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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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夏天的太陽很毒，即使入了秋也依舊烈日當空，陳幸這幾天黑了很多，臉上像塗了黑炭。
臨近開飯的時候，大家都變得很乖，不吵也不鬧。
“最後，男女一組，自由組隊，完成三組仰臥起坐，每組二十個，先完成先吃飯。”此話一出，全班哀嚎一片。
“再叫就加一組！”
全班瞬間安靜。
陳幸站在原地，心裏糾結著到底要不要主動找人組隊。
陸仰不會主動找女生說話，所以其他女生認定陸仰不會同意，都沒主動跟他組隊。而陸仰就彎腰系個鞋帶的功夫，一起身，周圍人全部都組好隊了。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謝燃無情嘲笑他。不過，靠著謝燃整天臭著臉的特點，也沒人敢找他組隊。
兩個大眼瞪小眼。
陳幸看了陸仰幾秒，小跑著過去，不少人都在看熱鬧。畢竟，大家都認為陸仰對女生過敏，他確實很少跟女生打交道。
陳幸還沒有開口，陸仰就道：“你先嗎？”
陳幸：“啊，都行。”
謝燃：“……”
“你不是對女的過敏嗎？”謝燃道。
陸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總比沒人找你要好得多。”
謝燃：“……”
“女生先吧。”陸仰看著陳幸道，此時他已經單膝跪在地上了。
陳幸應了聲，彎腰蹲下，滾燙的氣息燙得陳幸像是貓一樣彈跳起來。
“好燙，屁股都要燙熟了。”陳幸心道。
“怎麽了？”陸仰問道，他的語氣微涼。
陳幸指著草坪：“……地上，燙。”
陸仰聞言一言不發地起身把軍訓服脫下來，他裏面穿了件純白色短袖，貼緊了身體，腹部的肌肉若隱若現。
陸仰將軍訓服鋪在了地上。鋪完，他雙手放在大腿上，緩緩道：“坐我衣服上。”
陳幸有些驚訝，和他四目相對。
“有什麽問題嗎？”陸仰見她不動。
陳幸看了下軍訓服，又看看陸仰，最終在陸仰審視一樣的目光下擡起屁股坐在了衣服上，她垂著眸，嗓音很小：“謝謝你。”
“嗯。”他聽到了。
陸仰雙手握著她的腳裸，力氣不大。
陳幸躺下，雙手抱著脖子，深呼吸一口氣，迅速起身。
“一。”
“二。”
“三。”
……
……
“十九。”
“二十。”
陳幸汗如雨下，喘著氣起身。
“起來的時候頸部不要太用力了。”陸仰道。
陳幸搗鼓似的點頭。
陸仰見她臉色漲紅，伸手扯開她抱住腦袋的雙手，道：“你這樣太費力了，抱著脖子會輕松點。”
陸仰的手很涼。陳幸一驚，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別過臉道：“哦哦，謝謝。”
第三組仰臥起坐。
不少人已經做完一窩蜂地跑出去吃飯了，沒多少人留下了。謝燃沒做，立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陸仰認真地在幫她數。而陳幸看到其他同學接二連三的走後心裏特別過意不去。
陳幸剛開始做的太快，一連做了十多個然後腰部開始酸痛。
可陸仰這人偏不放一絲水。
陳幸深吸了一大口氣，像拼了老命一般起身，速度之慢。成功坐起來的那一刻，陳幸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渾身輕松。
“十九。”
“才十九個！！！！”陳幸在心裏無能地怒吼，她閉上眼。
陳幸沒力氣了，認命般的躺在地上氣喘籲籲的，偌大的操場已經沒幾個人了。
“最後一個了，加油。”陸仰蹲在地上打氣。
陳幸再次猛吸了一大口氣，用盡力氣起身，手臂酸痛得忍不住顫抖，才起來了一些就脫力躺回了地上。
她費力地開始喘氣，全然不顧形象，齜牙咧嘴，雙手亂放，胸口也不停起伏。
陳幸道：“累……累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視線裏出現了一個東西，陳幸移眼，模糊的視線裏，她好像看到了陸仰伸過來的手。
手白皙修長，伸到她面前就不動了。
“手給我，拉你起來。”男生道。
陳幸下意識擡手握住了他的手，陸仰掌心的溫度是涼的，不像陳幸般的熾熱滾燙。
兩人手相握的時候，陳幸猛地打了個機靈。
“……手汗……我的手汗……”她突然反應過來，心道。
陳幸看向陸仰，男生神色如常。
陳幸的手滑膩膩的，她一直是易出汗體質，天氣哪怕熱了一點點都會出汗。
“他會不會覺得我惡心？啊！早知道擦一下了。”陳幸懊悔著，心中不停狂吼，“為什麽直接伸出去了？好尷尬，我的手汗這麽多……”
陸仰的力氣很大，輕輕松松地就把她拉了起來。陳幸垂著頭，嘴唇緊抿，偷偷看了眼他。
“怎麽了？”見陳幸沒有什麽動作，陸仰十分疑惑地問道。
陳幸搖頭，立刻起身：“……沒事，謝謝，該你了。”
陸仰應了一聲，平躺在地上。他腰部力量很好，被汗水打濕的短袖緊貼著身體。
陸仰額前的碎發已經濕了，尾端正在滴著水。陳幸一直低著頭，陸仰這人的體能很好，半分鐘不到就做完了。
正在陳幸慶幸終於可以吃飯的時候，一轉頭卻發現已經有人吃完飯回來休息了。
“……對不起啊。”陳幸聲音小得可憐，完全沒了敲魚時的豪氣。
陸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不用道歉。”
謝燃也站起身，兩人一起走向食堂。
陳幸並不想吃飯，走了幾步，往啟程樓旁的小賣部走去。
陳幸剛走進去，收銀員叔叔正在追劇，一見她便笑著沖她擡擡眉，也算打招呼了。陳幸沖他笑了笑。
叔叔地輕輕地站起來，雙手抱著搭在收銀臺上。
“小同學要點什麽？”叔叔問。
陳幸四處張望：“叔叔你好，我想來買點吃的。”
叔叔食指指向陳幸身後的架子，說道：“在那邊，不過只有方便面了，泡面的話我這有現成的開水。”
“謝謝了。”
“客氣。”
陳幸走過去忍痛拿了一桶香菇燉雞，叔叔很熱情地接過來倒熱水。
叔叔接熱水的同時無奈地說道：“新來的高一學生太狂熱了，渾身有用不完的牛勁，太熱情太有活力了，剛下課的時候人巨多，錢都收不過來。好了同學，泡面四塊。”
陳幸道完謝，轉身摸錢時。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原本笑著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隨後她臉上慢慢灼熱起來，背後也起了層冷汗。
因為她只摸出了一塊硬幣……
她盯著那塊硬幣，硬幣在燈光閃著光輝，仿佛在嘲笑她。
陳幸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她不信邪又摸了兩下褲兜。
還是沒有！！！！
“多半是跑步的時候掉出來了吧……”陳幸心道。她臉上說不出的沮喪，更多的是尷尬。
那是她的早餐錢，早上買了個包子湊合了一下，留著幾塊本來想買袋裝泡面當宵夜。現在宵夜沒有，錢也沒有了。
陳幸十分心虛地看了看泡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現在眸子都垂著，應該在組織語言。那位叔叔倒沒說話，自顧自地開始追劇。
陳幸此刻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從來沒賒過賬，也不好意思向一個不認識的人賒賬。小賣部裏的風扇嗡嗡地轉動，燥熱的空氣包裹著她。
陳幸不知所措，轉眼就看到了陸仰和謝燃並肩走了進來。
陳幸立刻低下頭轉過身去。
兩人走進來，謝燃靜靜地督了一眼陳幸，唇角小幅度地彎了一下，沒說話，只身去打開冰櫃拿了兩瓶冰水。
陸仰看到了她：“好巧。”
陳幸勉強笑著：“嗯，好巧。”
陸仰接過冰水，垂眸看到桌上放著一桶泡面，側頭問道：“你的？”
陳幸僵硬地點頭：“……嗯。”
錢掏到一半，陸仰停了下，移眼看了眼陳幸，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於是擡起右手大拇指指了指陳幸說：
“請把她的也算上。今天心情好。”
叔叔擡眼看了看，道：“好的，6塊。”
陸仰點頭，修長的兩指間夾著五十元鈔票放在桌上。
找完錢，陸仰和謝燃走在前面。
陳幸捧著面跟上去，風吹起她的劉海，她看起來呆呆的，站在陸仰身側，柔聲道：“陸同學，謝謝你。”
陸仰仰頭將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半。聞言，他停下，淡淡地回應：“不用，今天辛苦了，請你的。”
今天的風非常醉人暧昧，身後是綠色的大樹，這個夏天被藍天和綠樹包圍。
陳幸說：“不辛苦。請就不用了，那個……請問你微信號多少？可以加一下嗎？”
陸仰道：“有事嗎？”
陳幸逐漸變小：“我……我還錢。”
陸仰點點頭，道：“可以。”
謝燃手中的冰水掉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濺了陸仰一褲子水。
陸仰跟見了鬼似的看他：“……？”
陳幸：“？”
謝燃把瓶子撿起來，略微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沒拿穩。”
陸仰懶得理他。
陳幸走在陸仰右下方。陸仰腦後頭發打濕了點，脖子後的短發也掛著汗珠，身上的衣服半幹半濕。雖然兩人保持一米距離，但陳幸還是聞到了那一股茉莉的花香。
淡淡的。
走遠了些，謝燃回頭見陳幸已經走了，低聲問：“其它人怎麽要都要不到的微信，你就這麽給了？不考慮一下？”
陸仰把剩下的水喝完，將空瓶子捏扁。垃圾桶隔他兩米遠，陸仰漫不經心地擡手，隨意地就扔了進去，塑料瓶咯噔一聲掉進垃圾桶中。這時陸仰才慢悠悠地說：“考慮了，同意了。”
謝燃冷笑一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陸仰陰陽他：“你這樣想也正常。”
軍訓的最後一天學校舉辦了一個軍訓晚會，操場上的人如山河，密密麻麻。
陳幸坐在主席臺下的樓梯上，這裏可以看到操場上的所有。她抱著腿，下巴放在膝蓋上，很安靜地看著操場上的人。
楊芹娜跟一群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麽，楊芹娜直接劈了個叉，隨後更是叉著腰一臉挑釁。陳幸離那麽遠還是能聽到楊芹娜驕傲的聲音。
“小趴菜嗎你們這群男的？跟姐叫板，再投幾回胎吧！”楊芹娜挑釁地挑了挑眉。
陳幸很喜歡看楊芹娜。她也好想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做一個大膽的人。
陳幸嘆了口氣，撐著臉看著操場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被一個小人群吸引了。
陸仰就在其中。
音樂響了，有人要開始表演了。
陳幸站起身來，小跑進人群，她懶得管自己的劉海了，任由它被風吹起來。
一些女生穿著黑紅色短裙站在圈中跳舞。
操場上的人尖叫吶喊，人聲鼎沸。
此時，音樂聲卻戛然而止。一個穿著粉色摸胸，黑色短褲配馬丁靴的女生站在中央，她雙手拿著話筒，臉頰紅紅的。
“高一一班的陸仰同學，從報名那天我就註意到你了，我很……榮幸能夠遇見你，請問，你能做我男朋友嗎！”女生說得緩慢，臉緋紅，仿佛能滴血。
“實在不行，普通朋友也行！”女生補充道。
陳幸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生。這是經常來找陸仰的女生，每天準時來送水，比陳幸起床還要準時。
被點名的陸仰似乎習以為常，周圍人開始起哄，都在好奇他會怎麽回答。有人拍拍他，更有甚者直接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說兩句。
話筒挨個傳了過來，陳幸低頭輕笑，全然沒註意話筒被傳到哪裏了。
陸仰沒有任何一絲的驚訝。他的氣場很足，但耳朵緋紅，手搭在脖子上，男生語氣很平淡：“抱歉同學，以後會有更好的人。”
陳幸一驚，雙眼瞪大，因為這聲音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陸仰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聽到陸仰拒絕了她，姐妹們蜂擁而上將女生包圍，她們都很貼心地幫女生拍背。
陳幸盯著陸仰紅紅的耳朵，好像每次被起哄或者是有女生跟他示好、表白的時候，他的耳尖都會紅，甚至，和女生說話對視的時候都會紅。可每次，他的語氣都是淡淡的，眼睛裏盛著一灣泉水沒有任何波瀾。
晚會有很多小活動，其中一個是猜謎。
第一名的獎品是白兔玩偶。
第二名是一個水杯。
第三名是兩包辣條。
陸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從未在白兔玩偶上移開過，寬大的影子撒在其他同學身上。
陳幸隱約發現他的眼裏有水光。
陳幸目睹了這一切。為了彌補一下那天讓他那麽晚才吃飯，陳幸咬咬牙走上前排隊，盡管前面還有那麽多人，陳幸的腿還是抖得跟篩糠似的。
猜謎的方式是排到自己的時候，裁判老師會從一個小箱子裏抽小紙條遞給猜謎的人，不會的就棄權，會的就答。
答對了才能進行下一題，直到答錯了為止。
陳幸探了探頭，還有兩三個就到自己了，這下她更緊張了，咽口水都困難。
“萬事……萬事總要嘗試嘛。”陳幸為自己打氣。
緊接著，前面那人棄權，這下到陳幸了。
第一題：拆除南邊兩堵墻，打一字。
陳幸絲毫沒有考慮，幾乎是裁判話音落下的同時，她說道：“幸，幸運的幸。”
裁判點點頭：“正確。”
陳幸小時候家境不好，沒手機玩沒電視看，只能天天抱著爺爺的謎語書看來看去。她本來就特別喜歡猜謎，一直覺得新穎。
……
第二十四題：殘柳旁，一人躺。臉朝上，說是癢。猜一個字。
陳幸想了想：“仰。”
裁判：“正確。”
不出所料猜謎的第一名就是陳幸。
“來，你的玩偶。”裁判老師把玩偶給她。
陳幸笑著道謝，她低眼看了下玩偶，手掌拂過上面的白色絨毛，小絨毛摸著很舒服，左耳上還戴著淺藍色的蝴蝶結，讓人忍不住多摸幾下。
陳幸擡眼，操場旁的銀杏樹葉紛紛而來。陸仰坐在信仰樓下，左手肘撐在大腿上，銀杏葉隨風落到了他的身旁。
他好像有些不開心。
不少女生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忍不住過來多看上幾眼，或者很大聲音地說話，但前者臉上仿佛寫著“生人勿近”。
清風拖著樹枝的裙擺，盎然印上明月的臉頰。黑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鋼筆墨水，繁星用微風密碼陳述著這些年少人之間泛濫成災的暗戀心事。
在昏暗的環境中，陳幸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輪皎月透過銀杏樹影，零零散散地印在了他的臉上，微微拂動，仿佛時間已經定格，他成了那道青春中最靚麗的風景。
他像是長風，不是飛翔的鳥。
“同學。”陳幸小聲喊他。落葉輕輕落下，落在她的肩頭，再滑下去。
陸仰擡頭。
兩人對視。陳幸不敢直視別人的臉，看了一眼就低下頭。
“怎麽了？”陸仰問。
陳幸將玩偶遞過去，說道：“抱歉。我看你剛剛一直盯著這個玩偶，擅自做主去贏來了，想送給你。還有就是那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陸仰頓住，道：“哪天？”
“就教官讓我們自由組隊的那天，我做得慢。”陳幸說。
陸仰知道了，本來蹙著的眉也展開了：“我都忘了，沒關系。”
陳幸別過臉，連著嗯嗯了幾聲。
陸仰忍不住笑了，接過玩偶，手掌搭在脖子上，看著陳幸說：“謝謝，有心了。”
清風叫囂著吹過林梢，簌簌作響。
天很晚了，南方的晚風拂面而來十分舒服柔軟。它吹動樹葉，拂過少年人的臉頰，又卷起花香捎向遠方，樂此不疲。
陳幸習慣性地低著頭，走到一半時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疑惑地悶哼一聲，但迅速地扶住了她。
“嗯？”頭頂那人瞅了眼她。
“對不起。”陳幸立馬道歉，可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張臉，很平淡，像午後的湖水。
現在他的手是暖暖的。
“小心。”陸仰放開手問道。謝燃看著他們兩個，本來想和陸仰說什麽來著，此刻卻閉上了嘴，充當背景板。
“……謝謝了。”陳幸又低下頭去，她現在頭發亂糟糟的，雙頰粉紅，她眨眨眼睛，看著地面。
陸仰手裏拿著玩偶，嘴角一直揚著：“好，記得小心些。”
陳幸點頭，快步向前走去。
南方入秋後天會黑得特別早。生銹的大鐵門就是這個小區的標志，四周的墻上塗滿廣告和油漆，像是小區界的“三無產品”。
外面的燈火照亮江面、地面，唯獨忽略了這個小區。這個小區也似乎甘願與世隔絕。
小區裏的燈總是很昏暗，小蟲喜歡在燈光下亂飛，照著無數細小灰塵。
墻上都是電線和廣告，或者是撕掉廣告後殘留的發黃的膠水。
陳幸不怕鬼怪，或許很早之前是怕的，後來這種路走多了也就不怕了。陳幸靜靜地向黑暗中走去。月光透過小窗口進來，照亮了一地的煙頭和油汙，扶桿生銹早已看不出它本來的模樣。
家裏還算幹凈，就是東西多特別亂。
陳幸徑直走向房間，拿了換洗了衣物，走進衛生巾洗了個澡，打開門，熱氣跟著跑出來。
吹完頭，陳幸一頭紮進被窩裏。
過了幾秒，陳幸伸手，憑著肌肉記憶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她打開手機，點開微信朋友圈翻了會兒。
【xx：我今天放下他啦！】
【xx：如果你不愛我，也沒關系，只是我的心涼了，也碎了！從此以後，只有抽煙是我的唯一。】
陳幸看著這些好玩的語句笑了聲，突然她又感覺有些煩躁，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伸手去按開關。
燈啪了一聲滅了，陳幸看著窗外的月亮，那雙眼睛映著明月，亮閃閃的。
今天的月亮很圓，底下有一朵黑雲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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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夏天的太陽很毒，即使入了秋也依舊烈日當空，陳幸這幾天黑了很多，臉上像塗了黑炭。
臨近開飯的時候，大家都變得很乖，不吵也不鬧。
“最後，男女一組，自由組隊，完成三組仰臥起坐，每組二十個，先完成先吃飯。”此話一出，全班哀嚎一片。
“再叫就加一組！”
全班瞬間安靜。
陳幸站在原地，心裏糾結著到底要不要主動找人組隊。
陸仰不會主動找女生說話，所以其他女生認定陸仰不會同意，都沒主動跟他組隊。而陸仰就彎腰系個鞋帶的功夫，一起身，周圍人全部都組好隊了。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謝燃無情嘲笑他。不過，靠著謝燃整天臭著臉的特點，也沒人敢找他組隊。
兩個大眼瞪小眼。
陳幸看了陸仰幾秒，小跑著過去，不少人都在看熱鬧。畢竟，大家都認為陸仰對女生過敏，他確實很少跟女生打交道。
陳幸還沒有開口，陸仰就道：“你先嗎？”
陳幸：“啊，都行。”
謝燃：“……”
“你不是對女的過敏嗎？”謝燃道。
陸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總比沒人找你要好得多。”
謝燃：“……”
“女生先吧。”陸仰看著陳幸道，此時他已經單膝跪在地上了。
陳幸應了聲，彎腰蹲下，滾燙的氣息燙得陳幸像是貓一樣彈跳起來。
“好燙，屁股都要燙熟了。”陳幸心道。
“怎麽了？”陸仰問道，他的語氣微涼。
陳幸指著草坪：“……地上，燙。”
陸仰聞言一言不發地起身把軍訓服脫下來，他裏面穿了件純白色短袖，貼緊了身體，腹部的肌肉若隱若現。
陸仰將軍訓服鋪在了地上。鋪完，他雙手放在大腿上，緩緩道：“坐我衣服上。”
陳幸有些驚訝，和他四目相對。
“有什麽問題嗎？”陸仰見她不動。
陳幸看了下軍訓服，又看看陸仰，最終在陸仰審視一樣的目光下擡起屁股坐在了衣服上，她垂著眸，嗓音很小：“謝謝你。”
“嗯。”他聽到了。
陸仰雙手握著她的腳裸，力氣不大。
陳幸躺下，雙手抱著脖子，深呼吸一口氣，迅速起身。
“一。”
“二。”
“三。”
……
……
“十九。”
“二十。”
陳幸汗如雨下，喘著氣起身。
“起來的時候頸部不要太用力了。”陸仰道。
陳幸搗鼓似的點頭。
陸仰見她臉色漲紅，伸手扯開她抱住腦袋的雙手，道：“你這樣太費力了，抱著脖子會輕松點。”
陸仰的手很涼。陳幸一驚，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別過臉道：“哦哦，謝謝。”
第三組仰臥起坐。
不少人已經做完一窩蜂地跑出去吃飯了，沒多少人留下了。謝燃沒做，立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陸仰認真地在幫她數。而陳幸看到其他同學接二連三的走後心裏特別過意不去。
陳幸剛開始做的太快，一連做了十多個然後腰部開始酸痛。
可陸仰這人偏不放一絲水。
陳幸深吸了一大口氣，像拼了老命一般起身，速度之慢。成功坐起來的那一刻，陳幸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渾身輕松。
“十九。”
“才十九個！！！！”陳幸在心裏無能地怒吼，她閉上眼。
陳幸沒力氣了，認命般的躺在地上氣喘籲籲的，偌大的操場已經沒幾個人了。
“最後一個了，加油。”陸仰蹲在地上打氣。
陳幸再次猛吸了一大口氣，用盡力氣起身，手臂酸痛得忍不住顫抖，才起來了一些就脫力躺回了地上。
她費力地開始喘氣，全然不顧形象，齜牙咧嘴，雙手亂放，胸口也不停起伏。
陳幸道：“累……累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視線裏出現了一個東西，陳幸移眼，模糊的視線裏，她好像看到了陸仰伸過來的手。
手白皙修長，伸到她面前就不動了。
“手給我，拉你起來。”男生道。
陳幸下意識擡手握住了他的手，陸仰掌心的溫度是涼的，不像陳幸般的熾熱滾燙。
兩人手相握的時候，陳幸猛地打了個機靈。
“……手汗……我的手汗……”她突然反應過來，心道。
陳幸看向陸仰，男生神色如常。
陳幸的手滑膩膩的，她一直是易出汗體質，天氣哪怕熱了一點點都會出汗。
“他會不會覺得我惡心？啊！早知道擦一下了。”陳幸懊悔著，心中不停狂吼，“為什麽直接伸出去了？好尷尬，我的手汗這麽多……”
陸仰的力氣很大，輕輕松松地就把她拉了起來。陳幸垂著頭，嘴唇緊抿，偷偷看了眼他。
“怎麽了？”見陳幸沒有什麽動作，陸仰十分疑惑地問道。
陳幸搖頭，立刻起身：“……沒事，謝謝，該你了。”
陸仰應了一聲，平躺在地上。他腰部力量很好，被汗水打濕的短袖緊貼著身體。
陸仰額前的碎發已經濕了，尾端正在滴著水。陳幸一直低著頭，陸仰這人的體能很好，半分鐘不到就做完了。
正在陳幸慶幸終於可以吃飯的時候，一轉頭卻發現已經有人吃完飯回來休息了。
“……對不起啊。”陳幸聲音小得可憐，完全沒了敲魚時的豪氣。
陸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不用道歉。”
謝燃也站起身，兩人一起走向食堂。
陳幸並不想吃飯，走了幾步，往啟程樓旁的小賣部走去。
陳幸剛走進去，收銀員叔叔正在追劇，一見她便笑著沖她擡擡眉，也算打招呼了。陳幸沖他笑了笑。
叔叔地輕輕地站起來，雙手抱著搭在收銀臺上。
“小同學要點什麽？”叔叔問。
陳幸四處張望：“叔叔你好，我想來買點吃的。”
叔叔食指指向陳幸身後的架子，說道：“在那邊，不過只有方便面了，泡面的話我這有現成的開水。”
“謝謝了。”
“客氣。”
陳幸走過去忍痛拿了一桶香菇燉雞，叔叔很熱情地接過來倒熱水。
叔叔接熱水的同時無奈地說道：“新來的高一學生太狂熱了，渾身有用不完的牛勁，太熱情太有活力了，剛下課的時候人巨多，錢都收不過來。好了同學，泡面四塊。”
陳幸道完謝，轉身摸錢時。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原本笑著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隨後她臉上慢慢灼熱起來，背後也起了層冷汗。
因為她只摸出了一塊硬幣……
她盯著那塊硬幣，硬幣在燈光閃著光輝，仿佛在嘲笑她。
陳幸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她不信邪又摸了兩下褲兜。
還是沒有！！！！
“多半是跑步的時候掉出來了吧……”陳幸心道。她臉上說不出的沮喪，更多的是尷尬。
那是她的早餐錢，早上買了個包子湊合了一下，留著幾塊本來想買袋裝泡面當宵夜。現在宵夜沒有，錢也沒有了。
陳幸十分心虛地看了看泡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現在眸子都垂著，應該在組織語言。那位叔叔倒沒說話，自顧自地開始追劇。
陳幸此刻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從來沒賒過賬，也不好意思向一個不認識的人賒賬。小賣部裏的風扇嗡嗡地轉動，燥熱的空氣包裹著她。
陳幸不知所措，轉眼就看到了陸仰和謝燃並肩走了進來。
陳幸立刻低下頭轉過身去。
兩人走進來，謝燃靜靜地督了一眼陳幸，唇角小幅度地彎了一下，沒說話，只身去打開冰櫃拿了兩瓶冰水。
陸仰看到了她：“好巧。”
陳幸勉強笑著：“嗯，好巧。”
陸仰接過冰水，垂眸看到桌上放著一桶泡面，側頭問道：“你的？”
陳幸僵硬地點頭：“……嗯。”
錢掏到一半，陸仰停了下，移眼看了眼陳幸，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於是擡起右手大拇指指了指陳幸說：
“請把她的也算上。今天心情好。”
叔叔擡眼看了看，道：“好的，6塊。”
陸仰點頭，修長的兩指間夾著五十元鈔票放在桌上。
找完錢，陸仰和謝燃走在前面。
陳幸捧著面跟上去，風吹起她的劉海，她看起來呆呆的，站在陸仰身側，柔聲道：“陸同學，謝謝你。”
陸仰仰頭將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半。聞言，他停下，淡淡地回應：“不用，今天辛苦了，請你的。”
今天的風非常醉人暧昧，身後是綠色的大樹，這個夏天被藍天和綠樹包圍。
陳幸說：“不辛苦。請就不用了，那個……請問你微信號多少？可以加一下嗎？”
陸仰道：“有事嗎？”
陳幸逐漸變小：“我……我還錢。”
陸仰點點頭，道：“可以。”
謝燃手中的冰水掉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濺了陸仰一褲子水。
陸仰跟見了鬼似的看他：“……？”
陳幸：“？”
謝燃把瓶子撿起來，略微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沒拿穩。”
陸仰懶得理他。
陳幸走在陸仰右下方。陸仰腦後頭發打濕了點，脖子後的短發也掛著汗珠，身上的衣服半幹半濕。雖然兩人保持一米距離，但陳幸還是聞到了那一股茉莉的花香。
淡淡的。
走遠了些，謝燃回頭見陳幸已經走了，低聲問：“其它人怎麽要都要不到的微信，你就這麽給了？不考慮一下？”
陸仰把剩下的水喝完，將空瓶子捏扁。垃圾桶隔他兩米遠，陸仰漫不經心地擡手，隨意地就扔了進去，塑料瓶咯噔一聲掉進垃圾桶中。這時陸仰才慢悠悠地說：“考慮了，同意了。”
謝燃冷笑一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陸仰陰陽他：“你這樣想也正常。”
軍訓的最後一天學校舉辦了一個軍訓晚會，操場上的人如山河，密密麻麻。
陳幸坐在主席臺下的樓梯上，這裏可以看到操場上的所有。她抱著腿，下巴放在膝蓋上，很安靜地看著操場上的人。
楊芹娜跟一群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麽，楊芹娜直接劈了個叉，隨後更是叉著腰一臉挑釁。陳幸離那麽遠還是能聽到楊芹娜驕傲的聲音。
“小趴菜嗎你們這群男的？跟姐叫板，再投幾回胎吧！”楊芹娜挑釁地挑了挑眉。
陳幸很喜歡看楊芹娜。她也好想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做一個大膽的人。
陳幸嘆了口氣，撐著臉看著操場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被一個小人群吸引了。
陸仰就在其中。
音樂響了，有人要開始表演了。
陳幸站起身來，小跑進人群，她懶得管自己的劉海了，任由它被風吹起來。
一些女生穿著黑紅色短裙站在圈中跳舞。
操場上的人尖叫吶喊，人聲鼎沸。
此時，音樂聲卻戛然而止。一個穿著粉色摸胸，黑色短褲配馬丁靴的女生站在中央，她雙手拿著話筒，臉頰紅紅的。
“高一一班的陸仰同學，從報名那天我就註意到你了，我很……榮幸能夠遇見你，請問，你能做我男朋友嗎！”女生說得緩慢，臉緋紅，仿佛能滴血。
“實在不行，普通朋友也行！”女生補充道。
陳幸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生。這是經常來找陸仰的女生，每天準時來送水，比陳幸起床還要準時。
被點名的陸仰似乎習以為常，周圍人開始起哄，都在好奇他會怎麽回答。有人拍拍他，更有甚者直接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說兩句。
話筒挨個傳了過來，陳幸低頭輕笑，全然沒註意話筒被傳到哪裏了。
陸仰沒有任何一絲的驚訝。他的氣場很足，但耳朵緋紅，手搭在脖子上，男生語氣很平淡：“抱歉同學，以後會有更好的人。”
陳幸一驚，雙眼瞪大，因為這聲音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陸仰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聽到陸仰拒絕了她，姐妹們蜂擁而上將女生包圍，她們都很貼心地幫女生拍背。
陳幸盯著陸仰紅紅的耳朵，好像每次被起哄或者是有女生跟他示好、表白的時候，他的耳尖都會紅，甚至，和女生說話對視的時候都會紅。可每次，他的語氣都是淡淡的，眼睛裏盛著一灣泉水沒有任何波瀾。
晚會有很多小活動，其中一個是猜謎。
第一名的獎品是白兔玩偶。
第二名是一個水杯。
第三名是兩包辣條。
陸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從未在白兔玩偶上移開過，寬大的影子撒在其他同學身上。
陳幸隱約發現他的眼裏有水光。
陳幸目睹了這一切。為了彌補一下那天讓他那麽晚才吃飯，陳幸咬咬牙走上前排隊，盡管前面還有那麽多人，陳幸的腿還是抖得跟篩糠似的。
猜謎的方式是排到自己的時候，裁判老師會從一個小箱子裏抽小紙條遞給猜謎的人，不會的就棄權，會的就答。
答對了才能進行下一題，直到答錯了為止。
陳幸探了探頭，還有兩三個就到自己了，這下她更緊張了，咽口水都困難。
“萬事……萬事總要嘗試嘛。”陳幸為自己打氣。
緊接著，前面那人棄權，這下到陳幸了。
第一題：拆除南邊兩堵墻，打一字。
陳幸絲毫沒有考慮，幾乎是裁判話音落下的同時，她說道：“幸，幸運的幸。”
裁判點點頭：“正確。”
陳幸小時候家境不好，沒手機玩沒電視看，只能天天抱著爺爺的謎語書看來看去。她本來就特別喜歡猜謎，一直覺得新穎。
……
第二十四題：殘柳旁，一人躺。臉朝上，說是癢。猜一個字。
陳幸想了想：“仰。”
裁判：“正確。”
不出所料猜謎的第一名就是陳幸。
“來，你的玩偶。”裁判老師把玩偶給她。
陳幸笑著道謝，她低眼看了下玩偶，手掌拂過上面的白色絨毛，小絨毛摸著很舒服，左耳上還戴著淺藍色的蝴蝶結，讓人忍不住多摸幾下。
陳幸擡眼，操場旁的銀杏樹葉紛紛而來。陸仰坐在信仰樓下，左手肘撐在大腿上，銀杏葉隨風落到了他的身旁。
他好像有些不開心。
不少女生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忍不住過來多看上幾眼，或者很大聲音地說話，但前者臉上仿佛寫著“生人勿近”。
清風拖著樹枝的裙擺，盎然印上明月的臉頰。黑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鋼筆墨水，繁星用微風密碼陳述著這些年少人之間泛濫成災的暗戀心事。
在昏暗的環境中，陳幸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輪皎月透過銀杏樹影，零零散散地印在了他的臉上，微微拂動，仿佛時間已經定格，他成了那道青春中最靚麗的風景。
他像是長風，不是飛翔的鳥。
“同學。”陳幸小聲喊他。落葉輕輕落下，落在她的肩頭，再滑下去。
陸仰擡頭。
兩人對視。陳幸不敢直視別人的臉，看了一眼就低下頭。
“怎麽了？”陸仰問。
陳幸將玩偶遞過去，說道：“抱歉。我看你剛剛一直盯著這個玩偶，擅自做主去贏來了，想送給你。還有就是那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陸仰頓住，道：“哪天？”
“就教官讓我們自由組隊的那天，我做得慢。”陳幸說。
陸仰知道了，本來蹙著的眉也展開了：“我都忘了，沒關系。”
陳幸別過臉，連著嗯嗯了幾聲。
陸仰忍不住笑了，接過玩偶，手掌搭在脖子上，看著陳幸說：“謝謝，有心了。”
清風叫囂著吹過林梢，簌簌作響。
天很晚了，南方的晚風拂面而來十分舒服柔軟。它吹動樹葉，拂過少年人的臉頰，又卷起花香捎向遠方，樂此不疲。
陳幸習慣性地低著頭，走到一半時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疑惑地悶哼一聲，但迅速地扶住了她。
“嗯？”頭頂那人瞅了眼她。
“對不起。”陳幸立馬道歉，可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張臉，很平淡，像午後的湖水。
現在他的手是暖暖的。
“小心。”陸仰放開手問道。謝燃看著他們兩個，本來想和陸仰說什麽來著，此刻卻閉上了嘴，充當背景板。
“……謝謝了。”陳幸又低下頭去，她現在頭發亂糟糟的，雙頰粉紅，她眨眨眼睛，看著地面。
陸仰手裏拿著玩偶，嘴角一直揚著：“好，記得小心些。”
陳幸點頭，快步向前走去。
南方入秋後天會黑得特別早。生銹的大鐵門就是這個小區的標志，四周的墻上塗滿廣告和油漆，像是小區界的“三無產品”。
外面的燈火照亮江面、地面，唯獨忽略了這個小區。這個小區也似乎甘願與世隔絕。
小區裏的燈總是很昏暗，小蟲喜歡在燈光下亂飛，照著無數細小灰塵。
墻上都是電線和廣告，或者是撕掉廣告後殘留的發黃的膠水。
陳幸不怕鬼怪，或許很早之前是怕的，後來這種路走多了也就不怕了。陳幸靜靜地向黑暗中走去。月光透過小窗口進來，照亮了一地的煙頭和油汙，扶桿生銹早已看不出它本來的模樣。
家裏還算幹凈，就是東西多特別亂。
陳幸徑直走向房間，拿了換洗了衣物，走進衛生巾洗了個澡，打開門，熱氣跟著跑出來。
吹完頭，陳幸一頭紮進被窩裏。
過了幾秒，陳幸伸手，憑著肌肉記憶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她打開手機，點開微信朋友圈翻了會兒。
【xx：我今天放下他啦！】
【xx：如果你不愛我，也沒關系，只是我的心涼了，也碎了！從此以後，只有抽煙是我的唯一。】
陳幸看著這些好玩的語句笑了聲，突然她又感覺有些煩躁，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伸手去按開關。
燈啪了一聲滅了，陳幸看著窗外的月亮，那雙眼睛映著明月，亮閃閃的。
今天的月亮很圓，底下有一朵黑雲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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