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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肝觀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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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肝觀察日記

“好呀。”

陳青柑笑了起來,他今天的難過在此刻煙消雲散,被穆宋認可,可是一件很難的事,至少證明他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穆宋也不是那麽鐵石心腸的人。而他根本沒意識到這樣回答的危險性。

家人,要一直在一起才是家人。穆宋擡起頭去看月亮,透過月亮,他看見了自己的家。以後多一個陳青柑,也夠住。

於是他也跟著陳青柑微微笑,一旦與克爾斯恢覆聯系,回程通道開啟,他就帶著陳青柑立刻回家,做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回到家洗漱好,陳青柑非常快速地鉆進客房睡覺,穆宋洗完澡出來,第一反應是去自己臥室找人,見人沒在,他走到客房敲了敲門,陳青柑問:“我快睡著了……有什麽事嗎?”

穆宋說:“天冷,我的手臂很暖。”

“我不冷,被窩很暖和,暫時不需要你的手臂了。我很困……”陳青柑的聲音疲乏得厲害,“不想說話了。”

穆宋立在門前沈默了許久,他剛剛還在想,回到克爾斯的家,要進行房間重置,給陳青柑造間房,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只有一個臥室一張床,看陳青柑還能去哪睡。

回到臥室,他展開陳青柑的日記,他已經沒再要求他天天寫給他看了,可陳青柑說想讓他的生活熱鬧些,總是一個人的話,沒有社交會自閉的。

除了這句他愛聽的,陳青柑還說了些他不愛聽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後哪一天說不定我們就分道揚鑣了,又或者因為一些變故不再相見,我希望你記得我,我太普通了,但我不想被忘記,畢竟我們有過命的交情,你忘了,我還記著,這會讓我很難過。有了日記,你天天看,總不能還忘了吧?”

說這些話的陳青柑極其易碎,有種小心翼翼的卑微樣。穆宋的心擰作一團,他唯一沒有模糊陳青柑的長相,讓他的表情清晰地展現在他眼中,煎熬的、痛苦的、快樂的、歡愉的,可這次他視線模糊,他明明沒有觸發這項功能,只是陳青柑話裏假設的分離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痛苦到他不願面對陳青柑。

半年而已。

才不過半年。

他拿起筆,在日記封面上寫上了陳青柑的名字,而後又拿出一本嶄新的,他想在封面上寫“青柑觀察日記”,結果落筆就成了“心肝觀察日記”。

都一樣。他想。



鄭歆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在這間專為她打造的房間中醒來,耳邊的儀器聲像催命,一下一下,鬧得人煩。她揚手打掉了儀器,手臂上插著的針管移位,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歆歆!”鄭先生倉皇地跑進來,叫來私人醫生給她打鎮定劑,重新插針。

鄭歆看著她爸,小聲的啜泣變成了哭泣:“爸,你讓我死吧,我到底得了什麽絕癥?要是治不好,就別治了……讓我死好不好,一直這樣,我好痛苦……”

“我說過你不許再說這種傻話!”鄭先生看著那張與燕安八分像的臉,他不停地給鄭歆擦眼淚,把人抱進懷裏,就像那天抱著鮮血淋漓的燕安一樣,死死地,恨不得化作牢籠,將人關住,留住人,“歆歆,燕安聽到這樣的話,會生氣的。我們不能讓燕安生氣,要愛他,要一直愛他。”

鄭歆茫然地看著白墻,她不知道燕安是誰,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在哪,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是由周管家養大的,而這個爸爸,也是在半年前,突然出現,抱著她告訴她,他是她的親生父親。他說他可能還會走,什麽時候走,沒有準確時間。

神秘的父親,奇怪的疾病,無人提起的母親,都讓她頭疼欲裂。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鄭先生如夢方醒,松開鄭歆,摸了摸她的臉安慰了幾句,就匆匆出門了。

“確定了,杜潤他們都死了。”

鄭先生平靜地說:“意料之中。”

屬下一驚:“那為什麽還讓他們……”

“我只是想試試運氣,”鄭先生嗤笑道,“看來運氣不太好,也可能是人還不夠,你去安排,讓某些人準備好——光榮地給我賣命吧。”

-

到開學前,陳青柑也沒有找到和之前那個一樣便宜的房子,房價蹭蹭上漲,要離學校近,還要便宜,最低都不少於一千了。要麽就得跟人合租,陳青柑怕自己打擾到別人,所以根本不會考慮合租這種事。

馬上又要到月底了,他得去醫院交錢,褚梅山依照合同給的錢,已經快要見底了。

不夠。

錢一點都不夠。

到底做什麽來錢快?他幾乎要魔怔了,上課都在走神,草稿紙上都畫滿了錢的符號。

渾渾噩噩到了月底,把最後的存款拿去醫院繳完費,跟陳林宇玩了一會兒,出門要去給陳林宇買他想要的玩具時,他有些頭暈目眩。

勉強扶著墻緩過來,他順著樓梯往上,走到了醫院的天臺上。

樓高,風大,陳青柑順氣了不少。

再往前些,好像風更大。

“這樣很危險。”

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陳青柑突然回過神來,他的半個身子探出護欄,再伸一些,腳尖就離地了。他退回來,轉身看向男人,男人面無表情,可陳青柑似乎還是看到了他無法掩藏的愁容。

莫名的,他覺得這個男人跟穆宋很像,尤其氣質神韻……說不上來的像。

男人又說道:“你認識穆宋?”

“你也認識他?”陳青柑有些驚訝,“我以為他除了我,就沒朋友了。”

“你們只是朋友嗎?”男人笑道,“我看穆宋倒不只是把你當朋友呢。”

他剛剛經過繳費窗口,看到穆宋在繳費,也聽到他說,不要告訴陳青柑。

觀察者出手幹預被觀察者的人生,這不是第一例,倒也不稀奇,但追查者幹預,這可是爆炸性消息啊。

“你這話……呃!”

陳青柑話沒說出口,男人突然掐住他的脖頸,把他摁到護欄邊,他的身體懸空,只要男人松手,他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給他打電話!”男人厲聲道,“快點!”

他只想確認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無論是朋友還是其他,穆宋不止有了弱點,也犯了重罪,必死無疑。

陳青柑不動,這人該不會跟那晚的人是一夥的吧?他才不會讓穆宋又置身險境,有什麽事都沖著他來,反正已經倒黴透了。

“不用。”

一道極低極冷的聲音如毒蛇纏上脖頸般,迅速讓男人手腳冰涼,“我這就來送你去死。”

陳青柑被掐得缺氧,他看向穆宋時,僅一秒不到,穆宋那張降至冰點的臉就在眼前,而橫在他們之間的人也不見,他被穆宋摟在懷裏,好久他的眼睛才恢覆正常,不腫脹疼痛,但還是咳個不停,一陣一陣耳鳴。

是克爾斯的高等智慧生物。

他在碰到他的那一秒,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並且這個人不弱,絕不是泛泛之輩。他們一般只能瞬移,可那個人卻能憑空消失。

容不得他再多想,他摸著陳青柑的臉仔細檢查了一番,手指不停摩挲陳青柑被那人掐紫的脖頸,安慰他:“沒事了,不要怕。”

“穆宋……”

男人的聲音在穆宋耳邊響起,“身為觀察者兼追查者,你竟然私自幹涉人類生活,還與之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你也是時候被淘汰了。”

“不……!”

穆宋一直心存僥幸,監視器壞了,克爾斯對人類社會一無所知,沒有人知道他跟陳青柑的事,他如深陷泥潭,掙紮要死,心甘情願被淹沒也是死,索性讓情感左右自己,放棄思考,不再掙紮。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沈沒是罪,不掙紮是錯,他行事向來公正嚴明,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掙紮痛苦,他選了。

於是他推開陳青柑,猛地站了起來,看向聲音來處,為自己辨明:“我是追查者,絕不會對一個人類劣等品動情!這樣做太蠢了!”

陳青柑才緩過勁來,他聽不清穆宋在說什麽,只聽到他說太蠢了,他慢慢站起來,問穆宋:“什麽太蠢了?”

穆宋再接收不到那人的回話,他盡是寒意的眼神看得陳青柑一楞,穆宋恨恨地將他從頭掃到腳,一字一頓地說:“陳青柑,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我煩死你了。”

“……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又說這樣傷人的話?陳青柑委屈地抿了抿唇,又再問不出口。

很傷人吶。他又不是什麽金剛不壞之身,草木之心,這些話會讓他變得更加在乎別人的臉色,表面無所謂,心中千道口。

穆宋狠心地轉過身,他相信,只要不見面斷了聯系,這種錯誤就能被糾正,等回到克爾斯,他會自己認罪的。

走到門口,那道目光還是那麽委屈。

好,給他個解釋。

穆宋停住,平靜地說:“我膩了。你一點都不好玩,當我的消遣品還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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