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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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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章

翌日, 曦光撥開薄霧。

淡淡酒氣彌漫的房間裏,輕薄的窗紗被迎面而來的徐徐暖風拂過,一下又一下地蹭著灰藍調的窗簾, 像吻著情人的唇。

離落地窗幾米遠的是一張兩米寬的雙人床, 無論是暖色皮革包邊出的蜿蜒線條, 還是挑高的床背流線, 都極盡刻寫著它的優雅與沈穩。

然而, 就是在這樣一個正平八穩的床上,傳來了一前一後,一輕一重的均勻呼吸聲。

聽似規整,可若一眼看去,又盡顯淩亂。

米色的兩件式針織套裙, 一件垂在床尾,一件散落在床尾凳上, 而最蠱惑人心的黑色胸衣則被丟在了一只無人問津的枕頭上。

兩只一模一樣的枕頭,另一只好像更為松軟舒適, 擠著兩人。

獨屬於男人的黑色襯衫,像是為了遮住春光而罩在女人的身上, 看似松垮,卻因一條腿半屈著,遮不過堪堪。

從襯衫下擺延伸而下的兩條腿, 細長白皙。

一條舒展在男人的腿側,一條屈成L狀搭於男人的身上。

從寬松的襯衫袖子裏露出的半截藕色手臂,也極為慵懶又愜意地橫過男人蜜色的勁瘦腰身,纖細手指垂懸於半空, 斜戴在無名指上的圈戒,被窗外的光亮一照, 折出了微弱的光影,只是尺寸略大,松松垮垮地斜下,又被指骨截住。

不知被放在哪兒的手機,因房間裏太過靜謐而發出了一道悶沈的震動聲。

一個人睡,夜濃總是將被子裹緊蓋到下巴,今天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一具溫暖,甚至滾燙的體溫擁著,哪怕身上只一件薄薄的襯衫,她都不覺得冷。

夜濃眼睫抖了一下,側著的身子骨剛做出躺平的動作,就被圈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攏了回來。

夜濃條件反射掙了一下。

然而那股外來的力道又下意識地將她圈緊了一瞬,夜濃眉心擰出不悅,下一秒,略沈的呼吸從頭頂傳來。

夜濃眼皮陡然一掀,仰頭尋那道聲源,卻在看見那張臉而懵怔住。

她不相信似的,眨了眨眼,鋒利的下巴還在。

她又眨了下眼,高挺的鼻梁還是沒有消失。

她定睛看著那顆印在眼尾下很淺很淺的淚痣,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直到淚痣上方的眼睫抖了兩下。

眼皮掀開,四目相對。

迎著窗外淡金色的晨曦,能看見空氣裏漂浮著的細小顆粒,然而卻因兩人凝眸相望,像被定格住。

周遭安靜得可怕。

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呼呼聲。

也能聽見輕斥在自己鼻尖,他的呼吸聲。

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夜濃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她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裏全是這張臉,以至於她到現在還有種沈在夢裏醒不過來的感覺。

但是那雙眼看得她心臟陣陣發緊,而且那兩排眼睫還隱隱不安生。

似眨非眨。

似抖非顫。

夜濃吞咽了一下,驗證似的,試探著喊了聲:“沈、屹、驍...?”

她的反應大大出乎了沈屹驍的意外。

昨夜,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淩晨之後,他就在心裏做了一萬種她醒來後的假設反應。

輕的朝他扔枕頭、扔手機、扔一切可以扔的東西。

重的給他一巴掌、一腳,又或者拳打腳踢。

甚至連她會報警的可能性都在他腦海裏過了一遍。

卻怎麽都沒想到,會像現在這樣,看了他好一會兒還依舊願意待在他懷裏,甚至還喊他的名字。

而且喊他名字時,聲音那麽輕。

讓他一時分不清她是不是還如昨晚,醉在回憶裏。

喉結不自覺地一連滾了好幾下。

眼睫抖顫間,沈屹驍輕輕“嗯”了聲。

就是這一聲,讓夜濃腦子裏“嗡”的一下。

像一根弦,崩斷在她的神經裏。

本該驚叫出聲,然而她嘴巴張了張,竟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她一個骨碌地坐起身,這才看見沈屹驍赤著上半身,蜜色的皮膚讓她瞬間倒吸一口氣。

她第一反應就是低頭。

黑色的襯衫,長度掩到她大腿根。

從寬敞的領口往下一掠,綿延起伏,卻又空蕩蕩。

順著溝壑,還有那三角的丁點黑色布料。

視線再偏轉,淩亂的床單,散落的衣服,還有那件讓她一秒紅了臉的黑色胸衣。

血淋淋的事實擺在她眼前,都不用懷疑不用假設,就能想到昨晚發生了什麽。

夜濃撈起旁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沈屹驍,你不是人!”

松軟的枕頭從沈屹驍的臉上跳彈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沈屹驍撐著床墊坐起身,“你聽我——”

“我不聽,你給我閉嘴!”

這邊一吼完,她就迅速跳下床,站在床邊,手指沈屹驍:“說,你為什麽會在我床上?”

沈屹驍看著她,無辜的表情裏又有幾分無奈:“這是我的床。”

夜濃表情一呆,左右看了兩眼,然而下一秒,她理由更充分了:“那你說,我為什麽會在你床上?”

這個答案,沈屹驍昨晚就想好了。

“昨晚你喝醉了,我給你打電話——”

“說重點!”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是你自己跟過來的。”

以為他後面還有,等了半晌,見他沒下文。

夜濃歪頭看他,笑了:“我跟過來的?”

見他點頭,夜濃呵出一聲冷笑。

“我都喝醉了,還能跟你過來?”

“你就算撒謊,能不能撒個靠譜點的?”

所以說,酒後斷片是好事,也是壞事。

沈屹驍下床站到地上:“你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給阮瑜。”

夜濃嗓子裏一哽:“阮、阮瑜?”

她視線追著從床裏側走過來的人:“她昨晚也在?”

沈屹驍算是知道什麽叫穿上褲子不認人了,何況這人還沒穿褲子。

“嗯。”

極淡的一聲,讓夜濃心裏又多了另一道無名火。

“你就是禽獸!”

沈屹驍步子一停,瞇眼看她:“禽獸?”

夜濃擡著下巴,眼裏像是戳了把冰刀子:“我說錯了嗎?”

沈屹驍視線落到她身上,上下兩個來回間,夜濃並攏的兩只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看什麽!”

視線重回她臉上,沈屹驍似笑非笑著:“我要是禽獸,你覺得你現在還能下得了床?”

羞恥心漲得夜濃喉嚨又澀又緊,偏偏離她兩步遠的人還不依不饒。

“再說...”

他邁著慵懶的步子朝夜濃一步步走近。

“我禽獸的時候是*個什麽樣,你不知道?”

他語氣和眼神都興味明顯,砸在人眼裏,著實打眼。

夜濃被他一步步逼得後退,她偏開眼不去看他,偏偏那裸在空氣中的上半身一個勁地往她餘光裏鉆。

突然就想起幾分鐘前,她的臉枕在他肩膀,胳膊更是摟在他紋理緊實的腹腰上......

夜濃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將他剛剛那兩句話在心裏一回味,她雙腳陡然一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濃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我們、沒有那什麽......”

“你說呢?”

他倒是想。

誰知吻著吻著,她竟然睡著了。

把他的火完全勾了出來,結果她睡著了。

他還能怎麽辦,他就是再迫切,再難忍,也只能深吸一口氣,吻在她額頭,繼而去洗一個涼水澡。

澡沒洗完,就被她接連兩聲的“沈屹驍、沈屹驍”給喊了出來。

如果說吻她之前她深陷在過去的回憶裏,那麽在那兩聲沈屹驍之後,她就回到了現實再也沒回去過。

‘酒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她揮著手臂在那喊:“沈屹驍,沈屹驍——”

沈屹驍一遍一遍地應:“我在、我在。”

然後就聽她張口即罵:“你個大混蛋!”

沈屹驍:“......”

一句大混蛋哪解氣,她後面還有:“卑鄙無恥下流!”

前面兩個字,沈屹驍反駁不了,但是後面的他不承認:“把後面四個字去掉。”

夜濃眼睛雖然睜不開,但是嘴上嘚嘚個不停:“你就是個縮頭烏龜!”

她還哼了聲:“躲在後面不出來,有本事你當面跟我說方案不行啊!”

沈屹驍將她臉上的兩縷頭發撚到一邊,動作溫柔,嘴卻不慫。

“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悠,”他指腹揉在她嘟著的兩片唇上,“你讓我怎麽釋懷?”

夜濃完全沈寂在濃濃的酒意裏,手一揮,精準無誤地拍在了沈屹驍低在她面前的臉上:“公報私仇,大混蛋!”

沈屹驍舌尖頂了頂真有幾分疼的腮幫:“......”

然而下一秒,接連不斷的忿忿吼聲變成了嗚嗚的抽噎。

“你都有女朋友了......”

想到那天雨夜站在她身邊,給她披上外套的男人,沈屹驍眼裏閃過濃濃晦色:“你倒是會倒打一耙。”

“竟然讓我當小三......”

沈屹驍眉心頓時擰出深褶:“我什麽時候讓你當小三了?”

她把臉埋到枕頭裏,還是那委屈的調子:“你竟然讓我當小三......”

沈屹驍掌心壓在她因為抽噎,抖個不停的肩膀:“轉過來。”

她把肩膀往回一扭:“滾開。”

沈屹驍心裏燥得厲害,撥開她頭發,兩只捏著她下巴,將她臉扳過來幾分:“看清楚我是誰?”

他嚴重懷疑她是不是認錯人了。

然而夜濃把臉一轉,給了他一記後腦勺。

沈屹驍直接將人撈起放到他腿上。

被酒精染紅的一張臉,因為哭,額頭紅了一大片,眼睛雖然闔著,但眼睫濕了個透。

沈屹驍雖然用指腹蘸走她眼尾的濕潤,但聲音卻含著幾許冷音:“誰讓你當小三了?”

夜濃擡手將他手揮到一邊,也不說話,把臉往他腋窩下面埋。

沈屹驍又把她臉扳回來:“問你話呢,是不是上次那個男的?”

夜濃眉心擰出煩躁,用手推他硬實的胸膛:“滾開,我男朋友馬上來接我了。”

又是這句。

上次喝醉時就聽她這麽說過。

但是這次,沈屹驍不敢把自己代入了:“你男朋友姓什麽?”

見她不說話,沈屹驍擡起一條腿,把她往上托高幾分:“沈屹驍,認識嗎?”

懷裏的人突然擡頭了,她腮頰酡紅,嬌憨明顯,朦朧的眼神裏,帶著幾分游離,幾秒後,她突然擡手。

“沈屹驍!”她聲音近乎雀躍:“你來啦!”

不等沈屹驍嘴角彎出笑,懷裏的人又一秒松了手。

又是那句——“你竟然讓我當小三......”

沈屹驍:“......”

所以讓她當小三的是他沈屹驍?

他氣笑一聲:“初戀是你,初吻是你,第一次牽手都給了你,我沈屹驍這輩子,除了你就再也沒碰過別的女人。”

“小三,”他語氣萬般無奈:“你這小腦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偏偏酒後斷片這四個字在夜濃身上被發揮到了極致。

她就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什麽叫我說呢?是我喝醉,你又沒喝醉。”

“你也知道你喝醉了?”還不如喝醉時候可愛。

沈屹驍都想丟她一記白眼。

他懶懶地收回眼:“我對酒鬼可沒興趣。”

夜濃喉嚨裏像是瞬間被一塊棱角分明的碎玻璃卡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但是身體的某一處卻因為他的話下意識緊了一下。

好像,是沒什麽酸痛的感覺。

可是......

夜濃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襯衫:“那你幹嘛脫我衣服?”

“不是我脫的,”沈屹驍一板一眼地糾正她:“是你自己。”

夜濃表情一呆,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那你身上的衣服呢?”

沈屹驍說:“某人嫌蹭著不舒服,硬生生把它給扒了。”

隨著他的指控,夜濃腦海裏浮出畫面。

不過一個閃現,她就臉紅到滴血:“你、你少血口噴人!”

他說的都是實話。

的確是後來她罵累了哭累了,窩在沈屹驍懷裏,左蹭一下又蹭一下後,她開始揪著他身上的襯衫:“脫掉、脫掉。”

明明都醉得睜不開眼,可那雙小手卻能精準摸到他的襯衫紐扣,一顆一顆的,從上到下,解了個幹凈,接著往兩邊一扒。

對,是扒,不是脫。

沒了她覺得蹭在她臉上不舒服的布料,她就把臉貼在了沈屹驍的胸口,又是蹭又是聞的。

大約是舒服又好聞,她彎著濕漉漉的眼睛,笑出了“咯咯”聲。

斷斷續續的,呼出的熱息撒在他胸口,不管他死活。

也不知用了多少的忍耐力,才將她哄睡著,之後他又去洗了個澡,等他再出來,原本穿在她身上的兩件式針織裙,一件扔在床尾,一件扔在了床尾凳上。

連帶黑色的胸衣暗扣也被解開,虛攏地掛在她身上。

沈屹驍站在離床兩米遠的地方,楞了好一會兒神。

澡是又白洗了。

但面對這樣的她,沈屹驍自問自己是做不到君子的。

但他更不想趁人之危,哪怕那是他心底最真的迫切。

於是一個深呼吸後,沈屹驍將鋪在床尾的被子蓋到她身上,然而沒等他走到床裏側,被子就被掀到了一邊。

再蓋再掀,幾個來回後,沈屹驍只能找了件自己的襯衫給她穿上。

但是這種事要怎麽說得清?

除非他把昨晚發生的都用手機拍下來。

可他吻她卻是真的,壓著她躺下去也是真的。

掌心覆蓋到用力,惹她出疼音更是真的。

包括給她蓋上被子前,脫下讓他喉嚨發緊,眸色變深的黑色時,他有過一瞬的禽獸念頭,他都無力辯駁。

想到這,沈屹驍突然一改之前的辯解。

“我會負責的。” 他看著她,深邃的眼底像海,靜謐而深沈。

但是夜濃卻懵了:“...負、負什麽責?你、你不是說、沒、沒那——”

“怕你生氣,”沈屹驍打斷她:“怕你生氣才騙你的。”

夜濃:“......”

所以,她真的真坐實了小三的身份?

腦中一片混亂時,門鈴驟響,驚得夜濃肩膀一提。

她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昨晚就說她自己是小三。

沈屹驍皺眉:“到底誰跟你說我有女朋友的?”

渣男!

不止渣,還敢做不敢當。

夜濃不想和他理論這事,迅速走到床尾撈起自己的衣服,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沈屹驍攥住了。

“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夜濃一邊掙他的手,一邊瞪他:“聽你的狡辯嗎?”她哼出一聲冷笑:“抱歉,我沒興趣。”

“真要沒興趣,那你昨晚為什麽一個勁地說自己是小三?”

夜濃眼睫抖了一下:“別以為我記不起來你就亂說!”

沈屹驍視線追著她心虛的眼神:“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我和誰之間的小三?”

見她不說話,沈屹驍握著她的手腕往自己懷裏拉近:“我就不信,你看過我和哪個女人走近過。”

夜濃被他的理直氣壯氣笑了:“沈總是不是忘了我住在你隔壁啊?”

“什麽意思?”

還問她什麽意思。

夜濃對他簡直無語:“我都親眼看見她來你家了,沈屹驍,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來他家......

沈屹驍快速將這個信息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就在夜濃嘴角提起一味冷笑時——

“你說的該不會是黎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承認了,夜濃一個字的廢話都不想跟他多說,手往後用力一掙。

然而沒等她轉身,就被沈屹驍從後面抱住了。

“黎雪只是秘書,她過來只是餵貓而已。”

剛想掙開他的動作突然就停了,夜濃楞住。

只是秘書?

只是來餵貓?

還沒來及去深想他這句話的真假,就聽耳邊一聲輕笑。

“如果說進了這個門就是我女朋友,那你在我這睡了一夜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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