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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興九年三月,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猝死於上朝途中。

同年五月,皇上欽點信國公韓令宗為正二品巡鹽禦史,巡察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五省鹽政。

六月荷花香滿湖,紅衣綠扇映清波。住在城裏的人家不能時時欣賞蓮景,也好買幾朵蓮花插瓶觀賞。巷子口,一個穿翠綠色比甲的小丫頭拿出一個藏青色荷包,一枚一枚的點出二十個銅錢,挑擔貨郎捧出雙手,面帶憨笑的接過,揣在兜裏,再把擔子上一大把挑好的荷蓮抱給小丫頭,小丫頭抱著一大束荷花,把臉也埋了,歪著腦袋走回宅子後門。

“四姐姐中午不在家,你們要乖乖的,吃飯的時候別淘氣,阿芒買回來了我就給你們做玩具,好不好?”思伽對眼前兩個矮矮的胖娃娃說道。

“好!”兩個小娃娃奶聲奶氣的異口同聲。

阿芒側著身子撞開竹簾,把荷蓮放到桌子上笑道:“四姑娘,這回的荷蓮比前幾次都大,還是兩文錢三個,貨郎還額外送了我兩朵。”

思伽隨手拿了兩朵給小孩先拿在手裏玩,挑出十幾株來插瓶,拿著剩餘一株荷蓮,沒有一點惜花之情,桿子都剪了,花瓣都扯了,又拿了另一把小剪刀把嫩嫩的蓮蓬小心的絞了,不傷周圍的一圈花蕊,取了細細的棉線綁住花蕊後托,把棉線一圈一圈的纏上去,剪了線,把線頭子捏在大拇指食指中間,把花蕊虛握在手掌裏,兩個小孩子巴巴的四只眼睛盯著思伽的拳頭。思伽得意的一笑,“不要眨眼哦!”就把手裏的花蕊丟了出去。後頭線頭纏著,花蕊在往下掉的過程中飛的旋轉,花蕊的黃白兩節都連成一片,十分炫目。整個過程只有兩三秒,看了就沒了。

思儀惟信哦著嘴巴,眼睛專註的隨著旋轉的花蕊走,看完了才咯咯的笑起來,胖胖的小手來抓思伽的裙擺,仰著腦袋,一臉可愛,“四姐姐再丟一次,再丟一次。”,“四姐姐給我做一個。”,“四姐姐給我丟,我來丟。”

思伽在兩個小豆丁滿臉的崇拜目光下滿足的冒泡,甜甜的笑道:“好,好,我們去榻上,你們兩個像上次一樣去榻上站著,再往下丟花蕊,線長長的才好看。阿芒,把餘下的荷蓮都做了。”思伽身邊,采荷年初嫁人了,阿芒是兩年前自己在農莊挑的,學了一年的規矩去年提上來,今年才十歲,和自己一樣的年紀,也不讓她負責多少活計,多是給思伽找個同齡的玩伴,並期望能培養個相伴長久的忠仆。

思儂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地的蓮花瓣,不由誇張的蹙眉心疼道:“作孽呀,你們!一朵朵水靈靈的花兒,被你們無情的摧殘了,糟蹋了。”

思伽頭也不回,站在榻上擁著思儀,一邊握著她軟軟的小手丟花蕊,怎麽丟可是有技巧的,要找手感,一邊道:“你這話我可不承認哦,摧殘了,是我摧殘的嗎?好好的花兒,不能落子結果,被人提早摘了就已經摧殘過了,我只是買了它,又不是我摘的。再說糟蹋了,什麽叫糟蹋了,送給你觀賞就不是糟蹋了,我們扯著玩就是糟蹋了嗎?依我說能在碾為塵土前博弟妹們一笑就不是辜負了。”

思儂笑道:“好歪的歪理,還在玩呀,趕快梳洗打扮起來,中午我們要去何家做客的,你看,我都穿戴好了。”

“好了好了,別催。”思伽看兩個小孩子學會丟了,穿好了鞋子,把一匣子新做好的花蕊交給惟信道:“玩壞了再拿新的出來,今天就這麽幾個,玩完了就沒有了。”花蕊旋轉多了,不新鮮了,就轉不起來,花蜜甩幹了,轉起來也不好看。

“知道了。”惟信憨憨的答應著,抱著小匣子,“三姐姐,四姐姐早點回來陪我。”說完還沖兩人擺擺手,是自幼學會的再見的手勢。

何家以前是鹽商,多年前何家大爺改行做了不入流的驛將,在嚴州府經營幾個驛館,再經營一點別的生意,在州府裏算是大富人家。何家少爺剛剛考中了秀才,還差兩個名次就是案了,何家大開宴席,請了沈家幾位奶奶小姐過府吃酒。趙氏何氏帶思仟思儂思伽去道賀,龔氏生了兒子,剛出月子,要照顧奶娃娃不去,思伊也不去。

思伽正換衣裙,穿著是早就定好了,三姐妹都穿新做的粉色系夏衫,下配月黃色挑線長裙。思儂翻著梳妝臺上的飾,挑出一支紅寶石白玉響鈴簪出來道:“插上這只簪子吧,我從祖母那裏過來的,二姐已經打點好了,頭上戴著一支累絲嵌紅寶石金簪呢。”

思伽一臉賴相道:“我的好姐姐,這只簪子很重地,妹妹我的頭小。”

思儂不依,硬是給思伽插上那根簪子,還道白玉襯膚色。其實,思伽知道思儂的小心思,還不就是嫡嫡庶庶那回事。按理,庶出的嫡出要比嫡出的庶出尊貴一點,可是思仟養在丁氏屋裏,就把這差一點的尊貴掰過來了。沒辦法,丁氏就算養自己庶出的孫女,也不想養沒血緣的嫡孫女。養了思仟那麽久,丁氏私下裏不免貼補些東西,某些好東西思儂都沒有,不免心裏不平衡,自己壓不過去,也要讓思伽壓過去。

沈家五個女眷坐在一輛馬車裏,趙氏穿著一件纏枝銀線月柳色的褙子,頭戴一支鎏金鳳凰銜紅寶石的步搖,手上一只羊脂玉鐲,飾件少,件件都是珍品。思儂挨著何氏坐著,思仟思伽坐一邊,快到沈家正門,不免有多囑咐一遍道:“伽姐兒是個嘴饞的,你們兩個當姐姐的看好她,別叫她多吃甜食。”引得思儂下車的時候點著嘴巴笑著看思伽。

何大爺何大奶奶育有三女一兒,唯一的兒子未娶,何大奶奶還沒有兒媳婦,所以請來嫁的近的二女兒幫忙迎客。沈家的馬車過來,何大奶奶還是親自出迎,雙方謙讓一回就迎到屋裏去。屋內已到了好些客人,多是州府當地家境富裕的秀才舉人女眷,何大奶奶熱心的給趙氏介紹次謀面的幾戶人家,對沈家幾個小姑娘笑道:“花園裏請了女藝人演布偶戲熱鬧熱鬧,姑娘們去看看。”趙氏點頭,沈家三姐妹跟著何大奶奶的丫鬟去後花園了。

花園裏有三四桌女孩子,喜歡看戲的幾個就圍著女藝人觀賞,不看戲的就湊在一起三三兩兩的說話。

戲多是小孩子能看的,寓言故事排演而來,說的是吳音不是官話,思伽也能聽的懂。正聽到宋人撿到兔子,回家吃了頓兔肉後,想明天再去撿一只時,隔壁桌上兩個女孩子搗鼓,一個紅衣女孩眼光飄過來,人是對著自己的同伴說道:“有些人家呀,都是一介平民了,親事還挑來挑去,左右看不上,都十六了都沒有定下人家,還當自己是侯門貴女呢。”那個呢字拖得老長,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傳到沈家三姐妹這裏。沒有指名道姓,但說的就是沈家的長女沈思伊。

思仟和大姐感情好,且沈家姑娘,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氣的就要站起來去爭辯幾句,思儂的鼻子也翕張的厲害,思伽視線好,一手抓住思仟的手,自己轉頭下死眼的瞪了那個女孩子一眼,然後就詭秘一笑,對著兩個姐姐道:“二姐三姐,孔嬤嬤教禮,大家女子,貞靜賢淑,說長道短最是要不得,若是小小年紀,就不分場合,口上無德”說著,鄙睨了那個女孩子一眼,接著道:“將來日長,和黃口黑牙,滿嘴唾沫,成天說三道四的市井潑婦也沒有實質區別了。”

紅衣女孩氣得跳腳,已經站了起來,被身邊那個女孩死死的拉下去了,猛灌了一杯茶,甩袖昂著頭走了。

“姐姐們認識?”思伽才十歲,今年剛剛外出陪母親交際,實在沒見過幾個人,不知道紅衣女孩是哪家的。

思仟看了周圍,女藝人下去準備新的道具,周圍沒什麽人離得近,就輕聲道:“是田舉人家的二女,我聽過田舉人娘子對何大奶奶說‘家裏大姐兒和你家哥兒年紀倒般配’”。

思伽會意,田家是舉人出身,沈家就三叔還是秀才,田家想把女兒嫁給何家,何家卻看上了沈家的大姐兒,沈家還不肯答應,田家就看沈家不自在了。何家大爺現在經營三家驛站,州府裏還有田地鋪子貨棧,家資能進嚴州府富豪榜,難能可貴的是,何家大爺就一個兒子,還十七歲就考了秀才,有前途呀。

喝酒看戲,趙氏申時才回來。沈葳正在擦拭一副貼身軟甲,一旁還擺著兵器,武夫都愛拾搗這些東西,趙氏見怪不怪,開門見山問道:“何家這門親事你是怎麽想的,今天何大奶奶又和我提了一次,如今何家大哥兒已經是秀才了,你還看不上眼嗎?那也快點給伊兒定下人家來,伊兒十六了,翻過年就十七了,再不定下婚事,我被人編排無所謂,伊兒的名聲就要壞了。”

沈葳頓了頓,接著擦軟甲道:“二姐跟我提了一個衛所的千戶,何家……根基太淺了,再等等,今年不是秋闈嘛,再看看那個哥兒的資質再說,基本上走科舉之路的人都是折在舉人試的。伊兒是我第一個孩子,將來家裏若能……總是她最委屈了。”沈家若能起覆,後面的孩子只會越嫁越好,女兒家的花期卻是等不得。

“今天就要走了嗎?”趙氏看到沈葳拿灰青色的布包出來,心情覆雜,不禁擔心。沈葳這一兩年多次外出,可是這次不同。

沈葳一笑,是自內心的舒心,道:“四弟我也帶走了,四弟妹才出月子,你多去開導開導。八月我可能趕不回來,三弟這次要下場考秋闈,派來登去打點吧,別這樣,別擔心,這個機會沈家等了七年了。”

趙氏只得把早就收拾好的一包衣服拿出來,沈葳把裝了軟甲兵器的灰布包加進去,抱著趙氏道:“道上人馬已經等著了,我這就走了,我答應你,一定平安回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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