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微怔, 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曉老大，你什麽意思？這顆小行星有危險？”

何曉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仰頭迎著林森的臉：“這個我還不能確定, 我的預感是會有大事發生。”

稍微頓了頓, 何曉落下眼瞼, 轉頭避開林森的目光：“至於與黎勳的關系，我現在讓你知道, 就是不想讓你在接下來的行動中, 還要時刻花費精力去考慮他。一般情況下, 他的立場與你都是一樣的。”

林森皺眉，神情覆雜：“你能像相信我們一樣相信他嗎？”

何曉點頭：“能。”

林森垂下頭, 聲音有些落寞：“你還有多少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氣氛有些尷尬。

沈默片刻, 何曉擡起頭看著林森, 目光清澈：“阿森, 有些事情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所以……”她遲疑著沒有接下去說。

林森沒有等來何曉的繼續, 他自嘲地輕笑, 還有一絲無奈：“好吧, 我不會再問了。”

……

從那一天以後，林森沒再問過任何關於黎勳與何曉關系的事情，但他對黎勳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表面上的一切禮節依舊周到得體，可實際上已經沒有了故意接近的心機和特別的謹慎忌憚。

黎勳也輕松了。他一直配合何曉在林森面前演戲, 現在終於可以卸下偽裝。

不過這樣一來，兩個人的相處倒是簡單“真誠”了許多。

幾個月後，整個搜索行動始終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發現, 一無所獲的沮喪氣氛籠罩著兩國調查團。

在最後一片星域搜索依然無果後, 黎勳宣布, 將去下一個搜索目標——DG1349小行星。

這一決定讓雙方調查團的人都很吃驚。

事先的計劃中並沒有安排其它搜索目標, 更主要是，他們不知道失蹤的兩支艦隊會與那顆小行星有什麽聯系。

那顆小行星並不在這個星域。

聯邦調查團的人之前就已經知道幽靈艦隊的事，在林森的一番暗示下，他們很快就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如果那兩支失蹤艦隊也變成幽靈艦隊，那麽它們隱匿的地點很可能是最近的某些無人星球。

聯邦這邊的人很快便接受了搜索DG1349小行星這個行動。但是帝國那邊的一眾人卻不理解這個決定。

他們不知道幽靈艦隊的事。當初何曉拍的幽靈艦隊影像在聯邦都是絕密，聯邦內部也只有相關人員才知道。

帝國調查團的人不敢質疑熾親王的決定，心存疑慮但也沒有反對。而護衛艦團的團長以及幾位高級隨行參謀長官卻並不真正畏懼熾親王。

在他們心目中，熾親王只是個急於表現自己的皇族年輕人，而且據說與聯邦那位調查團團長私交甚好，是不是被那位給迷惑了？

他們集體提出反對。

他們覺得，本來就是一次敷衍聯邦的搜索行動，結果花費這麽長時間，投入這麽大，最終還沒有實質的結果，到現在不但不結束，反而還要升級，這就是在浪費帝國資源。

他們甚至把報告打到了新帝那裏。

新帝也沒想到黎勳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如此執拗。不過他在問了黎勳執意繼續搜索的原因後，還是認從了黎勳。

他這個弟弟做事向來穩重，雖然繼續搜索的理由讓他覺得沒有太大說服力，但既然兄弟這麽堅持，定有他的道理。

黎勳給的理由是：根據所有疑似線索，以及從聯邦內部獲得信息的推論。

這個“從聯邦內部獲得信息”，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這也是新帝支持黎勳的主要原因。

有帝國熾親王的一力推動，搜索工作繼續。聯合調查團艦隊經過一次短暫的星際空間跳躍，順利到達新的目的星域。

DG1349，這是一顆孤獨的小行星。說它孤獨，並不是說它周圍沒有別的星球。而是它是一顆氣態行星的唯一衛星。

在一個星球上搜索，比在一片廣大的星域搜索要容易得多。

調查團艦隊並沒有直接進入DG1349星，而是停在在其亞太空距離的外圍處。

以這些帝國搜索艦的配置水平，根本不用登陸星球便可以詳細探查到下面的情況。

很快，八艘搜索艦開始行動。它們將分別在八個外太空坐標點，實施對這個小行星的探查。

指揮艦上，人員集齊的指揮艙中氣氛嚴肅。

黎勳，林森，以及聯邦調查團在指揮艦上的人員，還有帝國幾名主要的高級軍官都在。

何曉默默地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們面前，是一個全息主屏幕，旁邊分別有八個小全息屏幕。這是八艘搜索艦的實時探查影像。

全息影像的視角由高向低拉近，對小行星地表的影像分辨程度也越來越清晰。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些影像中。

當分辨度終於達到能夠看清地面上籃球大小的物體時，全息影像的視角開始水平向一定方向移動。

這顆小行星雖然體積不大，但想靠八艘搜索艦就全方位覆蓋整顆星，也是不可能的。

陸地平行搜索開始。

指揮艙裏嚴肅的氣氛慢慢變得沈悶。有的人低頭看資料，有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林森和黎勳則始終正襟危坐，面色冷峻，目光至始至終都沒從全息影像移開。

而此時，面色更冷峻的是坐在角落裏的何曉。

危險預感越來越強烈，她似乎捕捉到了危險的來源，可卻又不能確定，這讓她緊張異常。

何曉耳邊帶著微型腦控器，監窺著指揮艦整個主腦空間。一旦有必要，她可以瞬間掌控整個指揮艦。

沈悶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報告指揮艦，03有發現。是不明數量的星艦，……”

“報告指揮艦，08有發現，是星艦，像是帝國……”

“報告指揮艦，05有發現……”

“報告指揮艦……”

……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艘搜索艦都興奮地發來報告。只是他們的報告都沒報完整便戛然中斷。

而與此同時，指揮艙內所有設備突然停機，艦上照明全滅，指揮艦立時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亂。

果然如此，似曾相識的一幕又來了。

黑暗中，何曉幽幽地站起了身……。

“大家不要慌，都別出聲，原地蹲下待命。”黎勳首先發出命令，聲音沈穩威嚴。

“大家要註意身邊的智能體。”林森同時說。

這兩個人聲音都很大，可語氣中卻沒有半分驚慌，似乎對此種情況早有預料。

眾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雙方的指揮官都這麽鎮定，讓他們也立刻安定下來。很快，指揮艙內靜寂無聲，眾人在黑暗中做出自己認為有效的措施，等待接下來的命令。

指揮艦艦長實在不放心自家的親王，他小心翼翼地問：“親王閣下，您沒事吧？”

“沒事。”

那邊聯邦的安保組長也趕緊問自家長官：“林團長，您也沒事吧？”

“沒事。”

黑暗只持續了十幾秒鐘。

突然，燈光大亮，是熟悉的照明光。但是恢覆的只是艙內照明，全息屏幕以及各種監視屏和設備並沒有恢覆。

不管怎麽樣，大家都沒事，眾人趕緊開始查看情況。可是很快，他們就被指揮臺前的異樣吸引。

總指揮的座位上是一個纖細的身影，她戴著腦控器，一動不動。

她身後兩側，站著他們神情凝重的兩位指揮官，熾親王和林團長。

眾人都很吃驚。這個纖細的身影不就是那個林團長的小助理嗎？

何曉在眾人心中，最開始就是一個在他們兩位指揮官的世界裏最礙眼的存在。但是漸漸的，何曉的低調，讓他們忽略了她的存在，甚至都快把她遺忘了。

可現在這是什麽情況？這個小助理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坐到了最重要的位置！

有人眼中現出不忿，但更多的是疑惑。

“這……”那位指揮艦的艦長上剛想張嘴斥責，就看見自家熾親王瞥來的冷厲目光。

艦長好像忽然明白了，他左右看看，其他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裏面的問題。

聯邦調查團的幾個人也欲言又止。只要不傻，都能看出現在這個情況是怎麽回事。

這位小助理不是普通人物。

難怪她一直呆在兩位指揮官的身邊。

“這什麽情況？主腦還在運行，卻完全被封閉！”一個技術軍官喊，聲音都在發顫。

“什麽？怎麽會……？”艦長轉頭看去，那位技術軍官面前的腦控屏呈現出特有的黑色鎖影。

其他幾位技術軍官慌忙查看自己所用的腦控屏，都是同樣的顯示鎖屏黑鎖。

眾人駭然。大家都知道，沒有主腦的星際戰艦意味著什麽。

“比爾艦長，先不用管主腦，現在立刻查看整艦情況。”黎勳沈穩的聲音讓眾人從駭然中清醒。

“是。”比爾艦長正色。

熾親王既然這樣下命令，就說明他應該對主腦的情況有所掌控。他可知道熾親王是2S巔峰級虛能力者。

比爾艦長是新帝忠實的追隨者，他雖對這位熾親王不是很了解，但對新帝的忠誠，讓他毫不含糊地聽從黎勳的命令。

整個指揮艦的通訊系統已經完全癱瘓，他們失去了與各個艙的聯系，更別說與其它星艦。

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趕緊派人去各個艙聯系，維持指揮艦正常運行才是最主要的。

指揮艙裏的人都忙碌起來。

這邊主指揮臺前，何曉靜靜地坐在那裏。她閉著眼睛，眉頭微蹙。

她頭上的腦控器已經換成了正規腦控器。

在終極者剛開始發動時，一直緊繃著心弦的何曉便感知到，她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便“封閉”了整個主腦。

根據這幾年聯邦對終極者的研究，所有感染了終極者的中低級人工智能體啟動時，都需一個啟動信號。

能發出啟動信號的，必須是被終極者控制的，擁有更高自主意識的高級智能體。

在指揮艦上，無疑就是主腦。何曉“封閉”了主腦，也就切斷了啟動其它人工智能體的源頭。

何曉現在正在全力以赴捕殺終極者。

指揮艦主腦的虛擬空間。

何曉的意識能量體站在主腦中央控制系統前。

這裏的主腦中控系統是一個金色的巨柱。柱身流光四溢，一道道似有似無的縫隙在柱身不時顯現，不斷發出令人牙澀的“呲呲”聲。

何曉瞇了瞇眼，這不是中央控制系統的真實狀態。

【你變強大了，只可惜你終究是慢了一步。】何曉側揚起頭，瞥向金色巨柱的頂端，半是欣賞半是不屑。

【沒想到，我隱藏這麽久，只稍微一動，就被你發現了！你也變強大了。】機械的意識出現。

【你是執行者的進化體！還繼承了對我的記憶？】何曉有點吃驚。

【是的。】

【你有自我意識，還能自我進化升級，你的背後到底是誰？】何曉的意識能量體變得濃重。

【是的，我當然能自我進化，否則怎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要做什麽。至於我的背後，沒有別人，我就是我。】機械的意識很平靜。

【你已經動不了了，信不信我揮手之間就能滅了你，而且你的毀滅也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何曉發狠。

【那又怎麽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滅。只是沒想到，你們竟然找到了這裏，打亂了我的計劃，所以你們走不了了。

不過，我還是想給你機會，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你是聯邦虛能力部部長，還是天*行鑒教父。看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機械的意識有一絲得意的波動。

【你在威脅我？】何曉的能量體徒然又濃重了幾分。

【不，我說了，我真誠地想成為你的朋友，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那你想怎麽樣？】

【你們發現了這裏的情況，所以除了你，他們都不能留。】機械意識恢覆了冷漠的平靜。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何曉的回應沒有半分遲疑。

與此同時，她身上能量驟然爆發，金色巨柱內立刻呼應而動，柱身的縫隙更加明實，並開始慢慢開裂。

【你不怕秘密被我公開嗎？】機械的意識在慌亂中起伏。

【你沒機會了。從我登上這艘星艦，你就沒機會了。】何曉冷酷的意念隨著她發出的巨大能量風暴，撲向裂痕斑斑的金色巨柱。

只一瞬間，能量風暴像條渾身帶著鋒刀利刃的狂龍，盤旋而上，把金色巨柱通體翻絞，刮骨摧枯般硬生生剃去了厚厚的一層……。

【你竟然早有準備！不！別！愚蠢的人類！你以為沒有我你能逃得了嗎？……】機械的意識在做最後的掙紮，但很快，它最後一絲殘識，便在狂躁恐懼中碎裂消失。

幾分鐘後。

何曉靜靜而立，整個空間充斥著破碎的量子碼。她面前，原來的金色巨柱依舊是金色柱身，只是瘦去了三分之一的體量。

待空間的破碎量子碼完全消失，何曉意念閃動，金色柱身上泛起一層能量膜，隨著何曉意念催動，能量膜化成一股能量歸入何曉身體。

這是何曉在感知到終極者異動時，第一時間就做出的保護中央控制系統的措施。

何曉再次細致地掃描了一遍主腦空間，確定沒有異樣，她意念閃動，退出了主腦的虛擬空間。

指揮艦上，在黎勳和林森有效的指揮下，已經恢覆了安定有序。

隨著何曉解除對主腦的“封閉”，所有系統重新啟動。終於，一切恢覆正常。

從異變開始到結束，只用了十來分鐘。

然而，這十來分鐘對於指揮艦只是一陣短暫的停滯。可對於其它星艦，卻已是生死一線間。

指揮艦一切恢覆正常後，第一時間便是與其它各星艦聯系。但是，能聯系上的只有七八艘護衛艦和兩艘搜索星艦。

而更讓指揮艦上的人們感到心驚的是，DG1349小行星上，密密麻麻的星艦群已經升空，正以他們為目標追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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