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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戰集結(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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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戰集結(二更)

船行向北, 秋日漸濃。

岸邊景色已然從兩行翠綠,漸染秋金。

姜離看著窗外的景色,心情也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有些惆悵:原本她這太上皇就業方向, 絕對屬於稀缺工種。

但架不住這是個神奇的時代,姜離確實碰上了千年難遇極其嚴峻的就業形勢——

南宋初, 別的多不多另說, 但太上皇絕對多。

除了完顏構這位出名的太上皇, 他的下一任皇帝宋孝宗,同樣把皇位給了兒子,自己做了太上皇。這還沒完, 這個受禪位的皇帝宋光宗……也禪位給自己兒子了。

再加上雪山二聖,也就是說, 從靖康元年到紹熙五年短短七十年裏,兩宋連著五位太上皇。

主打一個《傳承》。

什麽東西都是物以稀為貴, 太上皇多了, 難免就不值錢了。

而且細算起來, 完顏構還真不如宋欽宗的身份正。

宋欽宗是北宋開國以來第一個嫡長子登基(也就是唯一一個),而且是親爹手詔。

不過,姜離對自己的太上皇核心競爭力,還是非常自信的。

那真是上能襯托皇帝,下能精準帶走奸臣,還有特殊buff,能搞祥瑞——

當年小鈺那裏都不需要氣氛組。

而柔福這裏是雙太上皇加帝姬登基的困難模式, 姜離表示:你就自己挑吧,是想要篝火狐貍叫, 還是讓開封府的人吃魚發現魚肚子裏有‘帝姬登基’的紙條,還是想斬白蛇, 都沒問題。

柔福於愁緒中露出笑容:就是,她這都有滿分太上皇了。

那個皇帝哥哥就算是回來當柴劈,都嫌不夠易燃。

*

姜離想起方才柔福進門的時候,神色是有些覆雜,不單純是厭惡。

想了想問道:“金國那邊送來的消息,除了這個重昏侯的淚衣,是不是還有旁人的?”

柔福點頭:“還有韋太後(完顏構登基後遙尊生母為太後),喬貴太妃等人的手書。”

如今還在五國城幸存下來的女子們,都如同蓬草,盡力在苦痛荒漠中找到存活下來的生路。

姜離記得,史冊上完顏構殺岳帥與金求得茍合後,確實接回了宋徽宗的棺槨和自己的生母韋太後。

韋太後離開五國城的時候……6688已經貼心調出了資料。

果然,喬貴妃這個名字也曾出現過。她將這些年自己攢下的銀錢,都送給了金使,請求他們好生護送韋太後回去。又與韋太後哭道:“姐姐此去,莫忘記此地苦楚。”*

喬貴妃自不願意永無歸期,終死五國城。

於是傾盡所有期盼著這回去做了皇太後的姐妹,能夠勸說皇帝,記得敵國還有親故苦苦盼救。

只是,這種希望寄托在完顏構身上,比鏡花水月還要虛妄。

柔福垂眸,面容看上去很平靜。

但姜離看得到,她握著茶盞的手已經用力到青筋畢現。

如果說真有什麽人能牽動一二如今柔福的心腸,會讓她在舉刀的時候,擔憂其被敵人堆到刀前來做替死鬼——那便是曾經與她同苦的宋俘女子。

只是,這種在乎,卻不能表露。

最好讓金人以為,她最在乎,不,唯一在乎的只有禮法上的皇帝兄長,你們有什麽沖他去。

不要再驚擾五國城其餘的人。

柔福有時也會在深夜裏驚醒,抹去額上冷汗,覺得粘膩似血珠。

將來,若宋軍真的能直搗黃龍府,不,只要宋軍渡河拿下河北之地作為藩籬。

金國會不會惱羞成怒,屠戮現成的宋俘來出氣?

可她不能停下。

難得陷入情緒中的柔福,忽然感覺到手上的杯子被人往外抽,擡頭對上一雙溫和的眼睛,下意識放了手。

而接下來被冰冷堅硬金銀器硌到的手心,就多了一團毛茸茸的溫熱觸感。

就見姜姐姐把貓放在她手裏以做安慰:“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麽,我也在想。”

“有一個方法,或許能盡早救她們回來。”

在看到宋欽宗淚衣前,姜離其實不太有把握,拿不準金國的態度。

不過現在看來……金國國書的口吻雖然還是很強硬,但宋欽宗這件寫滿字的淚衣,傳達的才是真相。

金國想和談!

更急切於和談的一方,總得先拿出點誠意來不是?

更何況,托岳帥的福,她們手裏也是有籌碼的——完顏宗弼還在開封城內痛苦蹲大牢呢。

據雲崽送給她的信:他們從軍中專門負責處置細作的刑官中,挑了個最會做人的專門去審訊完顏宗弼,好得到更多金國情報。

當時柔福聽到還一楞:咋審訊個完顏宗弼,還得要八面玲瓏最會做人的?難道完顏宗弼會吃情感攻勢這一套?

姜離笑瞇瞇:不是善於人情世故的會做人。而是物理意義上的會做人。

柔福:……懂了,原來是能把人炮制到求死不能的‘做人’。

現在小岳統領的說話方式,跟姜姐姐真的好像啊。

而此時,柔福聽姜離再次提起了完顏宗弼,有些猶疑:“姐姐的意思是,拿一個被榨幹情報的完顏宗弼去換……”

頓了頓,柔福已經自己反應過來,“不,自然不能跟金國說換她們。免得金國以為奇貨可居。”

“是說要換先帝梓宮回來?”

“而先帝既然歸朝,要葬於皇陵,自然需妃嬪子女守靈。”

在如今金國更想求和的形式下。以四太子完顏宗弼換一個皇帝棺槨,以及一些宋俘女子‘添頭’,確實置換成功概率很大。

只是……

柔福站起身來,在船艙內踱來踱去,眉頭不能舒展:“只是如此一來,總有放虎歸山之患。”

完顏宗弼,確實算是只老虎。哪怕他這些年屢戰屢敗,也是因為自家這邊有武松的緣故。

不能否認,一旦放他回去,會給金國增添助力。

姜離搖頭:“前半段咱們算是想到一起去了。”把宋徽宗的棺槨要回來,宋俘女子們只是‘扶靈還鄉’。

這不光是迷惑金人,在姜離的計劃裏,宋徽宗的棺槨可是有大用處的!

姜離接著道:“但咱們不會真的放完顏宗弼回去。”完顏宗弼作為主戰派,這些年屠戮了多少百姓,如今被岳帥所擒獲,怎麽可能放他活著回去。

柔福道:“那姐姐的意思是,咱們這邊到時候不履約?”她略頓了頓,想了想會面臨的事情,還是堅然道:“好。”

這當然會有一定麻煩,比如肯定有朝臣與某些讀書讀成死腦筋的文士儒生要諫:我堂堂華夏禮儀之邦,怎可失信於外夷?

但柔福是個實用主義者,哪怕她這個掌政帝姬被人罵‘無信約’也無所謂。

完顏宗弼她不放!

然而,就見姜離又搖頭。

“方才你跟我說起的李綱老相公的做法,給了我很大的靈感。

成年人不做選擇,什麽都要!

“失約的不會是你。”姜離道:“如果這次操作好了,咱們裏子面子都有了不說,還能讓你在登基路上名正言順更進一步。”

姜離把她的全盤計劃,從頭到尾跟柔福說了一遍。

柔福越聽眼睛越亮。

姜離最後擱下筆的時候道:“只是這件事,李綱老相公至關重要……”

她話音還未落,柔福就道:“之前我就想讓李老相公來見真正的‘官家’,姐姐總不肯。”

姜離:主要是原來在她心中,李老相公是那種包公臉+海剛峰性子,特別大道直行剛正不阿的那種。她有點苦惱於跟太過嚴肅正直的人相處。

但如今看來,李老相公完全是可以一起商量坑人的老狐貍嘛。

至於外表的方正——就當他是只方臉藏狐!

正事要緊,還是開誠布公地相見直言比較方便:畢竟,這回不再是她和柔福兩個人就能唱下來的雙簧。

將是一場熱鬧的群像戲。

柔福原本當即就要去請李綱,都走了兩步又轉回身來:“差點忘記了:昨日收到小岳統制最新的奏疏,他已然到了衡渡漕運碼頭,我就令信兵去回讓他就在那等著即可。咱們最晚明日也就到了。”

“那就明天,把人都請齊,姐姐把計劃再完整說一遍。”

也省了今日告訴李綱相公、易安居士、梁將軍,明日還要再說一遍給也有戲份的小岳統領。

姜離點頭:“嗯,正好大家群策群力,把這個計劃補的再完善些。”

**

次日晌午。

秋陽將運河映照的金光粼粼。

漕運碼頭上的岳雲遠遠就看到了禦船的影子。於是他舉起了望遠鏡,想要早一點看到姜官家。

不過,官家沒看到,倒是看到甲板上栓了一排至少八頭皮毛油光鋥亮的驢。

岳雲:?

姜官家養這麽多驢幹什麽……啊,是要給他做驢肉火燒吃嗎!

畢竟姜官家提過,她之前久居幽州(北京),對河北的各種小吃很熟,曾經就大讚保定和河間的驢肉火燒,聽起來真的很美味。

在岳雲把甲板上的驢用目光裝盤的過程中,禦船緩緩停靠近碼頭。

“官家!”

岳雲上船見了姜離,有很多想說的話。

然而就在他開口前,就見姜官家已經熟練推過來一盤雞肉卷,笑道:“先吃點東西歇歇,有話以後再說——很快,李老相公就要過來了。”

岳雲:?

**

禦船停靠碼頭,李綱原本想下去走走活動下筋骨。

然而出門就遇到了黃彥節,說是帝姬有請。

單獨被帝姬召見也是常事,於是李綱提腳就走,完全不能預料到自己要面對什麽樣的沖擊。

甚至在聽帝姬說起:“我要帶李老相公去見‘大秋鶴’。”的時候,李綱也只隨口應了一句:“嗯?那只鶴也跟著咱們上船啦?”

然而柔福帝姬只是沈默了一下,忽然答非所問,堪稱生硬地換了話題:“老相公的保心丹一直帶在身上吧?”

這是許神醫特意給李老相公配的藥,效如其名。

李綱點頭,拿出了個小瓷瓶:“帝姬要吃點嗎?”他是真心邀請。

畢竟帝姬昨兒剛接到金國國書,還有兄長淚衣和其餘親人的手書,只怕心裏也極難受吧。

然而帝姬只是搖搖頭:帶著就好。

*

經過三位奇行種皇帝的李綱,原以為,世上沒有什麽會讓自己太過驚訝了。

但現在他發現還是有的:果然,人不到閉眼前,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李綱看著柔福帝姬口中的‘大秋鶴’:……

雖然匪夷所思,但左有柔福帝姬和易安居士,右有梁將軍和小岳統領,四個人一齊對他認真點頭。

再加上到底是當過宰相日理萬機的人,很快就把之前幾個月的變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原來如此!他們以為的老天開眼,原來是事在人為。

李老相公到底掏出藥來吃了兩丸。

不過是在聽完姜離的計劃後,心緒動蕩難平:若順利實行下去,確實比他之前設想中帝姬登基的最好情形,還要更好!

姜離敬重而誠懇拜托道:“這第一步最要緊,請李老相公一定選一個得力合宜的使臣,出使金國。”

“臣必盡力而為,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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