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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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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承武十五年的最後兩天,承武帝接連頒布兩道震驚朝野的聖旨:神武營統領吳肅革職查辦,而原本只是京銳營五品都尉的秦熠,則破格晉升為四品都司。

送走傳旨太監後,秦熠拿著聖旨百思不得其解:“就這麽點事兒,能讓我連升兩級?”

秦柏踹了他一腳,“這事兒還不大呢?吳肅直接被革職查辦,待大理寺和刑部、兵部徹查完神武營後,吳肅輕則杖責一百、流放邊疆,重則……”

大過年的,秦柏將那些不吉利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誒!爹!我不是說這事兒小,我是覺得我沒幹什麽,不值當升這麽快。”秦熠連忙跳到一邊。

原來是為了這個。

秦柏明白了秦熠的困惑,屏退下人,待房中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時,秦柏道出皇上的用意:“你爹也不是要貪圖郡主的功勞,只是你想想,若北穆人真的暗中謀劃對郡主不利,她要如何抵擋?陛下此舉,也是有意讓你替郡主擋災。”

秦熠恍然大悟,他渾不在意地說:“原來如此,擋災就擋災吧,我可從來沒怕過北穆人。不過既然我得了這麽大的好處,得好好準備一份謝禮給明安才是。”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秦夫人聞言,頭疼地說:“你可別恩將仇報了,大過年的,小心明安郡主生氣,再把你打出來。”

秦熠不服氣地說:“明安才不會生氣呢,明明她也很喜歡我送的東西。”說完他將聖旨往貢案上一擺,溜溜噠噠走出房間。

秦夫人看著兒子的背影,愁的不行,明安郡主不是不生氣,她只是不記仇罷了,氣起來打你打得還少了?打得不疼就不叫打了是麽?

秦柏看夫人滿面愁容,以為她是在擔心陛下將秦熠作為靶子的事,勸慰道:“秦熠是武將,保家衛國是他的職責,替郡主抵擋北穆暗箭,亦是他應盡的職責。”

秦夫人嘆了口氣,解釋道:“我不是擔心這個,秦熠跟北穆早就是生死之仇,多一事少一事對他來說並無太大差別。我只是覺得,這次雖說是為了保護明安郡主,但到底是秦熠得了實惠,我們總該有所表示才是。”

“一切照舊吧,”秦柏說,“太過殷勤反而會讓人覺得蹊蹺,殿下和國公都是明白人,不會在意這些。”

秦夫人不讚同道:“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不如我平時無事尋些時新的小玩意送給郡主,既增進感情也不紮眼。”

秦柏點頭,“如此也好。”

明日便是除夕,雁京城北的街道上依舊人頭攢動。經過連續多日的暴雪,許多人家還未來得及備齊年貨,現下天氣放晴,人們紛紛走上街頭大肆采購。

文德齋中,林鴻軒正精心地挑選著文房四寶。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與店小二輕聲交談。

店小二從櫃臺下拿出一本書,遞給林鴻軒:“郎君,上次您讓小的留意的書已經到貨了,您看看是不是這本。”

林鴻軒接過書隨意翻了翻,這本看似普通的書籍,林鴻軒從中得出一句話:

哈木吉已被秦熠所擒。

林鴻軒想起在圍獵場時,秦熠騎在馬上用箭指著他,將他逼退的情景。還有在護國寺的後山,秦熠看他時滿是不屑的眼神,林鴻軒的臉微微扭曲,但很快又恢覆了平靜。

林鴻軒溫和地笑著對店小二說:“就是這本,多謝。”

他眼神不經意地掠過桌面上的紙張,拿起一張輕輕摩挲,說:“這紙張的質地看起來不錯,不知書寫起來效果如何?”

店小二立刻殷勤地取來筆墨,雙手遞給林鴻軒:“這是小店剛從南邊引進的上等宣紙,頗受顧客歡迎,郎君,您可以先試試。”

林鴻軒接過筆,垂下眼簾掩住自己的心思,既然三番五次壞我大事,那就別留著礙眼了。

在選中的宣紙上,林鴻軒隨意地寫了幾個數字,滿意地點點頭,對店小二說:“確實不錯,替我包起來吧。”

店小二麻利地將書和宣紙包好,恭敬地將林鴻軒送到門口:“多謝郎君惠顧,您常來,小店包您滿意。”

*

祁婧惠拿著暗五剛送來的紙條,對沈思中的寧淵說:“這些數字,會不會是某種密文?”

寧淵點頭,“很有可能,只是這種使用數字的密文通常都需要有對應的解碼書籍,而大宸的書籍浩如煙海,沒有明確的線索,恐怕難以入手。”

祁婧惠冷笑,這個小小探花,手段還真是不少,“先收著吧,讓人盯緊了他們,總會露出馬腳的。”

*

臘月三十,除夕。

無論世事有何紛擾,今日都需暫且放下。

今日的除夕宴是寧玉瑤及笄後首次出席的重大宴席,青黛和青筱為了將自家郡主打扮得光彩照人,使出了渾身解數。

寧玉瑤起了個大早,閉上眼睛任由她們擺弄,她雖不熱衷於爭艷,但也有一顆愛美之心。

青黛一雙巧手將寧玉瑤滿頭秀麗青絲挽成飄飄欲仙的飛仙髻,再配上皇後娘娘新賜的頭面和錦衣華服,今日的寧玉瑤真是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秀美無雙。

“郡主,您看看。”青黛為寧玉瑤上好妝容,輕輕喚醒快要睡著的自家郡主。

寧玉瑤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見胭脂輕抹,唇紅齒白,眉間貼上精美的金粉花鈿,她險些沒認出自己。她好奇地撫摸臉頰,問道:“會不會有些奇怪?”

青黛笑著收拾桌上的胭脂水粉,輕聲安撫道:“郡主您是第一次嘗試這樣的妝容,難免有些不習慣。今天先試試看,若是不喜歡,以後就不用了,橫豎我們郡主天生麗質,無需過多裝飾也好看。”

寧玉瑤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下次再說罷。”

除夕宮宴定於酉時開始,王公大臣和誥命夫人們只需在申時入宮即可。

寧玉瑤昨日說好要早些進宮給娘娘請安,因此今天一早她先行進宮。她的父母與兄嫂則下午再一同進宮赴宴。

秦熠手中握著一個玉盒,站在自家大門口,呆呆地看著身披一領朱紅繡金羽紗面鬥篷的寧玉瑤登上馬車。馬車漸行漸遠,他卻久久未能回神。

百步穿楊的秦都司目力過人,即便是在自家門口,都能將長公主府前寧玉瑤頭上的珠釵看得清清楚楚。他摸摸自己的胸口,疑惑不已,自己是病了嗎,怎麽跳得這麽快。

秦熠想起方才驚鴻一瞥的那抹倩影,臉上一陣發燙。

秦柏在自家門前下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傻兒子,呆楞楞地站在門口,他大聲問道:“傻站著幹嘛呢?不是要去給郡主送東西麽?”

“沒事。”秦熠回過神來,沒心思搭理他親爹,逃似地跑回府裏。

“嘿,臭小子!老子話都沒說完就跑了,沒大沒小!”秦柏不悅地皺眉,將韁繩扔給門房,跟著進了府,大過年的,這兒子不打不行了。

秦熠院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還是匆匆趕來的秦夫人說秦熠下午要去參加除夕宮宴,不得殿前失儀才將秦柏勸住。

秦柏這才想起,原本兒子只是五品都尉,往年都是以將軍之子的身份參加除夕宴,但昨日晉升四品都司後,這是他第一次以四品官員的身份進宮赴宴,這才作罷。

秦夫人望著魂不守舍的兒子,輕輕掐了秦柏一把,“你沒把兒子給打傻了吧?”

秦柏輕嗤,“誰知道他怎麽了,我回府時他就是這幅模樣。”

秦夫人狐疑地看著秦柏,秦柏滿不在乎地拉著夫人就走,“別管這臭小子了,下午要赴宮宴,還不趕緊去收拾。”

秦熠獨自坐在自己院中的石凳上,他拿出之前打算送給明安的小玉盒,打開盒子,裏面裝著一只玉雕的老鼠擺件。秦熠戳了戳老鼠的腦袋,小聲嘀咕:“真醜。”

原本秦熠一直覺得他讓人雕的老鼠威風凜凜,但看到今日盛裝打扮的寧玉瑤後,頓時覺得這個醜東西配不上明安,他隨手將盒子扔到一邊。

只有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才配得上明安。

“明安見過諸位娘娘。”寧玉瑤剛抵達德清宮門前,便遇見給皇後請完安,從德清宮出來的妃嬪們,她立即停下腳步,屈膝行禮。

“明安?”為首的是氣質清雅的賢妃,她連忙扶起寧玉瑤,“真是女大十八變,許久未見,我們明安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賢妃乃大公主和三皇子的生母,她滿臉讚嘆地看著寧玉瑤。

寧玉瑤羞赧地笑道:“賢妃娘娘過譽了。”

賢妃慈愛地拍拍寧玉瑤的手背:“我可從來不說瞎話,好了,你還得給皇後娘娘請安,白珊都快等急了吧。”

站在一旁的白珊笑著回道:“娘娘說的哪裏話,奴婢知道您疼愛明安郡主,郡主許久未進宮,您自然也是想念郡主。”

賢妃抿嘴一笑:“好了,大冷天的,你們快進去吧。”

寧玉瑤恭敬行禮送賢妃離開,然後跟著白珊走進德清宮。

賢妃慢慢走回自己的重信宮,心中感慨萬千。一晃十五年過去了,她依舊清晰地記得當年宮變時,身懷六甲的嘉陽長公主拿著劍,將她們這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牢牢護在身後,導致自己命懸一線。

她無數次想問長公主,值得嗎?

自那以後,陛下的所有妃嬪都對嘉陽長公主敬重有加,就連賢妃自己也經常告誡自己的兒女,不要嫉妒明安郡主所擁有的榮寵,這一切,都是她父母用命給她掙下來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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