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東胡都府內，鴻煊坐在大堂主位上，他摸著下巴，靜靜聆聽門外西涼軍隊駐紮進城的動靜。

大街上兵隊的腳步聲整齊有序，馬匹騎行的聲音漸近，“籲——”烈馬嘶鳴，深如墨和趙卿竹下馬，前後腳走進大堂。

看見來人，鴻煊收回翹起的二郎腿，他走向大門口恭迎，豪爽的笑道：“殿下大勝歸來，有失遠迎。”

沈如墨笑道：“二皇子客氣，不必多禮。”

幾人進入都府大堂，沈如墨走在最前方，趙卿竹跟在他身後，鴻煊與趙卿竹並排走，待沈如墨坐上主位，他倆分別坐到左右兩側的次座上。

鴻煊吩咐侍從上茶，他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明日我設宴，給殿下歡送，兄弟們這一年多都辛苦了，咱們喝酒吃肉慶祝一下。”

淩千賀行軍返程口幹舌燥，他接連喝了兩杯茶，豎起大拇指：“邊疆的烤肉最香。”

“不急。”沈如墨蓋上茶杯，說：“我還準備待幾天。”

聽聞這話，大堂中說說笑笑的聲音漸歇，眾人神色各異，鴻煊抽出腰間小彎刀，把它放到桌面上，表情耐人尋味道：“哦？殿下在進軍匈奴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吧。”

對面，趙卿竹的手放在座椅上，白皙的掌心握住座椅把手。

都府內十分安靜，鴻煊笑了笑，他站起身，對著大堂裏的眾人說道：“我明日設宴，來與不來，就看諸位自己，不勉強。”

隨後，他拿起桌上的彎刀，離開了都府。

走廊上，趙卿竹手持長劍，抱臂走在前方，沈如墨跟上她的腳步，他快走幾步，拉住她的手，解釋道：“父皇是有口諭，要將呼延家的人都處死，但是他是他，我是我，卸磨殺驢之事，我並沒有想過。”

趙卿竹停下腳步，她表情不滿，語氣冷漠：“你騙了我一次，還想騙我第二次？”

說罷，她抽出手，轉身走了。

白色哈達拂過草地，隨風飄揚，鴻煊手持白色織巾，遞上前，趙卿竹低下頭，讓他將哈達戴在脖頸上。

蒙古包前，東胡族人正在準備著羹火烤肉，鴻煊和趙卿竹站在前方，他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忽道：“你說，你那夫君會不會殺紅眼了？跟他老爹一樣。”

趙卿竹主眨了眨眼睫，她望著前方，說：“那我就給他捆回黑山寨，讓他清醒清醒。”

聞言，鴻煊忍不住笑出聲：“也是，我倒忘了，他是你們黑山寨綁回來的壓寨夫君。”

趙卿竹：“……”

遠處，西涼鐵騎軍騎馬踏草而來，經過幾次大戰，兵隊人數兌減，已不及之前的半數之多了，沈如墨胯下駿馬疾馳，奔向草原的蒙古沙包，他身後是威風凜凜、鐵鎧銀刃的西涼鐵騎，但他眼中只有一襲紅衣的趙卿竹。

行軍歸來，沈如墨卸下渾身狠厲寒氣，利落下馬。

他走到趙卿竹面前，眼眶泛紅，嗓音沙啞地低聲求道：“我再也不會欺騙你了，別離開我，跟我回中原。”

“關於東胡之事，我答應了你，就會做到。”

他身後，西涼鐵騎軍也到達蒙古包前，士兵們皆翻身下馬，半膝跪地。

“參見將軍——”

“參見將軍——！”

數萬大軍齊齊跪地，低頭行禮。

趙卿竹冰冷臉龐美艷妖冶，她擡頭，看著眼前的沈如墨，道：“行，那你就拿大梁的江山來跟我換。”

數月後。

檀香絲縷縈繞在會堂中，佛珠從指尖劃過，一個面相慈善的老和尚舉起手，念道：“阿彌陀佛。”

老和尚：“朝廷簽訂條約，設立駐疆轄區，實乃良策，皇後娘娘是還有什麽煩心事嗎？”

趙卿竹素衣淡妝，她眼睫垂下，行畢禮節，淡然道：“皇帝與本宮所造殺孽太重，勞煩大師替我超度，引渡往生。”

老和尚慈善的眼眸飽含慈悲，他緩緩道：“娘娘有佛性，太平盛世來之不易，您必能達成夙願。”

佛塔鐘聲敲響，趙卿竹走下階梯，綿綿細雨灑過稻田大地，侍女撐著傘，輕聲道：“娘娘註意腳下路滑。”

櫻花樹殷紅盛開，花瓣灑落一地，石板路上，小僧揮掃帚掀飛被雨淋濕的腐葉，不遠處，黃色轎攆靜靜立於路中央，沈如墨站在馬車旁，聽到身後腳步聲，他轉過身，溫柔伸出手：“竹兒，朕來接你了。”

“我們回宮。”

“好。”

馬車漸漸行遠，僅餘下滴滴噠噠的梅雨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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