚,劍刃的冷光不斷在臺下觀者的眼前極快掠過,然後幹脆地刺入櫃子四周細窄的孔洞,動作利落瀟灑,流暢有力,激得下面的叫好聲一波高過一波!

當十幾柄寶劍盡數刺入櫃中,所有樂聲驟停,全場忽地陷入了針落可聞的安靜。

在眾人期待至極的屏氣凝神中,舞女擡起了手,從顱頂高聳著的蛇靈髻上拔下一枚金簪,將簪尾那頭特質的鑰匙旋進了黃銅鎖孔,卸下了沈重的鐵鏈。

下一刻,裏面走出了完好無損的男子。

不待眾人驚呼,那座臨時搭好的高臺子上,又一名鮮膚勝粉白的舞女躍了出來,將空著的手心一轉,指尖便憑空出現了一根桃枝。

眾目睽睽下,那桃枝轉瞬發芽生花,最後竟結出了一顆碩大的壽桃!

只見她將壽桃向上空一擲,那壽桃於空中炸開,數不清的桃花花瓣紛紛落下,令人如置身春日桃林。

看著這一段精彩的戲幻術,阿柿連手心都拍紅了。見周圍的人們都在仰面接花,她也一臉天真地踮起了腳尖,伸手去抓。

可那朵桃花卻被她身後一只戴著梔子花串的手先接住了。

小娘子回過頭,看到了姍姍來遲的陸小郎君。

她頓時展顏,沖著小郎君露出了笑,開心得連那對總是圓溜溜的黑眼睛都笑彎了。

但緊接著,又一棵壽桃被舞女高高擲起!阿柿驚呼了一聲,立馬拉了拉少年的手叫他快看,自己也極快地仰頭望天,不再去看小郎君了。

少年望著面具後的她,眸子中的色彩晦暗不明。

半晌,他反握住了她松松勾著自己手指的手,微微地收緊了指尖。

——

許久之後,雜耍散場。

走到了月光下的少年,親手解下了阿柿臉上的面具。

小娘子燦爛的笑一瞬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此時,因已經很晚,困了的李迎未被府裏的人接了回去,一群人一下就只剩下了阿柿和陸雲門。

但夜晚的慶典這才進入了高峰。

大片大片的祭祀篝火在空地點起,人們分享著美酒福肉,歌聲鼓聲聲聲不止,篳篥排簫陣陣長鳴。

“我們去那看看!”

阿柿指著最熱鬧的那一處篝火便要去。

她像是還沈浸在方才舞女的胡旋舞中,拉著小郎君的手,走的每一步都興奮得像是在跳舞!

等到了地方,見野寺旁還堆著些無人奏響的樂具,她便跑了過去,捧著個系有兩鼓杖的羊皮羯鼓獻給了陸小郎君。

她六歲那年的隆冬,燕郡王陸晴山又一次退敵凱旋。

此次乃是大勝,聖人極喜,因不好為他再加封賞,便在宮中為燕郡王辦了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那日,極少於宮中露面的陸雲門與他的長姐陸品月一道出面、獻樂謝恩。

羯鼓、琵琶,繞梁三日,風光無限。

阿柿那日雖然並不在場,但她知道,聖人在聽過了那兩人的奏樂後便開了金口,說等陸雲門再長大些,便由他在宮中除夕的大儺中扮演方相氏驅疫辟邪。

那個資格,一眾至尊宗親想求不得,聖人卻許給了他,他那日光彩如何,一望而知。

而現在,她也能看到了。

在夜火中擊響羯鼓的小郎君,姿質明瑩,肌發光細,在這熱鬧又混亂的塵間中遺世獨立,自辟清明。

過了須臾,在他的周遭,無論男女,都癡癡欣賞起了這名小郎君,烈烈的歡笑聲都漸消了。

阿柿看了片刻,走到少年身前,將那蘭陵王的面具系在了少年的臉上。

“你不開心嗎?”

她看著他。

不知為何,從他的鼓聲中,她聽出了一抹傷懷與孤寂。

可少年沒有回答。

看不到少年貌美的臉,人們又嬉笑著重新奏樂歡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

阿柿陪他坐了一會兒,就看到篝火旁跳著盤鼓舞的人們向她招了手。

阿柿看了看陸雲門。

在聽到少年讓她“去吧”,她立刻起身上前,一手握著火把,一手提著裙擺,靈巧地踏上地面的小鼓,躍起落下,足下咚咚,真如火光中一只輕盈的金色蝴蝶,瑩瑩振翅。

面具遮擋了少年許多的視線,只有阿柿的笑閃動在他的眼中,刺得他這雙近些日子被格外照料的眼睛發脹發痛,可他卻仍舊沒有移開視線。

夜晚的歡愉久久地進行著,人們遺簪墮珥,揚酒歡暢,不拘形跡。

不時有人跑過來想要邀他一起跳舞,小郎君始終未動,不理不應。

直到跳盡了興的蝴蝶小娘子舉著火把飛奔而來,向他伸出手。

這時,狂歡已至末了。各家各戶將備好的祭肉灑向空中,在看到成群的鴉鳥落下飽食後,酒醉熏熏、互相攙扶著散去。

少年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看眼睛裏流淌著星光的小娘子,主動出了聲音:“吳家的案子,已經人贓並獲。恩師的調令已下,幾日後便會離開寶泉縣,前往東都赴任。”

小娘子滿面的笑忽地一滯,怔怔地看著少年。

“我這些日子能留在這兒,是恩師以寶泉縣縣令的身份、從州府借調了我這名‘譯語人’,待恩師走後,我便該繼續回州府待命,直到鴻臚寺將能接替這空缺的譯語人派來。”

陸雲門將這些都告訴了阿柿。

然後,他問道:“你今後,打算如何?”

他望著她的眼睛:“你以前說,想要留在我身邊。現在,你仍然這樣想嗎?”

小娘子像是生怕自己的真心表露得不夠,急急地使勁點了頭!

“嗯!”

她堅定地說:“我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說完,她似乎琢磨到了小郎君話中的意思,眼睛裏猛地湧出了強烈的喜悅。

但緊接著,她又像是怕自己猜錯了,一臉緊張、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要……把我帶在身邊嗎?”

見少年沒有否認,小娘子笑逐顏開,聲音興奮雀躍到提高了好多:“你願意把我帶在身邊嗎!”

少年:“如果你想……”

“我想!我想!”

小娘子激動地揚起聲,驚得那群狼吞虎咽吃著肉的烏鴉都“嘎嘎”叫著將爪飛離了地。

她的腳尖也踮了起來,發髻步搖上的那只蝴蝶搖搖欲飛:我想待在你身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答應我,我便承諾你。”

面具後的少年靜靜望著她。

他的喉間隱隱作痛,說話時如吞針刀割,但他的聲音卻沒有絲毫動搖。

“只要你一直在我的身邊,我就總能護得住你。”

這話有些怪,小娘子剛剛露出迷茫的目光,少年又道:“你原先的身份戶籍或有不便,我會為你重新安排一個新的身份。”

他說:“你提過的太原王氏的庶四房,我不熟悉,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求一個滎陽鄭氏嫡房女兒的身份。”

阿柿曾撒謊說過,上一世,陸雲門為她安排了一個去路,那就是進太原王氏的庶四房、被那對獨女亡故的夫妻收做義女。

雖說太原王氏的庶四房已經雕敝多年,但畢竟頂著個太原王氏的名頭,成為那家的女兒,談不上有多富貴,但總歸能保一輩子衣食無憂,足夠引得世上的許多人瘋一般去爭搶了。

去那裏為她要一個身份,已經是她能想到的、志潔行芳的小郎君會為心愛小娘子做出的最大的破例。

可他現在提的,居然是滎陽鄭氏的嫡房女兒。

就算家中權勢在握如陸小郎君,在世族五姓的面前,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太原王氏庶四房的身份倒還好說,可滎陽鄭氏的嫡房?他們家嫡房的女孩兒,可是皇親國戚都未必能求娶得到。

這絕不是他想要就能要到的,他一定要靠付出些極大的東西才行。

會是什麽呢?

她還真有點好奇。

但可惜,她已經不打算待在這裏了。

雖然對陸小郎君還沒有厭倦,可金川吳家的案子已經結束,她不能再繼續留在這兒玩了。

她還有許多更有趣的事情要去做呢。

不過,為了感謝陸小郎君幫她打發掉了一段原本會十分無聊的日子,她決定好好地離開,盡量不讓小郎君太傷心。

“我不在乎這些。”

她認真地看著陸雲門,字字清晰地告訴他:“身份、地位、財富、權勢,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繼續待在你的身邊,怎樣都可以。”

小娘子的眼中,隱隱現著淚光。

她後撤一步,無比正色地向少年行了一個極鄭重的禮。

“承君真心,必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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