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安神能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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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安神能量液
對他來說, 這是拯救華半蘭最後的一絲希望。
於桑婭理解他想要救人的迫切心情，但單憑她從學校學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理論知識, 在短時間想對谷精草進行體系的研究，難如登天。
“桑婭，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可以借助療養院的資源力量？”嚴艋說，“你的導師許宜雅醫生, 本身就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植物醫療世家。”
“另外, 她還有一個身份，是第五集團軍的軍醫。”
像是猜到她想說什麽, 他看向她, 遞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你放心, 她是可以信任的。”
可這樣的話，能量草的秘密和她的淘寶店, 就沒法隱藏下去了。
她沈吟半晌, 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方案。相比這些，她更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
而且，經歷了那麽多，三尾狐，獸潮, 金蟻，千象基地。
她成長得很快, 也比過去更強了。做事瞻前顧後不是她的風格。
嚴艋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目光落到書桌上的谷精草，又像是穿過它們, 看向朦朧的、不知名的未來。
“如果研究成功，那將會是一項跨時代的發現，也將為無數精神受損的異能者帶去希望。桑婭，我期待能看到這一天。”
**
退休軍人療養院。
當聽到這樣一株肉眼看來平平無奇的谷精草，在修覆異能者受損的精神域上，竟然比其他昂貴的藥物有著更好的藥效，許宜雅一貫嚴謹的臉上出現了裂縫，不可思議地盯著它們。
與植物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如此怪異的事她聞所未聞。
而一旁的趙楚則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發光地看著她，“我的天，桑婭，你竟然是月落閣的店主？！”
雖然她只是普通人，但身邊的病人可都是異能者，耳渲目染之下，她對異能者的世界不能說了如指掌，也是非常熟悉了。這個神奇的網店自然也在她的關註之中了。
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能量草”的神奇之處。
那麽神奇的晶核都存在了，再發現這樣的植物，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於桑婭笑了笑，打開隨身的光腦，將網店下方的評論區展示給她們，“導師，這是購買過安神丸的顧客對藥效的反饋，但至於具體的功效以及副作用，我想還需要進一步實驗。”
許宜雅驚訝地接過來，神色認真地瀏覽了起來。
“許醫生，您是植物研究的專家，研究能量草這事就交由您來負責了。”嚴艋一錘定音，站起來，神色是前所未來的嚴肅。
“此外，關於這些原材料的來源以及桑婭的身份，現在已經被列為一級軍事機密，目前只有你們兩人知曉。你們作為集團軍的人，請務必要保守這個秘密。”
“明白。”
**
接下來，許宜雅帶著趙楚與於桑婭，全身心投入到對能量草的研究中。
作為醫藥世家，她對草本植物研究有著豐富的實踐經驗。一項項待驗證的假設被有條不紊地列出，各種大型的計算器飛快地跳躍著數字，在實踐中自動記錄下數據。
不眠不休地投入一個月，第一批改良的“安神能量液”配方終於研制成功，送到了華半蘭的病床前。
趙楚通過精密記錄儀準確記錄下她的身體指數變化，在智能機器人的幫助下形成詳細的分析數據。
一個星期過去，趙楚翻開記錄儀，病人身體狀況指數下降的折線點，連續幾天停在某個指標，再也沒有下降。
這說明，安神能量液的功效是可行的！
三人因連軸轉而掩蓋不住的疲倦臉色微微舒展開來，精神一振。
情況一天天好轉。華半蘭的精神力狀況指數開始緩慢地上升，雖然仍然神志不清，但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清晨。
一束透亮的陽光照射進病房，天高雲淡，微風吹拂，帶來窗外鮮花的清香。
躺在病床上的人，肌膚白皙，顫抖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
她轉了轉眼珠，偏過頭。褐色的眼眸宛如被露水浸潤過，眼底一片清明。
起初，嚴艋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像往常一樣撥了撥她額前遮擋的碎發，甚至還慣性地朝她微微一笑。
直至對上她清澈的眼眸，他渾身一震，身影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定住。
“嚴艋？”華半蘭眨了眨雙眼，環顧了下白色的病房，動了動唇，發出微啞的聲音，“這是哪裏？……我不是應該在林口鎮的戰場上嗎？”
她微微睜大了眼，啊了一聲，“我還記得你受了重傷，流了好多血，我用異能為你療傷……我救回了你對不對？”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兩年前救人那天。
嚴艋頓時喉嚨發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像是怕驚擾般輕聲說，“……對，你救回了我。”
他得救了，她卻從此沈滯不醒。
床上的人沒有察覺他聲音裏的異常，松了口氣，朝他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一如當初他在軍營醫院接受療傷，第一次見到她時。
只是當時英姿勃發的少年眼裏，只有他的遠大理想，而不知道她撫慰人心的笑容背後，掩飾著的對真實戰場的恐懼情緒。
“我後來好像昏過去了。”她費勁地想坐起來，有些緊張擔憂地看向他，“那裏的獸潮退了嗎？鎮上的人怎麽樣了，你的傷好了沒……”
“放心，一切沒事，都安排好了。”嚴艋握住她的纖細的手，安撫道。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在他的協助下緩慢地靠坐起來。
動作幅度不是很大，卻還是累得氣喘籲籲。
她歇了下，低頭看著他們交叉的手，喃喃道，“昏過去後，我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夢。夢裏的世界白茫茫一片，有很多很長的路，我沿著路走啊走，卻怎麽也找不到你。心裏一直想著趕緊醒來，不然你該擔心了……我是不是醒得太慢了？”
嚴艋感覺眼睛有點發熱。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沈默了很久，輕聲說，“沒有，一點都不慢。最後你還是醒了，這樣就夠了。”
**
實驗室裏，趙楚正向許宜雅報告病人的狀況。
“老師，華半蘭果然清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只要繼續服用安神能量液，再配合其他治療，她的精神域很快就能修覆了！”
“這說明桑婭的谷精草對異能者是有用的，而且從目前的觀察情況來看，並沒有什麽藥物後遺癥的發現。”
許宜雅一面看著手上的報告，微微點頭，內心仍有些恍惚。
她在植物研究領域有著二十多年多經驗，救治過數千名異能者，數百種新藥方在她手上誕生，但在如此短時間就對精神力受損起效的藥，還是第一次。
在現今的醫學界，針對異能者的精神域修覆治療並沒有特別有效的手段。
精神域受損的異能者通常呈現不同的癥狀，需要針對具體的病情特質，進行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對癥下藥。但更多的是，往往還沒研究出新的藥方，異能者就在漫長的痛苦等待中死去。
而在短短三個月，這種新的能量液就讓一個重度受損的異能者恢覆了清醒，在醫學界是可謂是遇不可求的事。
看著報告，許宜雅在暗暗驚嘆中，產生了一個敏銳的預感。一旦這種神奇的藥物問世，對世界將是顛覆性的技術沖擊。
而這一切奇跡的產生，始於一個在偶然間發現“能量草”，並將之制成藥物的異能者。
想到這，她的呼吸微微停滯，不禁擡頭，看向不遠處正在專註做著記錄的於桑婭。對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沖她微微一笑。
許宜雅斂下波濤洶湧的念頭，低下頭翻了翻病歷，“趙楚，接下來你多關註王昌盛的情況。”
她們負責的另一位異能者王昌盛，癥狀是對聲音敏感，任何細微的聲音傳到他耳裏，都會擴大數百倍。
上周，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同樣給他服用了安神能量液。
但是效果並不理想。
安神能量液只是讓他的精神域和睡眠更穩定，對他的病情並沒有特別有效。精神域總體是趨向穩定了，但物體碰撞的聲音對他而言，仍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但幸好並沒有困擾多久，許宜雅翻閱了多本古籍，讓於桑婭找來了一種新的能量草。它能使晶核激發出聲音異能，同時作為一種古老的藥草，有耳聰目明，補中益氣之效。
有了研究安神能量液的經驗，新的藥劑很快研制出來了，許宜雅命名為珥靈能量液。患者每日服用三次，再配合改良的安神能量液服用。
王昌盛本身的精神域受損只是中等程度。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他的病情肉眼可見地發生了好轉。
從任何細微的聲音都令他感到震耳欲聾，到逐漸接受風吹的聲音，儀器跳動的“滴滴”聲，再到物體碰撞的各種聲音。
有天他驚喜地發現，能接受趙楚她們說話的聲音了。雖然這些聲音對他來說，仍比正常聲音擴大數十倍，但對他一個歷經戰場錘煉的軍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激動之下，甚至大大咧咧地走出了病房，來到院中的花園散步，與其他人交談聊天，氣得找不到人的許醫生命令機器人將他帶回來。四十多歲的軍人，耷拉著頭，聽話得像個學生一樣挨訓。
一切進程都很順利。
看著一個個受傷的異能者好起來，於桑婭由衷地替他們高興，同時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若是這些藥劑推廣出去，那對精神受損的異能者來說無疑是福音。
在療養院的他/她們，都曾是英勇的軍人，應該像迎風翺翔的雄鷹，在戰場上沖鋒陷陣，與異獸作戰。她期待著在將來的某天他們都能徹底好起來，重新回到屬於他們的領域。
**
第五軍區，一座裝飾豪貴的軍區辦公樓裏，出現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他乘坐電梯，來到建築的高層，走進了那一層裏最豪華氣派的少將辦公室。
正坐在長桌前批閱文件的人聽見動靜，放下手上的筆，擡起頭來，朝對面露出一個親近的笑。
“容忱，你回來了。”
鄔容忱在距離不到一米的長桌前站定，肩背挺直，目光微微向下，展現出對高位者恰到好處的尊敬。
他從手上的空間環取出了一個白色盒子，遞上前，“曾少將，您需要的東西，關於千象基地，動物異能激發試劑的所有資料，都在這裏了。”
曾天聞言，感興趣地拿過盒子，斜靠在雕花繁覆，鑲了寶石的椅背上，抽出一支藍色的試劑，拿在手上把玩了下，這才開口說，“我交代的事情，你都處理好了吧？”
他點了點頭，“千象基地已經毀了，裏面所有的信息也處理掉了，包括基地長……您可以放心，不會有人能夠查到與軍部往來的任何信息。”
曾天滿意地點點頭，眼裏閃過一抹精光。他笑著說，“鄔上尉果然不負盛名，我沒看錯人，事情交給你我最放心不過了。”
他彈了彈身上落在第五軍區徽章上的灰塵，走到鄔容忱身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辦得很好，那位一直都很欣賞你，對你很滿意。等下次有機會去第一區，我必定親自為你請功。”
鄔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調整過來，露出感謝的表情，“謝謝曾少將。”
**
匯報完畢，從曾少將的辦公室出來，仔細關上房門，鄔容忱轉身時，餘光察覺不遠處站立著一個身影。他頓了下，腳步卻沒有停下，徑直走過去。
對方面色鐵青、目光覆雜地看著他。
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麽，鄔容忱微微壓低聲，“出去再說吧。”
兩人下了電梯，來到一個無人的辦公室，關上門。鄔容忱率先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沈嘉裕滿腔憤怒，但還是壓住了怒火，“你怎麽會在曾少將的辦公室？別人跟我說你投到曾少將麾下了我還不信。容忱，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曾天他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你我更清楚。”沈嘉裕想不明白昔日那個正直剛強、嫉惡如仇的好友怎麽會墮落於此，跟曾天那種毫無指揮能力，只會阿諛奉承，貪婪無度的人混在一塊，咬牙低聲道，“你怎麽能投到他那裏？”
“我為什麽不能呢？”鄔容忱神色平靜，“我打聽到集團裏還有一個少校的空缺，曾少將答應我，只要我幫他做事，我就能往上升。”
“所以，為了升官，你就忘記了他曾經對我們這些隊伍的壓迫、欺侮，”沈嘉裕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上前扯著他的衣領，“曾經多少兄弟被他像螻蟻一樣丟棄，因為他無能的指揮喪生，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當然沒有忘記。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鄔容忱說，“以前活得太幼稚了。只要稍微低下頭，就可以舒服地躺在辦公室，再也不用去殺異獸，過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沈上尉，識時務者為俊傑。”
沈嘉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他退後幾步，盯著他看了半晌，面色鐵青地摔門走了。
巨大的碰撞聲後，房間陷入安靜。鄔容忱一直保持著剛才站立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原本他以為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心已經足夠堅硬，外界任何的幹擾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定。但當這一天來臨，面對來自昔日戰友的質疑、失望時，他發現內心還是有一絲難受，而這種難受讓他更清醒。
但他必須要獨自走下去。閉上眼，他仿佛再次回到那個黑暗、絕望的小鎮，記憶一點點變得清晰。
“隊長，獸潮越來越猛烈了！”
“隊長，我們的通訊被切斷了，根本沒有援兵，我們被騙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隊長，別管我們了，你快走，我們快撐不下住了。”
“不，我不走。再堅持下，我一定能帶你們出去！”
“沒用的，翊寧，我們的異能快耗盡了，就算避過這次，也闖不出去。你的異能比我們強，你還有機會，不要再浪費異能在我們身上。”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翊寧，快走吧。就當……替兄弟們活下去。”
後悔走上這條路嗎？他想是沒有的。他的靈魂早就已經枯萎了，和那100多名曾經一起並肩戰鬥過的兄弟，一同埋葬在那個被獸潮吞沒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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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桑婭理解他想要救人的迫切心情，但單憑她從學校學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理論知識, 在短時間想對谷精草進行體系的研究，難如登天。
“桑婭，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可以借助療養院的資源力量？”嚴艋說，“你的導師許宜雅醫生, 本身就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植物醫療世家。”
“另外, 她還有一個身份，是第五集團軍的軍醫。”
像是猜到她想說什麽, 他看向她, 遞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你放心, 她是可以信任的。”
可這樣的話，能量草的秘密和她的淘寶店, 就沒法隱藏下去了。
她沈吟半晌, 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方案。相比這些，她更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
而且，經歷了那麽多，三尾狐，獸潮, 金蟻，千象基地。
她成長得很快, 也比過去更強了。做事瞻前顧後不是她的風格。
嚴艋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目光落到書桌上的谷精草，又像是穿過它們, 看向朦朧的、不知名的未來。
“如果研究成功，那將會是一項跨時代的發現，也將為無數精神受損的異能者帶去希望。桑婭，我期待能看到這一天。”
**
退休軍人療養院。
當聽到這樣一株肉眼看來平平無奇的谷精草，在修覆異能者受損的精神域上，竟然比其他昂貴的藥物有著更好的藥效，許宜雅一貫嚴謹的臉上出現了裂縫，不可思議地盯著它們。
與植物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如此怪異的事她聞所未聞。
而一旁的趙楚則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發光地看著她，“我的天，桑婭，你竟然是月落閣的店主？！”
雖然她只是普通人，但身邊的病人可都是異能者，耳渲目染之下，她對異能者的世界不能說了如指掌，也是非常熟悉了。這個神奇的網店自然也在她的關註之中了。
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能量草”的神奇之處。
那麽神奇的晶核都存在了，再發現這樣的植物，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於桑婭笑了笑，打開隨身的光腦，將網店下方的評論區展示給她們，“導師，這是購買過安神丸的顧客對藥效的反饋，但至於具體的功效以及副作用，我想還需要進一步實驗。”
許宜雅驚訝地接過來，神色認真地瀏覽了起來。
“許醫生，您是植物研究的專家，研究能量草這事就交由您來負責了。”嚴艋一錘定音，站起來，神色是前所未來的嚴肅。
“此外，關於這些原材料的來源以及桑婭的身份，現在已經被列為一級軍事機密，目前只有你們兩人知曉。你們作為集團軍的人，請務必要保守這個秘密。”
“明白。”
**
接下來，許宜雅帶著趙楚與於桑婭，全身心投入到對能量草的研究中。
作為醫藥世家，她對草本植物研究有著豐富的實踐經驗。一項項待驗證的假設被有條不紊地列出，各種大型的計算器飛快地跳躍著數字，在實踐中自動記錄下數據。
不眠不休地投入一個月，第一批改良的“安神能量液”配方終於研制成功，送到了華半蘭的病床前。
趙楚通過精密記錄儀準確記錄下她的身體指數變化，在智能機器人的幫助下形成詳細的分析數據。
一個星期過去，趙楚翻開記錄儀，病人身體狀況指數下降的折線點，連續幾天停在某個指標，再也沒有下降。
這說明，安神能量液的功效是可行的！
三人因連軸轉而掩蓋不住的疲倦臉色微微舒展開來，精神一振。
情況一天天好轉。華半蘭的精神力狀況指數開始緩慢地上升，雖然仍然神志不清，但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清晨。
一束透亮的陽光照射進病房，天高雲淡，微風吹拂，帶來窗外鮮花的清香。
躺在病床上的人，肌膚白皙，顫抖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
她轉了轉眼珠，偏過頭。褐色的眼眸宛如被露水浸潤過，眼底一片清明。
起初，嚴艋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像往常一樣撥了撥她額前遮擋的碎發，甚至還慣性地朝她微微一笑。
直至對上她清澈的眼眸，他渾身一震，身影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定住。
“嚴艋？”華半蘭眨了眨雙眼，環顧了下白色的病房，動了動唇，發出微啞的聲音，“這是哪裏？……我不是應該在林口鎮的戰場上嗎？”
她微微睜大了眼，啊了一聲，“我還記得你受了重傷，流了好多血，我用異能為你療傷……我救回了你對不對？”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兩年前救人那天。
嚴艋頓時喉嚨發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像是怕驚擾般輕聲說，“……對，你救回了我。”
他得救了，她卻從此沈滯不醒。
床上的人沒有察覺他聲音裏的異常，松了口氣，朝他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一如當初他在軍營醫院接受療傷，第一次見到她時。
只是當時英姿勃發的少年眼裏，只有他的遠大理想，而不知道她撫慰人心的笑容背後，掩飾著的對真實戰場的恐懼情緒。
“我後來好像昏過去了。”她費勁地想坐起來，有些緊張擔憂地看向他，“那裏的獸潮退了嗎？鎮上的人怎麽樣了，你的傷好了沒……”
“放心，一切沒事，都安排好了。”嚴艋握住她的纖細的手，安撫道。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在他的協助下緩慢地靠坐起來。
動作幅度不是很大，卻還是累得氣喘籲籲。
她歇了下，低頭看著他們交叉的手，喃喃道，“昏過去後，我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夢。夢裏的世界白茫茫一片，有很多很長的路，我沿著路走啊走，卻怎麽也找不到你。心裏一直想著趕緊醒來，不然你該擔心了……我是不是醒得太慢了？”
嚴艋感覺眼睛有點發熱。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沈默了很久，輕聲說，“沒有，一點都不慢。最後你還是醒了，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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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裏，趙楚正向許宜雅報告病人的狀況。
“老師，華半蘭果然清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只要繼續服用安神能量液，再配合其他治療，她的精神域很快就能修覆了！”
“這說明桑婭的谷精草對異能者是有用的，而且從目前的觀察情況來看，並沒有什麽藥物後遺癥的發現。”
許宜雅一面看著手上的報告，微微點頭，內心仍有些恍惚。
她在植物研究領域有著二十多年多經驗，救治過數千名異能者，數百種新藥方在她手上誕生，但在如此短時間就對精神力受損起效的藥，還是第一次。
在現今的醫學界，針對異能者的精神域修覆治療並沒有特別有效的手段。
精神域受損的異能者通常呈現不同的癥狀，需要針對具體的病情特質，進行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對癥下藥。但更多的是，往往還沒研究出新的藥方，異能者就在漫長的痛苦等待中死去。
而在短短三個月，這種新的能量液就讓一個重度受損的異能者恢覆了清醒，在醫學界是可謂是遇不可求的事。
看著報告，許宜雅在暗暗驚嘆中，產生了一個敏銳的預感。一旦這種神奇的藥物問世，對世界將是顛覆性的技術沖擊。
而這一切奇跡的產生，始於一個在偶然間發現“能量草”，並將之制成藥物的異能者。
想到這，她的呼吸微微停滯，不禁擡頭，看向不遠處正在專註做著記錄的於桑婭。對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沖她微微一笑。
許宜雅斂下波濤洶湧的念頭，低下頭翻了翻病歷，“趙楚，接下來你多關註王昌盛的情況。”
她們負責的另一位異能者王昌盛，癥狀是對聲音敏感，任何細微的聲音傳到他耳裏，都會擴大數百倍。
上周，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同樣給他服用了安神能量液。
但是效果並不理想。
安神能量液只是讓他的精神域和睡眠更穩定，對他的病情並沒有特別有效。精神域總體是趨向穩定了，但物體碰撞的聲音對他而言，仍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但幸好並沒有困擾多久，許宜雅翻閱了多本古籍，讓於桑婭找來了一種新的能量草。它能使晶核激發出聲音異能，同時作為一種古老的藥草，有耳聰目明，補中益氣之效。
有了研究安神能量液的經驗，新的藥劑很快研制出來了，許宜雅命名為珥靈能量液。患者每日服用三次，再配合改良的安神能量液服用。
王昌盛本身的精神域受損只是中等程度。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他的病情肉眼可見地發生了好轉。
從任何細微的聲音都令他感到震耳欲聾，到逐漸接受風吹的聲音，儀器跳動的“滴滴”聲，再到物體碰撞的各種聲音。
有天他驚喜地發現，能接受趙楚她們說話的聲音了。雖然這些聲音對他來說，仍比正常聲音擴大數十倍，但對他一個歷經戰場錘煉的軍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激動之下，甚至大大咧咧地走出了病房，來到院中的花園散步，與其他人交談聊天，氣得找不到人的許醫生命令機器人將他帶回來。四十多歲的軍人，耷拉著頭，聽話得像個學生一樣挨訓。
一切進程都很順利。
看著一個個受傷的異能者好起來，於桑婭由衷地替他們高興，同時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若是這些藥劑推廣出去，那對精神受損的異能者來說無疑是福音。
在療養院的他/她們，都曾是英勇的軍人，應該像迎風翺翔的雄鷹，在戰場上沖鋒陷陣，與異獸作戰。她期待著在將來的某天他們都能徹底好起來，重新回到屬於他們的領域。
**
第五軍區，一座裝飾豪貴的軍區辦公樓裏，出現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他乘坐電梯，來到建築的高層，走進了那一層裏最豪華氣派的少將辦公室。
正坐在長桌前批閱文件的人聽見動靜，放下手上的筆，擡起頭來，朝對面露出一個親近的笑。
“容忱，你回來了。”
鄔容忱在距離不到一米的長桌前站定，肩背挺直，目光微微向下，展現出對高位者恰到好處的尊敬。
他從手上的空間環取出了一個白色盒子，遞上前，“曾少將，您需要的東西，關於千象基地，動物異能激發試劑的所有資料，都在這裏了。”
曾天聞言，感興趣地拿過盒子，斜靠在雕花繁覆，鑲了寶石的椅背上，抽出一支藍色的試劑，拿在手上把玩了下，這才開口說，“我交代的事情，你都處理好了吧？”
他點了點頭，“千象基地已經毀了，裏面所有的信息也處理掉了，包括基地長……您可以放心，不會有人能夠查到與軍部往來的任何信息。”
曾天滿意地點點頭，眼裏閃過一抹精光。他笑著說，“鄔上尉果然不負盛名，我沒看錯人，事情交給你我最放心不過了。”
他彈了彈身上落在第五軍區徽章上的灰塵，走到鄔容忱身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辦得很好，那位一直都很欣賞你，對你很滿意。等下次有機會去第一區，我必定親自為你請功。”
鄔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調整過來，露出感謝的表情，“謝謝曾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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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報完畢，從曾少將的辦公室出來，仔細關上房門，鄔容忱轉身時，餘光察覺不遠處站立著一個身影。他頓了下，腳步卻沒有停下，徑直走過去。
對方面色鐵青、目光覆雜地看著他。
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麽，鄔容忱微微壓低聲，“出去再說吧。”
兩人下了電梯，來到一個無人的辦公室，關上門。鄔容忱率先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沈嘉裕滿腔憤怒，但還是壓住了怒火，“你怎麽會在曾少將的辦公室？別人跟我說你投到曾少將麾下了我還不信。容忱，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曾天他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你我更清楚。”沈嘉裕想不明白昔日那個正直剛強、嫉惡如仇的好友怎麽會墮落於此，跟曾天那種毫無指揮能力，只會阿諛奉承，貪婪無度的人混在一塊，咬牙低聲道，“你怎麽能投到他那裏？”
“我為什麽不能呢？”鄔容忱神色平靜，“我打聽到集團裏還有一個少校的空缺，曾少將答應我，只要我幫他做事，我就能往上升。”
“所以，為了升官，你就忘記了他曾經對我們這些隊伍的壓迫、欺侮，”沈嘉裕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上前扯著他的衣領，“曾經多少兄弟被他像螻蟻一樣丟棄，因為他無能的指揮喪生，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當然沒有忘記。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鄔容忱說，“以前活得太幼稚了。只要稍微低下頭，就可以舒服地躺在辦公室，再也不用去殺異獸，過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沈上尉，識時務者為俊傑。”
沈嘉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他退後幾步，盯著他看了半晌，面色鐵青地摔門走了。
巨大的碰撞聲後，房間陷入安靜。鄔容忱一直保持著剛才站立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原本他以為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心已經足夠堅硬，外界任何的幹擾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定。但當這一天來臨，面對來自昔日戰友的質疑、失望時，他發現內心還是有一絲難受，而這種難受讓他更清醒。
但他必須要獨自走下去。閉上眼，他仿佛再次回到那個黑暗、絕望的小鎮，記憶一點點變得清晰。
“隊長，獸潮越來越猛烈了！”
“隊長，我們的通訊被切斷了，根本沒有援兵，我們被騙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隊長，別管我們了，你快走，我們快撐不下住了。”
“不，我不走。再堅持下，我一定能帶你們出去！”
“沒用的，翊寧，我們的異能快耗盡了，就算避過這次，也闖不出去。你的異能比我們強，你還有機會，不要再浪費異能在我們身上。”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翊寧，快走吧。就當……替兄弟們活下去。”
後悔走上這條路嗎？他想是沒有的。他的靈魂早就已經枯萎了，和那100多名曾經一起並肩戰鬥過的兄弟，一同埋葬在那個被獸潮吞沒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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