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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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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慕夫人

剛一回府,如玉便急著與老胡管家打聽舊事。

老胡管家:“我那長嫂當年確實是深受老夫人的照拂,胡家也得以受將軍府許多恩惠,老胡我自是感恩在心,如今長兄長嫂都已過世,往事難以追溯。不過,長嫂在世時,曾在家中小佛堂供奉老夫人的牌位,旁側還陪著一個,早年聽長嫂說那位是她的一個姐姐,名喚翠姑,只怕是死在了草原不知何處,為她能魂歸故土,便供奉在老夫人牌位之側。如今想來,能與老夫人同享香火,莫非就是那位?”

宗珍娘久困於東北邊陲,消息無通,被誤以為客死異鄉也是有的,只不知她姓名是否為翠姑。

如玉不免哀嘆一聲:“唉,她死前是要往霧原回的,可惜…若知道家鄉仍有故人牽掛,也算慰藉吧。”

自打回府,月紅忙忙碌碌,腳不沾地。

如玉不解,攔住她:“你知道我沒什麽麻煩,這是為誰忙前忙後?”

月紅:“為張姑娘啊!夫人難道要將張姑娘一直藏在那種地方麽?”

如玉:“啊?!青蕭院比這裏可好多了,我巴不得天天住在那呢,你這不是瞎忙活?”

月紅正色道:“夫人是不是還沒告訴那張姑娘你的身份?你可記得先頭來咱們府上學騎馬的那幾位小姐,她們可都是沖著你什麽來的?夫人吶,那張姑娘何等嬌養體面的千金,如今竟能屈尊住在那等煙花地,你道她又是為了你什麽?”

如玉從不覺得青蕭院是龍潭虎穴,只覺得那裏衣食住玩都是一等一的仙地,寶蓮這一路已跟著自己吃了許多苦頭,自該在青蕭院過過好日子。何況,她與封雲返回霧原的消息,恐怕不久就會被朝廷探知,而鴉坪關外還有羌厥大軍,眼下的封府,還不是寶蓮的安身之地。

但月紅卻當頭一棒將她敲醒,她確實該找機會與寶蓮好好解釋了。

此時,門外有兵士傳話來:李軍師有請玉公子入營。

月紅:“這麽快?才剛回府,連口飯還沒吃上…”

如玉:“軍中定是有急事。月紅,若我明日回不來,記得替我去青簫院看看她。”

月紅為難道:“啊?我麽?”

如玉急匆匆出門上馬:“那墨公子又不會吃人,哈哈哈!”說罷,頭也不回,隨兵士往大營奔去。

老胡在旁問月紅:“夫人這算是回來了,還是沒回來?”

月紅愁苦著臉:“夫人沒回來,玉公子回來了。”

……

營中。

李德威乍然見得女兒回來,既驕傲又心疼,輕輕撫著如玉瘦聳下來的肩膀:“我兒受苦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封榮亦心疼:“嫁入封家,倒連累了你,唉!”

大太保、二太保匆匆入帳,將如玉左看看右看看,要渾身檢查一遍才能確認眼前站著的就是如玉似的。

“怎麽瘦成這樣?聽說受了傷,哪裏?重不重?快讓二哥瞧瞧!你是個女娃子,可不能全不當回事啊!”二太保封彥禮最是操心。

大太保封彥彰胳膊肘拐了拐他,小聲道:“你也記得她是女娃子,哪興都掀給你這二哥看,義父回來不扒了你的皮。”

彥禮才放下如玉,卻還是擔心:“唉,再過三五日,等老四回來了,真要讓他再給你好好瞧瞧,我才放心。”

提起四哥,如玉想起一事:“近日營中可有四哥傳回來的消息?”

李德威搖搖頭:“彥文倒無事,京都卻剛來了旨意。皇帝已下令,命老將軍三日內肅清代州戰事,回朝護駕;另調少主北歸,覆任霧原節度留後,三日後率霧原軍往中都禦敵。”

瞞過了薛蕤,卻瞞不住蛛蜂。

如玉:“老將軍此時萬萬不可還朝!淄縣縣令張守正自聽旨入朝,便被丞相軟禁,而後便杳無音訊。此逢動亂之跡,段太後定趁機生亂,沙月王也必有所動,此時封家人早已是眾矢之的,只怕有去無回。”

封榮回道:“此時若抗旨不尊,等同造反,與龐逆無異。”

如玉:“若老將軍戰死沙場了呢?”

李德威瞄了瞄封榮的臉色,這話也只有如玉回來作為兒媳對公公說上一句,他作為軍師是萬萬說不出口的...但他卻與如玉父女心意相通,在旁故作嗔怪地打了一巴掌:“你這丫頭,剛心疼你幾句,說話就沒個把門了!”

封榮忙心疼道:“童言無忌,如玉她剛拼命回來,早已不避諱生死,你又何苦為了一句話就打她?唉,我若真死在戰場上,倒也算護邊功臣了。”

如玉直楞楞接道:“若您受人陷害死在京都呢?一生功名盡毀不說,還要連累霧原軍民啊,今時已不同往日了。”

李德威在旁佐應:“我朝制法,以孝為先,百官家中如有雙親喪事,可準辭官回鄉守孝三年,即便此後武將特詔,也會留下許多餘地…倒也不失為…”

封榮嘆道:“我終是老了。”

李德威與如玉相視點頭,事到如今,封家再也不必受制於中都朝廷。

……

次日,月紅乘封府馬車趕去青簫院。

在角門外,卻猶豫不進,連連埋怨道:“唉,這等官司,可叫我怎麽好開口呢?”

小廝吱呀一聲開門,卻狐疑道:“姐姐可是扣錯了門戶?這裏只接待男客。”

月紅前日並未下車,小廝不識,就要合門落鎖。

“唉,等下,這包換洗衣衫,請替我家夫人轉交二樓上的墨公子。再者,關口近日有戰事,家中不便出來走動,有勞墨公子多多照應家中眷客幾日了。”月紅臨到門前打了退堂鼓,索性將手中包袱交辦給小廝,跳上車匆匆逃了去。

包袱裏除了女子衣衫,還有幾錠銀子,小廝雖莫名,但卻認出了封府的車馬。

二樓上,墨公子正懶睡,寶蓮卻站在木窗前看得真切,她是一直等著雲哥來的,這窗口便是她的盼頭。

眼見小廝要打擾墨公子休息,寶蓮迎上前:“噓,這是封夫人帶給我的吧?”

小廝見墨公子睡著,便小聲回道:“是了,封夫人妥帖周到,從家裏送來了些衣衫銀兩。”

“她對我可有什麽吩咐?”寶蓮看是月紅來,行色匆匆,總擔心雲哥在家中因自己受什麽數落,在青蕭院中提起“封夫人”時便總是有意擡高著,為雲哥少添些事端。

小廝:“有的,說是鴉坪關這幾日就要和羌厥兵大戰了,封夫人被老將軍叫去軍營,軍中事多,恐怕短時出不來了,怕姑娘在這裏等得心急,著咱們在多照應著姑娘你。”

寶蓮:“封夫人…真這麽說?”

雖聽她稱呼玉公子為“封夫人”總有些別扭,但小廝還是篤定地點了點頭:“嗯,是這麽說的。您不知道,這場仗打得有些時日了,中都聯防軍和那什麽段國舅盡是些草包,丟了咱們兩座城池,全靠封家軍一點一點收回來。咱們能好好過這日子,可都是封將軍一家老少世世代代沖殺在前換來的。姑娘是封家眷客,咱們這才破例照應女客的。”

寶蓮:“封家軍的威名,四海皆知,此戰定會大獲全勝。那封夫人巾幗女子,非比尋常,真叫人自愧不如。”

小廝:“確實非比尋常,代州女子皆不慕將軍,唯慕夫人。”

“唯慕夫人?”寶蓮不知該喜該憂,封夫人深得人心,遠不是自己可高攀的,先前竟全是自己眼拙了,想了想,問那小廝:“若封夫人也常伴隨軍營,封府豈不時常空置無主?”

小廝:“哦,封府常由老胡管家打理。”

寶蓮:“聽起來,家中定是冷清。”

小廝笑了笑:“這便不知了,想來武將之家,大多如此。”

寶蓮終於尋得一絲希望:她雖不比封夫人上得戰場、贏得民輔得相公威名,但她可安分守著家後的,溫粥育兒、縫補漿洗總是個夫人幫手,她願為他做小,做個乖巧的屋裏人。

……

入夜,霧原雋州大營。

兵士奏報:代州來信。

封雲閱後,囑咐彥邦:“我要盡快趕回代州,赴鴉坪關一役,家中不久恐有變故。你帶兵留守雋州,將郊外百姓安置回城,若遇龐軍前哨,不可盡殺,但也不可令其成氣候,只要半輸半贏,時松時緊,拖上些時日,等我回來。”

彥邦:“鴉坪關一役,早有商量,能生何變故。”

封雲悄聲道:“父親會假死。來日你接到喪報,不必慌張,盡管大張旗鼓一番。”

彥邦:“那些羌厥馬該如何?”

封雲想了想:“捱過鴉坪關一役,此事自然有解。”

彥邦領命退下。

封雲在帳中攥了攥拳頭,難得父親態度轉圜,是霧原封家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將軍,郊外馬場來報,今夜突然鉆出了幾只雪狼,咬死了數十馬匹,雪狼似有人在後控制,難以驅逐。”兵士匆忙入帳稟報。

封雲卻早已等不及似的:“來的正是時候!”

……

後半夜,郊外馬場,宗珍終於引來一隊人馬。

“唉,那雲掌櫃將馬撂在這兒就交了差,今夜出了這等事,我可怎麽和薛督軍交代?只怕明日要掉腦袋,首領要替我想想辦法呀!”遠遠聽著來人的聲音,似是那姓隋的。

旁邊有人也急匆匆應道:“唉,隋護衛,我等黃巾軍監管馬事,你這也是要我的命啊!這批馬是留備薛督軍明日潛入雋州所用,今夜讓我到哪裏給你補馬去,偏你這都是羌厥馬啊!你這不是難為我?”

“這裏面可搭進去我不少家當,首領若肯幫我,我定有銀錢奉上。”姓隋的果然還是為了錢。

那頭戴黃巾的人:“戰線拉長,後備確實缺著銀錢,罷了,咱們自己人總該互相幫襯。我倒真有個辦法,就是難辦了些,聽聞兩日後鴉坪關將有戰事,羌厥兵若被殺退,霧原軍定會俘獲些許羌厥戰馬,你熟門熟路,可前去偷梁換柱帶回幾匹,督軍處,我自會為你遮掩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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