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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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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到了過年的時候, 就總是覺得日子飛快。

分了節禮,各個單位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安排輪休。像是糖廠這樣的國營大廠,除開一部分不能離崗的部門輪休之外, 其他的生產部門倒是有一個算一個的都逐漸放松起來。

王櫻所在的醫務室倒是不在其中。

就算是過年, 那也是要有人留守的呀。

除了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是不用的,剩下的時間每天都要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在。楊大夫開始安排值班人。

“王櫻懷孕了,咱們照顧一下孕婦,過年期間就不安排她再來了,你們都沒意見吧?”

不是她給王櫻開後門, 實際上廠裏都是這樣的, 就是車間裏幹活的人, 碰上懷孕的也會多少照顧一些。

另外兩個大夫都沒意見,楊大夫看向江琳。

江琳臉色怪怪的,不像是生氣,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江大夫有沒有意見?”

“沒有!”

江琳才不會有意見, 她最近奮發圖強, 甚至把自己醫科的書都翻出來看,用功的叫她叔叔都驚訝, 生怕是自己上次說了什麽重話才讓她這麽勤奮。

江琳憋著勁想要超過王櫻, 好好的打一把楊晴的臉。她用她不太靈活的腦子一琢磨, 覺得自己要定個超過王櫻的目標。

長相男人都是小事,只有技術能力才是第一位!

江琳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發言的楊大夫。她覺得自己當前的目標就很明確了。

就是要超過王櫻在楊大夫眼裏的位置!

楊大夫是領導, 她要在領導面前超過王櫻,成為醫務室的頂梁柱!

江琳這樣毫不猶豫的答應, 反而叫大家都很驚訝。

按照以前, 江琳肯定要說幾句酸話, 諷刺一下王櫻上班不認真。

今天這麽好說話?

眾人中唯有楊晴猜到原因, 笑臉都有點撐不住。

王櫻也有些吃驚,奇奇怪怪的看一眼江琳。

江琳被他們看的不自在,丟下一句“看什麽看!”就鉆到診室去了。

上次有個高血壓的病人來,王櫻飛快的紮針緊急處理,那病人才沒有出事。可惡,她倒是要去書裏找找,看王櫻上次那是什麽辦法!等她學會了,一定要在楊晴面前露一手!

江琳跑了,楊大夫無奈道:“那就這樣吧,排班的事我排好了貼在門上,大家看清楚時間,到點了記得來。”

江琳最近十分積極,積極的叫楊大夫都不好說她剛才放著開會的人就直接跑了不對。

算了,能幹活比什麽都強。

醫務室商量好排班,過年的勁就更足了。

剩下的幾天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開始輪流請假,都過年了,不得買點肉?不得買雞買魚?還有瓜子糖,小鞭炮,炸果,紅紙,爆米花……

一樣樣都得預備起,現在倒是不太讓貼門神祭竈神,但是對聯不得貼幾個?前兩年最嚴的時候不讓,現在倒是不咋管了。

王櫻懷著孩子不好往人多地方擠,雖然她覺得自己可以,但徐霜覺得還是要謹慎。

於是徐霜又拎著半只雞找了一下管院劉大娘。

劉大娘收禮都收的不好意思了,她算是瞧出來了,這個徐霜是真把自己媳婦當個眼珠子看。誰家大肚婆也沒金貴成這樣啊!這才三四個月的肚子都這樣,往後還得了?

不過劉大娘不是個多話的人,再想一想,人家小兩口都工人,一個大廚,一個醫生,上面只有一個老人,還沒在身邊,下面也只肚裏一個孩子。人口簡單掙得多,人家自己想過的金貴點,管自家什麽事?

劉大娘十分想得開,想當年自己懷老大時候還是舊社會,那時候苦的她生產當天還在幹活,老大直接生在家裏炕頭上,到老二時候她就已經進了廠子,在廠子的醫務室生的老二。說起來總是時代在進步。

徐霜拿著雞來拜托劉大娘,劉大娘也沒辜負這半只雞。

年貨但凡是需要擠的,她都先問王櫻要不要幫忙帶。

王櫻數來數去,要買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他們就兩個人,吃的也不多,徐霜又分了雞鴨肉,額外要買的就是魚了。

劉大娘看她顯懷的肚子直接說道:“我們家買的時候給你捎帶一條吧。”

搶魚可是個技術活,得大半夜起來去排隊,稍微晚一點都買不著。

王櫻也沒推辭,跟劉大娘道了謝。

大院裏的孩子們一放假,直接把熱鬧烘托到最高峰。

馬家的六個孩子,劉家的兩個,八個小孩,不是在院子裏跑著玩,就是去外面撒歡。

許家的許大寶自從上次弄丟了馬家的驢蛋之後,兩家的大人是結了仇了,都明令禁止孩子們混在一處。

所以許大寶只能眼巴巴看著驢蛋兄妹和陽陽兄妹在一起玩。

就是再淘氣的小孩,沒小夥伴一起,也會顯得有些單薄可憐。

許大娘一見孫子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指桑罵槐的罵了一通,幾個孩子有點害怕,就不在院子裏,紛紛跑出去。

許大娘眼睛裏閃爍這怨毒的光芒,嘴上勸孫子:“大寶乖,咱們才不跟他們那一群短命小王八蛋一塊玩,你去問你媽要錢去買幾盒小鞭,上隔壁大院去玩。”

現在一盒鞭炮也要一毛,不是誰家都能給孩子買的。

不過許大娘不在乎錢,又不是她出。

許大寶一聽奶奶發話說讓他去買小鞭,樂顛顛就去找張蕓了。

張蕓正在家裏收拾屋子,今個是臘月二十四,該是掃屋子的時候。

她家的兩間房雖然面積大,但朝向不算好,一間是曬不著太陽的,裏面陰了一年,就得是趁著這個時候打掃幹凈。

張蕓頭上包了一塊布,拿著撣子撣灰。別看家裏人口不少,但是公公是個老煙槍,這幾年簡直跟鋸了嘴了一樣,除了吃喝抽煙就是睡覺,在家裏跟個隱形人一樣。

婆婆倒是會體諒她,但婆婆身體不好,能幹的活也少。

至於許磊,張蕓可舍不得指使自己男人,自己男人是個有文化的,上學時候學習成績還不錯呢。追自己的時候還會寫一封封的情書,張蕓有時候覺得日子苦的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把那些情書拿出來看看,只要看一遍,她就能獲得無盡的勇氣。

張蕓覺得,哪怕是為了許磊,自己也要撐下去,這個家沒她不行。

許大寶跑進來,別別扭扭的喊一聲媽:“我想買小鞭。”

張蕓想也不想就直接回道:“買什麽買!咱家沒錢。”

一盒小鞭一毛錢,抵得上一頓白菜了。

她一個月工資也就那麽點,不省著花怎麽辦?男人和婆婆身體都不好,不能吃的太差,孩子上學還要錢,吃喝穿衣,每天張蕓睜開眼睛就覺得無盡的壓力壓上來。

許大寶抿著嘴,不吵不鬧,但眼神裏是滿滿的怨恨。

他覺得奶奶說的對,他媽就是個毒蠍子。自己可是她兒子呢,她憑啥不給自己買小鞭?而且上次驢蛋的事,奶奶都哭著求他媽了,他媽還是狠狠揍了他一頓。

許大寶跟個木樁子一樣站在原地,張蕓打掃衛生累的要死,嫌棄道:“你趕緊出去,這都是灰的,你身上弄臟還得我洗。”

許大寶更覺得他媽不是個好的,就知道說他。

他低著聲音罵了一句後媽,他都聽人說了,後媽才對小孩不好呢,自己的親媽還不如別人的後媽。

許大寶罵的小聲,所以張蕓沒聽見。

她在學校裏管孩子管習慣了,心裏對許大寶疼愛,但卻是唱黑臉那個。

“哎呀,你不幹活就出去。”

張蕓把許大寶往外趕。

許大寶立刻就委委屈屈去找奶奶了。

許大娘沒過多久就進門來,一臉歉疚:“小蕓,大寶是不是又來找你要錢買東西了?要不你就給他一毛吧,你不知道,咱們大院的孩子都不像話,都不帶他玩,他一個人可可憐憐的。我看著就心疼啊,你說說這馬家,不就是孩子差點丟了,但這不是沒丟?至於對咱大寶這麽苛刻?小孩子懂什麽啊……”

張蕓心裏有點不自在,她上次是回來就趕上了大院打架,她當然是毫無疑問的站在自家這一邊啊,結果一通架打下來她才知道,原來是自家的大寶做了錯事,他跟人一塊玩,回來沒見到人也不說。

張蕓矛盾的很,她一邊覺得大寶做的實在是不像話,怎麽能回來不吭聲,這要是易地而處,大寶丟了驢蛋不吭聲,她這個當媽的也會生氣。但另一邊,張蕓又覺得自家冤枉了點,孩子畢竟是沒丟不是?這鬧架一直鬧到現在兩家見面都要互相看不見。實在是過分了點。

別看張蕓當老師當的有些酸脾氣,但這柴米油鹽多少年熬下來,總也是長了點心眼,也會看形勢了點。

這大院裏啊,新來的王櫻一家跟劉家關系好,跟馬家也沒大矛盾。尤其丟孩子那天,驢蛋大半夜生病,王櫻還給驢蛋開了藥降了溫,馬家後來還特意上門給王櫻家送了雙自己做的千層底棉鞋呢。

也是打那兒開始,大院裏的人才恍然大悟,以前只知道家長裏短,現在才曉得了院子裏住進來一個醫生有多方便。

就算是平時沾不上光,也不能得罪了,萬一家裏遇上點緊急的事,你還得上門求人家呢。

所以現在大院裏除開他們家,另外三家都和諧的不得了。

張蕓現在不是不後悔的,但誰讓自己在王櫻剛來的時候就把人得罪了呢?這會兒再扭過頭去舔,張蕓拉不下這個臉。

既然拉不下臉,這會兒張蕓也只能順著婆婆的意思答應給兒子買小鞭,總不能是一直讓兒子沒朋友吧?買盒小鞭,讓他上隔壁去玩。

許大娘心眼多稠啊,她趕緊和顏悅色道:“錢你給我吧,我一會兒拿出去給大寶。這孩子,且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呢。”

兒媳婦出的錢,她來給孩子,順便也能讓大寶覺得她這個奶奶比親媽疼他。

張蕓沒細想,隨手掏出來一毛錢遞給婆婆。

不過轉念也是發愁,人都說過年難,難的就是這一陣子,為了過個好年,大部分單位開餉的時間比正常早了小半個月。

學校也這樣的,前些天就把工資發下來了。

這一發,家裏花錢的地方就跟流水一樣,這個地方買幾尺布頭,那個地方又要買點細糧大肉,這才短短幾天,工資花了大半。

就這還不夠,年前還得算計著置辦東西。

張蕓愁眉不展,有點後悔剛才給出去的一毛錢。

許大娘哪兒能看不出這個兒媳婦的心事,她呵呵一笑。

“小蕓啊,你娘家……今年還去不去?”

張蕓的娘家條件是不錯的,前些年張蕓為了嫁給許磊,家裏人沒少反對,更是放出話來說她要是嫁了就不認這個女兒。

但張蕓還是嫁了,沒要一分錢彩禮,只包了自己的衣服被褥,夾帶著自己存的一百塊錢過了門。

婚後這些年,張蕓跟娘家那頭的關系一直都沒緩和,但是去年日子難過,張蕓的娘家媽實在是看不得女兒這樣,心軟給了二十塊。可是讓她氣憤的是,張蕓楞是把娘家給的二十塊丟了回去,說自己就是挖野菜也不會拿娘家一分錢。

許大娘瞧著張蕓有些覆雜的神色,心裏著急,臉上卻一片愧疚慈愛。

“小蕓啊,你還是回娘家去看看吧,再說這都多少年了,大寶都多大了,親家母不會那麽狠心的。你也年歲不小了,哪兒能一直不回去看看父母呢?這生養恩情在,總是要顧念的啊!”

今年為著前陣子的事端,鄰裏之間搭把手的幫助也沒有了,許大娘迫切的需要張蕓去想辦法撈錢,不然虧著的是大孫子的嘴啊。

張蕓猶豫又猶豫,其實去年把娘家媽的錢丟回去她就後悔了,但是架子搭的太高,她下不來。再說了,跟娘家走動起來,再叫娘家那些四鄰看見她現在過的不好,又不知道如何說嘴呢。

張蕓:“還是算了吧。”

她丟不起這個人。

許大娘還想說什麽,張蕓就已經連珠炮一般說了一大堆。

“媽,我之前說過的,我願意跟磊哥在一起,不圖他什麽,我也知道磊哥不圖我什麽。我們是為了愛情在一起的,哪怕是日子難過,我也願意。娘家那些人瞧不起我,我不在意。我知道自己的日子過的不錯就好了。您不用勸。”

許大娘:……

你開什麽玩笑啊,不圖你是個老師我會讓你進家門嗎?

要不要這麽天真啊!

她實在是懶得跟這個戀愛腦兒媳說話了,揣著一毛錢出去找孫子。

許大寶拿了錢買了小鞭,一下子就翹尾巴了。

他美滋滋帶著小鞭去隔壁大院玩,收攏了一圈小弟玩打仗。

隔壁大院最近新來了兩家人,這兩家人都有孩子,跟許大寶歲數相當的兩個女孩。

這兩個女孩跟男孩們混在一處玩,玩打仗每次都是能贏。

許大寶不樂意了,他指著對方說道:“你們都走!我們不跟丫頭片子一塊玩!”

梳羊角辮的小姑娘不樂意了:“許大寶,你就是玩不起吧!輸了就不讓我們玩,你咋不說你自己跑得慢?”

她的小姐妹幫腔:“就是!你就是跑的慢!”

許大寶在家裏一直被慣著,之前跟馬家沒鬧翻時候也是大院一霸,自然不能忍受別人看低他:“你們說什麽屁話!你才玩不起呢!我就是不跟丫頭玩!我奶說了,跟丫頭玩長大了變成二椅子!”

羊角辮小姑娘不知道什麽叫二椅子,但也知道這不是好話:“玩不起就玩不起,你就是不跟丫頭玩你也是個二椅子。”

許大寶氣炸,小孩子們之間的口角就是這樣,鬧起來總是喜歡學大人講話。

他一氣就學著他奶亂放屁:“你個小娼婦王八羔子,短命鬼!還不滾到一邊去!我帶的小鞭也不給你玩!你自己吃屎去吧你!”

許大娘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平時喜歡找個沒人地方罵人的事被孫子看在眼裏,那些臟的不行的話也一句句都被許大寶給學走了。

他這樣一罵,隔壁院的小孩們都紛紛指責他。

“許大寶你罵人咋這麽臟?”

“就是,你來我們院玩,還好意思欺負我們院子的人?”

“你憑啥罵甜甜和小米?”

許大寶慌亂了一瞬,嚷道:“你們啥意思?欺負我是吧?我帶的小鞭不給你們玩了!”

小孩們也是有脾氣的。

“不玩就不玩!”

“過年我們自己買!”

“走,我們上那邊去。”

許大寶又被孤立了,他氣不打一處來,幹脆帶著小鞭不回家,往別的巷子去。

不玩就不玩!

當誰稀罕呢!

許大寶跑的快,轉眼就消失在巷子裏。

但在他走後,卻有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匆匆走進了這一片。

來人賊眉鼠眼的左看右看,找了個在邊上玩的小男孩,給了對方一顆沒加料的糖,一臉笑容的說道。

“小朋友,你能不能去許家給我叫個人?”

“你就跟許大寶的爸爸說,就說他老舅家裏出事了,現在幾個親戚馬上就要坐火車來找他借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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