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深谷來客

關燈
深谷來客

濃霧之中,從落石之上的空中某處依次跳下三個壯漢,正好站在落石之上,為首一人手中拎著一根長繩。

如玉安撫敖起與月紅,謹慎上前,這才看清那三人腳下的落石,原來這落石是被他們提前捆好,再借助插入崖壁之上的鐵棍,以杠桿之力拴在崖壁上方,只等有車馬經過,便放繩落石,擋住去路,而他們剛才大概是貼壁站在鐵棍之上聽望了一番,確定此間只剩下不過如玉三人,這才大膽跳下。

做生意做到這條危路上,又有這等巧思,倒叫如玉對眼前三人有些高看。

“公子身嬌肉貴,哪裏搬得動這塊巨石?不如我們三兄弟幫你們一把,只消賞我們點辛苦錢就是了。”那人手中得意地晃蕩著繩索,混不吝蹲在落石之上,明晃晃威脅道。

恐怕不是搬動落石不易,而是搬動落石上這三人不易,如玉回身喊道:“將車上細軟包袱取來,送給這三位好漢。”

敖起不肯。

月紅轉身小跑上車取回包袱,塞給敖起,催道:“快去,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這時故意守在九道彎這裏,就是知道我們走不了回頭路,這點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給他們便是!”

敖起聽勸,將包袱向上扔到落石之上。

那人翻看後,將包袱遞給身後兄弟,笑道:“倒是個爽快人!聽你們口音,從北邊來的?最近這條路上只有逃出星海的人,還不曾有舉家搬去星海的人,我瞧你們幾個穿著也不俗,是去做什麽的?”

如玉卻反問道:“你剛才說這條路上只有逃出星海的人,可來時,我們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經過,難道逃難的人都被你們所害?”

那人楞了下,朝一側深谷大笑道:“哈哈哈,可不都砸死在了那下面?”

敖起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又被他潑涼,沖上前大聲嗆道:“胡說!你胡說!”

那人撓了撓頭:“誒~明明是你家這位公子先說的。”

如玉將敖起拉回,交給月紅,回頭持劍問那人:“你們拿了錢財,為何還要害人?!”

那人站起身,厲聲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你們是什麽人,往星海做什麽去!”

若他們只是劫財掠貨,在這亂世裏並不少見,他們倒也算憑著幾分真本事,如玉隨他們就是;但他們若是劫人性命,那便要替天行道,如玉便生了殺心。只是那人在落石之上,而她在下,不宜動手,先胡謅回道:“江湖人,走上這條路,自是為躲仇家追殺,去星海避禍!”

那人哈哈大笑,朝谷中吹了一聲口哨,谷底林葉之中飛出一只灰色短羽的鳳頭鷹,穩穩落在他左肩之上。他身後一人將鷹食送上,趁鷹吃食間,從鷹爪取下一張卷起的字條,交給那人。那人看後,笑道:“還活著。”

敖起持劍又沖上來:“下面還有你們的人?你們對我三哥做了什麽!所有的錢都給了你們,快叫你們的人放了我三哥!”

那人毫無懼色,將鷹放回,縱身跳下巨石,背手向前,不做抵擋,只大聲問道:“既是江湖人,為何騎著軍馬?方才聽小兄弟你口口聲聲喊掉下去的人為三哥,你們喊他的名字又姓封,掉下去的莫不是霧原軍中的三太保?哈哈哈...若再不說實話,叫你這三哥有去無回!”

敖起側眼看看如玉,還未到星海,尚沒來得及改口稱呼彼此的新身份,竟讓對方識破了,十分羞愧。如玉亦皺眉,此人竟心細,出發前已百般掩飾,熟料他還能認出馬匹來自軍中。

正當如玉猶豫該不該動手時,那人笑道:“在下姓薛名蕤,也曾效力軍中,恰好做了個馬倌,星海軍馬大多來自北疆,自然騙不過我。早聞霧原封家軍英勇守邊,一心忠君護國,無心爭霸天下,此時星海內亂,民不聊生,你們為何突然來此,莫不是也存心渾水摸魚?若不說明白,今日很難放你們生路!”

如玉聽他先自報家門,對霧原軍似乎也並無惡意,轉念回道:“也並非誆騙你,我等被貶出霧原軍中,自然流落江湖,也的確為躲避仇家才走上這條近路,掉下去的正是封三太保,我們不過是他的舊日同伴罷了,姓名不值一提。”

那人瞇眼望了望躲在馬旁的月紅,又斜眼回頭瞧了瞧他二人的架勢,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笑道:“這不巧了?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又都流落至此,豈非天意!”轉而對石上兩兄弟吆喝道:“薛光,薛毅,開門接客!”

落石上那兩人聽令,向上跳起,轉瞬隱在壁上某處,而後只見那落石又被徐徐升起,消失於崖頂霧色中某處,叫如玉三人也看傻了眼,這麽大一塊石頭,兩個人就可以拉起,可見機關借力之巧妙。這薛蕤若在軍中只是做了個馬倌,為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薛蕤已在前引路:“要見三太保,就請吧!”

不知何時,薛光與薛毅竟在壁間行走,已在霧氣隱蔽下悄然繞到他們身後,跳落在馬背之上。如玉心道:所幸剛才沒有先動手,不知這壁上有多少機關,他們只要躲回霧氣之上,隨便從哪裏跳下,都可殺人於身後。三人被包夾在中間,沒有選擇,只得跟著薛蕤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紅突然小聲提醒如玉:“公子,後面兩人不見了,車和馬也不見了。”如玉與敖起聞訊回頭,身後丈餘外,除了白霧再無其他,但馬蹄聲與車輪聲卻還在耳邊,虛虛實實,著實詭異。

“薛蕤,你那兩個兄弟還跟得上麽?”如玉試探著向前面帶路的薛蕤問道。

“哈哈,我那兩個兄弟性子急,嫌我們走得慢,已繞到前面去了。”薛蕤在前背著手,走得大步流星。

這裏明明路窄,他們駕著馬車如何繞到前面去,而沒被發現?除非這裏並不是剛才的急彎。

如玉:“這是幾道彎?”

薛蕤:“剛過了八道彎。”

月紅小聲嘀咕:“嗯?公子,咱們明明是跟著他向前走,怎麽卻回來八道彎了?”

敖起也納悶:“八道彎?三哥不是落在九道彎?”

薛蕤見她們走走停停,回頭催道:“還不快走?待會兒天黑了,就真要迷路在這裏了。”

走了許久,終於走出霧區,竟到了一處開闊地,那薛光與薛毅可不是早已乘馬等在此地?這裏竟有一處寨子,大小十餘間小木屋錯落搭建,此時正是落日時分,有幾名女子正在搭鍋起竈準備飯食。

薛蕤湊近一名衣著樸素的女子,說了幾句聽不懂的方言,只見那女子指了指其中一間木屋,薛蕤便回身招呼後面早已嘆為觀止的三個人:“過來!”

三人隨薛蕤入內,推開一間木門,裏面果然見到彥卿躺在床上,手腳骨折之處顯然已被用木板藤條粗略架住。三人急忙上前去查看彥卿傷情,卻突然聽到身後門鎖落鑰的聲音。

敖起回身撞門:“薛蕤,這是哪裏!為什麽鎖住我們!”

薛蕤在門外道:“七道彎!天色已晚,免得你們湊齊了亂跑,再被林子裏的野獸給吃了。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在這裏將就一夜吧!”而後離去。

彥卿試圖起身,卻一時動彈不得,有氣無力道:“別敲了,這裏沒人應,我已喊了一陣子。”

如玉:“你傷勢如何?是怎麽來到這裏?”

彥卿搖頭道:“我醒來時便已在這裏了,手腳現在還沒有恢覆知覺,大概是摔斷了。你們又怎麽找到這裏?那人又是誰?”

如玉見他似乎剛醒來不久,還什麽也不知道,回道:“那人是薛蕤,他已認出你的身份來,那落石便是他的機關,我們也是被他領路才來到這,只是奇怪,這裏竟是七道彎。我們前頭經過七道彎時,並沒有發現這還有個寨子,許是他什麽機關障了眼,這斷龍谷裏處處透著古怪。”

月紅起身查看,這木屋以草木泥土為料搭建,粗糙簡陋;墻壁上掛有草藥獸皮、酒壺針石之類,桌子也不過是就地取材,用石頭堆砌而成,上擺有粗陶制作的盆碗杯壺幾樣,嘀咕道:“這房子看上去,像是剛蓋不久,地上的泥土還沒幹。”

如玉也環視一圈,嘆道:“這薛蕤倒也算是個能工巧匠。”

敖起只關心彥卿傷勢,自責道:“都怪我...”

彥卿笑道:“哪裏怪你,這裏若真是七道彎,說明他們早就盯上我們了。罷了,你若心裏難過,這幾日乖乖做我的手腳便是了。”

敖起已掉出眼淚來,嗚咽道:“三哥,你放心,以後我就是你的手腳,你只要動動嘴,其他都交給我!”

彥卿對一旁看穿心思的如玉眨眨眼,回敖起:“嘖嘖,小敖起,我還以為你只聽義父的話呢,唉,這回讓我也享受享受。”

如玉:“罷了,今晚就先湊合住下,天黑總歸是出不去,明日再看吧。”

彥卿:“只怕耽誤了赴任,被段國舅再做文章。”

如玉:“總不能將你放在這裏,我們獨自離開吧,你瞧敖起,他都快把自己殺了跟你謝罪。你這手腳上的包紮,雖看起來粗糙,但也都在要緊位置,不偏不歪,等你有了知覺,我們再啟程,幾日快馬到青州,或許就能自如了,到時就算遇到亂軍,你也可以自保。”

彥卿嘆道:“唉!義父叫我來保護你們,誰知我卻成了拖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