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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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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又下雨嗎?”

電話那頭不耐煩的語氣掩飾的很好,像隨口感嘆一樣,吐槽江慈韻這邊的天氣怪異,但還是沒逃過她敏銳的感知。

江慈韻看一眼街道中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落夜那會出門還看上去不太像能下雨的天氣說變就變:“嗯,我們這的天氣是這樣。”

“好吧,那你什麽時候來?”雨大到電話這頭也能聽到,每次正式錄音前都會出現這點問題,不是下雨就是刮風,他已經無數次心裏吐槽江慈韻為什麽一直不肯搬離那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連火車都沒通的地方。

明明她早就已經財富自由,在一線城市買房子也綽綽有餘,更別提那個年年gpt幾乎墊底的小城市。

江慈韻這邊神色從容,看雨幕出神:“說不定,可能過完年再去吧,反正都拖延這麽久了,也不差這幾天,過完初七再給你回電話。”

“好。”好好好,好一幅視金錢如糞土的態度,這顯得他好像次次上趕著要發行新歌一樣。

電話掛了,兩個人都恨不得趕緊先點到那個紅色掛機按鍵。

飯店屋檐下夠寬,站一行人綽綽有餘,只不過這一行人未免太多,吃飯出來的顧客,散步的老人,逛街購物的年輕人,還有假期在外面野個沒夠的學生們。

人聲嘈雜,難免煩躁。

打算在要淋雨到不遠處小店裏買傘之前,得先去趟廁所,及膝的羽絨服不知什麽時候蹭了一塊油,在它還沒有滲進去之前,得先處理處理。

畢竟這件衣服才剛穿一次,還是需要拯救拯救,希望送去幹洗店能洗幹凈。

飯店門前擠滿了人,只留下一個入口,剛好夠人行走。

雨天,大理石地磚上泥濘濕滑,全是路人踩帶進來的塵土,和著雨水,成了泥漿。

今天好死不死,穿了雙白色板鞋,像踩在刀尖上,小心翼翼,不想讓汙水濺在鞋上。

人生定律是這樣的,越是小心對待的東西,破碎的越快。

一雙黑色運動風格的男款鞋子,腳步紊亂,精準踩在了白色板鞋上。

本來那顆心懸著,在來不及挪走腳的那一刻,放下了。

她嘆氣。

頭低著,只看自己的鞋子,上面黑色腳印紮眼。

現在就想把鞋子脫下丟掉。

一個穿著黑色短款薄棉衣男生拉著踩她鞋子的男生百忙之中對他說了句抱歉:“哎呀,不好意思,小姑娘,我朋友喝醉了,有點走不穩,抱歉啊。”

踩鞋子的那個眼看都站不穩,走兩步搖搖欲墜,往前倒,又往後栽。

“哎,你小心,別跌倒了。”

黑色短棉衣男人手忙腳亂想控住他。

江慈韻不做聲,在一邊看,興許是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咋地,黑色短棉衣男人又道歉:“不好意思啊,實在不好意思。”

連聽兩聲幹嘔,他來不及看江慈韻這邊,直接把踩鞋子男生拉走。

爛醉如泥的人力氣最大,全是死力氣,他手上費勁拖著人,嘴上著急地讓他先別吐:“廁所在這邊,來這邊吐。”

聲音逐漸消失在左邊,江慈韻再低頭看自己的鞋子。

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進了廁所。

洗手臺上有兩個水池,剛才在屋檐下一起躲雨的小姑娘正洗手,擡頭從鏡子裏看她,對著她淺笑示好。

她第一次在鏡子裏看清自己分裂的微表情,還是不笑為好,別把小姑娘嚇到了。

紙巾浸濕蓋上那塊油漬上,潤白紙色上沁到一抹淺淡黃。

身後是風口,冷冽打在脖頸上,江慈韻縮了脖子,讓衣服殘留的暖意緩了緩起雞皮疙瘩的脖子,隔壁嘔吐聲不止,還伴隨著他人醉酒後含糊不清的措辭。

直到紙巾上再沒有黃色油漬滲出,外套下擺濕了一個掌心那麽大塊。

只能先這樣,明天送去清洗。

水龍頭下冰冷刺骨的水讓她又冷了一激靈,快速洗好手,用指關節背部把開關合上,水聲消失,隔壁的談話更清晰。

“我這邊已經回家了,等出了年假我肯定就回去了,你放心,我不會跑的。”語氣先是激進,然後透露一絲絕望。

從慢慢壓抑的有限言辭中,江慈韻大概聽明白了,隔壁人接通的電話是一通催債電話,接近年關,債主壓力已經開始給到借錢的人。

剛才把他扶進廁所的男生又出現在廁所門口,手裏拿著兩瓶純凈水,看到江慈韻還不忘打招呼。

剛才擦鞋子的時候她還在懊悔,不應該穿白色出門,誰也沒想到會突然下雨。

廁所裏接電話的人已經把連線掛斷,三人站在門口有一小瞬間的怔楞。

“怎麽樣好點了嗎,喝點水緩緩,這群哥們真不是人,怎麽壓著你喝這麽多。”黑色短棉衣男生見到自己的朋友出來,第一時間給上關心,遞過一瓶水。

江慈韻視線越過純凈水,轉到接水人的臉上。

一眼,就挪開,走出廁所。

身後兩人談話聲音漸行漸遠,門口雨已經轉小,手從口袋裏抽出探一探是否能直接回去,省的多買一把傘,反正她也基本上用不上,放在家裏也是占位置。

冷風刮過,雨點細微,眼鏡上聚集點點滴滴水滴,把帽子蓋上低頭看路,離開檐下幾十步,好像也還好。

雨水不算大,只是眼鏡上的水珠讓人不太舒服,她一把摘下黑色邊框眼鏡揣進口袋裏。

走一段路到大橋中央,掌心裏的眼鏡被體溫捂熱,帽檐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腳步加快想要離開風大的橋上。

車水馬龍裏帶了點年味,平時街上不會有這麽多人。

眉睫之間掛上濕意,走過熱鬧的街區,轉身進入冷清的長巷,腳底漸漸暖和起來,但是臉上已經變得冰冷,幾個拐彎後見到樓上阿婆,手裏提著購物袋。

照例熱情與她問好:“雲雲出門散步了啊。”

雲雲是她的小名,原本不是,鄰裏之間從她小就把韻聽成雲,久而久之便默認她叫雲雲。

江慈韻點頭,假裝不經意間撇過她手中購物袋:“嗯,阿婆到超市嗎?”

其實她早就看到了。

阿婆臉露喜色:“明天我家幾個女要來吃飯,到超市撿了點便宜。”

鄉音夾雜普通話,阿婆說的洋不洋,土不土,這是大家對鄉普的評價,江慈韻聽著覺得莫名安心。

她高興質樸地分享自己趁著打樣搶到的便宜又質量算好的菜,對於老人家來說這是莫大的好事。

“明天再趁早去買點好菜。”老人家嘴裏的好菜就是些需要趕早買新鮮的肉菜。

她把要幫忙提東西的話埋在心裏,前面有不懼寒風站在門口聊天的一群阿姨。

見到阿婆老遠就開始打招呼,江慈韻見阿婆已經完全被熱鬧招走,自己把頭低下,靠路邊默默走開。

風被攔在門外,室內一陣暖意,出門前空調沒關,她原本預計一小時之內就會回家。

桌上寒暄太多,她默不作聲,但又不適合走太早,用鬧鐘假裝接了個電話說有人找她才得以脫身。

在一眾人不知道是真惋惜還是假裝惋惜的神情下被目送出門。

江勇升和張玉秀夫婦已經不太回宜江,每到親戚宴請,總免不了她幫忙出面去送個紅包,聯絡一下旁支親情。

今年還是她一個人過年。

前兩年翻新的室內裝修,只有自己住,完全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來,簡約原木的款式,把燈打開後顯得溫暖又安適。

褪去外套,洗幹凈手,在冰箱裏找出出門前泡好的冷萃茶,拎著純白色馬克杯就窩進柔軟沙發裏。

老城區不熱鬧,退休老人多,大多休息早,去年隨著縣重點小學搬遷到新城區,附近租房陪讀的人更是少了一半。

躺在沙發裏嗅茶幾上冷泡茶傳來的香甜味,樓上關門聲一震,阿婆回家了。

房子老,隔音不好,樓上踢踏伴隨著茶幾上雲朵樣式香薰機發出的雨聲模擬器一起交織,輕微的白噪音讓人舒適。

墻上電子屏幕輪換系統自帶的壁紙,照在臉上忽明忽暗,江慈韻摸到鼠標,打開開關晃了幾下不見動。

應該不是斷觸,是鼠標沒電了。

思考備用電池的位置之前先一口氣喝了半杯冷萃茶,很濃的茉莉香味,伴著綠茶清苦,冰涼又醒神,解渴,順便沖刷了在餐桌上吃的重口菜膩味感。

平時自己吃的都很清淡,家裏親戚口味一致,喜歡重口辣菜,桌上為了少說話硬著頭皮埋頭苦吃。

茶幾抽屜裏找出未開封的AA電池,頂著閃爍屏幕傳出的光亮扣開後她意識到不對勁,手裏這個鼠標是新的,用的是充電線而不是電池。

買回來這麽久還沒充過電,充電線一直插在電腦主機上,把接口插上,屏幕上立馬出現箭頭。

退出待機模式,屏幕上是出門前沒有關掉的頁面,工作室發來的文件夾,譜子和歌詞。

初版demo早些時日聽過,她能完整熟悉唱出整首。

自己先試著錄制好幾遍之後依舊覺得不太對勁,對歌曲的理解沒有百分百到位,在細細琢磨幾次後,她決定延期正式錄歌的時間。

時隔好幾天,打開歌詞,有種熟悉的陌生感,文檔雪白的光照亮半室。

歌詞寓意是勇敢又隱忍的愛情,旋律依舊悲傷又遺憾,這原本是江慈韻的舒適區,她的嗓音自帶故事感,甜歌可能很困難,但是這類傷感虐心流行歌曲肯定是熟心應手。

誰能想到近年大爆的流行網絡歌曲,一首一首傷感充滿破碎感的歌詞出自一個錄歌時連表情都不多有的人。

錄音師總對她說,你這嗓子老天爺賞飯吃,正好迎合了現下主流,現在是愛情至上的年代。

大家都揣著一兩段遺憾聽歌,自然全是共鳴。

每每聽到這裏,江慈韻總是用她那下三白的雙眸不帶情緒直勾勾看他。

錄音師直言,你還是把眼鏡帶上吧,他有點害怕。

勇敢,這個詞匯鮮少在她的人生中出現,她好像沒有怎麽用上這個詞,人命各不同。

她事業上一直都順利,愛情上。。。。

愛情這個沒有,所以也沒有什麽勇敢不勇敢的。

少有的友誼裏,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掀不起什麽波瀾。

所以勇敢的愛,是什麽樣子的,她在沈思。

直到窗外雨滴聲變大,風雨敲打玻璃的聲音透過耳機。

冬季冷雨,明天肯定溫度更低。

符白發來私信,一張略顯狼狽的照片,被雨淋過的臉上凈是無語,發絲淩亂貼在額前。

“不想打工的第N天。”

江慈韻:“。。。你不是老板嗎,不算打工。”

符白:“你個人機!這重要嗎,重點不是我這麽辛苦嗎,你看我的臉上。”

江慈韻:“。。。”

符白:“算了不跟你這個人機計較了。”

江慈韻:“快去洗頭吧,別感冒了。”

那邊沒了回信,洗頭去了,江慈韻把手機放下,關掉主機,在一片暗黑裏摸到墻邊開關。

洗漱時樓上傳來刷衣服的聲音,老人家都固執的認為洗衣機洗不幹凈衣服,一直堅持手洗,每次洗漱或者洗澡時間都能聽到樓上洗刷刷的聲音。

刷牙的手頓了頓,看到墻角白色鞋子,腦海裏瞬間浮現今天踩她鞋子的那人身影。

自己應該沒有看錯,她擡頭目光直射天花板,細聽樓上的洗衣服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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