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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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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男子漢要願賭服輸。

我和硝子拿來了聖誕老人和馴鹿的衣服,發給了夏油傑和五條悟,讓他倆自行分配。

後者還在大聲質問前者:“天怎麽會冷呢?屋子裏明明開了暖氣啊!”

夏油傑拿起一個大鈴鐺,掛在了喋喋不休的人脖子上:“趴好了,馴鹿悟。”

“為什麽我是動物?傑你太狡猾了。”

硝子適時地遞上一根韁繩:“別忘了還有這個。”

五條悟更不服氣了:“我不要套繩子,硝子你這壞心眼的,為什麽還帶了韁繩!”

“那可不行,沒有韁繩的馴鹿沒有靈魂唷。”

我坐在旁邊看他們三個人鬧成一團,不一會兒,夏油聖誕老人傑和五條馴鹿悟隆重登場了。

這可能是歷史上最年輕的聖誕老人和最囂張的馴鹿了。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聖誕老人和馴鹿扯開了他們的嗓子,但兩個人完全不在調子上。

“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

兩大只原地轉圈圈,看上去又呆又乖又可愛。

轉著轉著,馴鹿的褲子跨了一半,聖誕老人的白胡子也甩到了自己嘴裏。

於是一個在提褲子,另一個在吹胡子瞪眼。

硝子趁機打開手機給他們錄視頻,我沒有手機,好奇地看著。

媽媽以家裏沒錢為由不給我買手機,但我也不是很想要,比起發郵件,我更喜歡寫紙質的信。

我和夏油傑基本靠寫信維持聯系,我收集了他寄來的每一封信,放在一個餅幹盒子裏。

天氣晴朗的時候,我會把信都拿出來翻看,上面的墨跡風幹後有種獨特的氣味。

硝子嘴裏叼著一根煙,手裏拿著一罐啤酒,剛拉開拉環,看到我在看她的酒,朝我揚了揚手:“要喝嗎?”

“她不喝。”

我伸到一半的手被截停了,聖誕老人往我的手裏塞了一罐果汁。

“她喝果汁。”

“夏油,你是鈴溪的地球代言人嗎?”硝子用略微不滿的語氣說道,“就算是男朋友,也不用什麽事都管著吧。”

她大概是看到了我臉上的渴望,才會這麽幫我說話。

事實上,我對酒還真有點躍躍欲試的想法。

“她對酒精過敏,不能喝酒。”夏油傑邊摘胡子邊說。

我:“!!!”

騙人,我根本就沒喝過酒!

我眼巴巴地看著夏油傑自己和硝子一人一罐啤酒,而我卻只能和五條悟排排坐喝果汁。

……這叫什麽來著?

“夏油傑,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想起了我在歷史課上學過的一句中國諺語,用在這裏可以說是相當合適了。

夏油傑一點也沒有在反省的樣子,還伸手按著我坐到榻榻米上:“坐下,百姓。”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只手機,遞給了我,“看,州官給你的聖誕禮物。”

——是一只粉色的新手機。

粉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手機的末端還掛著一只兔子鑰匙扣。

夏油傑說過我很像兔子,因為兔子也是白毛紅眼睛。

我假裝不喜歡,嘀咕道:“我才不要州官的禮物,我要聖誕老人的禮物!”

“還氣呢?聽話。”他把手機放到了我手上,“基本功能我都調好了,賬號也註冊了,以後可以給我寫郵件和打電話。”

“那以後不能寫信了?”

“你喜歡寫信當然可以寫,但是也可以給我打電話。你說了算。”夏油傑幫我把手機打開,“——除了,不準喝酒哦。”

手機裏是我沒見過的世界。

像個魔法小盒子,藏著很多很多的新奇玩意。

夏油傑替我註冊的社交賬號,頭像是一只抱著胡蘿蔔的兔子。

註冊日期是——

[2006.12.24]

就是今天。

收下了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卻只買了一副新耳釘給他,以及——

“晚上真的要穿馴鹿的衣服轉圈圈嗎?”我想到了五條悟的舞姿,又有點後悔了。

這不就是在表演一個笑話嗎?

夏油傑捏了捏我的下巴:“你說呢?”

我覺得此事還有商量的餘地,立馬委屈巴巴道:“我最喜歡你了。”

“然後呢?”

“我可不可以不轉?”

夏油傑微笑:“不可以。”

我:“……”

*

入夜,我在夏油傑去洗澡時,出來客廳拿牛奶。

別墅大到我有點懵。

五條家真的太有錢了,據說這還只是其中一處的房產。

“小鈴,你——”

聽到這個聲音,我知道大事不妙。

五條悟也在一樓找飲料,看到我之後,興奮地湊了過來。

我想往回跑,他的手機已經“哢哢哢”一陣亂拍。

“哈哈哈,小鈴牌馴鹿,我們扯平了~”

是的。我現在是一只馴鹿。

我穿了和五條悟差不多的馴鹿服,剛剛轉完圈,從男朋友的房間裏出來。

五條悟存的是報覆心理,他還在記恨打游戲時,夏油傑故意給我放水的事。

“可不可以刪掉?”我跳起來想要搶五條悟的手機。

他把手機舉得更高,得意地說:“想都別想,我要把照片洗出來,掛到聖誕樹上去。”

那還不得丟死人。

他看著我氣鼓鼓的樣子,忽然就笑了。

“逗你玩的。”五條悟收起手機,湊了過來,在我的面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小鈴溪,你可真有意思。”

這句話完全聽不出來是誇我還是損我。

“你想不想做些傑不準做的事?”

五條悟個子很高,我需要仰頭看著他。

他覆在眼睛上的白色繃帶緩緩滑落,露出了那底下的眼眸。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冰藍的眼眸在銀色的發絲裏若隱若現,像是鑲嵌在濃霧裏的星光,美的如夢似幻。

“比方說,你想不想喝酒?”

想。

當然是想。

“想……那你不要告訴傑啊。”

“嗯,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甜黨和甜黨是擁有了秘密的知己。

於是五條悟帶我去了後面的廚房。

這裏有著據說比啤酒更好味的水果酒,顏色很鮮艷,十分漂亮。

我倒了一杯粉色的草莓酒,學著電視裏那樣加了少量冰塊。

我搖了搖酒杯,“哐當、哐當”,冰塊在粉色的酒液裏碰出清脆的聲音。香甜的味道鉆進鼻腔裏,我控制不住貪心,又給自己多倒了一些。

除了酒,這裏也有點心,五條悟給我拿了我最喜歡的紅茶醍醐酥。

我們抱著食物,坐在長廊裏邊吃邊聊天。

“小鈴,你和傑小時候就認識了嗎?”

這裏是富人區的海景別墅房,一眼就能看到最美的風景。

夜色如潑墨,星光閃爍,遠遠看去像是在黑紙上擦了一層細密的金粉。平靜的海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在無風無浪中靜靜安眠。

有飛鳥從海面上飛過,冬日也不知疲倦地飛行,生無所息,自由得像風一樣。

“嗯,認識十二年了,我和他是青梅竹馬。”

“真好,我就沒有什麽青梅。我媽說我以前差點就有個青梅竹馬了,但是——算了。”五條悟彈了彈酒杯,“……我一直是一個人玩。”

一個人玩到大的五條悟,大概是有點寂寞的。

“要不你——”我猶豫了一下。

五條悟看向我:“怎麽?你要給我當青梅竹馬嗎?”

青梅竹馬哪有說當就能當的。

“要不你可以,”我指了指他的杯子,“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五條悟楞了一下,哈哈大笑。

“小鈴溪,你中國詩學的不錯啊。”

“咳咳,是還可以。不過五條君這麽優秀,交不到朋友嗎?”

哨子說他性格有問題,但我看不出他性格哪裏有問題。

“我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但交朋友不是只看優不優秀,是要講緣分的。”五條悟單手托腮,望著海面,“我到現在只有傑一個朋友。”

“傑也只有你一個朋友。”

“……嗯,你不是嗎?”五條悟問我。

我搖了搖頭:“只是女朋友,但要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我想可能不夠資格吧。”

我一直是被夏油傑保護著的,無論哪方面。至今為止,我沒有任何能幫到他的地方。

我理解的朋友,是能互相幫助,共同進退的。

“我太弱了。”我嘆息。

“確實太弱了。”五條悟附和。

他的附和令我很不爽。

“我……也想當咒術師。”我鼓起勇氣說,“我想轉學到你們學校……別看我現在這樣,我小時候打架挺強的,說明我是有底子的。”

腦門上被輕輕彈了一下,耳邊是五條悟的輕笑聲:“你被我和傑保護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想啦。”

“普通人是不是無法保護別人?”

“我覺得這挺難的。”

我回過頭,剛好看到不遠處光禿禿的晚櫻樹,突然有點沮喪。

冷杉常綠,郁郁蒼蒼,唯有它與周圍格格不入。

仿佛一群術師裏混入了一個突兀又弱雞的非術師。

“冷杉樹群裏,為什麽要種一棵櫻花樹呢?”我輕聲問。

五條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小朋友,我平時不喝酒,不過今天可以陪你稍微嘗一下。”

水果酒很香,是水果馥郁的香氣,非常的涼,清雅的甜,入口還有一種發酵過後微酸的味道。

“鈴,看,下雪了。”

我睜大眼睛看著天空。雪花從夜幕中抖落,洋洋灑灑,在黑夜裏氤氳開不可名狀的寂寞。

咚。

——是我手裏的酒杯翻倒的聲音。

哐。

——是我整個人翻倒在地上的聲音。

“餵,你怎麽了?”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在想,夏油傑真是個未蔔先知的神仙。

我果然對酒精過敏。

……

“傑啊,大寶貝傑啊,真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想嘗嘗大人的味道。”

我躺在床上,渾身發燙,哼唧哼唧地說話,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還是糊著的了。

夏油傑給我吃了過敏的藥,他知道我和五條悟偷酒喝,也沒有罵我們。

“你怎麽會知道我對酒精過敏?”我閉著眼睛問。

“你以前過敏過。”迷迷糊糊中,我感覺他把我的手放進了被子裏,“小學五年級你得到一盒酒心巧克力,吃了半塊就倒了。”

“有這種事?”我完全沒有印象。

“是你忘了。沒關系,睡覺吧,一覺醒來就好了。”

“不行,今天是平安夜!我還沒有等到聖誕老人的禮物!我不睡!”

大概是酒精使人亢奮,我可是喝了整整一杯的水果酒。我踢開被子要爬起來,頭一歪,差點撞到床角。

“傑,把煙囪開著,不然聖誕老人爬進不來。這根煙囪好像太細了,聖誕老人會不會卡住啊,他是胖子嗎?”

夏油傑按住我,不讓我亂動:“你這麽不聽話,聖誕老人就不來了。”

“啊?”

我睜開眼睛,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但好像真的出現了一個聖誕老人。

我摸了摸他的臉,他很年輕,是世界上最年輕的聖誕老人。

“源鈴溪小朋友,你有什麽願望要告訴聖誕老人嗎?”聖誕老人問我。

“我想要我的男朋友……開心一點。”

“有你在,他一直很開心呀。”

“騙人,他現在不紮丸子頭,也不主動……親、親我了。”

“……這樣啊。”

“聖誕老人,你能讓窗外的櫻花樹開、開花嗎?那時候,還好好的。春天的時候,他還好好的。”

櫻花盛開的季節,我的夏油傑是那麽開心。

即使吞噬味道如同抹布的咒靈,他在這條路上有不曾有過一絲猶豫。

“我想看櫻花盛開,想等他回來。”

睡意最終戰勝了我,我閉上了眼睛。

聖誕老人最後摸了摸我的頭,我聽到他說:“好,我知道了。”

一夜好夢,第二天早晨,我早早的起床了。

夏油傑還在睡,太邋遢了,他竟然連睡衣都沒換。

我沒有叫醒他,去浴室照了照鏡子,過敏完全好了,沒有留下任何跡象。我洗臉刷牙,擦了厚厚的防曬霜。外面下過雪,紫外線比平時更強。

嘩啦——

我叼著餅幹拉開窗簾,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怎麽可能?

那棵光禿禿的晚櫻樹上,竟然開滿了花。

我這是、這是穿越到了春天?

聖誕老人顯靈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不對啊,外面的積雪都沒融化呢!

我來不及驚訝了,直接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背後傳來了夏油傑的聲音:“鈴溪,穿鞋子!”

我一直跑到樹下,才看到樹上開的不是櫻花。

是有人在樹上貼滿了粉色的貼紙。

每一根樹枝都貼上了。

所以看上去才像是開花一樣。

一陣風吹過,吹落了一張貼紙。

我撿了起來,看到紙上寫著一行小字。

【我的鈴溪要開心^_^】

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字跡了。

背後有腳步聲靠近,我回過頭,看著滿臉困倦強打精神的夏油傑。

他放下了我的鞋子:“鈴溪,下次出來要穿鞋子。”

“就為了我的無理要求,你忙了一夜,不困嗎?”

“還好。”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笑著說,“聖誕老人第一年上任,怎麽能連自家小朋友的願望都實現不了呢?”

微風吹過,樹上的貼紙發出沙沙的聲響。

似是應和。

我吸了吸鼻子,抱住了他:“以後每年都會有聖誕老人來實現我的願望嗎?”

“當然。”

他低頭看著我,慢慢靠近。

我知道他要親我,但是他可能……無從下嘴。

因為我嘴裏叼著餅幹,臉上又——

“傑,我臉上塗了很多SPF50的防曬霜。”

“哦,那又如何?”

“防曬霜裏可能有毒性。”

“是麽?”夏油傑微微俯身,一個輕柔的吻,如料想的一般,落在了我的臉頰上,“那就算被毒死,我也不虧。”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像是一道神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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