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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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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後

薛蕤醒來時,天已大亮,擡頭朝洞中瞧去,那蠱師、寶蓮與冬秀早已沒了蹤跡,只剩洞口一簇殘火餘灰,氣道:“這老三太蠢,都什麽時辰了,也不知派人進來!”

待他垂頭喪氣走出幽泉窟瘴霧,才發現薛蕤與一隊親衛竟老老實實躺在林間,貼著樹幹正睡得香酣,更氣得薛蕤一腳踹醒薛毅。

“喲,二哥,你出來了!”薛毅揉了揉眼睛,這才著急忙慌從地上拍著屁股站起來,左右張望道:“誒?二嫂人呢?”

薛蕤瞪著他,又踢了一腳:“你什麽時候能機靈些!這麽長時間,你就不怕我死在裏面 !”

薛毅摸著腿肚子:“唉喲,是二哥你下令,無論如何不準外男進去,就是我也不合適啊…這會兒倒怪我了。”

薛蕤無奈,呵道:“你真是誤我大事!”

薛毅嬉皮笑臉道:“二哥,我可沒耽誤大事。我謹記著你的話,半個時辰還未見你出來,我便傳信駐守在王宮外的紅巾軍,那三個小子和黃毛老怪正打得兩敗俱傷,咱們剛好是黃雀在後!二哥你算得準,此刻咱們回去,那黃毛老怪身邊再無人可用了,還不全都聽咱們的擺布,整個雲隱都是咱們兄弟的,哈哈哈!”

薛蕤:“我總覺得哪裏不對。那篝火一直燃到現在,說明她並不是半個時辰內離開,而是剛離開不久…她難道不是三子的人?她拖延時間…不好,快回王宮!”

薛毅:“可...那二嫂呢?”

薛蕤已挺身上馬:“她為擺布我,定是隨身帶著你二嫂!”

雲隱王宮,此時已是遍地狼煙、滿目瘡痍。王宮內外早已被薛蕤的紅巾軍把守。

大殿之內,三位王子率殘兵親信將五王叔拓跋骨丹與一班伶人逼至王座之下。

拓跋骨丹僥幸道:“豎子!也不看看你們身後,殿外的紅巾軍可都是我的友軍,你們今日已成甕中之鱉,還不快跪下求饒,我看在三哥早死的份上,或給你們留個全屍!”

三個侄子沖殺進來,各有負傷,此刻被他侮辱,更上前來拼死一搏。

拓跋骨丹將左右所餘伶人推出:“護我!”

他身後一班伶人倒是忠心,三兩人一組,以身撲擁上那三個侄子,往大殿中央推去,而後引爆腰後引線,竟就爆體而亡。

一連爆亡兩個,大殿之中硝煙和著血點,在空中彌漫。

拓跋骨丹本就黃發紅臉,此時仿佛嗜血發瘋一般:“好!好!全殺了他們,一個全屍不留!你們三王府的人父父子子全都是反賊,活該都下陰曹地府去!”

三個侄子本已是窮途末路,最後一個尚活著的,趁硝煙彌漫之際,裹挾著圍住的伶人,拼著最後一口氣飛到王座之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話音剛落,連帶來抵護的伶人數位,一同於空中爆亡。

拓跋骨丹被三個侄子和一班伶人的鮮血濺滿渾身,驚跌在已被炸坍的王座之下,看著空中飄飄蕩蕩落下的殘肢斷臂,更加驚恐瘋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都死了!不…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你們,是你們要來殺我…我沒有殺你們的父親,是沙月人,都是沙月人幹的!不是我…不是我!”

硝煙之外,一名黑衣女子挺立於殿門,背著天光,如幽靈一般冷眼看著他。

拓跋骨丹滿眼腥紅,向王座之後躲藏畏縮道:“皇...皇嫂?你…你不是跟季老頭一起死了?你…也來報仇?…你女兒,不,她不是我殺的,你們都不是我殺的…你放過我…不,你救救我,皇嫂,你是一代名醫,你救救我…”

語無倫次間,看那女子從腰間盤出一條長鞭,執於手中,被殿外的天光映照,如一條銀蛇,盤旋鉆過硝煙,繞過王座,竟朝他胸口刺來。

“你賣民竊位,還有何顏面叫我阿莫來救你!五叔,你作惡多端,侄女今日就替拓跋王族除了你這淫邪禍民之輩!你到地府裏去償罪吧!”

拓跋英旋身後仰,將鞭尾攢成箭簇一般,而後輕輕一揚,鞭尾便穿破了拓跋骨丹的胸口。

如幻似真,拓跋骨丹看著自己胸口的鮮血汩汩而流,順著銀蛇鱗甲而下,笑道:“紅蛇?快看,它吃人呢!”

拓跋英奮力一抽,將鞭收回,而後朝王座一劈,王座瞬間四分五裂。

拓跋骨丹:“哈哈,哈哈!劈得好,劈得好!”

一口鮮血湧出,拓跋骨丹回了神似的,匍匐趴下臺階,俯身於死去的伶人之間:“你們…滿意了?”

而後最後一口鮮血吐出,死在了伶人之側。

久未回王宮,一切已與兒時不同。昔日阿祖、阿波坐於王座之上時,拓跋王族也曾和和睦睦,而今大殿依然是過去的大殿,但一切都消失了,結束了。

拓跋英搖搖晃晃走出了大殿,立於在日光之下,卻覺得世間黯淡。

“抓住她!督軍必有重賞!”殿外紅巾軍原本按兵不動,此時卻瞬間圍上。

雖圍住了拓跋英,卻一時並無人上前。

拓跋英亦不抽鞭,環顧一圈,無力道:“我看你們之中也有許多雲隱人,為何還要跟著星海人打來打去...雲隱王已死,你們可以帶著家人回雲隱生活了,不必再四處征戰了。”

兵眾朝殿內望去,果見王座已被劈裂。

薛蕤、薛毅此時已趕到。

薛毅一見她手中那鞭子,瞬時嚇退幾步:“二哥,鬧鬼了!”

薛蕤上下打量,又瞥望一眼殿內的情景,瞬時明白,對兵眾呵令道:“妖蠱惑國,你們哪個不是受此迫害?她便是幽泉窟蠱師子歸,還不快殺了她!我薛蕤亦曾是雲隱百姓,今日殺妖蠱者,本督必有重賞!”

西征軍雖是效命星海龐顯,但督軍薛蕤卻是雲隱游兵出身,兵眾皆聽從薛蕤的號令,紛紛朝拓跋英刺殺而去。

拓跋英卻不忍傷害雲隱兵眾,雖揮鞭威震,但大多憑空落地,不傷一人。

兵眾更加得寸進尺,朝拓跋英殺來。

拓跋英高喊:“薛蕤,你這要殺我?你那夫人還在我手裏!”

薛蕤:“終歸是解不了的蠱,留著你也是無用,反倒禍害我兄弟二人,給我殺!”

話音剛落,空中飛下一蒙面人,從後點穴數下,便將薛氏兄弟定住,而後一劍從後頂住薛蕤的喉嚨:“不想死,就放人!”

薛蕤聽身後之人聲音耳熟,猶豫間,那人一掌擊中薛毅背心,薛毅應聲向前摔了個鼻青臉腫,卻無法動彈,只有口中“哎呦哎呦”的喊著疼。

見他以薛毅要挾,薛蕤不得不呵令道:“放他們走!”

拓跋英看了看他身後之人,雖蒙著面,卻一眼認出:“你到今日,還不肯殺了他二人!哼!”一氣之下,飛身逃出王宮。

薛蕤身後的蒙面人掐算著時間,等了半刻鐘,才飛身離開。

兵眾擁上,將薛氏兄弟救下。

薛毅摸了摸嘴邊,吐出一口血沫,罵道:“她娘的,本來在天龍寺外就被她抽得只剩下半顆門牙,這一回,又把我這半顆也磕掉了!下回見了她,我剝了她的皮!”

提起天龍寺外,薛蕤忽然意識到,剛才那人是誰,駭然道:“是三太保!難道封雲等人也在這裏?寶蓮…快,給我搜遍王宮!”

封彥卿本就善輕功,又得三川真人傳授,輕功早已出神入化。於高樹之上飛縱,不消片刻功夫,便追上林間一架馬車。

“籲!”拓跋英勒停馬車,朝車下男子罵道:“用不著你多管閑事!走開!”

封彥卿扯下面巾:“我知你是怕連累我身後的霧原,可我不能看著你…”

拓跋英:“呵,你少自作多情,滾開!”說罷,策馬要闖。

封彥卿卻頂身上前:“你可是怪我不殺了他二人,那你當日回斷龍谷,為何不殺光薛家!”

拓跋英:“呸!若不是看在那婦人已有身孕,我怎會輕饒薛光!”

封彥卿:“你騙不了我,你這人最是口硬心軟。今日在殿外,那些雲隱兵眾就要殺了你,你卻生生等死!即便他們害你,殺你,但你就是對他們下不去手,你覺得身為拓跋氏,對不起他們,是不是?你在為你父親贖罪,你太傻了!”

拓跋英被戳穿,奮力揚鞭,徑直朝封彥卿軋來,逼得彥卿朝身後疾步退去,卻仍迎面盯著拓跋英不肯放過似的。

車內突然有女子喊道:“請郡主停車!”

“籲!”拓跋英勒馬回頭:“你叫我什麽?”

車簾掀開,小丫頭冬秀先下了車,而後將寶蓮也扶下車去。

拓跋英:“你們不回星海了?”

封彥卿:“你們要去星海?為何?那拓跋骨丹已死,薛蕤便不能名正言順坐擁雲隱,不久便會撤軍,你此時該留下,為雲隱百姓,你也該留下!”

“我認得你。”寶蓮走到馬前,看著封彥卿。

彥卿眼裏只看著拓跋英,卻未看那兩個跳下車的女子,此時方才細看一眼:“張姑娘!”

拓跋英皺著眉頭:“張姑娘?”

寶蓮對彥卿從容道:“在下連玉,見過封護衛。封護衛看仔細了,別認錯了人才好。”

張寶蓮怎也在雲隱?她不該早已被義父與如玉帶回霧原了麽?那玉璽,義父可得著了?她為何要故意改名換姓?雖有許多不解,但知她此時身系大事,不該被任何人發現,便即刻改口回道:“呵,剛才是在下被馬驚著,看走了眼。這麽巧,連姑娘怎會流落至此?”

寶蓮笑笑:“說來話長。不過,是郡主昨夜將我從薛蕤手中救出。”

彥卿訝異道:“你就是那督軍夫人?你何時?怎會?”

寶蓮:“我怎會看上他!不過是與郡主一同做做戲,是不是,拓跋郡主?”

拓跋英無法再隱藏身份,別過頭去。

寶蓮咯咯笑起來,居中勸說他二人:“既然我們三人都是一條船上,我倒不能只想著自己了。薛蕤雖誤以為與我一同中了並蒂蠱,但只要他派人去星海一查,用不了多時,便知有假,到時,郡主你又憑什麽制約他不再禍亂雲隱?他手中可握有大軍,而你們拓跋氏恐怕經此一戰,短時恢覆不了吧。我決定了,留下來陪你們演一出好戲!”

拓跋英:“用不著你們多管閑事,我,我自有辦法。”

封彥卿方才明白所有,且先不管寶蓮為何在此,但為幫助拓跋英,便拱手謝道:“連姑娘大義,彥卿雖不是雲隱人,但也要由衷欽佩姑娘。”

寶蓮心道:彥卿?封彥卿?原來他就是霧原軍三太保...但看他心裏眼裏都只裝著這拓跋郡主,卻是個癡情種呢,只要自己留在雲隱對拓跋郡主有益,料他斷不會將自己在雲隱一事報回霧原。

拓跋英卻仍不接受:“封彥卿,你便罷了,何必連累她,你知不知道此事危險?流蘇還未醒來,不能再牽連無辜!”

提起流蘇,封彥卿垂下頭去。

寶蓮在青州,也曾聽說龐顯義女流蘇的軼聞,原來這三人之間竟有糾葛,更覺得有趣,替彥卿回道:“流蘇姑娘是不是無辜,我不知,但我可不覺得無辜,那薛蕤本就對我無禮,如今以為中蠱,就更不會放過我,我遲早要被捉住,倒不如留在雲隱,與你二人抱團,或能成一番大事呢。總之是利國利民,郡主你如此體恤百姓,難道不該以百姓為先?我心甘情願,你們又何必為此爭執?不如好好想想,稍後如何讓我順理成章出現在薛蕤面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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