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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 1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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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 187 章

周苗看到這花園拱門兩側掛著的牌匾, 想到了昨日那崔子墨的話,便問:“一會兒出去,可要去那香火鋪子裏?”

“去作甚?”顧小碗蹲在或從中, 習慣用手,如今要學著講究人家用剪刀剪花, 她只覺得有些不順手, 幾次想將剪刀丟了, 但旋即想了想, 還是試著改變吧。

周苗提醒著:“不給阿拾大夫供個牌位麽?空相師父早不在了,他沒了旁的親人, 若是咱們也不祭奠的話……”那不就是孤魂野鬼了麽?

她雖知道提起此事,怕又要惹小姨傷心難過,但總歸是要將這件事情給辦了吧?

顧小碗剪花的手一怔,片刻後恢覆了自然, 聲音平靜地說道:“我想著, 那些人想殺他,不該等到這個時候才來,也不用特意千辛萬苦找一個臨盆的產婦來騙他,將他綁走。”要殺人, 對於那些人來說,多麽簡單的一件事情啊, 何苦這樣費勁呢?

何況,崔子墨的叔父來找人, 也非是殺人。

可見這麽多年來, 大家都默認阿拾是個死人了。重新找他, 很顯然是他那個哥哥出了什麽問題,所以需要有人去代替他的哥哥。

而且需要他的人很多, 所以崔子墨的叔父也在找,旁人也在找,只是不知這最後花落誰家了。

但不管是誰將阿拾帶走,顧小碗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去找,即便是真的找到了,也不見得能將人帶出來。

或許還會將他們這些人的命都給搭上。

辛辛苦苦從那風裏雨裏掙紮出來,不該就這樣隨意拿自己的性命踐踏掉了。

這一次與崔家的接觸,哪怕她們只是因為崔子墨而僥幸踏入了崔家的別院,但從這小小的一方別院裏,她也能看出來崔家到底是怎樣的龐大實力了。而很顯然,將阿拾綁走的人,勢力並不比崔家小,所以她如果硬是要去,那就是蜉蝣撼大樹,何苦呢?

所以顧小碗才想,她的當務之急,不是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橫闖直撞找阿拾的消息,而是應該趁著現在搭上崔家這關系,做出一番事業來。

便是她一個女子,弄不來權力,但有足夠的錢財也好啊。雖說這樣的世道,他們都說錢財自己一個女人護不住,但如果有了足夠的錢財呢?她完全可以去雇護院雇傭打手,聽話的自己按月付相應的酬勞。

那不聽話的,她也有自己的手段。反正青谷醫書在自己手裏,她不信天天看日日看,還參不透裏面的門門道道。

左右她要學的不是怎樣活死人肉白骨,她想要學的,不過是將毒參透三兩分罷了。

她的話,讓周苗那攜著幾分憂傷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像是才反應過來:“也對,真要殺阿拾大夫,是用不了這樣麻煩的。”她欣喜地一把抓住顧小碗拿著剪刀的手,“這樣說來,阿拾大夫是活著的,那太好了。”

一面又迫不及待地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啟程去找他?”

她這樣問出口,倒也不怨她,而是從前在那紅楓村的時候,到了農閑時候,顧小碗便趁著出去采買物資的時候,打聽親人們的下落。

但是現在顧小碗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些決定的錯誤,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去庇佑這些人的性命,安頓他們的生活,就憑著一腔熱情,以為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什麽都好,太理想化了。

而且事實上,這動蕩不安的世道給自己上了一課又一課,到這最後,她辛辛苦苦尋來的家人們,也最終沒有和自己在一處,如果不是還有一個阿苗在,她仍舊是孑孓一人。

仿佛,就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了一場。

所以搖著頭,“不找了。何況,崔子墨說的對,現在最好就是當不認識他這個人。”這樣不管是對自己,或是對阿拾,都是最好的。

“不找……”周苗重覆著顧小碗的話,也不知心裏怎麽想的,隨後就在一旁嘆起氣來。

顧小碗很快便剪了一籃子花,花瓣均勻地鋪開在篩子裏晾曬起來,她準備一半用來磨粉另做他用,一半則用來制作梳頭的頭油。

所以今兒出去,還要買些好茶油來,到時候泡幾回花瓣,帶著花香的頭油就出來了。

這制作倒是簡單,世面上最多最常見的,也是桂花油,只不過顧小碗來了這個世界幾年,頭一次用頭油,還是在崔家。

也是了,油本來對於尋常人家,吃一口都艱難,如此哪裏有多餘的來梳頭呢?

周苗聽得她的安排,也是覺得十分不舍得,忍不住感慨道:“這從前在村裏,咱便是手頭寬裕,守著那滿山的茶果子也不敢這樣糟蹋的,如今花銀子去買,反而還要用來養頭發。”只想著,這一千兩銀子,怕是轉眼的功夫就沒了去。

又說這城裏的花銷實在是可怕得很,樣樣要錢,便忍不住和顧小碗提議,“與其在這城裏,倒不如花些銀子,在那杏花塢裏找一塊地,咱只需要拿個十來兩,就能修一個好院子出來,那裏瓜田李下的,不知道一年要節約多少銀錢呢!何況又守著田地,咱也能放心不是?”

“你這個話是沒得錯,只是這銀子也不是省出來的,當是賺來的才是。何況那許多田地,咱倆又有這麽多打算,若是樣樣都親自去做,能否忙得過來另說,便是整日裏這般勞苦,不知道要折壽多少年?倒不如雇些可靠的長工來伺候田地,咱就只管著賬目上的事情,豈不是輕松?”顧小碗想著她現在有錢,別人想賺錢,這不是雙贏的事情麽?何況這節約下來的時間,自己也能去做些別的。

不過別說是什麽飛機大炮,就是火藥自己都制不來的,但是簡單的小玩意,比如這世面上沒有的胭脂水粉,結合著醫藥方子,養顏美容,不求量但求精,做好了,也是能賺些個銀子出來的。

她反正現在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的想法,這做出來產品的頭一件事情,也不是要開店賣,而是拿去送給崔子墨,讓他送人去。

他這個身份擺在這裏,再由著他經手送出去,東西便不是便宜貨了,何況大家用了有效果,往後自是有人問著來。

正是應了那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而且這亂世裏,尋常女人家可沒有這個閑錢花在美容養顏上面,到底還是這些上流世家的女人們。

不過這些都是顧小碗目前的打算,將來的事業究竟是否能如同她所預想的這般順當,是不知道的。

但無論如何,人總是要往好處想,不然每日這樣愁眉苦臉的,日子都得過苦了去。

周苗此刻聽著她的話,想這自己算賬也是會的,畢竟當初在樹屋裏學了不少,一時也是想起那孟先生來,自然也想到了懷著他骨肉的何麥香。“聽說那屯田的莊子上,比咱們在桑園裏好不了多少,麥香大著肚子,也不知現在怎樣了?”眼下只盼著崔家這邊打發去的人,能早早到,好叫他們得了自由之身。

也不知是不是失望了,所以顧小碗覺得自己現在的心腸好像變得冷硬了許多,此刻並沒有多同情何麥香的遭遇,淡淡地說道:“不是沒有勸過,她用盡了手段也要留著吃的苦頭,倒也犯不著咱去為她擔憂。”

這話倒是提醒了周苗,想起她為了假裝小產逼迫四姨同意留孩子,還偷偷弄了雞血,害得望祖擔心以為是黃鼠狼混了進來。

一時不免也是怨她的不懂事,還牽連了這一幫親人。“是呢!這樣說來,她倒也是活該,就是身邊的親人白白陪著她受罪。”

正說著,便聽得外面傳來了聲音。

自不用多說,必然是那崔子墨來了,只是久不見對方像是以往一般進來,顧小碗便有些疑惑,一面和周苗說:“今兒無論如何,也要雇幾個人來,別的不說,這門房總是要有一個的。”好歹能幫忙開門傳話什麽的。

到時候周苗留在家裏,也有個照應的。自己雇個馬車去眉州城,得快些將元寶給找回家來。

一邊說著,和周苗放下手裏的活兒,朝著臨近大門處的正院去,那裏有一間像樣的廳房,想來是從前人家也是體面過的,那一處就專門用來招待客人。

只是顧小碗心裏有些奇怪,崔子墨怎如此講究起來了?按理,他開了門進來,早就直接去後院找她們倆才是。

然等她到了這正院,見著院子裏的陌生面孔,不免是有些疑惑起來,來人竟然不是那崔子墨,她正要問來人是誰?怎平白無故闖進家裏來,卻見那廳裏的人已是聽得了她們倆的腳步聲,正是從容不迫地從中出來。

顧小碗的問話還未說出口,卻見對方施施然走來,臉上堆滿了笑意,“我原想,到底是怎樣的女中豪傑讓七公子如此掛記,卻不曾想,原來竟是你們兩個。”末了還忍不住打趣起來:“如此可見,當場我執意要留你在家裏,也算是有些眼力的,可見你與普通女子,便不一樣。”

這聲音這臉,顧小碗都熟悉無比,正是那年在去望鳳陽城路上救下的柳先生,當初是他幫忙找到了二姐母子兩個,而且用的時間還極短。

那時也是真心實意感謝他,卻沒想到他那報恩的方式居然要納自己為妾。

周苗比顧小碗還要沈不住氣,尤其是見他此刻還在說這樣的話,又急又氣地擋到顧小碗面前:“你如何進來的?仔細我們報官去。”

顧小碗卻聽到他嘴裏提及的七公子,而崔子墨此前說過,有個族姐的夫君十分擅長找人,阿拾的消息便是他打聽來的。又加上曾經柳先生在短時間裏找到了二姐,所以已經確定這柳先生,怕是崔子墨安排來的。

畢竟柳先生的那位夫人,也是姓崔。

但很顯然,崔子墨並不知道自己和柳先生之間曾經的不愉快。

柳先生雖然也很詫異,但他到底不是個毛頭小子,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一切,笑意吟吟地說道:“你們不必緊張,我受七公子所托,特意前來助你們與合月安頓下來。”

一面朝身後的長隨使了一個眼神,只見對方隨即朝顧小碗二人走來,將崔子墨那裏的鑰匙給雙手奉上。

柳先生也開了口:“昨日雲州急信,七公子一早便趕回了雲州去,因放心不下你二人,故而讓柳某看著一二。”似擔心顧小碗還因此前的事情介懷,將自己拒千裏之外,所以竟然是大大方方說道:“小碗姑娘,當下已是今非昔比,你倒也不必如此防備著在下,何況我謹聽七公子之言,既是答應了,自然會盡全力,不會再生出其他之心。”

這話說得坦蕩蕩的,倒是叫顧小碗不得不佩服他幾分。又聽他言語間對於那看起來不著調的崔子墨如此尊敬,可見這柳先生與崔子墨之間,還不知道又隔著了多少差距呢!如此那崔子墨重情義,看中與她兩個共患難這段情誼,量這柳先生也不敢如何。

於是便也是大方地應下,“那既如此,就麻煩柳先生了。”但是,心裏還是防備著此人。

而柳先生得了顧小碗這話,不禁也暗自松了口氣,他在柳家本就是旁支末族,排不上什麽,在鳳陽之時,又因那該死的時疫,害得自己不得不退。

分明是天災之禍,卻不想入了家主的眼,卻是自己辦事不得力,如今也是被閑晾了下來。

這讓他很慌,一般這樣被閑晾著的,大概一輩子就這樣了,所以柳先生必須得自己尋一條出路來,因此他靠著娘家這邊的關系,尋到了蜀地,只因那五公子在此處。

只是五公子卻不是他想見便能見到的,幸而山重水覆無路之時,竟是柳暗花明遇到了主動找上門的七公子。

這七公子雖不是崔家權力中心的人物,可偏偏他命好,如今崔家最出眾的兩個年輕少主,都是他同胞的親兄長,與他辦好了事情,何愁將來沒得好處?

所以,哪怕他只是讓自己來幫兩個黃毛丫頭,柳先生也不覺得是大材小用了。他覺得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能屈能伸,方能配得上將來的好造化。

當然,最讓他心甘情願前來,其實也並非是七公子的誠心相托,更為重要的是,他聽聞,這顧小碗二人見到了五公子,且五公子還答應了顧小碗的一切要求。

試想那五公子是怎樣出塵絕世的人物,他不但見了這兩個村姑,更親自點頭同意給她們田地和銀錢宅子,可見這顧小碗二人,的確是有自己不為知的本事。

所以眼下幫顧小碗對他來說,也許就是一個翻身的機緣。

他將這空蕩蕩院子掃視了一遍,“我看院中清冷,你們便是不習慣人服侍,只是這門房和掃灑的婆子,總是要買幾個進來的。”

顧小碗頷首,“我原本今日也是打算將此事辦了,另外還有幾個擅長侍弄花草的,不拘男女,只要肯勤快,月錢我是十分舍得的。”

一邊請他進了廳裏坐下。

柳先生作揖謝了一回,自然地坐下,“你若打算長久在這裏安頓,我的意思是,還是不要想著雇傭什麽長工短工,這樣做事上不上心不好講,且你手裏的銀子也經不得折騰。”又說:“我知曉你手裏也就一千兩銀子,這話說來也許不中聽,但你若是不合理安排,這點銀子,還不夠你使一年半載就沒了去。七公子那裏,他倒是有心給你些私房,只不過五少爺盯著,他也不敢亂來,故才叫我來過來的。”

他的話,讓顧小碗想起那時五公子說,想看看她拿著這銀錢和田地,能過得如何?很顯然,他對自己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怎樣,是有些興趣的。

他對自己的生活有興趣,就算只是當做無聊時的調味劑,但對自己來說也是好事情。

顧小碗甚至懷疑,那位五公子的興趣,也正是這柳先生能屈尊降貴前來此的最大原因了。

所以她猜想,這柳先生很顯然,比誰都希望自己接下來過得好,不然豈不是意味著他的能力不行?那麽他給予的這些意見,自然是沒有差的。

何況他說得也對,這一千兩銀子在鄉裏,是大家幾輩子都攢不出來的,還能富貴幾代人,但是城裏不行,更何況她還要將日子過得體面,不但是面子上的體面,更是裏子裏的體面。

所以,現在這些啟動資金,自然是能壓縮就壓縮的好。

於是也誠心朝柳先生請叫,“那先生的意思是?”都買那些賣身的?

果然,只聽柳先生說道:“自然是要簽死契,如此只需管他個兩三頓飽飯便足矣,何況到了賣身這一步的,哪一個不是為了求一口吃的?不過你若是有心,將來好起來了,一個月願意賞給他們幾個錢,那是他們的福氣,他們只怕還要磕頭作揖謝你的慈悲呢!”

可據顧小碗所知,牙行裏賣身的雖有,但價格卻不便宜,且人家提出的要求也頗多,自己怕是難以滿足。

她蹙起的眉頭,一下就讓柳先生洞察到了她的擔憂,直言道:“這你倒是不必擔心,牙行裏沒有,外頭總是有的,何況現在四處逃難來此的多了去,本就沒個身份,你願意買他們進來,管一口飯,只怕還要擠破腦袋進來呢!”

顧小碗是想過,從外面的難民裏挑選,這是蜀地的律例允許的,只是這些奴才買來後,終身也是沒有戶籍沒有人權可言,一輩子依附著主人家。

看起來是極好的,主人家可以放心大膽地用,但就怕這其中有那心懷不軌之人,如今餓飯的時候願意卑躬屈膝,只怕哪一日將其養壯了,就要反咬一口。

偏自己也沒有能看穿人心的火眼金睛,不然真發現了這樣的人,早早給灌下一副毒藥去,不怕不聽話。“你的意見好是好,又能節源開支,只是那難民堆裏,雖* 是便宜,卻也是參差不齊,不知好壞。”

“這又有何難?你是花錢買人的主,自是任由你挑揀,如今只要問清楚了來路,又擅個什麽,幾句言語下來,人的秉性如何,應也是能摸個一清二楚,若是那等狂妄不羈自負傲然的,自是不用考慮,只管挑選那性格溫順老實的便是。”很顯然,柳先生對於這一塊,還是十分自信的。

顧小碗聞言,點了點頭,“如此,那麻煩你幫我多上心幾分,待能去挑人了,打發人來知會我一聲便是。”

柳先生見她答應,自是沒有多停留,忙去給辦了此事。

與他來說,顧小碗只要沒有拒絕自己留下來,那這一次的機會,他就是抓住了,如此怎可能怠慢?

周苗眼見著柳先生帶著這烏泱泱的一幫人就走了,仍舊覺得做夢一樣不真實,“不敢想,當初他還要將小姨你關起來,如今卻願意為你勞心勞力,果真是風水輪流轉。”

“是不是風水輪流轉,尚不好說,總之他能放下身段前來,可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你也不要掉以輕心,該防備還是防備著。”不過不容否認的是,這柳先生本事是真有的,就比如他找人的那本事,更不要說現在這些,只怕對他來說,也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他若是真願意看著崔家的面子上,能拿兩三分心來幫忙,自己這路怕也就順暢個幾十倍了。

但他這樣厲害的人在身邊,顧小碗還是覺得心裏不安,更何況他曾經起過那樣的心思,所以她摩挲著腰間掛著的那荷包,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只怕自己這研制出來的第一副藥,要給柳先生吃了。

不是她小肚雞腸,實在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可一次失敗都經不起了。

所以,便是到時候若柳先生發現了,要將自己做那心腸歹毒之人,自己也認了。

一面讓周苗收拾著,鎖了門,兩人一起去那王家牙行,沒準那對姐弟等在那裏呢!顧小碗想著,他們若是在,願意的話便給簽了契,進院子裏來做些活兒,也省得往後兩人四處流浪居無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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