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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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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之身

寶蓮踮起腳,已緩緩解開了如玉的前襟衣扣。

如玉以為她要羞辱自己一番以解氣,自認有錯在先,為讓她順氣,撇過頭去,並不阻攔。

寶蓮擡眼望了望,見如玉雖不拒絕,卻目光閃避,更加賭氣一般湊前一步,一口氣將如玉衣扣全部解下,奮力一扒,脫去厚厚的外袍,露出如玉外衣之下黑色的束腰內袍來,這一道仍是霧原兵士的穿法,為防敵軍夜裏襲營,兵士的內袍亦如外袍,可危急時即刻行動,並看不出什麽來。寶蓮此時倒真的被激起怒火一般,手忙腳亂地要去拽如玉腰間的帶子,緊拽不下便將自己也豁出去了,攔腰抱住如玉,雙手向後去摸如玉腰後的帶扣。

可不知為何,她突然停下來,而是摟住如玉的腰,輕輕嘆了一聲。

如玉回頭:“蓮兒...如果這樣能讓你解氣...”說著,自己反手解開了腰間的帶扣,拆卸了下來。

黑袍身後瞬間松散,只要寶蓮在前松手,黑袍便可解開。

寶蓮卻瞬時摟抱住她,埋頭在她肩下,似偷偷擦淚一般貼面蹭了蹭如玉的衣肩。肩頭衣領被寶蓮蹭下已點,露出皎白瘦削的鎖骨,寶蓮錯愕了一下,輕咬住衣領一側,緩緩向肩外滑去...一道夢香蘭花瓣般的舊傷疤恰好在鎖骨邊緣處展現出來。寶蓮停了下來,眼光向下,鎖骨下緣又是一道細長疤痕...

寶蓮松了口。

如玉:“是不是...嚇著你了。”

寶蓮不忍看,將衣襟急忙合上,趴上如玉肩頭,雙手從後腰向後背上摸索:“一...二...三...四...嗚...”每摸出一道疤痕,寶蓮便數一聲,可數到四時便數不下去,窩在如玉肩頭便落下豆大的淚珠來。

如玉眼見她又氣又哭,也不知還能如何安撫,輕輕拍了拍寶蓮的後背,小聲道:“怎...怎的又哭了?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你不要哭啊!”

寶蓮:“嗚嗚...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哭過?”

如玉想了想:“啊,我不記得了。”

卻不知為何,寶蓮越哭越兇。

如玉舔了舔嘴唇,越覺得自己嘴笨,急忙道:“你這是...是不是怪我不夠誠心?我騙了你,是我該死,我認打認罰...我要怎麽做...怎麽做才能補償你?我早就當你是我親妹妹,你若...”

寶蓮哭著砸了一拳她的肩頭,又忽地後悔了似的緊忙揉了揉,嗚嗚咽咽道:“我才不要做你妹妹。”

如玉慚愧道:“是,我是沒臉這樣講的。”

寶蓮:“告訴我...你的名字。”

如玉嘆了口氣:“李如玉。”

寶蓮仍背著臉窩在她肩頭,但哭聲漸小了些。

“我...我小時候在軍營裏...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如玉試圖解釋,但發現如同狡辯,住了嘴。

寶蓮卻都懂似的:“所以他們都叫你玉公子。”

如玉:“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

寶蓮:“李如玉,你沒錯,是我錯了。”

如玉以為她仍說氣話:“不,在青州那間藥鋪,你騙薛蕤來救我時,我就知道我錯了,是我誤了你。”

安靜良久。

寶蓮哭聲已止,輕輕擡身,看向如玉,眼神空空洞洞,悵然若失道:“你從那時起,就覺得錯了?從很久以前,你就覺得,錯了?”

如玉想要從她眼中尋找一個答案,可又不明白那答案是什麽,此事當然是自己的錯,可寶蓮話語間的意思卻好似她不該認錯似的...是不是自己還是說錯了什麽話?試探著回道:“哦...從...從淄縣麽?從淄縣,我就錯了的,我一早就錯了的...對,一開始就在淄縣,我從那時就騙了你...”

她全然不明白寶蓮在怨怪什麽,胡言亂語著。

寶蓮眼神哀怨著,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苦笑道:“李如玉,你這樣的人,不該困在這裏。我們一起離開這,好不好?”

如玉:“寶蓮,與我回將軍府吧。我答應你,一定將你父親與冬秀救出來,與你團聚。”

寶蓮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角落上用升平結歪歪扭扭地繡著一對蝴蝶。

如玉:“繡成了?”

寶蓮不叫她細看,只輕輕塞進她衣袍之間,而後細細將她衣衫攏好,重新搭好腰扣,將外衣也為她披上:“我今日剛剛繡好,手笨了些,繡得難看,你不要嫌棄。”

如玉:“是送給我的?”

寶蓮:“李如玉,你記住,你沒錯,是我錯了。”

如玉莫名,摸不透寶蓮的心思,不明白為何寶蓮送了手帕還要說氣話,又為何明明說著氣話,卻對著自己笑得像哭?

寶蓮盯著如玉:“你沒錯。但你騙了我,你是欠我的,有一日我會要你還的。”

如玉總算聽明白了似的:“我日後再不騙你,我這就帶你回府。”

寶蓮卻退後一步:“府上正是難關,我此時跟你走並不合適。你若有心,改日再來接我吧。”

如玉不放心道:“那你...”

寶蓮苦笑著:“你以為我還會為你尋死覓活麽?”

如玉嘆了口氣:“蓮兒,等著我,我一定來接你。”

琴聲漸漸消散,夜晚終歸寧靜。

......

羌厥退兵途中。

篝火前,寶莉珠扒開封彥文的嘴,囫圇塞了一粒藥丸下去:“吃!”

阿史那羽瞥了一眼,竟笑了笑。

寶莉珠得意道:“七哥,全憑這啞毒,他為了解藥,竟真的殺了封榮!”轉而對封彥文呵道:“你聽著,我寶莉珠說話算話,答應你的就不會爽約,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便將解藥分三粒餵給你。今日便是第一粒,等隨我們打了老三,我會給你第二粒,等我七王即位,我給你最後一粒,那時你便自由了。”

封彥文笑著點了點頭。

寶莉珠看他笑,卻莫名來氣,方才還好好的,這時卻突然朝他狠狠扇了一巴掌:“你笑什麽!要不是看你於我七哥大事有用...你這樣賣主投敵之人,真該千刀萬剮!”

封彥文舔了舔嘴角的血跡,仍享受似地抿著嘴笑了笑。

阿史那羽瞇著眼,假意訓道:“寶莉珠,咱們雖打了敗仗,但你知內情,何必動怒?四太保歸順了我們,便是我們的貴客,還是那句話,你不可過分折辱。”

寶莉珠:“什麽貴客,他是我的奴隸。”

阿史那羽:“你若虧待他,煙朝人會恥笑我們;但你若善待他,煙朝人會羨慕他,日後何愁沒有更多人來投效我們?”

寶莉珠想了想,從火上用刀片下炙好的羊腿肉,塞給了封彥文:“吃!貴客!”

彥文鼓著腮幫,起身縮回路旁臨時搭建的公主小帳,徑直躺下睡去了。

寶莉珠不禁罵道:“嘿,那是你睡的地方?滾去你那小馬駒旁邊!”

阿史那羽卻呵道:“才剛與你說的話,你就忘了?”

寶莉珠:“可那是我的帳子,就那麽一個鋪位!他占了,我怎麽辦?”

阿史那羽割了一片羊腿肉,有滋有味地塞進嘴裏:“擠一擠,他本就是你的人。難道要他跟我擠著去?”

寶莉珠:“七哥!我是女的!”

阿史那羽嚼著肉:“你看他瘦瘦蔫蔫,你不欺負他就不錯了。再說,我們草原人,哪有那麽多規矩?”

“七哥你...哼!”寶莉珠失望至極,想不到七哥竟拿這事開玩笑,憤憤起身,朝小帳中人的後背踢了一腳,搬走了被子,自朝小馬駒霄雲的臥位去靠著躺下。

阿史那羽笑了笑,對不吭不響躺在帳中的封彥文揶揄道:“她倒是喜歡你的馬駒,勝過喜歡你。”

彥文睡著了一般,無動於衷。

下半夜,巡夜將領入帳來報:似有人趁夜來探,被發現後朝下虎嘯嶺逃去了。

阿史那羽:“他們都探了哪裏?”

巡夜將領:“巫醫處,夥頭處,還有...還有您的帳外。”

阿史那羽:“呵。察我傷殘,探我餘糧,觀我防心...我那三哥果然還是懷疑我。”

巡夜將領:“王爺放心,照您的吩咐,巫醫處盡擺滿了血衣,夥頭處也只餘下些草根樹皮,肉貨全都藏在了馬鞍之下,被圈留在鴉坪關外,天明才會跟來,他們斷不會查覺。至於王爺帳外昨夜烤剩的羊骨架,特安排了帳外守夜的兵士,假裝牢騷您獨享美味,探子定以為您敗陣而不知恥,已失軍心。”

阿史那羽點了點頭:“待天明,馬匹送至,讓夥頭好好犒勞大家一頓。今日,我們該打場勝仗了!”

寶莉珠警醒時,發現身上被人蓋了厚被,心中竊喜,七哥還是有心的。

但覺後背暖暖地被誰抱著似的,將被子掀開,卻見一只陌生臂膀懶散地搭在腹前,轉頭一看:“哇!你找死啊!”

封彥文揉著眼睛,翻了個身,將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

寶莉珠左右急忙看看,好在時辰尚早,還無人察覺,狠狠朝彥文大腿上又踢了一腳,氣沖沖回小帳中去,越想越氣,這一夜白白空著帳篷,而七哥全不顧自己夜宿在外!索性又起身,又去踢了封彥文三四腳,直到把彥文踢坐起來:“跟我進去!”

彥文以為做夢,啞著嗓子:“啊?”

聽起來卻像輕輕一聲“呱?”

寶莉珠:“閉嘴,死青蛙!”

彥文隨她入帳,兩人局促起來。

寶莉珠:“躺下!接著睡!”

彥文莫名其妙,卻只好委委屈屈躺到裏側,為她留下多些空間。

寶莉珠磨磨蹭蹭在身後躺下,卻氣呼呼地翻來覆去。

終於聽到七王似乎走出了帳外,急忙翻轉,從後手腳搭上彥文,佯裝睡著。

帳簾似被拉開。

寶莉珠幾乎連氣都不喘了。

可不久,帳簾又被合上,再無了腳步聲。

寶莉珠騰然坐起,踹了一腳封彥文:“睡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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