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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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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針

扶水道是一座獨具特色的水上城池。一條蜿蜒的河道潺潺流淌,穿城而過。城池深處,縱橫交錯的小巷中也有細細的水流穿行,將家家戶戶巧妙地連接起來。

寧玉瑤從投宿的客棧走出來,沿著街道緩緩前行。她在客棧小二那兒打聽到,扶水道最繁華的街道是清溪坊,位於河道的一條支流兩側。

清溪坊的支流雖寬,但水面很淺,僅沒過人的腳踝。水面上沒有橋,取而代之的是許多小石墩供人行走。

寧玉瑤第一次見到這麽獨特的街市,她踩在石墩上,聽著流水叮咚,低頭驚奇地看著腳下,游魚歡快地清澈的河水中游過。

石墩因河水浸潤濕滑無比,秦熠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跌倒,又礙於朱占行的侍衛跟隨,思來想去,幹脆蹲下身子,不顧弄濕鞋襪,背起寧玉瑤淌著水流行走。

寧玉瑤這下視野更開闊,四處張望,忽然,她的目光被前面的成衣鋪子吸引,拍了拍秦熠的肩膀,指向那個方向。來到蒼荻這麽久,寧玉瑤終於看見了綢緞衣裳,她想要進去看看。

秦熠心中也十分高興,立即背著她向成衣鋪子走去。

成衣鋪的掌櫃是個利落的中年女子,眉眼間透著和善。店裏的衣裳多是蒼荻的樣式,色彩斑斕的布料掛滿了衣架。

寧玉瑤身著破舊葛衣進店內,忍不住伸手想要觸摸那柔軟的面料。掌櫃見狀,沒有出言呵斥,只是在一旁笑著提醒道:“綢緞嬌貴,還請客人勿用力揉搓。”

寧玉瑤聞言,轉頭看向掌櫃,“這些綢衣怎麽售賣?”

掌櫃介紹道:“這些綢緞都是從大宸運過來的,您手上的這身紡綢襦裙是十二兩銀子,旁邊的這身絲錦襖裙是三十兩,還有這邊的雲錦……”

掌櫃不疾不徐,價格由低到高介紹了幾款適合寧玉瑤這個年紀的衣裙。

寧玉瑤看著綢衣上用針線固定的各種鳥羽或碎石,別有一番風味,心中甚是喜愛。

然而她環顧店內,發現男子裝束並不多,便轉頭看向秦熠。

秦熠輕輕搖頭,這些衣裳價格不菲,不想讓寧玉瑤太過破費。

寧玉瑤頓時不高興,小嘴一撅,不理他,直接問掌櫃:“有適合我這下人穿的衣裳嗎?”

掌櫃目測了一番秦熠的身高體貌,點頭道:“您稍等。”

說著她讓店裏的夥計給寧玉瑤等人斟上茶水,轉身去了倉房。

店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寧玉瑤一邊品著茶,一邊打量著店裏的衣裳。

沒過多久,掌櫃拿著幾套黑色的短打走了出來,說道:“這些粗絲綢短打二兩銀子一套,棉布衣裳三百銅錢一套。”

寧玉瑤撚了一下,這些面料雖說遠不如在雁京時那般精致,但總歸比秦熠現在身上的粗麻要舒服許多。

她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些加上之前我看中的那些一共多少銀子?”

掌櫃拿出算籌,“劈裏啪啦”撥弄一番後答道:“一共五百零三兩。”

寧玉瑤從未自己買過衣裳面料,不清楚這些價格算不算貴,不過橫豎她手中還有不少銀票,便大手一揮,“全要了!”接著又轉身對秦熠說:“待會兒把你身上的破爛也換了,爛成這樣,真丟人。”

雖然秦熠的本意是想省錢,讓寧玉瑤自己多花點,但寧玉瑤堅持,他也不會拒絕寧玉瑤的一片好意。

他眼含笑意,嘴裏卻誠惶誠恐地應下。

掌櫃似乎沒想到這位看似家境貧寒的少女,居然如此爽快。她猶豫了一瞬,本想出言勸阻,畢竟五百多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可沒想到寧玉瑤直接掏出一把銀票,從中挑出六百兩銀票遞給她。

掌櫃微微一楞,連忙退回一百兩銀票,“姑娘,給您抹個零,五百兩就夠了。”

寧玉瑤收起銀票,又實在不想再繼續穿自己身上的葛衣,便問道:“掌櫃的,你這可以換衣裳嗎?”

掌櫃連忙點頭,“當然可以,姑娘請隨我來。”說著,便帶著一行人去了二樓的更衣處。

此時正直盛夏,驕陽似火,寧玉瑤挑了一身鴨蛋青袒領襦裙。

當她從更衣處出來,外面的侍衛們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眼花,那清新脫俗的身影似乎氣度不凡。然而等他們定睛一看,那個正在藥仆面前頤指氣使的女人頭發散亂,依舊粗俗不堪。

原來,方才的驚艷只是精美華裳帶來的錯覺。

換上了新衣裳的寧玉瑤心情很好地帶著身後的一群人繼續閑逛。

一路走過來,寧玉瑤身上的銀兩越來越少,而秦熠身上掛著的東西越來越多。秦熠的身姿被沈重的物品壓得更顯佝僂,他不但要背著寧玉瑤,寧玉瑤買的東西也全都一股腦地掛在他脖子上。

侍衛們默默地跟在後面,同情地看著秦熠。盡管丁大夫一時興起為他添置了幾件粗糙的絲織衣物,但這點小恩小惠與眼前這番折騰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他滿脖子都是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就連女子的繡鞋都掛了好幾雙,走起路來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顯得十分滑稽。

眼看天色漸晚,天邊泛起了絢麗的晚霞。寧玉瑤遺憾地摸摸自己身上所剩無幾的幾兩碎銀子,意猶未盡道:“回客棧。”

聽到這話,隨行眾人無不松了一口氣。他們今天已經在馬上奔波了一整天,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逛了這麽久,更是筋疲力盡。

尤其是秦熠,他臉上的疲憊無法掩飾。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出,順著臉頰滴落,雙眼也暗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沒想到剛踏出清溪坊,拐角處便出現了一間醫館。寧玉瑤眼睛倏地一亮,急忙拍了拍秦熠的肩膀,指著醫館說道:“去那兒。”

秦熠來不及換上幹爽的鞋襪,便又任勞任怨地背著寧玉瑤邁進了醫館。

醫館夥計立刻迎上前來,“請問諸位是來看診還是買藥呢?”

寧玉瑤問道:“你們這裏可有針灸用的針具?”

“有的,請問您是要銀針還是鐵針?”

寧玉瑤聞言,心中略感詫異。這裏竟然用鐵針?鐵針若處理不當很容易讓人患上金創痙。不過既然有鐵針,她眼中閃過一抹不懷好意。

她毫不猶豫地掏出身上所有銀錢,在醫館中買了兩套銀針,接著又用剩餘的錢全部買了鐵針。

看到寧玉瑤手中那把閃著寒光的針,身後的侍衛們齊齊渾身一抖,耳邊仿佛又聽到了錦廿被針紮時的慘叫聲。

他們收斂心神,再也不敢面露不滿。

好不容易回到客棧,一踏入小院,隨行的侍衛便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院內的人只見秦熠大包小裹,搖搖晃晃地跟在寧玉瑤身後走進了廂房。

進入廂房,秦熠立刻恢覆了神采奕奕的模樣。他將手中的物品放到桌上,走到坐在床邊休息的寧玉瑤身邊,“累不累?”

“不累,”寧玉瑤笑道,“或許真的是吃慣了苦,當初去掖州,我獨自一人躺在奢華的馬車上,都被顛簸得仿佛要散架一般。可如今擠在這樣一輛小小的馬車上,竟然沒覺得有多大的不適。”

這話反倒讓秦熠更加心疼,他握住寧玉瑤的手,說道:“我們回大宸吧,這些事本就不是你的責任。”

寧玉瑤抽出手,捧著他的臉笑道:“我沒事的,現在我們有這麽好的機會能混進朱府,不把他們攪個天翻地覆我可不心甘。”

秦熠自知勸不動她,他從小聽玉瑤的命令已經成了習慣,只好壓下自己的心疼,默默翻出之前的行李和今日買的東西繼續打磨。

在啟寧鎮的時候,寧玉瑤買了諸多東西,全都帶了過來。

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就連婢女瞧了都覺得拿來純屬浪費力氣,還勸過寧玉瑤,國都有更好的。寧玉瑤卻不聽從她們的勸告,將這些東西全都搜羅起來讓秦熠拿著。其他人也就不再理會顯得小家子氣的丁大夫了。

實際上,這些東西都是秦熠精心挑選的,因他們每次出門逛集市,朱占行都會派人跟隨,他們無法直接購買制作武器的材料,只能購置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等買回來之後再進行拆解,然後自己打磨加工。

寧玉瑤坐在一旁,靜靜註視著秦熠一點點打磨著手中的機關。

屋內燭光搖曳,映照著秦熠專註的神情,寧玉瑤漸漸感到困意襲來,不知不覺,她靠在椅子上沈入夢鄉。

等到月上中天,如水的月光給房間披上了一層銀白的紗衣。寧玉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起身走到秦熠身邊,只見他手中的精致小巧袖弩已經成型。

秦熠正在一點點調整袖弩,看見寧玉瑤醒來,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將她背對著自己抱在懷裏。

他小心地將袖弩綁在寧玉瑤的小臂處,舉起她的手說道:“你對著墻壁試試,手腕往下壓。”

寧玉瑤好奇地看著小臂上的袖弩,按照秦熠的指示,對著墻壁壓下手腕,只聽“嗖”的一聲,一根銀針從袖弩中疾射而出,瞬間紮進墻壁中。

“真厲害!”寧玉瑤讚嘆道,眼中滿是驚喜,“熠哥哥,你怎麽會做這個?”

秦熠揉了揉她的頭發,“在軍中閑暇時找工匠學了些簡單的武器。這個袖弩每次只能放三根針,這些日子你好好練練,能打中人就行。”

聽秦熠提起針,寧玉瑤連忙起身,將今天買的鐵針拿出來。她將手帕浸濕,然後小心翼翼地包裹上鐵針。秦熠疑惑地問:“這是作什麽?”

寧玉瑤又在手帕上灑了一層水,才吹滅燭火,拉著秦熠去床上躺下。

黑暗中,她輕聲說道:“江老說過,被生銹的鐵器劃傷後容易患上金創痙。嘻嘻……”

秦熠瞬間明白寧玉瑤的未盡之意,他在軍中時也知道被鐵銹劃破基本上藥石罔效。

正好他一直擔心江老的毒不夠用,如今有了鐵針加上袖弩,雖然不能讓人一擊斃命,但在某些情況下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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