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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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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

孟然收到消息回到府上之時,已經是亥時末了。

雪下得很大,足足抵到男子半個膝蓋處。陵州城的男女都長得高大,可想而知初冬的雪多厚了。

“大人,晏公子在書房等您。”

不等孟然起身下馬落了腳,門子接過馬鞍,已然向他稟告了。

孟大人說了,晏公子的小事都是大事,因此他也不敢馬虎一點,在角門處一臉等了好幾個時辰,只為盡快傳達消息。

更何況,孟大人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他要是耽擱晏公子的事情,孟大人一定又罰他月俸。

想到這裏,門子偷偷看了一眼孟大人的臉色,發現孟大人雖然冒著風雪而來,但並無半點疲倦。

想了想,門子小心翼翼跟在孟大人身後說道:“晏公子是為了那小倌大發雷霆。”

孟然聽到這話,並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往書房的方向走去:“知曉了,去給馬兒餵草。”

小倌。

呵,他倒是會糊弄人了。

明明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子,假裝成小倌模樣。點珠和他們竟也信得。

披著一件玄色雨花錦鶴氅,孟然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書房走去。

厚厚的積雪已經被掃除幹凈,他走得很快,原本一刻鐘的腳程被他走了半刻鐘不到就到了。

孟然剛拐過一處假山,還沒到書房門口,就看到侍人打了個燈籠侍奉在一旁,而晏回坐在輪椅,在書房門口朝遠遠的地方望著。

不過傷了一個女子,他就這麽著急。

這時候,孟然走得慢了些,一副閑適的模樣。

遠遠的,秋月就看到身穿鶴氅的男子朝他們走了過來,發絲上、身上洋洋灑灑著許多雪花,可一點都看不出這冷嗖嗖的天對他造成半分困擾,甚至對他,增添了幾分閑散之美。

只是孟大人這分閑散實在來的不是時候,秋月默默想著。

“公子,”看他走得近了些,秋月打著燈籠說道:“孟大人來了,今夜這風太大了,外面著實冷了些,不如我們進去?”

“不用,就在這裏。”

裴適淡淡說道,抓扶手的一雙手卻牢牢緊扣著。

他今日正要用針給沈荔解毒,可針灸卻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去找藥材,偏偏他要用的兩味藥一個都沒有,外面的草藥鋪還都在閉店歇息,……實在是他的錯,低估對面的實力。

“晏公子好雅興,竟在書房外面賞月賞雪。” 孟然站在屋檐下,勾著嘴唇戲說道。

“隔壁的藍安縣距陵州府不過一個時辰。餘怎麽能比得上孟大人,走得這般閑適。”裴適冷冷說道。

秋月聽到這裏,便將燈籠放到一旁退下了。

“明人不說暗話,孟大人,交出解藥。”

“不過一個女子,竟也值得你威脅孟某。”孟然吹了吹剛飛到肩上的雪,慢慢說道。

“孟大人不要不識好歹,她要是有了什麽差錯,就用你這條命來償還。”

孟然借著月光看去,就看到晏回一臉血色也無,神情冷淡,只是緊抓住扶手的那雙手暴露了他的心跡。

呵。

“孟某沒有帶解藥。”這是實話,他身上的確沒有。

末了,孟然又補充了一句:“沒想到晏公子也就這點能耐,竟然護不住一個女子。孟某不過下令讓陵州府的所有醫館關門拒客,晏公子也沒半點法子給她解藥,真是稀奇。”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裴適淡淡說道,他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毒藥。就看他給解藥與否。

“沒有。”

孟然說道,語氣裏充滿不耐煩。

可說出這句話後,他斷然發不出聲音了,緊接著,就覺得渾身松軟沒有力氣。

裴適並沒有給他第三次機會,在第二次的時候已經暗中讓仲良吹散了毒藥。

孟然伸手,趔趔趄趄地扶住了墻,很快,他以一個優雅的姿勢靠著墻壁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了,孟大人還不忘優雅,裴某佩服。”在趙國,晏姓是數一數二的大姓,然而他實在很討厭晏姓,哪怕趙國的人都叫他晏公子,裴適也難以接受。

“仲良,搜。”

此話一出,侍衛仲良就從暗處出來,搜查孟然身上有沒有解藥,可是全身上下,竟也搜不出。

孟然此時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知道晏回在找什麽,但是如果他將解藥帶在身上,豈不是是在找死。

解藥自然是被他藏了起來,只有他才知道那個地方。

“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仲良拱手正要問道,裴適指了一個方向。

他勉強用別的藥給沈荔吊著命,但算算時間,一日之內找不到那兩味藥,恐怕她全身又要起紅疹全身發癢了。

仲良領命,身穿一身黑色,騎了一匹馬朝陵城虞家前去。

虞臨淵也是這個時候恍然大悟。

“裴適的意思是那小倌是沈荔。”

虞臨淵點點頭,想到這裏就要去找住在西廂房的裴青禾。今日看她無話,得告訴她才行。

裴青禾向來有晚睡的習慣,再加上她生在嶺南一帶,自打出生起就沒看過雪。因此一看到今日下雪,她就歡快地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的跑來跑去。

虞臨淵一進院子裏,就發現院子裏的雪厚厚的,侍女都沒打掃過。

院子裏還有一個人影,跑來跑去,也不知道跑個什麽,一邊跑還一邊嗷嗚嗷嗚地學老虎叫。像是老虎碰到獵物一般。

也不知掉是那個丫頭,這麽大膽,吵醒主子睡覺了可怎麽辦。青禾本來就睡得晚,肯定會被吵醒的。

虞臨淵正要嚇唬她一番,順便對她予以懲治,於是輕輕地踩著雪走著。

裴青禾玩得樂乎所以,根本就沒留意到有人慢慢走到了她身後。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聲音,在她背後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在做什麽?”

瞬間嚇得裴青禾一大跳,哇地一聲大叫起來。天可見,她小時候喜歡看恐怖片,結果就因為這麽一句話被嚇出一陰影,從此以後太陽下了山之後,她就不敢出門了。

如今,這句話又在遙遠的古代幽幽地出現。院子中只有一朵燭火在燈籠中忽閃來忽閃去,院子裏黑乎乎的,霎時讓她的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虞臨淵聽到聲音,這才意識到院子中嬉耍的人是裴青禾。可他倒沒想到,向來大膽的女子竟然害怕這種事情。

見裴青禾受了不少驚嚇,虞臨淵連忙走到她身前,不知所措地說:“對不起啊,我還以為是丫頭在這裏。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一面說著,一面將鞠躬道歉。

裴青禾默默地想:“我這明明是老虎的嚎叫,才不是哭呢。”可是那句話實在讓她腦海盤旋著幼時看恐怖片的恐懼,因此只是一個勁的在心中想著。

自然,在這種恐懼下倒也沒想多久,裴青禾止住了不被她承認的“哭”,讓虞臨淵將她帶回屋子裏。

“好好好。”

虞臨淵看她可憐,摸了摸她的頭發,牽著她的袖子回到了屋子裏。

“你怎麽突然來找我?也太神出鬼沒了。” 被他牽著袖子,裴青禾少了幾分恐懼,這才問道。

“我本來是要告訴你,裴適說的這封信的她是沈荔的,卻不想嚇到了你。” 虞臨淵輕聲說著。

“哦。”

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不過心裏有幾分失落,裴青禾以為他來這裏是要和她一起共賞雪景呢。畢竟這幾日,她已經帶著虞臨淵的作息偏了許多——如今是晚睡早起。

虞臨淵一聽,倒也又些失望。

他還以為裴青禾會邀他一起玩雪,她一直都想看雪的,結果就這麽快將她送到了屋子。

兩個人都在想,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要說:“天色太晚了,該睡覺了。”

但他們兩個人就坐在八仙桌旁盯著桌上的燭火看著,一個人都沒開口說這句話,反而等著對方開口。

就這麽等著等著,一直等到了仲良。

門房的婆子一聽是裴公子親隨,忙開了門帶著仲良去虞臨淵的院子去找,但是侍女說虞公子去了西廂房。

等仲良一到西廂房門口稟告來意,才打破了沈寂。

“什麽?沈荔中毒了?” 虞臨淵和裴青禾面面相覷。

“藥也沒了?”

仲良一一如實解釋道,並將公子交代的病癥都說了個清楚,不過還未等他說完,就看到面前兩人飛一般地跑了。

他連忙跟了上去。

虞臨淵忙說道:“你先回去,我馬上就來,讓裴適不要著急。” 沈荔到底中了什麽毒,聽起來這麽嚴重。

想到這裏,他看了裴青禾一眼,她今日穿得也太少了,事出緊急,她得好好休息才是。於是對她輕輕說道:“青禾,你先回去,外面冷。我去一趟就回來了。”

裴青禾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去駕馬車。”

他難道忘記自己不會騎馬了嗎?

上次裴青禾信了他的邪,讓他駕馬車,結果車頭走得東倒西歪,她渾身上下都不得勁。

聽裴青禾這麽一講,虞臨淵自然想到前幾日發生的糗事。

他為著證明自己不是個只會看病的文人,於是逞強地駕了馬車,幸好他選了一條最寬最穩的道路,不然鐵定摔到路邊的田地裏了。

“還下著雪,你快回去。”

虞臨淵看到仲良沒有走遠,又叫住了他。

有仲良在,一切也安全些。他和裴適指間的密切往來,只能是個秘密。去的次數多了,只會被點珠和孟然發現,否則太後會對他們虞家升起懷疑之心。

虞臨淵一面快步走,一面想著。因著沒聽到裴青禾的動靜,他也就沒留意到身後女子已然不開心了起來。

裴青禾忽然覺得不害怕了,因為又另外一份不該升起的心思此時浮上了心頭,她好像有點喜歡虞臨淵了。

就在虞臨淵牽她袖子時,她察覺到自己臉上陡然熱了起來。還好只點了一根燭火,燭火在紅色的燈罩子裏發出微紅的光來,她臉上的紅也被遮擋住了。

虞臨淵不介意她熬夜甚至還陪著她,不介意她舞刀弄槍,也不介意她不會琴棋書畫,更不會介意她有時說出男女平權的思想。而無論在現在社會還是在封建社會裏,女子的這些行為在大多數時候只會被視為異類。

可他願意陪著她,願意看著她做這一切。

然而算算日子,她在這裏最多只能待一個月了,畢竟她在另外一個世界,還有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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