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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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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生騎車很飄。

打架打不過時,她得騎車跑,所以練出來了。

冬生和七生一起回家,沒少陪她逃過命。

聽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走吧,今晚帶你去亡命天涯。”

有好幾次,七生都差點出了事。

第一次,迎頭撞上一輛貨車,七生跳了車,人落在路邊的柴禾垛上,毫發無傷,自行車也還能用。

第二次,撞著一輛大貨車,七生又跳了一次車,就地滾了幾圈,穩穩地站起來,車子卻報廢了。

可她沒能再逃過第三次。

七生住院了。出院後,冬生已經有了女友,而且,居然是池軒。

那時候,七生已經前前後後搞過十幾個對象,正綾常作哲學家姿態總結:“孟七笙是個骯臟的游戲,王冬生是個骯臟的玩家。”

七生聽說了冬生的偉大事跡,什麽也沒說。

正綾在身後叫她:“七生同志,”

七生沒精打采地回頭。

“鳩占鵲巢,作何感想?”

他說話還是那麽一針見血。

“這哪兒叫鳩占鵲巢啊?人池軒現在可是我嫂子。”

哲學家正綾又開始總結:“忽然有一天,游戲變得純潔,而玩家依舊骯臟。”

七生只問過冬生一句:“你和軒兒,現在算啥關系?”

冬生:“情侶。”

七生到底不是吃素的,自己沒說出口的心上人,總不能讓這個自己百看不爽的女人說搶就搶了。她隔天就扯了幾尺藍絨布,滾上金邊做了條圍巾,給冬生在脖子上繞了兩圈。

池軒知道了,鬧得比七生想象的還兇,好像冬生和七生已經被她捉奸在床。她終於站在道德制高點跟冬生提出了分手,七生樂見其成,而冬生也絲毫不惱。

池軒心裏長草,滿腦子都是怎麽找個新的男朋友跟七生抗衡,左挑右挑,選中了孟文彥。

誰料卻被七生捷足先登了。

那天中午,初一(2)班的學生們吃飯的吃飯,出去玩的出去玩,文彥收到了池軒托人給他帶去的口信兒,坐在桌前沒動。

池軒如約而至,不想七生也在她之後進了門,徑直坐在文彥面前,池軒只好僵硬地在一旁站著。

“兄弟最近單身啊?”

“啊,七總有事兒?”文彥叫七生跟別人不一樣,他管七生叫七總。

“給你說一個。”七生把池軒拉到文彥跟前,“看看,咋樣?”

文彥沈默一小會兒,“七總,我覺得,你有心思給我介紹對象,還不如你來給我當對象呢。”

一切都在七生的計劃之中:文彥心裏那點兒小九九,她比誰都清楚。

文彥是冬生同村的夥伴,從小玩到大的,冬生和他的感情,甚至比和王越還要好——他倆對脾氣。七生總到高莊窠找冬生玩,自然少不了見著文彥。一來二去,文彥就被七生迷了魂。

她太瀟灑太落拓,讓人一見就愛上。

就這樣,七生和文彥搞在了一起,狠狠擺了池軒一道。七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關系到冬生的事,於她算是逆鱗,觸之則死,不是她死,就只能是觸鱗的那一個死。

冬生知道這事兒以後,暗地裏惱了七生好些日子。那段時間,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那次他們全村的男生在一起打籃球。

他不擅長籃球,滿場被文彥帶人追著盤。就在最狼狽的時候,他看到七生跟合歡雙雙走進高莊窠的中老年活動中心。

冬生一走神,被文彥一個籃球當頭砸中。

周圍的男孩子起一陣哄,都往外圍讓,準備看好戲。冬生被逼得沒辦法,繼續跟文彥死磕籃球。

合歡嘆氣,“看著他們在這兒爭風吃醋,你是不是覺得特有意思?”

“合歡你偶像劇看多了。”七生風輕雲淡地按一把合歡的頭,“走吧。”

那天晚上,冬生一宿沒睡——頭疼,不敢沾枕頭。

孟七笙,你可以的,你搶了池軒看上的人,順道讓我跟我的好兄弟反目,還真是一石二鳥啊!

瞧瞧你下的這一手好棋,不愧能跟孟文琛齊名呢。冬生冷笑,覺得生氣,但又拿七生沒辦法。

孟七笙,你還不是仗著我喜歡你?

七生和文彥故事的開始,可以說是個意外。

池軒能和七生平分秋色,也不是好惹的。她在四汀的圈子不小,而且都是上層知識分子。像正綾、雨欣這些吃慣了老師小竈的人,都是池軒面子上好得很的朋友。當然了,她的女性朋友簡直屈指可數。

文彥一直是池軒的重點發展對象。可惜,七生很清楚文彥偏愛哪種類型的女生:反正,絕不是池軒那種。

不是所有的黑幫老大,都會喜歡清純校花的。

七生橫刀奪愛,搶了池軒的意中人。她本只是想折騰這麽一場就跟文彥肅清了關系的,可這次她偏偏算漏了一點:文彥,是孟文琛的叔家弟弟。

孟文琛聽說了文彥和七生的事,親自到初一(4)班的門口堵了七生。

“你挺能耐啊,勾搭完我的幹弟弟,又勾搭我親弟弟。”

七生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她說的幹弟弟是指正綾。七生都忘了,當初巢威有意盤她,正綾為了護著她,對外放出去了消息說他們是一對。

孟村花的消息,著實不靈通啊。七生覺得有些好笑。

“姐。”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這麽叫了一聲。

“別,受不起。”孟文琛小手一揮,“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跟我弟分手,打死你那個姓王的小白臉。”

姓王的……冬生!

七生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我唾,剛誰說孟文琛消息不靈通來著?

孟文琛說完就紅塵作伴瀟瀟灑灑地走了,剩下七生在心裏罵娘。

七生只好暫時安定下來,和文彥裝模作樣地搞對象。

文彥對七生,一開始就認了真,無緣無故的。通俗來講,其實就是中了邪。

2014年,七生爹在徐家店開了燒餅店。文彥每天晚上放學後,都和七生一起去她爹店裏幫忙,然後捎幾塊燒餅回家。

雙方的父母見過面,文彥的爹娘嘴上不說,心裏卻不樂意他們好。七生的名聲太差勁:十裏八鄉打架鬧火時常有她,四汀更是把她跟孟文琛並稱“雙孟”,還說她那個“騷”勁兒還要賽過孟文琛。

七生爹問七生意見,七生說,爹我跟你說實話,我就玩玩。

七生爹沈默一會兒,“行,你高興就行。”

七生是聽王越說的:文彥是他爹娘撿回來的孩子。他二老四十歲了還沒有兒女,偏生就在村頭那片桃樹林裏發現個孩子。這能不是天意嗎?他們立即把孩子撿回了家,當自己的孩子養起來。

在七生的夢裏,七生甩文彥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我被命運折磨,所以不信鬼神。我被父母拋棄,所以不信親情;被兄弟背叛,所以不信友誼。”

文彥在雨裏吼得歇斯底裏:“孟七笙,我謝謝你,讓我連愛情也不信了!”

七生站在雨裏,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想不通他為什麽非要拉著她跑到雨裏去。

而實際上,七生只是在QQ上輕描淡寫地告訴文彥:“分了吧,我不喜歡你。”

文彥接近死纏爛打地挽留了她好幾番,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行。最後,他給七生留下了那段話——那是他真正的心裏話。

其實,還不止。

他是棄嬰的事,是由七生揭開的窗戶紙,從此,文彥開始對親情患得患失;他和好兄弟冬生反目,也是因為他們愛的是同一個姑娘。

是七生毀了他的一切,以她慣有的,隨心所欲的姿態。

忽然地,七生又想起一件事。

七生有次戲言,問合歡怎樣分手最合理。合歡說:“以我多年看偶像劇的經驗,下大雨時分最好。”

“為啥?”

“哭起來看不出啊。”

“卵用沒有,我又不哭。”

但是,對方會哭啊。

七生表示理解。她又想起更遠的一件事。

那時候,七生初二才畢業,在正綾的安利下上了他阿姨家的補習班,文彥二話沒說就也報了那個班。

他每天都在高莊村頭等七生一起上補習班,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七生看一眼外頭的天,關上窗就睡倒在床上。她風濕,雨天打死不出門,連學都可以不上。卷縣雨水少,她因天氣曠課的次數倒也不多,所以並沒引起校方的大幅不滿。

文彥在雨裏拄著村前那棵老槐,等到地老天荒。

從中午十二點半等到一點,文彥不得不出發去補習班了。回家後就發了高燒,幾天都沒好。

初三要分班,文彥滿懷期待。他希望初三能和七生分在一個班。

然而上天卻跟文彥開了個莫大的玩笑:七生,冬生,正綾,王越,雨欣,全在初三(1)班,而他,在五班。

造化弄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本來就抓不住的人,現在好像更留不下了。

七生喜歡水,文彥就常陪著她到河邊去逛。在河邊的亂石灘上吃七生爹做的燒餅,喝成打的啤酒。

有時候下了雨,文彥會把外套給七生披,自己穿T恤回家。七生心安理得地披著文彥給的衣裳,回家後幫他洗凈晾幹。

他們有許多身情侶裝,許多雙情侶鞋,都是文彥操持著買的。甚至七生中考時穿的那件,都是和文彥的情侶背心。

文具也都是情侶款,一般是七生用白的,文彥用黑的。

但七生的筆袋裏有一支很舊很舊的自來水筆,白色的,筆蓋上頂著一顆萌萌的小骷髏。那也是情侶款,不過它的另一半,在冬生那裏。那是七生從初一用到初三,且之後一直用了下去的。

七夕節,七生會和冬生煲兩小時的電話粥,然後告訴文彥:她困,要睡了,不跟他出去玩了。

他們在一起十五個月,文彥花在七生身上的錢和心思,數都數不清。可是七生啊,到底還是不領情。

自然地,七生根本懶得告訴文彥,那次跟他去KTV,她險些就被人給強上了。那天,是冬生把她救了出去。

她知道這事怪不得他,但她還是覺得,這段徒有其表的戀愛,該結束了。

那時,孟文琛已經嫁人,早不是當年的混世小毒後了。

七生就那樣,在冷雨中離開了文彥,只留給後者一個決絕的背影。

謝謝,你很好,但是,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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