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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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喜歡他
手裏的布袋有些重, 資料什麽的重量不值一提，帶回來的特產實在是有點多，終於撐到宿舍的望月霧奈微微聳起右肩, 臉頰上的薄汗被衣服吮去，接著她半彎著腰，腳跟一擡, 右手食指往後一勾，“嗒——”腳上黑色的英倫風小皮鞋就掉了下來。
她踩上米白色的室內拖鞋，抱著袋子走到玄關處, 上面有一個已經快要塞滿的玻璃糖罐，其實她可以把袋子放下來的, 但是, 望月霧奈低頭看了一眼袋子裏排的整整齊齊的糖果，耳畔的長發順勢滑過，隱隱遮住了視線, 她輕輕勾了勾唇角。
望月霧奈把手裏的袋子又抱的更緊了些, 柔軟的臉貼近袋子, 布袋上不平整的毛絨絨刺刺的摩擦感傳來, 布袋被手上的力道壓出幾道像裙擺一樣的褶皺，裏面糖果的顆粒感壓在胸口處, 喧喊著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還是不太想放開。
玄關處有一個小小的內嵌式小燈，望月霧奈擡起胳膊肘壓下墻壁處的開關, 明黃色的光照在玄關的櫃臺上，最亮的燈束直直打入罐子裏, 燈光之下，裏面的糖果仿佛發著光。
吶, 像星星一樣，流光四溢。
只是沒有星星那樣觸不可及，大概是珍貴的寶石吧，就算是最珍貴漂亮的寶石也會有機會觸碰到。
哪怕很難很難。
望月霧奈對著玻璃罐子眨巴眨巴眼睛，鼻尖距離罐子只有半指距離，溢出來的光彩落入她酒紅色的眼睛裏，稍顯黯色的眸子因光彩變得亮晶晶的。
像是有人點燃了絢爛的仙女棒。
望月霧奈像只小兔子一樣歪了歪頭，她感覺嘴裏有甜甜的味道，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奇怪，我今天沒有吃糖。”
她又伸手把布袋裏土特產安置在腳旁邊，像是搭了一座塔，學習用的資料堆在特產的上面，這是給塔遮風避雨的雨傘。
接著望月霧奈像是猜測聖誕老人會送什麽禮物的小孩一樣，把手伸進袋子裏，從裏面捏住一把糖果，晃晃悠悠地取出來，被偏硬的糖紙包裹住的糖果聚集在一起有些硌手，刺刺的，和布袋的刺刺感不一樣，這個要尖銳許多。
她揚起手把這些糖果放進罐子裏，“咵啦啦——”是糖果墜進罐子裏的聲音，接著又取出來一把……玻璃罐子留下的空洞慢慢被填滿，像是漲起來的潮水，糖果漸漸挨近了玻璃罐口的邊沿，幾遇溢出來。
“我這裏還有一顆。”望月霧奈側過身，低頭從帝丹的校服裏取出一顆白色偏透明的糖果，看起來像是荔枝口味。
這是望月霧奈之前打算送給五條悟的糖果，和五條悟送的那些不太一樣，這顆糖是被長方形的半透明糖紙包裹的。
望月霧奈捏住這顆糖，指腹揉了揉糖果，最後把它放在糖罐的正中間，只有它的包裝最為特殊，像是眾星捧月一般，她又想了想，雙手把兩邊的糖果往中心攏了攏，那顆荔枝口味的糖果就這樣被隱藏起來。
一抹純粹的白色融在寶石裏。
有些莫名其妙的，望月霧奈心裏隱隱冒出幾分淺淺的喜悅和期待，雖然淺，但格外清晰。
望月霧奈兩掌半搭在玄關櫃子的邊緣上，“糖罐滿了吶。”緊跟著就笑彎了眉眼。
把這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吧！他肯定會高興的！望月霧奈下意識這麽想。
———
睡不著。
望月霧奈抱著空調被翻了個身，頭也聳進被子裏。
還是睡不著。
望月霧奈撒開抱著空調被的手，平躺在床上，頭發散開在枕間，酒紅色的眼睛裏毫無困意。
窗外無月，望月霧奈卻覺得自己能感受到月光，和她看的書裏說的不同，書裏總說月涼如水，望月霧奈現在卻覺得月光格外溫柔。
為什麽會有些緊張呢？望月霧奈側過身，為什麽會想把那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呢？一到夜裏這些問題就胡亂地鉆出來。
可是就是緊張，就是想把那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好像沒有理由。
望月霧奈心裏更加郁悶了，但她想來想去，卻怎麽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郁悶什麽。
要是五條同學會高興就好了。這個念頭冒出來又隨著心裏的月光消失掉。
「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一個完整的他。」
毛利蘭的話在望月霧奈的腦海中浮現，像是揮不開的音樂旋律。
“五條同學……”
少女的眼皮一點一點闔上，身子像貓一樣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 ，進入不太平穩的睡眠。
早晨。
望月霧奈對著全身鏡反覆確認是否有問題，來來回回十來遍，最終有些緊張地抱著玻璃糖罐走出門，她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穩下那顆莫名快速跳動的心。
沒有由來的悸動，沒有由來的慌亂，沒有由來的笑意……
明明不是第一次送五條同學糖果了。
望月霧奈嘆了一口氣，堪堪壓住心裏的想法，關上門往去教室的那條路走，思緒發散的厲害。
直接把糖果罐放五條同學桌上就好了吧。
這幾天大家都沒來上課，五條同學應該也還沒回來。
也不知道夏油同學怎樣了。
大家，都開始變得忙碌起來了啊。
……
“霧奈醬？”五條悟的聲音驀地傳來。
望月霧奈微微一滯，慌亂擡起頭，一瞬與五條悟視線交匯，目露詫異，“誒！？五，五條同學！”
五條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神情有些不自然，自從沖繩回來那次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直接見面，他頭微微側著，眼睛往下瞥，微不可察地看著望月霧奈。
夏末的風掠過，吹動她的頭發，發絲隱隱遮住了耳朵。
好，好可愛！
五條悟又匆匆把頭扭到一邊，嘴巴緊緊抿著，神色嚴肅，不，不能被霧奈醬發現了！隨即同手同腳朝走近了望月霧奈幾步。
“那個什麽，早啊，會在這裏遇到你……有點出乎意料。”五條悟幹巴巴地找起話題，他明明有超多話想要和霧奈醬說的，現在腦袋卻是一片空白，這讓他倍感憤悶。
“好像從那天開始，霧奈醬就不走這條路了哈哈哈。”
五條悟崩潰仰起頭，想給自己來個大嘴巴子，啊啊啊該死，他在亂說什麽？！救命！傑！速來救救他！！
“我，我其實……”五條悟出現的很突然，望月霧奈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她也很緊張，聲音磕磕巴巴，抱住糖罐的手心也在冒汗，她沒有察覺出五條悟和平時的不同。
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出望月霧奈的不自在，目光落在她打著小璇的發頂上，溫和的語調染著無奈，“我馬上就走，絕對不會打擾霧奈醬的。”
“誒？”一直在反覆組織語言的望月霧奈擡起頭，目光錯愕地看向五條悟，原本要說的話被拋之腦後。
“五條同學，我，我才是後來的那個。”她說的一本正經，神情認真。
頭頂的風將樹葉吹得嘩嘩響，幾片樹葉落下來，旋轉著落向地面兩道交錯的人影。
五條悟仰起頭肆意笑了笑，“有什麽關系嘛，最先答應霧奈醬承諾的人是我。”
望月霧奈默默低下頭，眉眼間染上落寞，是那個……推開的承諾嗎？
“給你霧奈醬，今天的糖哦，既然遇上了我還是更想當面給你。”
五條悟笑著彎下腰，手裏的糖果懸在望月霧奈懷裏的罐子上方，然後假裝不經意地放在正中央的位置，“嘛，既然如此，就放這裏吧。”
“走了。”五條悟直起身，自認瀟灑地往後揮了揮手。
望月霧奈從怔楞中回神，迅速對著五條悟的背影大喊道：“五條同學！”
五條悟腳下的步子一滯，他湛藍的眸子閃了閃，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躲開了望月霧奈的目光，“怎，怎麽突* 然這麽大聲叫我。”
望月霧奈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突然覺得自己和平時的自己不太一樣，但時間容不得她想那麽多，“我是特地來找五條同學的！”
五條悟耳朵一紅，手忙腳亂，呼吸急促，“特，特地嗎？！”
“是，是在咒靈上遇到什麽問題了，還是學習上的苦惱？”他的掌心反覆在褲縫邊摩擦。
“等等，霧奈醬也會在學習的問題上苦惱嗎？”
“不過就算霧奈醬在學習上遇到問題也不會來找我吧。”五條悟自問自答。
“都不是，五條同學。”
望月霧奈深吸一口氣，把手裏的糖罐遞過去，酒紅色的眼睛沒敢看向五條悟，說話語速變得很快，“這個給你。”
五條悟沒有接過去，垂下來的眼眸落在玻璃罐上，他在最開始就註意到了那個罐子，裏面塞滿了他送出去的糖果，瑰麗的色彩實在搶眼。
“這些是五條同學送我的糖果，我……大多數都放在這裏。”
望月霧奈聲音繃緊，“這些，給五條同學。”
五條悟俯著臉沒有應聲，眼裏的情緒一點一點消失，原本微微上揚弧度的唇角漸漸拉平。
“霧奈醬把我送給你的糖又全部還給我，是因為討厭我嗎？”
他目光幽深地望著望月霧奈，眼裏壓抑著激烈又洶湧的情緒。
“誒？”望月霧奈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
“既然不喜歡……”五條悟說話的語氣略帶諷刺，但表情真誠，恐怕還有點悲哀。
他揚起的手握住玻璃糖罐的沿口，指腹的溫度在玻璃上覆上薄霧一樣的印痕，糖罐從望月霧奈的手裏脫離出來，像是從胸口掙脫開的魚，最上面的糖果像水滴一樣灑出不少。
“那就都扔掉吧。”
那就都扔掉吧——
“不，不是……”望月霧奈瞳孔緊縮，臉色發白，掉落的糖果的聲音像是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五條悟的語氣是望月霧奈從未聽過的冷漠，她大概是被嚇到了，又太過緊張，沒有聽出冷漠之下無盡的苦澀。
望月霧奈像一個陷入沼澤裏的人一樣被困在原地，衣服上粘滿了濕漉漉的泥點，卻始終進退不得。
好難過。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不要扔掉。
其實我——
喜，喜歡……
喜歡？
喜歡什麽……
我……我喜歡五條同學？
我喜歡五條同學。
她的內心宣告出這個答案。
懷疑過了，檢驗過了，再次重新驗算過了，還是這個答案。
一瞬間，站在原地的望月霧奈心中驚疑不定，她像是陷入某種漩渦，突然感到無比恐慌和不知所措。
我……喜歡五條悟？我怎麽會喜歡五條同學呢，我對他的心思明明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聽到五條同學的話我會這麽害怕，為什麽心臟會痛啊，好委屈……
望月霧奈深深閉了閉眼，眼眶蓄滿的淚水順流而下，淚珠滾過嘴角，滑過下頜，在地面濺開，鼻間的酸澀怎能麽也吞不回去，她動了動嘴唇，想張嘴說些什麽，喉嚨卻好像被一股氣流堵住，發不出聲音。
我……哭了？
她茫然於自己淚水的落下，可心中的感受卻進一步清晰，心裏的種子破土而出。
原來那種別扭是喜歡的情緒。
望月霧奈呆呆站在原地，頭慢慢垂下來，她又一次有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感受，這樣的感覺陌生又熟悉。
她垂落地視線落在手臂上，順著向下滑落，直至指尖。
從記事開始，她在感情上得到的就太少，好不容易有一點點也都來之不易，然而屢屢珍惜，卻又失去的太快，好像除了學習是她可以握在手中的，其餘皆不是努力就能得到。
所以她不像五條悟，她無法相五條悟那樣直接地看清自己的感情。
她很多東西都可以坦然的回答，直白的面對，唯獨這種具有偏愛的喜歡不行，因為她幾乎沒有得到過，又曾經執著著想要得到，所以她小心翼翼，下意識躲開，甚至在面對純粹的感情時就率先自己低下了頭，選擇避而不見。
欺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
望月霧奈垂落在身側的手顫抖著，她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自己的心情，那層薄薄的布被她掀開了，又或者是被五條同學揭開了，出乎意料的，並不痛，甚至讓人感到解脫。
只是太久沒有看見陽光的她一時不知道怎麽睜開眼才好。
“霧奈醬……霧奈醬你怎麽哭了？”五條悟有些懵，他是第一次見到清醒的望月霧奈哭，臉上的不知所措變成了慌亂，抓住玻璃糖罐的那只手倏地收緊。
他發誓自己沒有想把那個玻璃罐真的扔掉，他只是一下情緒上來了。他送給霧奈醬的糖被原封不動地送回來，這比告白被拒絕還要讓他難過，心意被否定，就連種種行為也……他只是不願接受，也不想被那些退回來的，討不到歡心的糖果提醒一個事實——他被厭惡著。
陽光鋪天蓋地灑下來，照亮了少女白皙的面容，望月霧奈睜開眼，帶著清亮的淚水看著五條悟，她的眼眶微微泛紅，真正像只委屈巴巴的兔子。
五條悟呼吸一滯，他感到一陣眩暈，九，九敏！怎樣才能讓霧奈醬笑起來？啊啊啊霧奈醬哭起來也好可愛！該死！我到底在想什麽！
望月霧奈看出了五條悟的無措和慌亂，心裏泛起一陣笑意，她想起自己對五條悟的心思，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那種自認“骯臟”的情緒也是喜歡。
我果然喜歡著五條同學吶。
我從來都不想推開五條同學，只是在害怕，所以才會推開他。
我，其實也喜歡著五條同學吶。
獨有的偏愛啊，她貌似在最不可能得到的時候得到了。
“是考試沒有考好嗎？沒關系的霧奈醬，考試根本就不重……不，就算考試對霧奈醬來說很重要，霧奈醬也不要這樣傷心。”五條悟繼續語無倫次四處找補。
望月霧奈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淚水，輕輕笑起來，陽光在她眼底透出一片異常溫柔的光，“我怎麽可能考不好啊，笨蛋五條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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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上米白色的室內拖鞋，抱著袋子走到玄關處, 上面有一個已經快要塞滿的玻璃糖罐，其實她可以把袋子放下來的, 但是, 望月霧奈低頭看了一眼袋子裏排的整整齊齊的糖果，耳畔的長發順勢滑過，隱隱遮住了視線, 她輕輕勾了勾唇角。
望月霧奈把手裏的袋子又抱的更緊了些, 柔軟的臉貼近袋子, 布袋上不平整的毛絨絨刺刺的摩擦感傳來, 布袋被手上的力道壓出幾道像裙擺一樣的褶皺，裏面糖果的顆粒感壓在胸口處, 喧喊著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還是不太想放開。
玄關處有一個小小的內嵌式小燈，望月霧奈擡起胳膊肘壓下墻壁處的開關, 明黃色的光照在玄關的櫃臺上，最亮的燈束直直打入罐子裏, 燈光之下，裏面的糖果仿佛發著光。
吶, 像星星一樣，流光四溢。
只是沒有星星那樣觸不可及，大概是珍貴的寶石吧，就算是最珍貴漂亮的寶石也會有機會觸碰到。
哪怕很難很難。
望月霧奈對著玻璃罐子眨巴眨巴眼睛，鼻尖距離罐子只有半指距離，溢出來的光彩落入她酒紅色的眼睛裏，稍顯黯色的眸子因光彩變得亮晶晶的。
像是有人點燃了絢爛的仙女棒。
望月霧奈像只小兔子一樣歪了歪頭，她感覺嘴裏有甜甜的味道，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奇怪，我今天沒有吃糖。”
她又伸手把布袋裏土特產安置在腳旁邊，像是搭了一座塔，學習用的資料堆在特產的上面，這是給塔遮風避雨的雨傘。
接著望月霧奈像是猜測聖誕老人會送什麽禮物的小孩一樣，把手伸進袋子裏，從裏面捏住一把糖果，晃晃悠悠地取出來，被偏硬的糖紙包裹住的糖果聚集在一起有些硌手，刺刺的，和布袋的刺刺感不一樣，這個要尖銳許多。
她揚起手把這些糖果放進罐子裏，“咵啦啦——”是糖果墜進罐子裏的聲音，接著又取出來一把……玻璃罐子留下的空洞慢慢被填滿，像是漲起來的潮水，糖果漸漸挨近了玻璃罐口的邊沿，幾遇溢出來。
“我這裏還有一顆。”望月霧奈側過身，低頭從帝丹的校服裏取出一顆白色偏透明的糖果，看起來像是荔枝口味。
這是望月霧奈之前打算送給五條悟的糖果，和五條悟送的那些不太一樣，這顆糖是被長方形的半透明糖紙包裹的。
望月霧奈捏住這顆糖，指腹揉了揉糖果，最後把它放在糖罐的正中間，只有它的包裝最為特殊，像是眾星捧月一般，她又想了想，雙手把兩邊的糖果往中心攏了攏，那顆荔枝口味的糖果就這樣被隱藏起來。
一抹純粹的白色融在寶石裏。
有些莫名其妙的，望月霧奈心裏隱隱冒出幾分淺淺的喜悅和期待，雖然淺，但格外清晰。
望月霧奈兩掌半搭在玄關櫃子的邊緣上，“糖罐滿了吶。”緊跟著就笑彎了眉眼。
把這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吧！他肯定會高興的！望月霧奈下意識這麽想。
———
睡不著。
望月霧奈抱著空調被翻了個身，頭也聳進被子裏。
還是睡不著。
望月霧奈撒開抱著空調被的手，平躺在床上，頭發散開在枕間，酒紅色的眼睛裏毫無困意。
窗外無月，望月霧奈卻覺得自己能感受到月光，和她看的書裏說的不同，書裏總說月涼如水，望月霧奈現在卻覺得月光格外溫柔。
為什麽會有些緊張呢？望月霧奈側過身，為什麽會想把那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呢？一到夜裏這些問題就胡亂地鉆出來。
可是就是緊張，就是想把那個糖罐送給五條同學，好像沒有理由。
望月霧奈心裏更加郁悶了，但她想來想去，卻怎麽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郁悶什麽。
要是五條同學會高興就好了。這個念頭冒出來又隨著心裏的月光消失掉。
「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一個完整的他。」
毛利蘭的話在望月霧奈的腦海中浮現，像是揮不開的音樂旋律。
“五條同學……”
少女的眼皮一點一點闔上，身子像貓一樣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 ，進入不太平穩的睡眠。
早晨。
望月霧奈對著全身鏡反覆確認是否有問題，來來回回十來遍，最終有些緊張地抱著玻璃糖罐走出門，她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穩下那顆莫名快速跳動的心。
沒有由來的悸動，沒有由來的慌亂，沒有由來的笑意……
明明不是第一次送五條同學糖果了。
望月霧奈嘆了一口氣，堪堪壓住心裏的想法，關上門往去教室的那條路走，思緒發散的厲害。
直接把糖果罐放五條同學桌上就好了吧。
這幾天大家都沒來上課，五條同學應該也還沒回來。
也不知道夏油同學怎樣了。
大家，都開始變得忙碌起來了啊。
……
“霧奈醬？”五條悟的聲音驀地傳來。
望月霧奈微微一滯，慌亂擡起頭，一瞬與五條悟視線交匯，目露詫異，“誒！？五，五條同學！”
五條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神情有些不自然，自從沖繩回來那次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直接見面，他頭微微側著，眼睛往下瞥，微不可察地看著望月霧奈。
夏末的風掠過，吹動她的頭發，發絲隱隱遮住了耳朵。
好，好可愛！
五條悟又匆匆把頭扭到一邊，嘴巴緊緊抿著，神色嚴肅，不，不能被霧奈醬發現了！隨即同手同腳朝走近了望月霧奈幾步。
“那個什麽，早啊，會在這裏遇到你……有點出乎意料。”五條悟幹巴巴地找起話題，他明明有超多話想要和霧奈醬說的，現在腦袋卻是一片空白，這讓他倍感憤悶。
“好像從那天開始，霧奈醬就不走這條路了哈哈哈。”
五條悟崩潰仰起頭，想給自己來個大嘴巴子，啊啊啊該死，他在亂說什麽？！救命！傑！速來救救他！！
“我，我其實……”五條悟出現的很突然，望月霧奈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她也很緊張，聲音磕磕巴巴，抱住糖罐的手心也在冒汗，她沒有察覺出五條悟和平時的不同。
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出望月霧奈的不自在，目光落在她打著小璇的發頂上，溫和的語調染著無奈，“我馬上就走，絕對不會打擾霧奈醬的。”
“誒？”一直在反覆組織語言的望月霧奈擡起頭，目光錯愕地看向五條悟，原本要說的話被拋之腦後。
“五條同學，我，我才是後來的那個。”她說的一本正經，神情認真。
頭頂的風將樹葉吹得嘩嘩響，幾片樹葉落下來，旋轉著落向地面兩道交錯的人影。
五條悟仰起頭肆意笑了笑，“有什麽關系嘛，最先答應霧奈醬承諾的人是我。”
望月霧奈默默低下頭，眉眼間染上落寞，是那個……推開的承諾嗎？
“給你霧奈醬，今天的糖哦，既然遇上了我還是更想當面給你。”
五條悟笑著彎下腰，手裏的糖果懸在望月霧奈懷裏的罐子上方，然後假裝不經意地放在正中央的位置，“嘛，既然如此，就放這裏吧。”
“走了。”五條悟直起身，自認瀟灑地往後揮了揮手。
望月霧奈從怔楞中回神，迅速對著五條悟的背影大喊道：“五條同學！”
五條悟腳下的步子一滯，他湛藍的眸子閃了閃，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躲開了望月霧奈的目光，“怎，怎麽突* 然這麽大聲叫我。”
望月霧奈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突然覺得自己和平時的自己不太一樣，但時間容不得她想那麽多，“我是特地來找五條同學的！”
五條悟耳朵一紅，手忙腳亂，呼吸急促，“特，特地嗎？！”
“是，是在咒靈上遇到什麽問題了，還是學習上的苦惱？”他的掌心反覆在褲縫邊摩擦。
“等等，霧奈醬也會在學習的問題上苦惱嗎？”
“不過就算霧奈醬在學習上遇到問題也不會來找我吧。”五條悟自問自答。
“都不是，五條同學。”
望月霧奈深吸一口氣，把手裏的糖罐遞過去，酒紅色的眼睛沒敢看向五條悟，說話語速變得很快，“這個給你。”
五條悟沒有接過去，垂下來的眼眸落在玻璃罐上，他在最開始就註意到了那個罐子，裏面塞滿了他送出去的糖果，瑰麗的色彩實在搶眼。
“這些是五條同學送我的糖果，我……大多數都放在這裏。”
望月霧奈聲音繃緊，“這些，給五條同學。”
五條悟俯著臉沒有應聲，眼裏的情緒一點一點消失，原本微微上揚弧度的唇角漸漸拉平。
“霧奈醬把我送給你的糖又全部還給我，是因為討厭我嗎？”
他目光幽深地望著望月霧奈，眼裏壓抑著激烈又洶湧的情緒。
“誒？”望月霧奈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
“既然不喜歡……”五條悟說話的語氣略帶諷刺，但表情真誠，恐怕還有點悲哀。
他揚起的手握住玻璃糖罐的沿口，指腹的溫度在玻璃上覆上薄霧一樣的印痕，糖罐從望月霧奈的手裏脫離出來，像是從胸口掙脫開的魚，最上面的糖果像水滴一樣灑出不少。
“那就都扔掉吧。”
那就都扔掉吧——
“不，不是……”望月霧奈瞳孔緊縮，臉色發白，掉落的糖果的聲音像是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五條悟的語氣是望月霧奈從未聽過的冷漠，她大概是被嚇到了，又太過緊張，沒有聽出冷漠之下無盡的苦澀。
望月霧奈像一個陷入沼澤裏的人一樣被困在原地，衣服上粘滿了濕漉漉的泥點，卻始終進退不得。
好難過。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不要扔掉。
其實我——
喜，喜歡……
喜歡？
喜歡什麽……
我……我喜歡五條同學？
我喜歡五條同學。
她的內心宣告出這個答案。
懷疑過了，檢驗過了，再次重新驗算過了，還是這個答案。
一瞬間，站在原地的望月霧奈心中驚疑不定，她像是陷入某種漩渦，突然感到無比恐慌和不知所措。
我……喜歡五條悟？我怎麽會喜歡五條同學呢，我對他的心思明明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聽到五條同學的話我會這麽害怕，為什麽心臟會痛啊，好委屈……
望月霧奈深深閉了閉眼，眼眶蓄滿的淚水順流而下，淚珠滾過嘴角，滑過下頜，在地面濺開，鼻間的酸澀怎能麽也吞不回去，她動了動嘴唇，想張嘴說些什麽，喉嚨卻好像被一股氣流堵住，發不出聲音。
我……哭了？
她茫然於自己淚水的落下，可心中的感受卻進一步清晰，心裏的種子破土而出。
原來那種別扭是喜歡的情緒。
望月霧奈呆呆站在原地，頭慢慢垂下來，她又一次有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感受，這樣的感覺陌生又熟悉。
她垂落地視線落在手臂上，順著向下滑落，直至指尖。
從記事開始，她在感情上得到的就太少，好不容易有一點點也都來之不易，然而屢屢珍惜，卻又失去的太快，好像除了學習是她可以握在手中的，其餘皆不是努力就能得到。
所以她不像五條悟，她無法相五條悟那樣直接地看清自己的感情。
她很多東西都可以坦然的回答，直白的面對，唯獨這種具有偏愛的喜歡不行，因為她幾乎沒有得到過，又曾經執著著想要得到，所以她小心翼翼，下意識躲開，甚至在面對純粹的感情時就率先自己低下了頭，選擇避而不見。
欺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
望月霧奈垂落在身側的手顫抖著，她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自己的心情，那層薄薄的布被她掀開了，又或者是被五條同學揭開了，出乎意料的，並不痛，甚至讓人感到解脫。
只是太久沒有看見陽光的她一時不知道怎麽睜開眼才好。
“霧奈醬……霧奈醬你怎麽哭了？”五條悟有些懵，他是第一次見到清醒的望月霧奈哭，臉上的不知所措變成了慌亂，抓住玻璃糖罐的那只手倏地收緊。
他發誓自己沒有想把那個玻璃罐真的扔掉，他只是一下情緒上來了。他送給霧奈醬的糖被原封不動地送回來，這比告白被拒絕還要讓他難過，心意被否定，就連種種行為也……他只是不願接受，也不想被那些退回來的，討不到歡心的糖果提醒一個事實——他被厭惡著。
陽光鋪天蓋地灑下來，照亮了少女白皙的面容，望月霧奈睜開眼，帶著清亮的淚水看著五條悟，她的眼眶微微泛紅，真正像只委屈巴巴的兔子。
五條悟呼吸一滯，他感到一陣眩暈，九，九敏！怎樣才能讓霧奈醬笑起來？啊啊啊霧奈醬哭起來也好可愛！該死！我到底在想什麽！
望月霧奈看出了五條悟的無措和慌亂，心裏泛起一陣笑意，她想起自己對五條悟的心思，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那種自認“骯臟”的情緒也是喜歡。
我果然喜歡著五條同學吶。
我從來都不想推開五條同學，只是在害怕，所以才會推開他。
我，其實也喜歡著五條同學吶。
獨有的偏愛啊，她貌似在最不可能得到的時候得到了。
“是考試沒有考好嗎？沒關系的霧奈醬，考試根本就不重……不，就算考試對霧奈醬來說很重要，霧奈醬也不要這樣傷心。”五條悟繼續語無倫次四處找補。
望月霧奈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淚水，輕輕笑起來，陽光在她眼底透出一片異常溫柔的光，“我怎麽可能考不好啊，笨蛋五條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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