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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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捂在自己臉上的手帶著點夜色的微涼, 幹燥，有力，並且十分穩健, 沒有一點心虛和不適的抖動。
這場景，大概是誰心虛誰就輸了的較量。
溫凝菡一雙圓溜溜的貓兒眼在這樣的夜色裏，似乎更明亮了幾分。
戚昀遲看得很清楚, 那眼睛裏有驚訝有好奇更多的還是無奈, 卻沒有半點害怕與退縮, 輕輕往下撇了撇, 輕飄飄落在戚昀遲的手上，十分微妙，更像是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戚昀遲忍俊不禁，雖說戴著面具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可那雙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 於搖晃的燭火下, 折射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確認面前的小姑娘確實沒有一點應激的反應, 戚昀遲笑著松開手，啞著嗓子道：“你就真的一點就不怕？”
溫凝菡也沒說話，從被窩裏伸出後來，指尖的一點銀光在燭火下十分明顯。
她自然是早有準備, 察覺到房間裏不對勁的時候這銀針就已經捏在了指尖，不過感覺到那已經有些熟悉的氣息時，她還是頓了頓, 要不然這會兒眼前這個人已經被她戳暈在地上了。
至於兩人之間的武力值差距，溫凝菡並沒有考慮在其中, 她相信就算戚昀遲很厲害，在不知道她深淺的情況下, 對她的提防有，也不至於能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反擊之力。
當然這樣的手段，在下一次可能就不好用了。
眼見這人放開她之後，十分自來熟地退到桌邊，順手倒上一杯茶水坐下，那自然到仿佛坐在自己家一樣，溫凝菡就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而且對於這種行為，她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問：“你不是戴著面具，要怎麽喝水吃東西？”
還非要倒上一杯茶水裝模作樣？
要是那種只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還好說，留著一張嘴還能發揮點功效，可這遮住整張臉的除了能看出是個人，還能做什麽？
想來戚昀遲也是知道只遮半張臉那都是忽悠人的，根本沒什麽用。
戚昀遲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中全是笑意，擡手就放在了面具上。
溫凝菡的動作更快，一手就壓住了戚昀遲的手腕，力道不大，意思卻很明顯。
兩人眼神交鋒一瞬間，戚昀遲敗下陣來，大概是因為對方的眼神太幹凈，從未嘗過敗績的戚昀遲也不由得挪開了眼神，然後驚覺：自己為什麽要避開？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我是誰。”
白天在郡主府的時候，自己選擇幫溫凝菡說話，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在他看來，溫凝菡足夠聰明敏銳，肯定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沒發現，也應該已經懷疑了。
所以剛剛對上溫凝菡眼神的時候，戚昀遲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並不介意在她面前拿下面具。
但溫凝菡不樂意：“不，我不知道。”
嘴裏說著不知道，但溫凝菡的眼神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什麽好事。”必要的時候她可以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所以閣下漏夜前來，到底是為什麽？”
就為了三更半夜來嚇她，還是就為了摘下面具讓她看看他是誰？
戚昀遲看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只白皙的手腕，有些涼，這才發現，這小姑娘居然是光著腳站在他面前，即便地上有著厚厚的絨毯，在這深秋的涼夜，小姑娘的手依然是冰冷的。
戚昀遲一擰眉，接下來的動作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小姑娘已經被他塞回了被窩裏。
溫凝菡：“……”
“是，漏夜前來，確實有事拜托溫大小姐。”
溫凝菡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戚昀遲，就這樣，半夜摸到她的閨房，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溫大小姐的醫術，可是傳承神醫虞長生？”
溫凝菡：哦豁。
雖然本來就打算在戚昀遲面前展露自己的醫術，然後找到為太子殿下醫治的機會，但眼下看來，戚昀遲似乎相信得太快了一點。
“溫大小姐沒有對外表現過這一點，就連今天出手救治琥兒，也是身邊的丫鬟出手，想來溫大小姐並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在下這才冒昧趁著夜色而來。”
這理由挺充分的，不過——
“你最好有話直說，別繞太大的圈子，浪費時間。”
戚昀遲一怔，倒是他忘記了這位大小姐的脾氣，“是，琥兒高熱不退，禦醫也束手無策，斷言多半熬不過今天晚上。”
當然禦醫也不會當著郡主的面直接這麽說，只委婉的表示，琥兒年紀小，如果今天晚上能退燒熬過去，那就沒什麽大礙。但要是一直這麽燒下去，就算命保住了，腦子也燒壞了。
戚昀遲不想將琥兒的健康寄托在禦醫口中的聽天由命上，轉念就想到溫凝菡，想到當初在驛站她為自己施針壓制毒性時的樣子，二話沒說就趁著夜色親自摸了過來。
至於三更半夜摸到一個小姑娘的閨房是不是失禮這一點，已經被他華麗麗的無視了。
嗯，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到這裏，戚昀遲依然擡手拿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依然亮眼到讓溫凝菡覺得驚艷的精致臉蛋來。
說實話，此刻直面戚昀遲絕色的容貌，跟白天見他縮在輪椅上那孱弱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卻散發出完全不一樣的驚人色彩。
溫凝菡卻抿唇看著戚昀遲，這人取下面具坦露身份，就是篤定了要將她拉下水啊。
雖然這也是她本來的目的，可眼下這情景，頗有一種趕鴨子上架的倉促，怎麽都有些不痛快呀！
不過戚昀遲人已經找到這裏來，就說明杜興琥的情況很不樂觀。人都已經從鬼門關救出來，總不能功虧於潰又讓那孩子掉進去吧？
溫凝菡伸手點了點門口：“我沒有問題，不過，閣下是不是應該給我個機會，換身衣服？”
戚昀遲摸摸鼻子，捏著冰冷的面具默默轉了個身。
溫凝菡：世子大人這麽聽話的？
溫凝菡一邊換衣服一邊心想，這相處的模式還挺奇怪的，就有一種明明很多話都還沒說，卻已經明白對方要說什麽的節奏，而且有一種詭異莫名的信任感。
感覺怪怪的。
溫凝菡很快換好一身素凈方便行動的衣裙，還順勢給自己裹了一身暗色的鬥篷。
“我好了。”
戚昀遲扭頭就看到小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接下來要委屈溫大小姐，失禮了。”
在戚昀遲擡手的瞬間，溫凝菡退後一步拉開了距離，“你又不是第一次失禮了。”
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習慣了。
“稍等一下，我不能這樣就離開。”
大概意識到溫凝菡的意圖，閃身就退到了房間的陰影處。
溫凝菡搖鈴，來的是芝心，見溫凝菡居然居然穿得端端正正站在屋子裏，芝心雖然很驚訝，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小姐，這麽晚了，是要出門嗎？”
“是，我需要出門一趟，你和青團商量著，幫我遮掩一下。”
“小姐不帶我和青團姐姐？”
芝心不解，如今留在這伯府的人當中，只有她和青團是小姐的“自己人”，小姐吩咐“遮掩”自然也是遮掩一下不讓弧光院中的其他人知道。
可這話也就意味著，溫凝菡沒打算帶著她和青團。
溫凝菡點點頭：“聽話，你去與青團說一聲。”
芝心撅著嘴應下，心裏想的卻是，現在就去找青團姐姐，她說的小姐不會聽，但是青團姐姐說的——就算小姐不聽，至少也能帶著青團姐姐一起才會出門。
可等芝心跟著青團匆忙回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自家小姐的身影。
芝心緊緊捂著自己的嘴，無聲尖叫：這可怎麽辦！小姐不見了！即便小姐提前打了招呼，那也是小姐不見了！
青團倒是有一點猜測，但也做不得準，唯一能確定的，就只有咬著牙勸說自己，要相信小姐，一定要相信小姐。
而她無比相信的小姐此刻正被戚昀遲用一種算得上很是親昵的姿勢摟在懷裏，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掠過一處處街道偶爾還會越過高墻大院，在陰影間游走得仿佛人間幽靈。
兩人更是心思各異。
溫凝菡是在懷疑京城的治安，雖說沒有特別嚴格的宵禁，可到了晚上這京城中還是有巡城禁衛軍四處巡邏的，而且這一片的高墻大院，哪個不是達官貴人，養著府兵和護衛，怎麽就任由這麽個人明目張膽地飛來飛去？
能飛了不起啊！
嗯，能飛確實了不起的，一時間的對比之下，溫凝菡就覺得自家七哥那點武力值還不夠看，應該是被家裏人給捧出來的，不僅是七哥，就連她都錯誤的判斷。
戚昀遲卻在想，早就知道這姑娘膽大心大，卻沒想到能膽大心大到這地步，這披風也是，早有準備的吧？
看著小姑娘窩在他懷裏滿臉自然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樣子，戚昀遲那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似乎因為速度太快，冷風嗖嗖吹過來，小姑娘大半張小臉都埋在了披風那毛茸茸的領口裏，看著就暖和。
自己這大半夜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等腳步停在郡主府的時候，戚昀遲才回過神來：哦，是為了琥兒。
他差點都被溫凝菡那泰然自若的模樣給帶跑偏了。
人是他親自請來的，而這邊有馮數安排著，院子裏不相關的人已經全都被遣走，在深秋的夜裏安靜得有些刺骨的冷。
既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踏進房門之後，看到屋子裏除了早就見過的惠靈郡主和馮數之外，還有一個醫者打扮的應該是專門留下的府醫，以及一個陌生的男子，因為蓄了長須，她還真一時看不出來什麽年紀。
不過看穿著氣質，以及那邊躺著的小公子的身份，溫凝菡合理猜測這位應該就是榮國公府那位世子爺？
同樣都是世子爺，這位跟戚昀遲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早已經隱於暗處的戚昀遲看著眼前的人數眾多，心情不是很爽的瞥一眼馮數，馮數只能無奈地攤手。
本來說的留一個府醫當幫手就算了，其他人全都遣散，可這非要留下來的一個是世子一個是郡主，他小胳膊小腿的誰也攔不住啊。
不說擅自將溫凝菡請來，戚昀遲就自覺有幫著溫凝菡隱藏身份的責任，他自己本身還擔著重傷未愈的名頭，沒打算讓更多人的知道，包括眼前的惠靈郡主和榮國公世子。
所以之前就已經找借口說自己病體難支，昏昏睡下，只留下馮數在這裏幫忙。
突然就覺得，自己就這麽把人單獨留給惠靈郡主他們，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但溫凝菡已經走了進去，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惠靈郡主再看到溫凝菡的時候，心情也很是覆雜。她是真沒想到，馮數說戚昀遲吩咐人請來幫忙的，居然會是溫凝菡。
既然這樣，白天的時候幹脆留下來幫忙就是了。
“這位是？”榮國公世子杜成瑉並未見過溫凝菡，見馮數居然大費周章請來這麽個青蔥嬌嫩的小姑娘，很是意外的同時也有些惱火。
惱火的自然是自家琥兒已經危急成這樣，怎麽還有空忙這些有的沒的。
馮數也很無奈，自家世子為了隱藏身份，這會兒躲在外面不進來，這場面就只能交給他來處理。
“杜世子，這位是永安伯府大小姐，溫姑娘，郡主也是見過的，今天小公子能被救下，正是因為溫姑娘敏銳的發現。”
今天慌亂，杜興琥被救下的細節杜成瑉自然也是聽說過，但暫時無暇顧及，這會兒聽說當事人就在眼前，他當然也感激，可琥兒還未脫險，他確實沒有更多的心情去談論。
“多謝溫姑娘了，等琥兒脫險，榮公國府必當登門拜謝。”
溫凝菡也沒管杜成瑉說的“琥兒脫險”才登門拜謝的話，總不能杜興琥不脫險還要上門找她麻煩吧。
“舉手之勞而已，此番前來，就是聽聞小公子高燒不退，定國公世子相請，我自然不會推拖。”
惠靈郡主聽出這話裏的意思，頓時眼中光芒大盛：“你能救琥兒？”
在這時候，不管是誰，只要能就琥兒，惠靈郡主給人跪下都行，至於其他的，她也不想在意也不想計較。
杜成瑉卻很猶豫，畢竟眼前的溫凝菡看起來年紀不大，就算有點醫術，還能比得上禦醫院那些老禦醫？
“舅舅，就讓她試試吧？”惠靈郡主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對溫凝菡的信任，這會兒就轉換立場主動去說服榮公國世子，“遲哥哥信她，我也信她。今天要不是她在，琥兒早就已經沒了。”
若不是溫凝菡在，琥兒就算被找到，也已經是一具無法挽回的屍體，惠靈郡主很清楚這一點。
溫凝菡也不想多做解釋，是輕聲道：“如今耽誤的時間越多，小公子就越危險。”
知道這些貴族老爺們心思敏感，溫凝菡都不好直接勸說”死馬當活馬醫”這種話，不然肯定會被扔出去。
杜成瑉還在猶豫，溫凝菡也站在廳中不動。
門口再次傳來動靜，是木制的輪子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不用想，肯定是戚昀遲來了。
這位定國公世子，這一晚上，還真忙。溫凝菡垂眸心想。
“杜世子，人是我請來的，琥兒的安危更重要，杜世子信戚某，就讓溫姑娘一試，這後果自然由戚某來承擔，如若不信，這天色已晚，溫姑娘冒險前來多有不便，戚某就得讓人送溫姑娘回去了。”
聽到戚昀遲的話，杜成瑉還有些惱，說什麽後果由他承擔，要是琥兒出什麽事，他戚昀遲就算承擔了，琥兒還能覆活不成？
但是一擡眼就看到戚昀遲那雙清淩淩的眼睛，一堆的話堵在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同樣都是公府世子，戚昀遲年紀不大，卻已經在戰場上磨礪很多年，是真正見過血殺過人的，跟他們這些生活在京城，平時也就去郊外跑跑馬林子裏打打獵就覺得自己很不得了的，完全不一樣。
杜成瑉一把年紀了，在戚昀遲面前，完全硬氣不起來。就算對方這會兒重傷未愈，看著病體難支，坐在輪椅上比他還矮上不少，氣勢卻一點都不輸。
惠靈郡主見杜成瑉沈默了，就知道自己這個舅舅肯定是拉不下面子，但心裏實際上已經同意，就立刻讓開位置，對溫凝菡說：“我家琥兒就勞煩溫姑娘了。”
溫凝菡從容點頭：“那就麻煩郡主，還有世子大人，暫時先離開，這裏交給我就行。”
惠靈郡主一楞，沒想到溫凝菡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們離開，但是扭頭看到戚昀遲那沈沈目光，惠靈郡主咬牙點頭，“那這府醫……”
溫凝菡依然笑道：“無事，留馮大人在此幫忙即可。”
如果一個人都不留，恐怕榮公國世子和惠靈郡主都不會同意，府醫的話，看著老實，但很容易有自己的意見。
戚昀遲那就更不方便了，現在還是坐在輪椅上的模樣，留他在這裏，恐怕沒人會相信。
所以馮數就挺好的。懂事能幹活，還聽話配合。
馮數：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屋裏的人都退下之後，溫凝菡這才解開披風走到杜興琥所在的床邊。馮數這才發現，溫凝菡的腰間還掛著兩個不大不小的包裹。
“馮大人，麻煩你幫忙褪下小公子的衣服，然後再準備點熱水，燒酒。”
褪衣服他可以理解，熱水也能想象，但是燒酒？
雖然有疑惑，馮數依然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等他準備好熱水拿著溫凝菡要的燒酒，還順便準備了新鮮的巾子回來之後，就看到溫凝菡已經在小公子裸露的背上插滿了銀針。
哦，不對，看顏色，應該是金針。
金針刺穴。
馮數的瞳孔猛地一縮。
跟在戚昀遲身邊這麽多年，特別是遇上伏翎這個怪胎之後，馮數也算是見識過不少東西，金針刺穴他也是聽說過的。
馮數深知，太子殿下病重，就連禦醫也束手無策，伏翎也說過，要想救太子，只有神醫虞長生，最重要的，是神醫虞長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針功夫。
想到神醫虞長生，韓九公子，秦家，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溫家大姑娘，所以這一手金針刺穴的功夫，是傳自神醫虞長生？
那自家世子在驛站遇到好心人就完全可以解釋，而世子對溫凝菡另眼相看，也就很正常。
馮數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所以太子殿下，是有救了嗎？
溫凝菡不知道馮數已經想了這麽多，當然知道也不會在意，只潛心感受著從金針中傳來的每一絲脈息，通過金針調整著經絡著氣息的走向，為小公子梳理著混亂的經絡，排出那些在小公子體內作亂的寒氣和熱毒。
小公子體內居然有熱毒，這是溫凝菡沒想到的，畢竟之前也沒來得及給小公子把個脈，如今下針診治，那就順便一並梳理了。
神醫虞長生這一手金針刺穴的秘法被傳得神乎其技，溫凝菡也是接觸到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她狹隘了，也更清楚，為什麽這世上就只有一個神醫虞長生。
神醫師父說了，針砭之術並流傳已久，自然有著不凡的功效，只是他掌握的金針之術並非尋常之流，要想發揮最大的作用，就需要持針著有著超乎常人的五感，能感知到人體經絡內流動的氣息。
這就跟習武之人修煉出內力一樣，卻更加精密又敏銳。
配合心法，修煉出這氣息，最終通過金針配合氣息的流動，達到治療的效果，沒有絕佳的悟性，和獨一無二的天賦，根本無法做到。
沒有這絲氣息的輔助，就算學會虞長生的金針之術，那也只是比普通針砭之術手法高明一點點而已，根本接觸不到神乎其技起死回生的境界。
神醫師父說，他的師父找了一輩子才在臨終前找到了他作為傳人，而他運氣好，能在依然精神矍鑠的年紀，就遇到了溫凝菡。
如果金針之術失傳，下到地府他都沒連去見他師父。
也只有溫凝菡知道，如果真不是她，這位神醫虞長生自早年在江南出現過之後，就在人間失去了蹤跡，再也沒人間過他的身影。
直到整個小說結束，在番外中才恍惚出現了一點線索，這位悲天憫人卻脾氣怪譎的神醫，於深山中的時候，不幸被一場泥石流淹沒，沒人知道他早就魂歸天地，化作山脈的一部分。
此刻的溫凝菡，神色專註，直到最後一根金針安然落下，這才松了口氣。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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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捂在自己臉上的手帶著點夜色的微涼, 幹燥，有力，並且十分穩健, 沒有一點心虛和不適的抖動。
這場景，大概是誰心虛誰就輸了的較量。
溫凝菡一雙圓溜溜的貓兒眼在這樣的夜色裏，似乎更明亮了幾分。
戚昀遲看得很清楚, 那眼睛裏有驚訝有好奇更多的還是無奈, 卻沒有半點害怕與退縮, 輕輕往下撇了撇, 輕飄飄落在戚昀遲的手上，十分微妙，更像是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戚昀遲忍俊不禁，雖說戴著面具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可那雙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 於搖晃的燭火下, 折射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確認面前的小姑娘確實沒有一點應激的反應, 戚昀遲笑著松開手，啞著嗓子道：“你就真的一點就不怕？”
溫凝菡也沒說話，從被窩裏伸出後來，指尖的一點銀光在燭火下十分明顯。
她自然是早有準備, 察覺到房間裏不對勁的時候這銀針就已經捏在了指尖，不過感覺到那已經有些熟悉的氣息時，她還是頓了頓, 要不然這會兒眼前這個人已經被她戳暈在地上了。
至於兩人之間的武力值差距，溫凝菡並沒有考慮在其中, 她相信就算戚昀遲很厲害，在不知道她深淺的情況下, 對她的提防有，也不至於能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反擊之力。
當然這樣的手段，在下一次可能就不好用了。
眼見這人放開她之後，十分自來熟地退到桌邊，順手倒上一杯茶水坐下，那自然到仿佛坐在自己家一樣，溫凝菡就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而且對於這種行為，她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問：“你不是戴著面具，要怎麽喝水吃東西？”
還非要倒上一杯茶水裝模作樣？
要是那種只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還好說，留著一張嘴還能發揮點功效，可這遮住整張臉的除了能看出是個人，還能做什麽？
想來戚昀遲也是知道只遮半張臉那都是忽悠人的，根本沒什麽用。
戚昀遲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中全是笑意，擡手就放在了面具上。
溫凝菡的動作更快，一手就壓住了戚昀遲的手腕，力道不大，意思卻很明顯。
兩人眼神交鋒一瞬間，戚昀遲敗下陣來，大概是因為對方的眼神太幹凈，從未嘗過敗績的戚昀遲也不由得挪開了眼神，然後驚覺：自己為什麽要避開？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我是誰。”
白天在郡主府的時候，自己選擇幫溫凝菡說話，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在他看來，溫凝菡足夠聰明敏銳，肯定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沒發現，也應該已經懷疑了。
所以剛剛對上溫凝菡眼神的時候，戚昀遲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並不介意在她面前拿下面具。
但溫凝菡不樂意：“不，我不知道。”
嘴裏說著不知道，但溫凝菡的眼神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什麽好事。”必要的時候她可以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所以閣下漏夜前來，到底是為什麽？”
就為了三更半夜來嚇她，還是就為了摘下面具讓她看看他是誰？
戚昀遲看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只白皙的手腕，有些涼，這才發現，這小姑娘居然是光著腳站在他面前，即便地上有著厚厚的絨毯，在這深秋的涼夜，小姑娘的手依然是冰冷的。
戚昀遲一擰眉，接下來的動作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小姑娘已經被他塞回了被窩裏。
溫凝菡：“……”
“是，漏夜前來，確實有事拜托溫大小姐。”
溫凝菡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戚昀遲，就這樣，半夜摸到她的閨房，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溫大小姐的醫術，可是傳承神醫虞長生？”
溫凝菡：哦豁。
雖然本來就打算在戚昀遲面前展露自己的醫術，然後找到為太子殿下醫治的機會，但眼下看來，戚昀遲似乎相信得太快了一點。
“溫大小姐沒有對外表現過這一點，就連今天出手救治琥兒，也是身邊的丫鬟出手，想來溫大小姐並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在下這才冒昧趁著夜色而來。”
這理由挺充分的，不過——
“你最好有話直說，別繞太大的圈子，浪費時間。”
戚昀遲一怔，倒是他忘記了這位大小姐的脾氣，“是，琥兒高熱不退，禦醫也束手無策，斷言多半熬不過今天晚上。”
當然禦醫也不會當著郡主的面直接這麽說，只委婉的表示，琥兒年紀小，如果今天晚上能退燒熬過去，那就沒什麽大礙。但要是一直這麽燒下去，就算命保住了，腦子也燒壞了。
戚昀遲不想將琥兒的健康寄托在禦醫口中的聽天由命上，轉念就想到溫凝菡，想到當初在驛站她為自己施針壓制毒性時的樣子，二話沒說就趁著夜色親自摸了過來。
至於三更半夜摸到一個小姑娘的閨房是不是失禮這一點，已經被他華麗麗的無視了。
嗯，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到這裏，戚昀遲依然擡手拿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依然亮眼到讓溫凝菡覺得驚艷的精致臉蛋來。
說實話，此刻直面戚昀遲絕色的容貌，跟白天見他縮在輪椅上那孱弱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卻散發出完全不一樣的驚人色彩。
溫凝菡卻抿唇看著戚昀遲，這人取下面具坦露身份，就是篤定了要將她拉下水啊。
雖然這也是她本來的目的，可眼下這情景，頗有一種趕鴨子上架的倉促，怎麽都有些不痛快呀！
不過戚昀遲人已經找到這裏來，就說明杜興琥的情況很不樂觀。人都已經從鬼門關救出來，總不能功虧於潰又讓那孩子掉進去吧？
溫凝菡伸手點了點門口：“我沒有問題，不過，閣下是不是應該給我個機會，換身衣服？”
戚昀遲摸摸鼻子，捏著冰冷的面具默默轉了個身。
溫凝菡：世子大人這麽聽話的？
溫凝菡一邊換衣服一邊心想，這相處的模式還挺奇怪的，就有一種明明很多話都還沒說，卻已經明白對方要說什麽的節奏，而且有一種詭異莫名的信任感。
感覺怪怪的。
溫凝菡很快換好一身素凈方便行動的衣裙，還順勢給自己裹了一身暗色的鬥篷。
“我好了。”
戚昀遲扭頭就看到小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接下來要委屈溫大小姐，失禮了。”
在戚昀遲擡手的瞬間，溫凝菡退後一步拉開了距離，“你又不是第一次失禮了。”
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習慣了。
“稍等一下，我不能這樣就離開。”
大概意識到溫凝菡的意圖，閃身就退到了房間的陰影處。
溫凝菡搖鈴，來的是芝心，見溫凝菡居然居然穿得端端正正站在屋子裏，芝心雖然很驚訝，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小姐，這麽晚了，是要出門嗎？”
“是，我需要出門一趟，你和青團商量著，幫我遮掩一下。”
“小姐不帶我和青團姐姐？”
芝心不解，如今留在這伯府的人當中，只有她和青團是小姐的“自己人”，小姐吩咐“遮掩”自然也是遮掩一下不讓弧光院中的其他人知道。
可這話也就意味著，溫凝菡沒打算帶著她和青團。
溫凝菡點點頭：“聽話，你去與青團說一聲。”
芝心撅著嘴應下，心裏想的卻是，現在就去找青團姐姐，她說的小姐不會聽，但是青團姐姐說的——就算小姐不聽，至少也能帶著青團姐姐一起才會出門。
可等芝心跟著青團匆忙回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自家小姐的身影。
芝心緊緊捂著自己的嘴，無聲尖叫：這可怎麽辦！小姐不見了！即便小姐提前打了招呼，那也是小姐不見了！
青團倒是有一點猜測，但也做不得準，唯一能確定的，就只有咬著牙勸說自己，要相信小姐，一定要相信小姐。
而她無比相信的小姐此刻正被戚昀遲用一種算得上很是親昵的姿勢摟在懷裏，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掠過一處處街道偶爾還會越過高墻大院，在陰影間游走得仿佛人間幽靈。
兩人更是心思各異。
溫凝菡是在懷疑京城的治安，雖說沒有特別嚴格的宵禁，可到了晚上這京城中還是有巡城禁衛軍四處巡邏的，而且這一片的高墻大院，哪個不是達官貴人，養著府兵和護衛，怎麽就任由這麽個人明目張膽地飛來飛去？
能飛了不起啊！
嗯，能飛確實了不起的，一時間的對比之下，溫凝菡就覺得自家七哥那點武力值還不夠看，應該是被家裏人給捧出來的，不僅是七哥，就連她都錯誤的判斷。
戚昀遲卻在想，早就知道這姑娘膽大心大，卻沒想到能膽大心大到這地步，這披風也是，早有準備的吧？
看著小姑娘窩在他懷裏滿臉自然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樣子，戚昀遲那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似乎因為速度太快，冷風嗖嗖吹過來，小姑娘大半張小臉都埋在了披風那毛茸茸的領口裏，看著就暖和。
自己這大半夜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等腳步停在郡主府的時候，戚昀遲才回過神來：哦，是為了琥兒。
他差點都被溫凝菡那泰然自若的模樣給帶跑偏了。
人是他親自請來的，而這邊有馮數安排著，院子裏不相關的人已經全都被遣走，在深秋的夜裏安靜得有些刺骨的冷。
既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踏進房門之後，看到屋子裏除了早就見過的惠靈郡主和馮數之外，還有一個醫者打扮的應該是專門留下的府醫，以及一個陌生的男子，因為蓄了長須，她還真一時看不出來什麽年紀。
不過看穿著氣質，以及那邊躺著的小公子的身份，溫凝菡合理猜測這位應該就是榮國公府那位世子爺？
同樣都是世子爺，這位跟戚昀遲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早已經隱於暗處的戚昀遲看著眼前的人數眾多，心情不是很爽的瞥一眼馮數，馮數只能無奈地攤手。
本來說的留一個府醫當幫手就算了，其他人全都遣散，可這非要留下來的一個是世子一個是郡主，他小胳膊小腿的誰也攔不住啊。
不說擅自將溫凝菡請來，戚昀遲就自覺有幫著溫凝菡隱藏身份的責任，他自己本身還擔著重傷未愈的名頭，沒打算讓更多人的知道，包括眼前的惠靈郡主和榮國公世子。
所以之前就已經找借口說自己病體難支，昏昏睡下，只留下馮數在這裏幫忙。
突然就覺得，自己就這麽把人單獨留給惠靈郡主他們，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但溫凝菡已經走了進去，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惠靈郡主再看到溫凝菡的時候，心情也很是覆雜。她是真沒想到，馮數說戚昀遲吩咐人請來幫忙的，居然會是溫凝菡。
既然這樣，白天的時候幹脆留下來幫忙就是了。
“這位是？”榮國公世子杜成瑉並未見過溫凝菡，見馮數居然大費周章請來這麽個青蔥嬌嫩的小姑娘，很是意外的同時也有些惱火。
惱火的自然是自家琥兒已經危急成這樣，怎麽還有空忙這些有的沒的。
馮數也很無奈，自家世子為了隱藏身份，這會兒躲在外面不進來，這場面就只能交給他來處理。
“杜世子，這位是永安伯府大小姐，溫姑娘，郡主也是見過的，今天小公子能被救下，正是因為溫姑娘敏銳的發現。”
今天慌亂，杜興琥被救下的細節杜成瑉自然也是聽說過，但暫時無暇顧及，這會兒聽說當事人就在眼前，他當然也感激，可琥兒還未脫險，他確實沒有更多的心情去談論。
“多謝溫姑娘了，等琥兒脫險，榮公國府必當登門拜謝。”
溫凝菡也沒管杜成瑉說的“琥兒脫險”才登門拜謝的話，總不能杜興琥不脫險還要上門找她麻煩吧。
“舉手之勞而已，此番前來，就是聽聞小公子高燒不退，定國公世子相請，我自然不會推拖。”
惠靈郡主聽出這話裏的意思，頓時眼中光芒大盛：“你能救琥兒？”
在這時候，不管是誰，只要能就琥兒，惠靈郡主給人跪下都行，至於其他的，她也不想在意也不想計較。
杜成瑉卻很猶豫，畢竟眼前的溫凝菡看起來年紀不大，就算有點醫術，還能比得上禦醫院那些老禦醫？
“舅舅，就讓她試試吧？”惠靈郡主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對溫凝菡的信任，這會兒就轉換立場主動去說服榮公國世子，“遲哥哥信她，我也信她。今天要不是她在，琥兒早就已經沒了。”
若不是溫凝菡在，琥兒就算被找到，也已經是一具無法挽回的屍體，惠靈郡主很清楚這一點。
溫凝菡也不想多做解釋，是輕聲道：“如今耽誤的時間越多，小公子就越危險。”
知道這些貴族老爺們心思敏感，溫凝菡都不好直接勸說”死馬當活馬醫”這種話，不然肯定會被扔出去。
杜成瑉還在猶豫，溫凝菡也站在廳中不動。
門口再次傳來動靜，是木制的輪子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不用想，肯定是戚昀遲來了。
這位定國公世子，這一晚上，還真忙。溫凝菡垂眸心想。
“杜世子，人是我請來的，琥兒的安危更重要，杜世子信戚某，就讓溫姑娘一試，這後果自然由戚某來承擔，如若不信，這天色已晚，溫姑娘冒險前來多有不便，戚某就得讓人送溫姑娘回去了。”
聽到戚昀遲的話，杜成瑉還有些惱，說什麽後果由他承擔，要是琥兒出什麽事，他戚昀遲就算承擔了，琥兒還能覆活不成？
但是一擡眼就看到戚昀遲那雙清淩淩的眼睛，一堆的話堵在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同樣都是公府世子，戚昀遲年紀不大，卻已經在戰場上磨礪很多年，是真正見過血殺過人的，跟他們這些生活在京城，平時也就去郊外跑跑馬林子裏打打獵就覺得自己很不得了的，完全不一樣。
杜成瑉一把年紀了，在戚昀遲面前，完全硬氣不起來。就算對方這會兒重傷未愈，看著病體難支，坐在輪椅上比他還矮上不少，氣勢卻一點都不輸。
惠靈郡主見杜成瑉沈默了，就知道自己這個舅舅肯定是拉不下面子，但心裏實際上已經同意，就立刻讓開位置，對溫凝菡說：“我家琥兒就勞煩溫姑娘了。”
溫凝菡從容點頭：“那就麻煩郡主，還有世子大人，暫時先離開，這裏交給我就行。”
惠靈郡主一楞，沒想到溫凝菡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們離開，但是扭頭看到戚昀遲那沈沈目光，惠靈郡主咬牙點頭，“那這府醫……”
溫凝菡依然笑道：“無事，留馮大人在此幫忙即可。”
如果一個人都不留，恐怕榮公國世子和惠靈郡主都不會同意，府醫的話，看著老實，但很容易有自己的意見。
戚昀遲那就更不方便了，現在還是坐在輪椅上的模樣，留他在這裏，恐怕沒人會相信。
所以馮數就挺好的。懂事能幹活，還聽話配合。
馮數：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屋裏的人都退下之後，溫凝菡這才解開披風走到杜興琥所在的床邊。馮數這才發現，溫凝菡的腰間還掛著兩個不大不小的包裹。
“馮大人，麻煩你幫忙褪下小公子的衣服，然後再準備點熱水，燒酒。”
褪衣服他可以理解，熱水也能想象，但是燒酒？
雖然有疑惑，馮數依然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等他準備好熱水拿著溫凝菡要的燒酒，還順便準備了新鮮的巾子回來之後，就看到溫凝菡已經在小公子裸露的背上插滿了銀針。
哦，不對，看顏色，應該是金針。
金針刺穴。
馮數的瞳孔猛地一縮。
跟在戚昀遲身邊這麽多年，特別是遇上伏翎這個怪胎之後，馮數也算是見識過不少東西，金針刺穴他也是聽說過的。
馮數深知，太子殿下病重，就連禦醫也束手無策，伏翎也說過，要想救太子，只有神醫虞長生，最重要的，是神醫虞長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針功夫。
想到神醫虞長生，韓九公子，秦家，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溫家大姑娘，所以這一手金針刺穴的功夫，是傳自神醫虞長生？
那自家世子在驛站遇到好心人就完全可以解釋，而世子對溫凝菡另眼相看，也就很正常。
馮數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所以太子殿下，是有救了嗎？
溫凝菡不知道馮數已經想了這麽多，當然知道也不會在意，只潛心感受著從金針中傳來的每一絲脈息，通過金針調整著經絡著氣息的走向，為小公子梳理著混亂的經絡，排出那些在小公子體內作亂的寒氣和熱毒。
小公子體內居然有熱毒，這是溫凝菡沒想到的，畢竟之前也沒來得及給小公子把個脈，如今下針診治，那就順便一並梳理了。
神醫虞長生這一手金針刺穴的秘法被傳得神乎其技，溫凝菡也是接觸到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她狹隘了，也更清楚，為什麽這世上就只有一個神醫虞長生。
神醫師父說了，針砭之術並流傳已久，自然有著不凡的功效，只是他掌握的金針之術並非尋常之流，要想發揮最大的作用，就需要持針著有著超乎常人的五感，能感知到人體經絡內流動的氣息。
這就跟習武之人修煉出內力一樣，卻更加精密又敏銳。
配合心法，修煉出這氣息，最終通過金針配合氣息的流動，達到治療的效果，沒有絕佳的悟性，和獨一無二的天賦，根本無法做到。
沒有這絲氣息的輔助，就算學會虞長生的金針之術，那也只是比普通針砭之術手法高明一點點而已，根本接觸不到神乎其技起死回生的境界。
神醫師父說，他的師父找了一輩子才在臨終前找到了他作為傳人，而他運氣好，能在依然精神矍鑠的年紀，就遇到了溫凝菡。
如果金針之術失傳，下到地府他都沒連去見他師父。
也只有溫凝菡知道，如果真不是她，這位神醫虞長生自早年在江南出現過之後，就在人間失去了蹤跡，再也沒人間過他的身影。
直到整個小說結束，在番外中才恍惚出現了一點線索，這位悲天憫人卻脾氣怪譎的神醫，於深山中的時候，不幸被一場泥石流淹沒，沒人知道他早就魂歸天地，化作山脈的一部分。
此刻的溫凝菡，神色專註，直到最後一根金針安然落下，這才松了口氣。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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