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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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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先生

韓昭旭尋訪來的女子,隨夫家姓姚,在城南平民區裏,有點小名氣,人稱,姚寡婦或姚先生。

姚氏近四十的年紀,從不記事的時候,就被賣到豪門大戶做奴婢,當了十幾年丫鬟,長到十七八歲,主人家好心,配了人,放了身契,賞了一筆銀子出來,夫妻二人本來就是浮萍之人,一個親人也沒有,捏著自己的良籍和銀子,就在城南買了兩間屋子落了腳。好景不長,安家落戶不滿兩年,丈夫便得急癥身過了,丈夫去後,姚氏一直沒改嫁,前面又沒有留下孩子,二十年獨居,所以,稱姚寡婦。

至於姚先生的由來嘛。姚氏自丈夫去後,總要謀出生路,賺錢過日子。姚氏,早年在舊主家的時候,是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奴婢,這樣的奴婢,在豪門大戶之中,亦是嬌生慣養,副小姐一般的長大。都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姚氏作為大家婢,自有小家女,少有的氣質和才華,不僅,行動間的儀姿,有不輸一般大家小姐的風範,在幼時,還德蒙家主恩典,識得字又專攻音律一道。因此,在坊間,口耳相傳,給那些不識字的人代讀書信,代寫書信為業,收費比字攤要便宜,找姚氏看字,一般也是婦道人家。又兼著,時常有一些小官小吏之家來請,教導家中女孩子功課,收費比正經豪門大戶熬成嬤嬤出來的,便宜許多。現在公侯之家的教養嬤嬤出去,在雇主家的一天三餐飲食,四季孝敬另算,一年的供奉就是五十兩,大多數的小官小吏是請不起的,又不想耽誤女孩子前程,就請姚氏這樣的來,實惠又比教養嬤嬤差不了多少。因著這兩宗謀生的手段,姚氏得了姚先生的敬稱。

姚氏首次進信國公府,小驢車停在公府後門的小角門,姚氏挎了一個包袱下車,去二門處的角房登記隨身物件,中間幾波婆子丫鬟交接,才引到蒼擎院來。姚氏從容的站在靜雅清雋的主屋中,著了一件鑲藏青邊的暗青無紋綢緞夾襖,下面一條杏黃色的筒裙,一張豐潤的面孔,望之如三十出頭的婦人,單手一支成色一般的翡翠鐲子,梳著一個斜斜到右耳後的圓髻,留了三分之一的斜劉海摻如發髻,戴了一支如意紋的銀質扁方,再別了三株紗堆的絹花,打扮比公府裏的二等婆子還有一兩分不如,儀姿卻比一等嬤嬤也不差,面帶三分笑,雙手疊拳放在腰出,裙裾文絲未動,緩緩拜福,好功夫!

婦女是不留額發的,姚氏的發型這麽怪異,是因為右額有一塊傷疤。姚氏面容有疵,也是她只能走穴般的教導小戶人家的女孩子讀書識禮,上不了高門大戶的原因之一。至於傷疤的由來,思伽見了姚氏明麗的容顏,也只餘一聲嘆息。

姚氏二十歲喪夫,無親去眷,有房有錢,兼之模樣俏麗,才情不俗,就算潔身自好,立志為夫守節,寡婦,年輕漂亮的寡婦,年輕漂亮又無依無靠的寡婦,年輕漂亮無依無靠又做出一派端莊貞潔樣子來的寡婦,在男人眼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如同一塊新鮮出爐的香餑餑,正是應了那句老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正經請人說媒的有,未婚的,已婚的,前仆後繼的上來勾搭,欲結一場露水姻緣的,更是躲都躲不過,姚氏不得已,才毀了自己的容貌明志。

天生麗質難自棄,獨身的女人,想要平靜的生活,就要毀了麗質,才有可能獨善其身。

思伽從韓昭旭口中聽了姚氏的來歷和經歷,雖然沒有明說,以思伽領悟,也知道姚氏是從那個府上放出來的,再加上一道自毀的傷疤,若是能用,思伽自然會留下姚氏,而不會去忌諱她的儀容和過往。

姚氏最善用二十四弦琴,不過,樂器,好像兵器一樣,是一通百通的,使劍的,刀也能耍兩下,彈琴的,笛子摸了一個時辰,也能吹出曲子來,雖然在內行人看來,技藝多有不熟,放在思伽這樣的門外漢身上,聽著節奏都一樣,而且,二十四弦琴的音調,也是別又一番意味。因此,姚氏,便留下來了,並且開了先例,不收她的身契,只是一般的雇傭關系,月俸,一日三餐的待遇,四時八節的添頭,比照莫,於兩位嬤嬤開,至於上下的稱呼,嬤嬤是大戶人家對主子跟前一兩位上了年紀媳婦的敬稱,有嚴格的規矩,不是誰都能熬上‘嬤嬤’的資格,姚氏空降而來,也沒有這個資格;姚婆子,和姚氏本人保養得宜的年輕樣貌太不匹配;姚媽子,地位又太下了,因此,借了市井的名聲,大夥兒稱一聲姚先生。亦算是思伽對姚氏出身的敬重。

姚氏作為婦女,是住前頭的倒坐房,單獨的一間,一天沒有別的差事,只思伽想聽曲子的時候去上房,進來的時候,秀兒還沒有出嫁,毫無意外的,兩人興趣相投,成為了莫逆之交,因著年齡差距擺著,姚氏不嫌秀兒是官奴,秀兒不棄姚氏是寡婦,逐秀兒認了姚氏當幹媽,姚氏是真心立志終身再不嫁男人的,受了秀兒當幹女兒,也算老有所依。

皇上游幸宣府,遲遲不歸,直到太子連名徐老大人上了三道奏疏,才請得皇上回了乾清宮。多少人私下議論,韓昭旭這次沒有隨駕是失了聖心,這樣捕風捉影的傳聞在皇上回宮後就被打破,韓昭旭原來的官職是從四品騰驤衛鎮撫使,升了一級,擢正四品騰驤衛指揮僉事,京衛軍的品級一向壓得低,一軍指揮使也只是正三品,韓昭旭還有往上升的潛力,加上家族的支持,將來獨掌一支京衛軍,是大有可能,再看好點,接了信國公的官位,坐上五軍營提督武臣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信國公世子在六科做給事中了,註定掌不了軍權。

外頭的一番來回品度,思伽沒有計較在心頭,前面韓昭旭放大假回來,囑咐了思伽無需擔憂,思伽深信丈夫,果然不擔憂,現在重新辦差,只是品級變了,韓昭旭依舊是回乾清宮當統領侍衛,幹的活是一樣的,展望太遠,純粹傷腦筋而已。

夫妻倆一個炕上坐,韓昭旭看近期新出刊的地理志,思伽裁著韓昭旭的中衣,韓昭旭歷年的中衣,都是最上等的雪綾緞和白絹棉做的,透氣,柔軟,保暖,吸水,完全符合了給孩子做尿布的要求,思伽記得,在以後一次性尿布盛行的時候,用舊的細棉布料做的尿布還被大家推崇,泛著韓昭旭穿過的舊衣服都是壓箱底,思伽就翻出來二次利用,貢獻給孩子。雖然家裏不差幾匹雪綾緞和白絹棉,但是思伽就是要磋磨韓昭旭的舊衣服,一則,新布多少硬砸,做成尿布還得過水做舊,才能更加舒適貼身,有舊的不用何必多費功夫,二來,用父親貼身用過的東西,帶著父親的味道,來包裹孩子的屁屁,也算是另類父愛的表達吧。

所以,思伽饒有興趣邊把韓昭旭的中衣改做成尿布,邊在韓昭旭問思伽在家呆著是否如意的時候,把最近外面氣氛又開始浮回來的情況說了,最後把‘純碎傷腦筋’幾個字調侃出口給韓昭旭聽。世事變化無常,有時候,單純的,一碼事歸一碼事的來看,活得會比較輕松一點吧。反正,防患於未然的事情是不能不顧及,那麽,不可預見和期望太高的事情,就別展望太遠,想得太多心累惶惶的。

韓昭旭笑了一場,忽然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在靈魂深處,自己都不甚明了,是懷著多少忐忑的心情,問了思伽對自己前程有何展望。畢竟,幾乎所有的女子,都希望夫君榮耀,繼而夫榮妻貴。

思伽聽到韓昭旭認真的口吻,放下手中的布條,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的道:“要是我將來成了一品誥命夫人,再來念‘悔教夫婿覓封侯’,也太矯情了,可是歷來大將鎮邊,除了甘州府的周王,昆明城的黔國公,汴京的魏國公,皇上信重,一家團聚,未有分離。多數人,是沒這樣的例外,是要把家小,或是父母,或是妻子,或是子女留在京城,我二哥不就是這樣留下的嘛,男子滯留,能進天子近衛軍是最好的,還是有很多,武將夫妻,在最美好的青春歲月,是夫妻別居,一別幾年十幾年的,幾十年一晃,就來去匆匆的過了,待到丈夫卸甲歸來,已經人老心灰了。”懷孕的人,常常會莫名的多思,無來由的傷感,思伽躲在韓昭旭懷裏,讓他抱著,踏實了才道:“我想你去哪裏,都別忘了帶上我才好。那樣,我就是拿二品誥命夫人,換一品誥命夫人,也是願意的。”

文臣武將,特別是武將,一輩子安逸在京城而功成名就的,是鳳毛麟角,要想混得高,就要去外面轉轉,而多數人,轉轉就轉一輩子了,還是老話,功名難掙!

韓昭旭輕輕親著思伽的臉頰,摟著懷裏的小女人安慰道:“我自小親淺緣薄,難得夫妻情重,將來真有那樣的機緣,我也舍不得,我來想辦法,總要帶上你去,才能快活。”

思伽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故意望著韓昭旭,滿目笑意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韓昭旭把思伽壓在身下,當然是虛壓著,沒有挨到思伽的肚子,暧昧的道:“你要不要試試,我的‘氣’到底短不短。”

思伽連忙封住韓昭旭的嘴,嫣紅著臉躲開道:“孩子還小呢。”

韓昭旭吐納了幾口氣,還是抓住思伽親了一通,再去凈房解決了一遍才安置睡覺。

或許呀,凡什麽事,都不經念叨,就是玩笑也不行,思伽才豪言壯志的憧憬誥命,誥命就毫無預兆的上門來了,之所以,毫無預兆,是韓昭旭升了官後,還無意為思伽請封,不請而來,也不知道,是驚是喜呢!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懂吧 姚氏是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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