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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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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史同滿與“陳仲因”不合在太醫院是眾所周知。

她又為何會在史同滿獲罪後主動收留對方的弟弟妹妹?

是不是在太醫院時另有隱情,要以此威脅史同滿?

太醫院是什麽地方?

天子腳下,負責皇室貴胄們身體健康的機構,這個案子還是過了皇帝的眼,牽扯到一任太醫院德高望重的院正。

若是其中有貓膩,那可真有的是東西能說道說道。

只可惜,他們所有的謀劃,都在杜宣緣眼皮子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不需要在系統地圖上關註他們的動向,單單是有人打聽“陳仲因”的太醫院舊事,杜宣緣遠在皇城的探子便將情況記錄在案,連形跡可疑的人樣貌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後在“線上會議”時匯報給杜宣緣。

沒見過杜宣緣原貌的人,雖不清楚這位神通廣大入夢而來的仙人是誰,可接觸個幾回,誰還能意識不到,這位神女與他們就是一夥的。

當暗中調查之人收到信息,立刻派人去黃州擄走史同滿。

他們還覺得自己當機立斷,沾沾自喜著杜宣緣棋差一招時,卻不知黃州早已人去樓空。

史同滿被帶到定北軍新營。

他人還是懵的。

大半夜睡得正香呢,家裏突然闖進一波訓練有素的人,眨眼工夫就替他收拾好家裏的全部行當,扛著他和他的家眷就跑。

任誰都很難不傻眼。

直到見到杜宣緣,他還有些驚魂未定。

“仲因,這是……”

杜宣緣將情況簡單講述與他,史同滿頓時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接著便聽杜宣緣道:“北地頗亂,我將遣人送你去江南,阿春在穆旗奔手下頗有建樹,可為你提供庇護。”

史同滿聞言神色一僵。

他覷著杜宣緣的神色,立刻保證道:“你放心,我定不會將當初太醫院發生的事情告訴阿春。”

“不。”杜宣緣卻笑了,“還請史兄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阿春。”

史同滿不解。

“你我若無當初的齟齬,今日怎會有人無緣無故打上你的主意?”杜宣緣道,“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恐怕早就有所察覺,而今她已獨當一面,不必瞞她。”

這番坦蕩蕩的話倒是叫史同滿有些慚愧。

史同滿當時的流放之罪,早在黃州瘟疫救助百姓之時就抵消了,而今動身前往江南再無羈絆。

在杜宣緣的規劃下,他們繞過北地各軍的眼線順利抵達江南。

得到消息的阿春臨時趕回丹州渡口接應。

史同滿下船時,一眼便瞧見鶴立雞群的鬼面小將,她身上還穿著貼合自己身形的輕甲,頭發牢牢盤在發頂,身形挺拔,幹練又颯爽。

她戴的面具,是年前史同滿托杜宣緣送的那副。

面對這樣英姿颯颯的阿春,史同滿一時有些不敢相認,還是阿春笑著上前扶他下船。

“久別重逢,本來該帶哥哥好好逛一逛江南的,但我還有公務在身。”阿春不見任何疏離,還笑著朝素未謀面的嫂嫂打招呼。

史同滿百感交集。

阿春與嫂子寒暄幾句,便不滿地對他道:“黃州是沒有江南富庶,只是嫂子是黃州人士,哥哥帶著嫂子背井離鄉實在不好。”

史同滿一楞——杜宣緣並未將實情預先告知阿春。

他訥訥道:“非是自願,實乃避禍。”

聽完來龍去脈後,阿春在原地怔忪了好一陣,終於在史同滿關切聲中如夢初醒。

“原來是這樣……”她低喃一聲。

隨後阿春笑著對他說:“我先帶哥哥去旅店歇腳,住處的事情晚點再商量吧。”

史同滿一向嘴笨,想勸慰阿春。

結果阿春聽了他的勸慰,卻垂眸道:“我其實……有察覺到的,哥哥與舊日同僚一貫不熟,哪裏會有人願意接這一大家子照顧。這些明爭暗鬥,輸輸贏贏的實屬常事。只是我、我……”

她心裏顯然亂得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史同滿遂不再多言。

一路上阿春還強打精神,與史同滿介紹丹州這裏的風土人情。

將人送到旅店後,阿春告別回營。

待到在營中忙完了公務,暮色以至,阿春方看著天邊那一點落日餘暉怔神。

“接到你哥哥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春猛然回頭,吃驚道:“夫人?”

她與那幾個弟弟妹妹們一直以夫人稱呼“陳仲因”的妻子。

在剛剛被杜宣緣帶回去的那段時間裏,杜宣緣是很少有時間陪這群半大孩子,家裏的事情都是由陳仲因照顧。

溫柔體貼的夫人從不會嫌棄他們出身市井的粗俗,並願意細致教導。

這群如野草般勉力抽芽的孩子們過慣了風吹雨打的日子,從來沒有在誰身上汲取過溫情,自然眨眼便沈淪進“慈母”的愛護中,對陳仲因很是濡慕。

盡管許久未見,阿春再見到杜宣緣的面孔,依舊難掩親昵之色。

可惜來的是個“嚴父”。

杜宣緣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叫姐姐。”

阿春急急捂住腦袋,茫然看向她:“姐姐?”

這動作好熟悉啊。

她又猛然意識到杜宣緣不該出現在這裏,擡頭正要詢問,餘光卻從四周劃過,頓時愕然地立在原地。

阿春盯著熟悉的郁郁蔥蔥小院子說不出話。

“一個夢境。”杜宣緣笑著招呼她往裏走。

阿春猛然回神,快步跟上她——屋內的擺設與記憶中稍稍有些偏差,畢竟她離家已經許久。

雖然這是夢境,可實在太過真實。

阿春產生些近鄉情怯的感覺,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邁步。

杜宣緣轉頭看她:“進來吧,只是一個夢中的場景,沒有其他人。”

阿春說不上來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

她下意識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頰,指尖卻只觸到光滑柔軟的皮膚。

在阿春呆怔怔的目光下,杜宣緣眨眨眼,說:“我當時說,可以幫你去掉臉上的疤痕,可不是只在夢中哦。”

阿春驟然瞪大雙眼。

“哥……哥?”

阿春面上的傷疤深而廣,即便是高明的聖手都不敢保證能去掉疤痕。

這個承諾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向她許下過。

不過當時自己拒絕了。

杜宣緣語調悠揚,又強調一遍:“是姐姐。”

阿春糊塗了。

她這時候隱約想起前段時間幹爹幹娘含含糊糊地問過自己“夢境”什麽。

只是那段時間她天天在馬背上跑,累的一沾枕頭就著,根本一丁點夢都沒做過,面對這樣奇奇怪怪的問題自然摸不著頭腦。

從阿春那裏得到否認答案後,穆楊二人再沒提起過這事。

現在身處這個十分真實的夢境裏,阿春才驚覺當日他們問的是什麽東西。

阿春仰頭,呆呆地問:“哥哥……是姐姐?”

杜宣緣難得瞧見她傻傻的模樣,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雙眼彎得像月初的月牙,澄澈地蕩進人心裏。

阿春也笑起來。

“太神奇了。”她喃喃自語。

她又說:“難怪哥哥在太醫院的時候鬥不過姐姐。”

杜宣緣神色坦然。

史同滿被流放黃州這些年,漸漸放下心中仇怨,只是從始至終他都想不明白,杜宣緣當時到底怎麽把倒賣藥材這件事栽到他頭上來的。

那些莫名冒出的賬本又從何而來。

因為念念不忘,他同阿春說起往事的時候,自然不斷惦記這件事。

阿春看向杜宣緣,笑眼彎彎:“姐姐是擔心我難過?”

所以入夢來勸慰我。

杜宣緣道:“看看我有沒有被討厭了。”

阿春搖搖頭,說:“我明白的,這是你們之間的鬥爭。不論最開始收養我們的目的是什麽,這些年姐姐是真心實意待我好,我怎麽會感受不到。”

她又嘆了口氣,撇嘴說:“當然,猛地知道這樣一個消息,我還是開心不起來的。”

杜宣緣摸摸她的腦袋:“等過年回皇城述職,我送你一份賠禮。”

阿春伸手:“賠禮和年禮要分開算哦。”

“好。”杜宣緣與她擊掌。

阿春心裏像是卸下一塊大石頭,終於有閑心在這座夢中的家院東張西望。

她飽含期待地看向杜宣緣。

雖然沒開口,杜宣緣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麽了。

“中秋咱們一塊來夢裏聚餐,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杜宣緣笑道。

阿春驚喜:“小星小月他們都會在嗎?”

“當然。”

“仲因哥哥在嗎?”

“在的。”

“同滿哥哥呢?”

“那要你去邀請呀。”

風靜靜地穿過院子,描繪出一片片翠綠葉面的脈絡,它們緊促地擁在一起,像是在熱鬧地說著悄悄話。

伴隨著北地熱熱鬧鬧的裁軍盛景,中秋悄然而至。

杜宣緣早早就找過陳仲因,商量中秋小聚的事情——到底是科技發達,遠隔千裏還能團聚。

當得知宿主終於要使用夢魂驚這個技能的最初用途,來聯絡感情後,系統險些喜極而泣。

夢境是杜宣緣構築的,陳仲因什麽都不需要準備。

他們只需要統一口徑,確認在夢中要不要扮演對方,不過杜宣緣想到自己要悶著不說話,陳仲因想到自己得主持局面,二人便不約而同。

家宴,都真誠點。

美酒佳肴等入夢後現場點單,反正夢裏不需要等上菜時間。

陳仲因那邊只要預先通知好家裏人。

待中秋夜裏,眼睛一閉,再睜開時,所有人都坐在了小院裏,晚蟬喧囂、流水潺潺,紛至沓來。

幾個孩子們相互對視一眼,而後紛紛望向闊別已久的阿春與史同滿。

這一夜合家團圓,滿月落到每一個人心頭。

夢裏的酒也醉人。

小孩子們想要什麽玩具,杜宣緣都變出來給他們,他們風風火火的跑起來,笑鬧聲隨風搖曳。

杜宣緣悄悄拉著陳仲因,走到一條在石板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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