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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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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這些天,揚州城上層社會的大小官員沒一個消停的。話題和心思全圍繞著吉慶街風流女掌櫃和大奉前丞相魏巍的靈雲樓潑酒事件展開。

王夫人自從和耿婳白馬寺見面後,就確定她是魏巍以前的夫人。至於為何對外宣稱“去世”,這就匪夷所思了。但這也不是她和王紳關心的話題。他們目前想到的措施是撮合二人重歸舊好。這也許對巴結魏巍繼而提高政績有奇效。

王紳嘴巴嚴實得很,自從上次靈雲樓整蠱耿婳未遂後就老實了,還警告在場的各級官員不要拿靈雲樓的見聞說事。

其他官員也知道魏巍對耿婳饒是在意。有不少想對魏巍試好的人幹脆常帶家眷去婳坊消費。他們不敢對外宣傳魏巍耿婳之間的緋聞,嘴巴一個比一個嚴。

這確實一定程度上對婳坊的生意起到了照料作用。婳坊空前火爆,也讓不少商家眼紅嫉妒。最惱火的當屬耿婳,因為過分熱情的背後實則是對她的同情和對魏巍的討好。

她才不是他們官場阿諛奉承的工具!

耿婳面對官僚子弟時服務態度極差,還時常擡高價錢震懾他們。

直到魏巍聽說此事,委婉給了暗示,那些趨炎附勢的官吏才消停。之後他寄了封信給耿婳,告訴她不要煩心,他給當時所有在場的官吏去了消息,保證不會讓人再打擾她。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永遠都是秘密,不會讓揚州城的人知情。

耿婳讀完之後,當著紫殷和阮若的面兒把信紙撕了個粉碎。阮若一頭霧水地問她為什麽動這麽大氣,紫殷低頭收拾地面上的碎屑。

另外一邊,魏巍讓玄海叫來前不久安置在府上的芊芊。她因為魏巍的救命之情一直對他感恩戴德,在府裏生活得小心翼翼、老實巴交。

魏巍交給她兩張紙,一張是幫他擬好的新的賣身契,另一張是他寫好的錦囊。

“我幫你擬好了話術,就按照這個說辭去吉慶街一家叫婳坊的店裏求職。為了取得耿掌櫃的信任,你要把賣身契給她,請求在店裏居住。”魏巍又提醒她不要暴露他的事。

“記住,我命你去那兒關照耿掌櫃,看緊那個叫‘紫殷’的小廝。如果他敢有什麽非分之舉,速來報我!”

一想到這裏,魏巍胸膛就悶氣沈沈。那個割瞎牛二眼睛、長得十分陰鷙的店小二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婳兒怎麽能說他是她同舟共濟之人呢。

魏巍越想越氣。

芊芊怯怯應聲接下這個有點荒謬的臥底任務。她不敢多問,也不敢多想,只是在玄海的幫助下熟讀熟背了紙條上的話術。

“耿掌櫃,我是揚州城外、城外西河……東河村裏的小丫頭,家裏父母早亡,阿婆把我拉扯大。她、她老人家病故後我典賣家當為她下葬。眼下無家可歸,看您店裏還在招人,自願賣身為奴為您效勞。還請您行行好,行行好收留我這個可憐人……只求一口飯一張鋪蓋,甘願不要工錢只想有個庇佑。”

芊芊背得滾瓜爛熟,但面對耿婳強勢的架勢卻嚇得磕磕絆絆,半晌才把話說清楚。

耿婳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最後拿到她顫抖著遞來的賣身契才安心。

這上邊白紙黑字還簽字畫押,確確實實是張契約。以後這人要是敢有別的貓膩和心眼,耿婳就拿這張憑證對簿公堂。

“既然想來婳坊做事,那我就醜話說在前頭。每日卯時起不許賴床,不許出入我的閨房,打烊前不許離開店鋪,每日你與阮若紫殷輪流打掃後院、輪流做飯,要是敢有半點憊懶店規伺候!”耿婳看著她問,“你可願意?”

芊芊輕輕點頭。

“那好,現在跟著阮若去熟悉環境,晚上和她睡一屋,有不懂的可以先去問她。既然願意賣身為奴,那工錢就一分也甭想要。”她刻薄地說。

耿婳處理完芊芊的事,又去管西街新店的裝潢。每天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連王夫人再三邀請的清明踏春都顧不上回覆。

四月初天氣溫和,沒有魏巍的打攪,耿婳覺得比秋日還要舒爽。

或許是有魏巍這層保護傘的緣故,她四處打理生意都順順利利的。但每到夜裏還是會夢到他對自己不纏不休。耿婳知道必須把和離書要到手,不然心裏永遠不會踏實。

神經大條的阮若倒是不甚在意,談論起魏司馬要麽癡癡傻笑,要麽嘲諷紫殷:“你吃錯藥啦,每次提到魏大人就咬牙切齒,難不成嫉妒人家?你也配呀!”

“蠢貨!我懶得跟你說!”紫殷憤憤不平。

最疑惑的人是玄海。這些天魏巍總讓他掌燈前到婳坊和芊芊碰頭,把交接的情報傳達給他。

“芊芊說,今天耿掌櫃一早開門迎客,晌午用完飯歇了半個時辰又去後院清點庫存,申時去了趟西市新店,回來吃晚飯說清明要去赴王夫人的約,順便采摘原料。”

玄海一五一十轉達完,小心翼翼看了魏巍一眼,又說:“相爺,容小的講幾句不好聽的,也許您認錯人了。我看那個耿掌櫃面容雖然和夫人九分像,內裏卻兇神惡煞小肚雞腸。上回芊芊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碗就挨了好幾鞭子,現在胳膊上的疤還沒好。要是夫人肯定不舍得懲罰下人。”

玄海說話跟連珠炮似的,這些話像是在心裏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他對先夫人的印象一直很好,記得她是個會禮貌詢問下人魏巍去向的嬌滴滴姑娘,跟尖酸刻薄這類詞根本不搭邊。

魏巍沈著臉,不滿地盯他看,那眼神好像在說“你個下人有什麽資格評價我夫人?”。

他這種身份的人,越是一言不發越是讓人害怕。

玄海瞄了一眼又迅速垂下眼,打了自己一巴掌後咕噥:“小的錯了,不該隨口胡謅,小的再也不敢了。”

玄海對如今的耿婳印象差,魏巍能理解。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很難接受耿婳三年來改頭換面般的成長轉變。

魏巍沈聲:“打聽她店裏小廝身份,再給洛陽府上人捎信,調查清夫人身邊侍女的消息。”

記得在相府時她一直有貼身丫鬟,還有後來從娘家求來的老姑姑。可耿婳在揚州城孤身一人,店裏常陪在身邊的也是生面孔。

她這一詐死,如何瞞得過身邊人?

簡直蹊蹺。

魏巍命玄海查清來龍去脈。

玄海剛出門,又來通傳:“相爺,刺史府上來人說清明請您去城外踏青,並邀一眾官員流觴曲水。”

魏巍點頭,“轉告王刺史,如約前往。”

四月四,城外青林山中溫潤微雨,春風習習送來清鮮空氣。這個時節最適宜出行踏青。

王刺史在山中有一套別院。這次排場沒有上回大,但吸取了青雲樓的教訓,主打一個清雅別致的環境渲染。

山谷溪流淳淳,兩側早備好了座墊矮幾、美酒佳肴。侍立左右眼的書童端著紙墨筆硯,等官員們附庸風雅時用得上。

這次為了突出與民同樂,王紳還請了上回在青雲樓充當背景的眾商戶。明知道這是他討好魏巍的面子工程,耿婳卻欣然接受邀請。

自從新品上市,婳坊流水翻了一番,生意紅火得不像話。這次上山,她得趕緊采摘制作桃花粉需要的原料益母草。

“我把益母草臨摹了三份,到時候兵分兩路,你們帶著工具按照圖畫上的模樣去林間采摘。記得盡量挑新鮮的,給我仔細一點,要是采錯了定不輕饒!”

她說著眼睛對準了芊芊。這個纖弱內向的小姑娘顫了顫身子。

魏巍提前起床半個時辰,他不確定會不會遇見耿婳,所以要早起收拾形象。

魏巍打開小櫃,裏面平放著一新一舊兩盒雲母粉。

三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那盒早就過期了,他一直舍不得扔,留著當念想。另一盒是初來揚州時在婳坊買下的。

他打開這盒雲母粉,蘸了粉末,手法生疏地塗在眼下。他塗完照著銅鏡看了許久又覺得不妥,拿手指擦掉了一部分,這樣看上去自然多了。

玄海拿來幾件衣袍,魏巍挑選再三最後選了一套素色紋竹的便服。

“不對,婳兒喜歡鮮艷的顏色。”說完,他又穿上了緋袍。

革帶上的玉佩選了個稍稍低調點的,再搭上耿婳之前送他的紋竹香囊更合適些。他猶豫了一會兒,穿上了那雙熟悉的舊皂靴,又命玄海帶了一雙新革靴。

道路一旦泥濘,他就換鞋。

他未雨綢繆了大半天,等真到青林山時,才發現商戶和官員是分開行動的。

他們在山谷流觴曲水,人家在山頂別館賞春踏青。

眾官員稍帶歉意的敬酒一杯接一杯,魏巍在力所能及地情況下盡量少喝。王紳也不知借了幾個膽子,一個勁兒地勸酒。

魏巍不一會兒喝得醉醺醺,但矛盾覆雜的心因為見不到耿婳而踏實下來。來之前,他期待與耿婳再次見面,卻又害怕自己的出現讓她情緒再次爆發。

另外一個不願意見她的緣由是,他害怕耿婳給他要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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