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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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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搬家

看到飯廳的兩個人,周霽也難得有些沒反應過來。

或許是酒精未消退的麻痹,也或許是沒有休息好,他的眼睛裏滿是血絲。

“周先生,小心一點,您都沒有徹底醒酒,我給你熬的醒酒湯...”

年輕女孩子焦急的關切聲在身後追著響起,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響清脆。

宋魚還拿著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她幾乎算得上是心平氣和的看著這一幕,沒有吵鬧。

對上飯廳兩個人平靜的目光,周霽才反應稍緩,用力按了按抽痛的眉心。

他真是宿醉未醒,關心則亂,不然怎麽一瞬間還以為宋魚帶了誰到家裏...

宋魚不會做這種事。

如同宋魚對他的了解一樣,周霽也很明白自己妻子的性格。

當務之急也不是想這些,他急匆匆的進門,連鞋都沒來得及換。

“我昨天喝多了,”他邊走邊解釋,“其他同事以為小於...我是說於菱知道我們家的地址,就...”

他解釋著昨天發生的事,似乎並不知道這是徒勞。

宋魚聽著他說話,目光卻分心落在他的腳下。

光潔明亮的地板被踩出一個個臟兮兮的腳印,看起來格外刺眼。

就像是周霽。

他是否真的明白,打掃家務,照顧孩子意味著什麽?

於菱站在門廳那邊,並沒有貿然進來。

她看著周霽哪怕腳步不穩還不忘解釋,咬了咬唇沒講話。

只是拎著保溫盒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看起來周先生還沒有醒酒。”打破死寂的是年輕男生,“我看於小姐拿了醒酒湯,您是不是...”

年輕男生眉眼鋒利,還帶著年輕人的銳氣。

就連說話,似乎也是站在宋魚那邊,並不太客氣。

周霽頓了頓。

他壓根沒有理會徐靖航的意思,只是看向宋魚。

“我先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再聊聊?”

他對宋魚說完,才客氣的看向“不速之客”。

“這位是小徐,對吧?我和我的妻子有點家事需要處理,招待不周,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

中年男人還是一貫的儒雅隨和,就像是他在外人面前從來都展示的那樣,連不耐都掩飾的很好。

他並沒有,並且認為自己以後也不可能把面前這個年輕男生放在心上。

這很簡單。

這個男生是他的妻子“資助過的對象”,意味著毫無背景,條件極差,更別提他還這麽年輕,毫無事業。

僅僅是這些加起來,就足夠周霽對他持有一種近乎高高在上的蔑視了。

“他走什麽。”

在周霽還忍耐著不耐煩,打著社交辭令時。

宋魚吃掉了那個三明治,終於道:

“於小姐沒有離開的意思,徐律師就更沒有的理由,不是嗎?”

她看向周霽。

宋魚簡單道:“協議離婚或者打官司,你選一個吧。”

“同樣的,我現在希望你今天就搬出這棟房子,或者我走也可以。”

周霽楞住了。

他似乎才意識到徐靖航律師的身份,而後者毫不意外的對他點頭示意。

“要什麽律師?”周霽緊緊擰著眉頭,“我們完全沒必要...”

宋魚不理會他,看向門口的年輕女孩子:

“還不進來嗎?你之前說,但凡有一線希望你都不會放棄。”

宋魚笑了下:“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他們真的要離婚了。

她居然說的不是玩笑話!

於菱緊緊的咬住嘴唇,她幾乎疑心這是宋魚在故意拿喬羞辱她。

她又不是沒有搜過百度,更不是沒和朋友傾訴過,她知道自己沒什麽希望上位。

可是...

可是…

在一片沈默中,年輕女孩子默默的走了進來。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同樣留下一路鮮明的汙跡。

“我沒想過你們離婚。”

於菱小聲說,又偷偷看了眼周霽:

“局面都這樣了,徐律師也在...周先生,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多麽溫柔體貼的說辭。

它或許打動不了二十歲的男生,可它能打動四十歲的男人。

周霽張了張嘴,又陷入沈默。

他怎麽都想不到,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可一次又一次,他也不得不承認,宋魚或許真的沒有開玩笑。

“我忍耐了很多。”

宋魚不再關心於菱,只是和他對視:

“和你離婚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比起和你這種人共度餘生,還是離婚會讓我好過一點。”

這話半真半假。

厭惡是真的,曾經期待過共度餘生是真的,現在明白自己爭不過也是真的。

她不是很堅定的人,更不是決絕的人,她只是不願意去做那條被人一腳踢開的狗,去搖尾哀哀乞憐。

身形不再挺拔的中年男人一言不發,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

“真的要這樣嗎?”

他看起來疲憊極了,又顧忌著外人。

過去這麽些天,在外人的見證下,他們似乎終於可以坦誠的交流一次。

不是以為她惱怒的口不擇言,也不是以為他能粉飾太平。

宋魚這次,其實真的沈默了很久。

她註視周霽。對方眉頭緊皺,看起來一丁點離婚的意願都沒有。

宋魚出神了一會兒,終於真心的開口:

“不是於菱,也會是別人。我不想整日查你的手機,拉你的賬單,然後去懷疑你最近又和誰走得近,有沒有再次欺騙我。”

“我會變得歇斯底裏,變成瘋子,甚至以死相逼去逼你離職,換個城市重新開始——”

“而你,你到時候會怎麽看待我呢?你會如何看待一個疑神疑鬼,不再溫柔操持家務的妻子?”

“你會疲憊,會厭煩,你會覺得我生了病,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我對你,並沒有那麽重要。

這段十幾年的婚姻,相濡以沫,也沒有那麽重要。

她幾乎粉身碎骨,才看清這個事實。

“所以,在我變成那個樣子之前,”她道,“離婚對你我都好。”

“周霽,你別逼我。”

如果說前面都是擺事實講道理,最後就是威脅了。

宋魚不願意撕破臉,成為潑婦大鬧一場,但她也絕不會排斥這麽做。

又是一片沈默。

沒有人開口講話,宋魚也自認為說的足夠清楚明白。

她甚至有勇氣去直視周霽的眼睛,而後者卻沈默的撐著額頭,避開和她的對視。

好半晌,她才聽到周霽沙啞的聲音,他苦澀道:

“我知道了,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也理解。我做錯了很多事,現在的承諾你也不會信了。”

“你…你讓我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很難去判斷,到底是失去一個賢惠妻子的恐懼,還是讓他身敗名裂的威脅起的作用。

宋魚不關心,也不在乎。

松口也意味著妥協不過是時間問題。

周霽摘下眼鏡,雙手撐著頭,身形微微佝僂。

他看起來是真的心酸,也是真的難受,甚至顯出幾分老態。

換做是以前,宋魚會很註意的調整他的飲食,讓他養身體,讓他足夠意氣風發。

可她如今卻在想——

以後的於小姐,看到他越來越蒼老的樣子,還會愛他如初嗎?

或許吧。

她註視著對面那張同樣年輕不再的臉,有些出神。

面前傳來茶杯碰撞的輕響。

一只修長的手把她常用的杯子拿了起來。

“牛奶冷了。”年輕男生端起茶杯,貼心道,“我去熱一下。”

宋魚恍然回神,才意識到這並不是他們夫妻單獨的談話。

“好,謝謝。”

多可笑,他們甚至無法一對一的坦誠交流。

就連這種場合,也必須有外人在場,才能達成一定程度上的一致。

“是我搬走,”宋魚問她的丈夫,“還是你搬走?”

相較於以前無數次的拖延,他們都明白,宋魚這次是認真的。

她願意搬離這棟從媛媛出生就住在這裏的房子,離開優渥溫暖的家。

周霽沈默許久,才揉了揉眼角:

“我先搬走吧。正好我的東西也不多,而且...從媛媛出生,我們就住在這兒了。”

對這個家,宋魚投入的心血要比他多得多。

這一點或許旁人不明白,但宋魚清楚。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整潔明亮的房間,和溫柔微笑的妻子的周霽也清楚。

宋魚點頭,並不和他客氣:“我也是這麽想的。”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讓這棟房子被什麽人糟蹋。

住了這麽多年,她付出這麽多,周霽給出這個反應也是應該的。

徐靖航走過來,把茶杯放到桌上,她順手接過:

“我現在上樓去臥室收拾你的衣物行李,你可以去書房看看,紙箱子我都準備好了。”

周霽頓了下,也只得苦笑:“好。”

宋魚看得出他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打算離開她的生活,不過是緩兵之計。

可她並不在意,也不在乎。還是那句話,事情的走向不由她,也不由周霽說了算。

她起身,去臥室打開衣櫃,對著裏頭折疊整齊的衣物看了一會兒,才開始收拾。

這麽多年,家裏的家務都是她收拾的。

很多東西或許周霽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可是她知道。

那有什麽用?

能換來任何一樣實質性的利益,或者尊重嗎?

宋魚彎下腰,把東西一樣樣收拾到紙箱子裏。

她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就算身後傳來遲疑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頭。

合上紙箱,她才直起身。

身後年輕女孩似乎沈默很久,才說:

“我真的搞不懂你想要什麽...其實昨天晚上,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於菱臉漲的通紅,說話也沒什麽底氣:

“你真的要把他趕出家門嗎?你們不會真的要離婚吧?你...”

她對上中年女人沈靜的眼睛,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這件事最可笑的地方在於,於菱不是真的丁點不知道對錯。

她是辛苦考上名牌大學的,進公司後工作努力,很有愛心,也收養了流浪貓,她覺得自己還是個挺好的人。

她問過要好的朋友,暗示過關系親近的同事,他們也不曾苛責於她,只是告訴她對方不可能離婚的。

反正都不可能離婚了。

她只是替喜歡的人打抱不平,又有什麽錯?

直到面對這一幕,於菱才模糊的覺得,好像是不一樣的。

她還是不敢相信,甚至也有幾分愧疚,可到底是察覺有望的欣喜壓過了歉意。

宋魚瞧了她一會兒。

她覺得很有意思,又有點好笑,為現實,也為人性。

“我會離婚,因為你,也不是因為你。”

宋魚以四十歲出頭,年長女性的身份平靜道:

“我做出的選擇都是因為我自己,和周霽的矛盾也是。於小姐,你真的不必把自己看得那麽重要。”

於菱楞楞的看著她,沒特別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宋魚也無意解釋,把收拾出來的箱子放好,她下樓,看了眼客廳。

與此同時,周霽抱著箱子從二樓書房出來,廚房裏淅淅瀝瀝的水聲也同時停下。

擡頭看到她,周霽正欲說什麽,另一道聲音就打斷了他:

“宋姐,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等一下,我馬上上來幫你搬。”

年輕男生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利索的伸手解開圍裙。

宋魚頓了頓,目光在兩個男性中游弋過一圈,對著後者點頭道謝。

“好,麻煩你了。”

麻煩朋友還是麻煩陌生人,這是不用考慮的選擇題。

周霽還想說什麽,宋魚看向他:

“書房裏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臥室我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你可以再去檢查一遍。”

周霽搖搖頭,下意識道:“不用,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嗎,我總是放心你的。”

“就像是放心一個貼身秘書一樣,是吧?”

宋魚難得刻薄的玩笑了一句,卻也無意糾纏:

“我去客廳看看還有什麽,一會兒你收拾完了我再去書房,重要的東西不要忘了拿。”

她說話間已經下了樓。

身後的腳步聲似乎想跟上來,不過很快就有另一個腳步聲跟上:

“周先生,我聯系了搬家公司,要預定什麽時間嗎?你搬去哪裏?你還沒吃飯,我點了你平常吃的餐廳...”

宋魚沒停下腳步。

有人幫忙,搬家公司來的很快。

兩個人結婚之後,最先住的是一套小房子,後來換了這座公寓,先前的就出租了。

正好前兩個月租戶到期,宋魚沒再續租,現在把鑰匙給周霽,他過去當個落腳地也不難。

周霽離開時,宋魚沒送他,只是站在門口,和他講話。

“如果有東西忘了可以給我發消息,我快遞給你。”

“...好。”

“媛媛還不知道事情經過,你可以自己和她說,但我不會幫你隱瞞。”

“...女兒那邊你能不能...”

“不能,”宋魚平靜卻堅決,“我說過的,我對不起她,但是你更對不起她。”

周霽沈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還有...”

“還有?”

“還有,”周霽的目光落到她身後,帶上歉意,“抱歉,我回家太急切,進房子忘記換鞋了。”

原本整潔明亮的客廳多了許多汙跡,看起來亂糟糟的。

有腳印,也有搬家公司緊隨其後進出的痕跡,當然,還有高跟鞋的灰塵。

宋魚靜默片刻。

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沒關系”,總歸不是什麽大事。

他道過歉,清洗地板不過費點勁,她年年月月做慣的家務,不值分錢,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是啊,她抱怨什麽?

“不管我接不接受,已經這樣了。”

宋魚沒回頭,靜了靜:

“以後我也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清理地板也很費勁,做家務也很繁瑣。”

她也沒那麽喜歡做這些。

周霽楞了下。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只化作沈默。

“再見。”

在關上門之前,周霽擡眼,看到他那個慣來溫柔體貼的妻子扶著門邊,神色寧靜,一如既往。

她身後的人比她高一些。穿著他很眼熟的居家睡衣,禮貌的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他們一同註視著門緩緩合上。

明明也算平常的景象,可周霽卻比剛才更深的擰緊眉頭。

有什麽地方...

是不是有什麽他沒能察覺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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