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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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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

“今年要回去嗎?”

陸瑾安彎腰給吊椅上的曾書遙蓋毛毯,坐在吊椅前輕搖吊椅輕聲道,“今年回去吧!”

曾書遙縮在毯子裏,天空鋪上一層白霧,遠處還是的燈塔透著昏暗的光。

“嗯,”她探出脖子,“你回去吧!”

她大多數時間都在圖書館,早中晚三餐都可以自己解決,陸瑾安暑假就沒回去,寒假該回去陪父母過春節的。

陸瑾安雙唇緊閉,看似沈靜的面孔下湧動著無法察覺的情緒。

“我的意思是,”他頓了一下,“我們一起回去。”

曾書遙斂眸,目光落在落地窗前的多肉上,“我不想回去。”

這個城市風很大,天很冷,卻沒有痛苦的回憶,她在這兒過得很好,就算一個人,也很好。

陸瑾安臉上帶著一副深沈的神色,很快又恢覆溫柔,“行,我陪你。”

曾書遙擡眸,與陸瑾安對視,他漆黑的眸中滿是寵溺。

她撫著他清俊的臉龐,修長的手指滑過長睫,最終落在陸瑾安冰涼的薄唇上。

他的唇色有些蒼白,嘴角卻掛著一絲溫柔的弧度。

在她的記憶裏,陸瑾安最初的神情是清冷孤傲的,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眼中的孤傲變成了溫柔?

“我想吃糖。”

陸瑾安勾唇,覆上她的唇。

她記得陸瑾安初三那年來學校接她時,她紅著臉往嘴裏塞了一顆夾心糖,因為第一眼看見那雙唇,她就想吃糖。

從此,每次被那雙唇勾魂時,她都會吃一顆糖,只不過不再吃夾心糖了。

她縮在他懷裏,輕聲道,“回去吧,我陪你。”

她的假期比較短,放假時間也比本科生晚了半個月。

陸瑾安考完試後也在海城呆了半個月,期間陸母有電話過來,但每次陸母要問到關鍵時他都給掛了。

“你給媽說實話,是不是在陪媳婦兒?”

陸瑾安嘴角不禁上揚,也沒說話。

陸母又道,“什麽時候帶回來給我和你爸見見!”

冬日的陽光透過層層濃霧灑在人身上,暖暖的,“過年。”

陸母一聽樂壞了,掛了電話抓著陸父傻笑了很久。

陸瑾年一開門就聽見母親開心的笑聲,她咧著嘴,半天合不攏嘴。

“中彩票了?”

他靠在沙發上,換了個頻道。

陸父解釋道:“你弟過年帶女朋友回來,你到時候也帶回來,咱一大家子好好過個年。”

陸瑾年剝橘子的手一頓,勉強扯起嘴角,“女朋友?哪裏的?”

他將橘子皮扔進垃圾桶,輕呼了口氣。

“也是延桐的。”

橘子在嘴裏爆汁,冰冰涼涼的。

他低著頭,眸光清冷,語氣生硬,“挺好的。”

那天晚上陸瑾年一晚上都沒睡著,腦子裏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可是她的笑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床頭櫃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工作信息。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舊手機,找了一根適配的數據線充電。

大概是因為時間過得太久,按下開機鍵時手機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再來看,手機依舊打不開,他有些慌了,換了幾根數據線後坐在沙發上發呆。

因為翻找數據線的動作過大,陸母從睡夢中醒來就見陸瑾安頹喪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部手機,還不停地按動開機鍵。

“你幹嘛?大半夜不睡覺。”

他頭也不擡,自顧地反覆按著開機鍵,聲音輕飄飄的,“我手機開不了機了。”

陸母打著哈欠,“拿去手機店修不就好了?”

下一秒,陸瑾安抓著衣服沖出房門。

陸母一驚,忙道,“明天再去啊!這個……”

這個點都沒開門。

砰——

“不對啊,那不是他高中時候用的手機嗎?不是早就壞了嗎?”

現在是淩晨兩點,街道寒風刺骨,也已經沒有門店開門,他坐在長椅上,覺得自己是神經病。

一切都是因為,他不記得那串號碼了,那串當初熟記於心的號碼,他居然回憶不起來了,只記得是155開頭,其他真的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他突然覺得這樣挺對不起夏夜的。

可是他又做不到完全忘記。

/

“延桐站到了,請您帶好隨身物品,有序下車。”

陸瑾安背著包,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牽著曾書遙走出車站。

寒風凜冽,曾書遙下意識裹緊了大衣,天空湛藍。

好像自從爺爺走了之後,她便再沒回來過,細想,有三年之久了吧。

車站外高樓林立,似與三年前不同,又似沒有變化。

居民樓高高聳立,樓道裏裝了燈,除了跟從前一樣沒有電梯之外,環境也好了很多。

“書遙?”

曾書遙擡眸,正好對上迎面走下來一個中年女人的目光。

她欣喜地看向曾書遙,害怕喊錯,急忙湊近了些許,在確定真的是曾書遙後,女人才欣喜若狂地抓著她的肩膀四處打量。

“真的是你啊,那麽多年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曾書遙蹙眉,看著女人欣喜的樣子陷入了沈思。

見曾書遙迷茫的表情,女人有些失望,“你不記得我了啊!我是你張阿姨啊!樓下開店的張阿姨啊!”

自從曾母去世後,張阿姨就再沒見過曾書遙,有一次聽小志說起書遙姐今天回來了,她立馬準備了老家的特產親自送過去,結果鄰居說,裏面的人已經走了。

曾書遙眉頭舒展開來,不好意思地笑著,“哦!我想起來了,張阿姨啊!”

張阿姨喜笑顏開,“這是你男朋友?”

陸瑾安笑著回應,“張阿姨好!”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張阿姨提著菜籃道,“今天來阿姨家做客啊!”

看著消失在樓梯間的張阿姨,曾書遙輕嘆了口氣。

太久沒回來,好多人和事都記不太清了。

陸瑾安放下包,輕聲道,“我來幫忙整理。”

屋子還是從前的屋子,一點兒沒變,曾書遙站在原地,落地窗外的廣場偌大,有少許人在天橋走動,一時間大腦深處的回憶回流。

沒有人會坐在沙發前帶著眼鏡為寒冬的孩子織毛衣,沒有人會在深夜準備第二天早上的食材,沒有人會在廚房準備孩子愛吃的菜。

“媽。”

客廳空蕩蕩的,沒有人在屋子的某個角落應她了。

她勾唇,露出一抹絕望的笑。

陸瑾安從身後將她摟進懷裏,聲音無比溫柔,“以後有我,我會一直在。”

她歪頭靠在她懷裏,淡淡的梔子花香縈繞鼻尖,遠處的天橋上,一對夫妻相互攙扶著下臺階,男人拄著拐杖,卻時刻註意著身旁的老伴。

下雪了。

曾書遙縮在被子裏接通了陸瑾安的電話,“嗯?”

“看看外面。”

她耷拉著絨毛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手插進發根迷迷糊糊地看著窗外。

玻璃窗上一層霜花優美地綻放,城市的道路上,綠植上,被名叫冬天的藝術者鋪上一層白色染料。

陸瑾安站在樓下,一手捧著花,一手拿著糖葫蘆向上招手,穿著厚重羽絨服的他招手時像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熊。

這是延桐冬天的第一場雪,也是曾書遙在延桐看到的第二場雪。

第一場在五年前的大年初五。

“這麽冷,怎麽還來?”

陸瑾安搓搓手,哈出一團白氣,守在火爐旁滿意地笑了,“想和你一起看延桐的第一場雪。”

曾書遙不禁笑出了聲,將花插進花瓶裏。

曾書遙不願出門,陸瑾安也沒有強求,只是每隔兩天會來送一次花。

除夕前三天,他突然道:“今年除夕去我家吃團圓飯吧……”

在貨架前正猶豫買什麽過節的曾書遙眸光閃爍了一下,拿起兩三包不同口味的薯片扔進購物車,轉身去往下一個貨架。

她又拿了幾包辣條扔進貨架,不喜歡吃,但是想拿,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走到飲品區,她拿了一盒牛奶放進購物車。

他聲音輕柔,“飯要大家一起吃才香,多一個人,多一份快樂不是嗎?”

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所以曾書遙只挑選了幾樣蔬菜,她拿著手中的小白菜轉身與陸瑾安對視,輕聲道:“我想自己過。”

他其實,想帶她回去見父母。

到家的時候,父親正在給母親暖腳,見他回來,陸母一下子跳起來坐到他身旁,“怎麽樣,小姑娘答應來咱們家過年了沒?”

陸瑾安頭靠在沙發上,輕嘆了口氣:“沒有。”

大概是因為哥哥。

陸瑾年從洗手間走出來,看見靠在沙發上疲憊的陸瑾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陸母突然擡頭,“你弟女朋友不來,你呢?”

被突然問到的陸瑾年抓了下頭發,語氣無奈:“不知道。”

陸父陸母從來不知道伴了陸瑾年快五年的曾書遙,卻一直知道一直喜歡陸瑾年的夏夜。

陸母還想說些什麽,陸瑾年突然煩躁的甩手,“別問了,睡了。”

半夜,陸瑾年推開陸瑾安的門。

陸瑾安坐在書桌前,盯著手機聊天頁面發呆。

他說,我爸媽想見見你。

他說,其實見一面沒有什麽的,只是他們好奇我喜歡的女孩是什麽樣的。

他說,單獨見一面也可以,哥哥不會在的。

聽見門打開的聲音,他下意識反扣手機。

“還不睡?”

陸瑾年坐在床沿上,打量著眼前陪自己生活了20年的弟弟,陷入了沈思。

在愛情這方面,他真的做到了專一。

初三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弟弟的秘密,那時他還不知道裏面的那個“她”是誰。

直到高二那年,他再次看到了弟弟的秘密,那時他終於知道,那個“她”,其實就是身邊的她。

那時的他有私心,所以故意帶著陸瑾安去接曾書遙,故意將雙人世界變成三人行,那時曾書遙心中有他,所以他想讓陸瑾安看看,她有多愛他。

“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陸瑾安點頭,“好。”

半晌,他突然道:“她放棄了帝都的研究生錄取。”

輕飄飄地落進了他的耳朵。

陸瑾年嗤笑,眸中藏著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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