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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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花燈, 贈花燈啊！”景妙叫道。
她這麽一提，宋傾冉也想起來了。
景妙叫完，就往廣場中心跑, 便跑邊回頭道：“冉冉，你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我很快的！”
宋傾冉失笑，轉頭問顏聞道：“那要不然我們再等一會兒吧？”
誰知一轉頭, 卻看到顏聞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思緒被打斷, 顏聞擡眸：“什麽？”
宋傾冉重覆了一遍，顏聞點了一下頭。
兩人也跟著朝廣場中央走去。
原本的‘蓮花’已經被摘了個七七八八, 木桌上的謎題也只剩幾十張。
宋傾冉到的時候, 景妙正對著其中一張謎題皺眉,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忍不住拉過宋傾冉, 鬼鬼祟祟道：“冉冉，這個我猜不到, 你會嗎？”
負責猜謎題的人眼皮一掀, 不知是看在對方是個姑娘的份上, 還是覺著再加一個人也難以猜出來，總之並沒有說什麽, 眼皮子很快又垂下去。
宋傾冉看了一眼。
謎題：北鬥闌幹映千帆（猜一字）
宋傾冉開始思索。
……好吧，想不出來。
讓她猜猜腦筋急轉彎還行，這種正兒八經的字謎，說實在話, 她真不行。
只好壓低聲音道：“我也不會，要不換一個吧？”
景妙點頭, 剛往旁邊跨了一步。
“悉。”
一道淡淡的嗓音響起。
卻是顏聞。
猜謎題負責人楞了楞，探頭看了一眼題目，點頭：“正是。”
然後將這張字謎紙條朝景妙遞過去。
“你會？”
景妙先是驚訝，然後欣喜地伸手想要去接，不料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將紙條取走。
顏聞收回手，瞥了一眼猜謎題負責人，隨即看向下一題。
景妙：……
景妙：她就該知道！這狗男人怎麽會轉性幫她？！
猜謎題負責人：……
負責人有些尷尬。
被挑選剩下的謎題普遍都很難，往年到了這時候，他們都會看情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幫著猜的情況常有。
原本他瞧著男的俊朗，女的嬌俏，還以為他們是一對，結果……
哎等等，他怎麽看這男子有些眼熟啊？
就在負責人還在沈思間，顏聞已經看完下一個謎題，稍加思索，便報出了答案。
答案正確，又一張紙條到手。
眼看顏聞不過眨眼之間便得了兩張紙條，景妙有些急了，她到現在也才拿到一張！
顧不上再看，她趕忙低頭看題。可是那惱人的聲音卻是隔幾息便響起，不多時，十張謎題，竟然就這麽猜完了。
連剛剛還在尷尬的負責人都拋去了情緒，誇讚道：“這位公子好生厲害，過往有人在這時候過來猜，至多猜中七、八題，從沒有像公子如此輕松，一連便猜中十題！”
景妙不服氣地哼哼唧唧：“有什麽了不起的，有本事去摘花燈啊，我看你怎麽爬上去……”
顏聞沒管負責人的讚美，也沒理會景妙的酸唧，他只是看向宋傾冉。
宋傾冉：？
看我幹嘛？
她遲疑了一下，拍了拍手，試探道：“好棒，好厲害……”
顏聞彎了一下唇角。
還真是要誇誇啊。
宋傾冉心想，幹脆給他表演一個海豹鼓掌：“嗯嗯，太厲害了！”
唇角又彎了一下。
顏聞偏頭掃了一眼‘蓮花’，下半部分的花燈早已被摘走，只剩頂端、距離石柱和木塔都有一段距離的數十盞花燈還在。
“想要花燈嗎？”顏聞問道。
“啊？”
沒等宋傾冉回答，他便轉身進入。
景妙丟下紙條，‘哼’了一聲：“我就看著，看他怎麽撅著屁股爬上去。”
顏聞自然不會撅著屁股往上爬，幾個起落借力，便順利摘下最高處的花燈。
景妙驚訝地張開嘴，眼看著顏聞已經開始朝下，她猛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等等！他要送冉冉花燈，那豈不是和她沖突了？！
要知道，景妙可是早就計劃好了，花朝節當天要送宋傾冉一盞花燈的呀。
不好！
景妙一個機靈，趕忙左右張望。
現在再答謎題摘花燈已經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只有……
她伸手推推侍衛，指著不遠處一個賣花燈的攤子：“快快快，去幫我買一盞花燈。”
侍衛撓撓頭：“主子要什麽模樣的？”
“隨便隨便，要最貴最好看的那個！快！”
眼看顏聞已經下來了，景妙連連催促道。
侍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命令，飛快跑過去，很快帶回一盞花燈。
他回來時，顏聞正好走過來。
景妙幾乎是搶過侍衛遞來的花燈，速度之快，堪比無影，轉而對著宋傾冉道：“冉冉，花朝節快樂，這是我送你的花燈。”
說著就把花燈往她手裏塞。
顏聞雙眼一瞇，兩步上前，握住宋傾冉下意識就要接的手躲開：“贈花燈哪有硬塞的道理？”
景妙不服氣：“冉冉肯定願意收下我送的花燈……對吧冉冉？”
宋傾冉：“呃……”
顏聞：“阿冉是我的夫人，便是要收，也是收我的。”
景妙：“誰規定只能收你的了？贈花燈是代表喜歡，我喜歡冉冉，冉冉也喜歡我，憑什麽不能收我的？”
顏聞：“論情誼，我夫人自然是傾慕於我，我是她的夫君。”
景妙抱臂：“那又如何？我是冉冉的至交好友。”
顏聞冷笑：“胡攪蠻纏。”
景妙回以冷嗤：“不可理喻。”
兩個人同時扭頭，看向宋傾冉：“你要選誰？”
宋傾冉：……
宋傾冉：…………
啊？？？
不是，啥情況啊這是？怎麽忽然就爭起來了？
宋傾冉一臉懵逼，看著杵在面前的兩盞花燈，完全沒想到怎麽就發展成二選一的修羅場？
花朝節一人只能收下一盞花燈，她無論選誰，另一人都會不高興。
救命，這可怎麽辦？
宋傾冉求助式地看向左邊的秋眉，秋眉回以愛莫能助的無辜眼神，然後默默低頭盯著腳底下的地磚。
宋傾冉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安心。
安心動作更快，都沒能與她對上眼神，正直勾勾地盯著街邊的行人，好像那人長了三頭六臂。
好好好，這地磚可真地磚，這行人可真行人，是吧？
就在宋傾冉糾結她現在到底是裝暈，還是幹脆咬咬牙‘我全都要’，再來一句‘咱們三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的渣女語錄時，顏聞開口了。
“話說，我觀廣場之上贈花燈者，皆為異性。”
顏聞淡淡道：“你確信阿冉能收你的花燈？”
景妙一楞，她並沒有深究過這一點，此刻環顧四周，好像、確實、真的沒有看到女子贈女子、或者男子贈男子花燈。
難道說……只能異性相贈？
景妙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侍衛，尋求答案。
侍衛：……
侍衛：我不知道啊。
景妙：“哦我忘了，你沒參加過花朝節，也沒贈過人花燈。”
侍衛：莫名有點紮心是怎麽回事？
離他們最近的正是猜燈謎負責人，景妙上前一步，向他確認：“真的只能異性相贈花燈嗎？”
當然不是了！
花朝節贈花燈，代表著喜歡、仰慕、尊敬等一切正面情誼，不分男女，不分長幼。
現在這些年輕人怎麽這點都不知道。
負責人下意識地剛要回答，忽然渾身一震。
在眾多望向自己的視線中，顏聞目光暗沈，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他微微一點頭。
這是……要他說‘是’的意思？
開玩笑，他是這種睜眼說瞎話的人嗎？
負責人：“……是。”
他是。
娘哎，這男子的眼神怎麽這麽兇，大有他不配合就要被拉去沈塘的危險意味。嗚嗚嗚，怎麽負責個猜謎題還有生命要挾？明年他不要當這個負責人了！
“啊？真的呀？”
景妙一臉失望，她尤不死心，還想找個其他人問一問，被顏聞打斷。
“那便是了。”
他瞥了一眼景妙：“可惜呀，阿冉不能收你的花燈了。”
景妙：……哼，小人得志。
她只好氣鼓鼓地看著宋傾冉收下別人的花燈。
“好了，回去了。”
景妙說完率先往前走，宋傾冉提著花燈跟上，剛走一步，感受到衣袖處傳來輕微拉扯力，她回過頭一看，正對上顏聞的眼。
“夫人，你今日還未贈人花燈。”
顏聞兩指捏住她的衣袖，又是輕輕一扯，輕聲道：“我的呢？”
宋傾冉的心重重一跳。
顏聞這是在……向她撒嬌嗎？
她感覺耳廓發熱，匆匆斂下眸：“嗯，你等一下。”
宋傾冉隨意選了一家花燈攤，這攤子上賣的花燈種類繁多，有書法題詩，繪畫風景等等，心亂之下，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很快選了其中一盞上繪書法詩詞的花燈。
“給你。”
顏聞剛接過，走出一段距離卻發現他們沒跟上的景妙招手喊道：“冉冉！”
宋傾冉撫了一下仍有些熱的耳廓，道：“走了。”
她腳步匆匆，顏聞正要跟上，目光掃過手中的花燈，又是一頓。
上面的詩詞以狂草所著，字跡潦草難明，顏聞辨認了片刻，方才認出寫的是——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那頭宋傾冉已經走到景妙身邊，被她挽住胳膊。
“你們幹嘛呢？站在那裏不走？”
“沒……”
交談聲音漸行漸遠，顏聞低笑一聲，邁步跟了上去。
*
回到侯府，劉嬤嬤動作麻利地鋪好床，一回頭，正瞧見自家姑娘一手撐頜，盯著桌上那盞帶回來的一對花燈，唇角掛著笑。
“姑娘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高興。”
宋傾冉一怔回神，伸手摸摸嘴角。
她笑了？
她方才只是回想起，顏聞先前扯她衣角討要花燈的模樣罷了。
顏聞尋常時候可不會做這些小動作，偶爾為之，她除了感覺驚訝之外，還……有那麽一點可愛。
僅此而已。
“才沒有高興。”
宋傾冉手背貼著臉，嘟囔了一句。
劉嬤嬤：“姑娘說什麽？”
“沒……”
宋傾冉搖搖頭：“對了，嬤嬤，我午時叫備下溫一壺花酒，還在嗎？”
“在的，姑娘是現在要？奴婢去取過來。”
宋傾冉點了點頭。
顏聞洗漱完畢回房時，宋傾冉正往杯中斟酒，倒好兩杯，轉頭就遇見顏聞，她笑開。
“怎麽有興致飲酒？”顏聞挑眉問道。
不怪乎他詫異，在印象裏，宋傾冉是不飲酒的。
“夫君莫不是忘記了，花朝節，要飲花酒的。”
宋傾冉端起酒杯，一杯遞過去：“我聽嬤嬤講，你今天整日未歸，想來還沒有喝過花酒，是不是？”
顏聞一怔。
他今日確實忙於公事，沒有飲花酒……不，或者說，他已經十數年沒有留意過花朝節，更別提參與其中。
團圓宴上飲花酒，他連參加團圓宴的時間都沒有，又要與誰舉杯同飲？
而現在，有一個人，就這樣笑意盈盈地在他面前，舉著酒杯，開口說道：“雖然現在是晚上了，但還是可以喝的，討個好彩頭嘛。”
顏聞喉結一滾，低低‘嗯’了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飲花酒，共團圓，不分離。
當晚……
自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喝完酒，宋傾冉就去睡覺了。
不然呢？
她今天與景妙逛街了大半天，要累死了，要是手機還在身邊，那妥妥的微信步數第一名。
翌日，顏聞照例早早去上朝了，得虧他今天不是休沐之日，否則……
宋傾冉看著眼前已經喋喋不休罵了顏聞八百遍的景妙，有些汗顏。
“騙子！小人！”
“他一個大男人，他怎麽好意思的呀？！”
“氣死我了，還有那個人，那個人他居然說‘是’？！他怎麽敢的呀？”
“要是再有下一次，下次讓我看見他，我肯定叫人揍他一頓！”
……
哦，順帶罵的還有昨日那個猜燈謎負責人。
怎麽回事呢？
原來，景妙想想仍舊不甘心，在今早起床洗漱時，順嘴問了一句旁邊侍奉的丫鬟們，然後就得知了‘贈花燈’的真相。
男女都可！
沒有性別之分！
景妙懵了。
反應過來後連早飯都顧不上吃，直接殺到定平侯府要找顏聞算賬。
人自然是沒遇上，顏大人日理萬機，比不得公主清閑。
然後氣呼呼的景妙就被宋傾冉留下吃早飯了。
宋傾冉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好了好了，咱不生氣昂。”
景妙罵得口幹舌燥，一口氣幹了：“好氣。”
她握住宋傾冉的手，晃了晃：“顏瑾之他就是大騙子，他坑騙我，也騙你！”
宋傾冉又無奈又好笑：“說不定他也不清楚呢？”
“他肯定清楚！”
好吧。
宋傾冉決定順著她的毛捋：“這樣好不好？明年花朝節，你要是還想，我只收你的花燈好不好？”
景妙眼睛一亮：“這個好！我現在就和你預定下來，還有後年，還有大後年……”
眼看她恨不得說到十年後去，宋傾冉趕忙按住她：“後年的事之後再說，太遠了，先定明年的就好。”
景妙想了想，勉強點頭：“好吧，你說得有道理，那就先定下明年的，拉鉤！”
宋傾冉依言伸手拉鉤。
“先吃飯吧。”
用過早膳，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宋傾冉決定出門去奶茶店看一看。
景妙自然是要跟美人一起的。
宋傾冉本想著，上午時分去，奶茶店裏客人應該不會太多。
然而等她們站在真正站在雲綢奶茶飲的門口，宋傾冉才發現是自己低估了。
根本不用吆喝，店內一樓二樓幾乎座無虛席，店夥計們奔走其間，忙得腳不沾地。
她們等了許久，等到一張桌子走人，趕忙坐下。
一個店夥計小跑過來，一邊收拾桌子上之前幾位客人剩下的碗勺，一邊脆生道：“各位客官可是第一次來？”
宋傾冉覺著這聲音十分耳熟，略一想，心底冒出個不可思議的人，悄悄掀開帷帽一角定睛看去：“曉曉？”
孫曉曉彎起一抹笑，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我還當是自己聽錯了，原來真是你。”
宋傾冉有些震驚地眨眨眼：“你怎麽會在這兒？”
隔壁有客人招呼小二，孫曉曉應了一聲‘稍等’，又轉回來捧起碗碟道：“眼下不是聊天的時候，我過會兒再來找你。”
她清清嗓子，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開口道：“各位客官，要試試本店招牌嗎？”
她們一人要了一碗，直到人走後，宋傾冉還有些懵。
景妙瞧她：“你們認識呀？”
宋傾冉點點頭：“算是朋友吧。”
在等候間隙，宋傾冉一邊喝奶茶，一邊簡單與景妙介紹一番她和曉曉之間的經歷——自然，孫渺渺是不能講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
景妙雙手交握撐住下巴：“那手鐲修好了嗎？”
宋傾冉搖搖頭：“還在修。”
誠然，現在的手鐲碎裂速度已經減緩許多，但損壞沒有完全停止，其中作為寄生其中的孫渺渺感知最為清楚。
景妙：“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幫忙。”
宋傾冉笑了一下：“好，若是之後有需要，我肯定會來麻煩你。”
雖然孫曉曉有意想找宋傾冉說說話，但事與願違，奶茶店生意太過火爆，簡直忙個不停。
等到宋傾冉等人喝完奶茶，又坐了好一會兒，眼看已經有其他排隊等待的客人在瞪她們了，宋傾冉只好站起來，找到正在忙碌的孫曉曉。
“今日怕是沒有時間了。”
孫曉曉看看四周，心裏明白：“那下次吧。”
宋傾冉算了算她設計的開業活動時間，道：“下月初一怎麽樣？”
孫曉曉看看在招呼客人的劉氏：“應該可以，我到時與劉姨說一聲。”
兩人約好時間，宋傾冉轉身離開。
離開溫暖的屋內，寒意一下子襲來，直到上了馬車才好些。
景妙上車後就捧住了一個手爐，又塞了一個給宋傾冉：“這天氣真奇怪，昨日花朝節去玩時，明明還沒感覺這麽冷。”
宋傾冉暖了一會兒手：“確實，感覺今日要比昨日冷了許多，難道是昨晚街上人多所以感受不到？”
秋眉抿了抿唇，輕聲道：“姑娘，應當是昨夜落了一場雪的緣故。”
宋傾冉驚訝轉頭：“下雪了？我怎麽沒看到？”
“是昨日後半夜下的，不過下得不大，沒有在地上落出積雪。”
“哦，難怪。”
外頭兼職車夫的侍衛揚聲問道：“殿下，接下來要去哪兒？”
景妙完全是跟著宋傾冉出來的，轉頭問道：“冉冉，你還想去哪兒嗎？”
宋傾冉搖了搖頭。
她出來是想看一看奶茶店的經營情況，現在看到一切有條不紊，也就放心了。
景妙轉了轉眼珠，提議道：“那，不如去我府上？天氣冷，最適合泡溫泉了！”
宋傾冉心動了。
大冬天的，還有比泡溫泉更舒服的事情嗎？
沒有。
於是，馬車朝著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說起來，冉冉你的奶茶好受歡迎哦！”
景妙想起今天在奶茶飲看到的人，忍不住驚嘆：“真的好多人。”
宋傾冉笑看她一眼，糾正道：“是我們的。”
景妙一怔，隨即笑開：“對！我說錯了，是我們的！”
兩人慢慢聊著天，一直持續到公主府，舒舒服服泡上一刻鐘的溫泉。
宋傾冉率先受不了，爬起來拿布巾擦幹水珠、換上暖和的衣服往外走，準備去外間緩口氣。
路過窗戶時，她無意間朝外瞄了一眼，便是一怔。
正有朵朵晶瑩剔透的雪花從空中飄然落下，不同於昨夜飄過無痕，此時已經在地面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冉冉，怎麽了？”她話說一半忽然停了，景妙聽不到聲音，有些疑惑地喊道。
宋傾冉回過神，道：“妙妙，下雪了。”
“下雪？真的？”
一陣嘩啦水聲傳來，片刻後便是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景妙小跑到宋傾冉身邊。
“哇~真的下雪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溫熱掌中，很快化為雪水。
“真好看。”
宋傾冉笑到一半，看到她當下的模樣，頓時笑不出來了：“妙妙，你怎麽就這樣出來了？頭發也不擦，衣裳還濕著。”
景妙的臉在溫泉熱氣中熏得紅撲撲的，她不以為意，說著‘沒事沒事’，還是被宋傾冉推回去重新換衣服。
屋外下著雪，白雪覆紅梅，屋內燒著銀碳，溫暖如春，再來一壺茶、一碟點心慢慢品著，十足愜意。
直至傍晚，宋傾冉在景妙的依依不舍中告辭離開。
回到定平侯府，她朝院落走去，走到一半，一顆雪球忽如其來，直直對準面門而去！
宋傾冉正和秋眉說話，毫無防備，眼看雪球就要砸到她，安心猛然上前一步，手腕一翻，油紙傘倏然撐開，擋在宋傾冉面前。
——油紙傘是景妙給的，預防回去的路上再下雪。
‘啪’！
雪球砸中傘面，隨即碎成數塊，掉落在地。
宋傾冉話語頓止。
安心抖了抖油紙傘，將上面粘到的雪屑抖落後收傘。
視線沒了阻隔，宋傾冉也看到了，自雪球而來的方向所站著的那個人。
顏靈蔻見偷襲沒中，臉上閃過無趣，她沒有絲毫歉意，昂著下巴看人：“好不容易下雪，我就想玩玩雪球，不小心丟歪了方向，嫂子不會介意吧？”
這段時間，宋傾冉忙著自己的事，除去顏聞以外，和顏家其他人相交甚少。
顏老夫人因為大孫子的緣故，對這個孫媳婦還算不錯，平時也就初一十五定時請安。戚氏最近也沒找她麻煩，雖然不知是什麽緣故，但這是好事。還有個顏家小少爺顏楓，那就更沒有相見的可能了。
這麽算下來，她見到次數最多的，竟然要數顏靈蔻？
不過遇見這個大小姐也不是什麽好事，這熊孩子每次遇見自己，不是翻白眼就是用鼻孔看人，開口必是陰陽怪氣，不痛不癢的，宋傾冉也就懶得理她了。
誰知現在進階到動手了。
今天敢朝她扔雪球，明天就敢殺人放火！
宋傾冉微笑：“怎麽會呢？恰恰相反，你這一雪球激發了我對童年的回憶……”
話說一半，她迅速俯身撈起一捧雪捏攏成球，飛快上前幾步，胳膊掄圓旋轉三周半，瞄準目標，出擊！
‘啪嗒’。
雪球正中目標鼻子，也跟著凍住了顏靈蔻的表情。
一擊得手，宋傾冉慢慢把話說完：“……好不容易下雪，不如我們來玩一場打雪仗吧。”
足足三息之後，一聲尖叫才從顏靈蔻口中發出。
“啊——！！！你、你怎麽敢丟我？！你個……”
沒等她把嘴裏的臟話吐出口，又是一發雪球，砸中了她的胸口，不同於上一個幹凈雪白，這個雪球裏還混雜了一點草葉和泥土。
顏靈蔻更是崩潰跳腳：“我的新衣服！你居然弄臟我的新衣服！你是故意的，你、你……”
她氣極上頭，跟著團雪球朝著宋傾冉砸，還拉著身邊的丫鬟一起：“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楞著做什麽？給我砸她啊！”
宋傾冉：……
宋傾冉還真不是故意的，不過說出去對方也不會信。
眼見對方丫鬟加入，秋眉和安心也不枉多讓，立馬動手幫自己主子。
混戰一觸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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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 贈花燈啊！”景妙叫道。
她這麽一提，宋傾冉也想起來了。
景妙叫完，就往廣場中心跑, 便跑邊回頭道：“冉冉，你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我很快的！”
宋傾冉失笑，轉頭問顏聞道：“那要不然我們再等一會兒吧？”
誰知一轉頭, 卻看到顏聞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思緒被打斷, 顏聞擡眸：“什麽？”
宋傾冉重覆了一遍，顏聞點了一下頭。
兩人也跟著朝廣場中央走去。
原本的‘蓮花’已經被摘了個七七八八, 木桌上的謎題也只剩幾十張。
宋傾冉到的時候, 景妙正對著其中一張謎題皺眉,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忍不住拉過宋傾冉, 鬼鬼祟祟道：“冉冉，這個我猜不到, 你會嗎？”
負責猜謎題的人眼皮一掀, 不知是看在對方是個姑娘的份上, 還是覺著再加一個人也難以猜出來，總之並沒有說什麽, 眼皮子很快又垂下去。
宋傾冉看了一眼。
謎題：北鬥闌幹映千帆（猜一字）
宋傾冉開始思索。
……好吧，想不出來。
讓她猜猜腦筋急轉彎還行，這種正兒八經的字謎，說實在話, 她真不行。
只好壓低聲音道：“我也不會，要不換一個吧？”
景妙點頭, 剛往旁邊跨了一步。
“悉。”
一道淡淡的嗓音響起。
卻是顏聞。
猜謎題負責人楞了楞，探頭看了一眼題目，點頭：“正是。”
然後將這張字謎紙條朝景妙遞過去。
“你會？”
景妙先是驚訝，然後欣喜地伸手想要去接，不料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將紙條取走。
顏聞收回手，瞥了一眼猜謎題負責人，隨即看向下一題。
景妙：……
景妙：她就該知道！這狗男人怎麽會轉性幫她？！
猜謎題負責人：……
負責人有些尷尬。
被挑選剩下的謎題普遍都很難，往年到了這時候，他們都會看情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幫著猜的情況常有。
原本他瞧著男的俊朗，女的嬌俏，還以為他們是一對，結果……
哎等等，他怎麽看這男子有些眼熟啊？
就在負責人還在沈思間，顏聞已經看完下一個謎題，稍加思索，便報出了答案。
答案正確，又一張紙條到手。
眼看顏聞不過眨眼之間便得了兩張紙條，景妙有些急了，她到現在也才拿到一張！
顧不上再看，她趕忙低頭看題。可是那惱人的聲音卻是隔幾息便響起，不多時，十張謎題，竟然就這麽猜完了。
連剛剛還在尷尬的負責人都拋去了情緒，誇讚道：“這位公子好生厲害，過往有人在這時候過來猜，至多猜中七、八題，從沒有像公子如此輕松，一連便猜中十題！”
景妙不服氣地哼哼唧唧：“有什麽了不起的，有本事去摘花燈啊，我看你怎麽爬上去……”
顏聞沒管負責人的讚美，也沒理會景妙的酸唧，他只是看向宋傾冉。
宋傾冉：？
看我幹嘛？
她遲疑了一下，拍了拍手，試探道：“好棒，好厲害……”
顏聞彎了一下唇角。
還真是要誇誇啊。
宋傾冉心想，幹脆給他表演一個海豹鼓掌：“嗯嗯，太厲害了！”
唇角又彎了一下。
顏聞偏頭掃了一眼‘蓮花’，下半部分的花燈早已被摘走，只剩頂端、距離石柱和木塔都有一段距離的數十盞花燈還在。
“想要花燈嗎？”顏聞問道。
“啊？”
沒等宋傾冉回答，他便轉身進入。
景妙丟下紙條，‘哼’了一聲：“我就看著，看他怎麽撅著屁股爬上去。”
顏聞自然不會撅著屁股往上爬，幾個起落借力，便順利摘下最高處的花燈。
景妙驚訝地張開嘴，眼看著顏聞已經開始朝下，她猛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等等！他要送冉冉花燈，那豈不是和她沖突了？！
要知道，景妙可是早就計劃好了，花朝節當天要送宋傾冉一盞花燈的呀。
不好！
景妙一個機靈，趕忙左右張望。
現在再答謎題摘花燈已經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只有……
她伸手推推侍衛，指著不遠處一個賣花燈的攤子：“快快快，去幫我買一盞花燈。”
侍衛撓撓頭：“主子要什麽模樣的？”
“隨便隨便，要最貴最好看的那個！快！”
眼看顏聞已經下來了，景妙連連催促道。
侍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命令，飛快跑過去，很快帶回一盞花燈。
他回來時，顏聞正好走過來。
景妙幾乎是搶過侍衛遞來的花燈，速度之快，堪比無影，轉而對著宋傾冉道：“冉冉，花朝節快樂，這是我送你的花燈。”
說著就把花燈往她手裏塞。
顏聞雙眼一瞇，兩步上前，握住宋傾冉下意識就要接的手躲開：“贈花燈哪有硬塞的道理？”
景妙不服氣：“冉冉肯定願意收下我送的花燈……對吧冉冉？”
宋傾冉：“呃……”
顏聞：“阿冉是我的夫人，便是要收，也是收我的。”
景妙：“誰規定只能收你的了？贈花燈是代表喜歡，我喜歡冉冉，冉冉也喜歡我，憑什麽不能收我的？”
顏聞：“論情誼，我夫人自然是傾慕於我，我是她的夫君。”
景妙抱臂：“那又如何？我是冉冉的至交好友。”
顏聞冷笑：“胡攪蠻纏。”
景妙回以冷嗤：“不可理喻。”
兩個人同時扭頭，看向宋傾冉：“你要選誰？”
宋傾冉：……
宋傾冉：…………
啊？？？
不是，啥情況啊這是？怎麽忽然就爭起來了？
宋傾冉一臉懵逼，看著杵在面前的兩盞花燈，完全沒想到怎麽就發展成二選一的修羅場？
花朝節一人只能收下一盞花燈，她無論選誰，另一人都會不高興。
救命，這可怎麽辦？
宋傾冉求助式地看向左邊的秋眉，秋眉回以愛莫能助的無辜眼神，然後默默低頭盯著腳底下的地磚。
宋傾冉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安心。
安心動作更快，都沒能與她對上眼神，正直勾勾地盯著街邊的行人，好像那人長了三頭六臂。
好好好，這地磚可真地磚，這行人可真行人，是吧？
就在宋傾冉糾結她現在到底是裝暈，還是幹脆咬咬牙‘我全都要’，再來一句‘咱們三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的渣女語錄時，顏聞開口了。
“話說，我觀廣場之上贈花燈者，皆為異性。”
顏聞淡淡道：“你確信阿冉能收你的花燈？”
景妙一楞，她並沒有深究過這一點，此刻環顧四周，好像、確實、真的沒有看到女子贈女子、或者男子贈男子花燈。
難道說……只能異性相贈？
景妙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侍衛，尋求答案。
侍衛：……
侍衛：我不知道啊。
景妙：“哦我忘了，你沒參加過花朝節，也沒贈過人花燈。”
侍衛：莫名有點紮心是怎麽回事？
離他們最近的正是猜燈謎負責人，景妙上前一步，向他確認：“真的只能異性相贈花燈嗎？”
當然不是了！
花朝節贈花燈，代表著喜歡、仰慕、尊敬等一切正面情誼，不分男女，不分長幼。
現在這些年輕人怎麽這點都不知道。
負責人下意識地剛要回答，忽然渾身一震。
在眾多望向自己的視線中，顏聞目光暗沈，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他微微一點頭。
這是……要他說‘是’的意思？
開玩笑，他是這種睜眼說瞎話的人嗎？
負責人：“……是。”
他是。
娘哎，這男子的眼神怎麽這麽兇，大有他不配合就要被拉去沈塘的危險意味。嗚嗚嗚，怎麽負責個猜謎題還有生命要挾？明年他不要當這個負責人了！
“啊？真的呀？”
景妙一臉失望，她尤不死心，還想找個其他人問一問，被顏聞打斷。
“那便是了。”
他瞥了一眼景妙：“可惜呀，阿冉不能收你的花燈了。”
景妙：……哼，小人得志。
她只好氣鼓鼓地看著宋傾冉收下別人的花燈。
“好了，回去了。”
景妙說完率先往前走，宋傾冉提著花燈跟上，剛走一步，感受到衣袖處傳來輕微拉扯力，她回過頭一看，正對上顏聞的眼。
“夫人，你今日還未贈人花燈。”
顏聞兩指捏住她的衣袖，又是輕輕一扯，輕聲道：“我的呢？”
宋傾冉的心重重一跳。
顏聞這是在……向她撒嬌嗎？
她感覺耳廓發熱，匆匆斂下眸：“嗯，你等一下。”
宋傾冉隨意選了一家花燈攤，這攤子上賣的花燈種類繁多，有書法題詩，繪畫風景等等，心亂之下，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很快選了其中一盞上繪書法詩詞的花燈。
“給你。”
顏聞剛接過，走出一段距離卻發現他們沒跟上的景妙招手喊道：“冉冉！”
宋傾冉撫了一下仍有些熱的耳廓，道：“走了。”
她腳步匆匆，顏聞正要跟上，目光掃過手中的花燈，又是一頓。
上面的詩詞以狂草所著，字跡潦草難明，顏聞辨認了片刻，方才認出寫的是——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那頭宋傾冉已經走到景妙身邊，被她挽住胳膊。
“你們幹嘛呢？站在那裏不走？”
“沒……”
交談聲音漸行漸遠，顏聞低笑一聲，邁步跟了上去。
*
回到侯府，劉嬤嬤動作麻利地鋪好床，一回頭，正瞧見自家姑娘一手撐頜，盯著桌上那盞帶回來的一對花燈，唇角掛著笑。
“姑娘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高興。”
宋傾冉一怔回神，伸手摸摸嘴角。
她笑了？
她方才只是回想起，顏聞先前扯她衣角討要花燈的模樣罷了。
顏聞尋常時候可不會做這些小動作，偶爾為之，她除了感覺驚訝之外，還……有那麽一點可愛。
僅此而已。
“才沒有高興。”
宋傾冉手背貼著臉，嘟囔了一句。
劉嬤嬤：“姑娘說什麽？”
“沒……”
宋傾冉搖搖頭：“對了，嬤嬤，我午時叫備下溫一壺花酒，還在嗎？”
“在的，姑娘是現在要？奴婢去取過來。”
宋傾冉點了點頭。
顏聞洗漱完畢回房時，宋傾冉正往杯中斟酒，倒好兩杯，轉頭就遇見顏聞，她笑開。
“怎麽有興致飲酒？”顏聞挑眉問道。
不怪乎他詫異，在印象裏，宋傾冉是不飲酒的。
“夫君莫不是忘記了，花朝節，要飲花酒的。”
宋傾冉端起酒杯，一杯遞過去：“我聽嬤嬤講，你今天整日未歸，想來還沒有喝過花酒，是不是？”
顏聞一怔。
他今日確實忙於公事，沒有飲花酒……不，或者說，他已經十數年沒有留意過花朝節，更別提參與其中。
團圓宴上飲花酒，他連參加團圓宴的時間都沒有，又要與誰舉杯同飲？
而現在，有一個人，就這樣笑意盈盈地在他面前，舉著酒杯，開口說道：“雖然現在是晚上了，但還是可以喝的，討個好彩頭嘛。”
顏聞喉結一滾，低低‘嗯’了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飲花酒，共團圓，不分離。
當晚……
自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喝完酒，宋傾冉就去睡覺了。
不然呢？
她今天與景妙逛街了大半天，要累死了，要是手機還在身邊，那妥妥的微信步數第一名。
翌日，顏聞照例早早去上朝了，得虧他今天不是休沐之日，否則……
宋傾冉看著眼前已經喋喋不休罵了顏聞八百遍的景妙，有些汗顏。
“騙子！小人！”
“他一個大男人，他怎麽好意思的呀？！”
“氣死我了，還有那個人，那個人他居然說‘是’？！他怎麽敢的呀？”
“要是再有下一次，下次讓我看見他，我肯定叫人揍他一頓！”
……
哦，順帶罵的還有昨日那個猜燈謎負責人。
怎麽回事呢？
原來，景妙想想仍舊不甘心，在今早起床洗漱時，順嘴問了一句旁邊侍奉的丫鬟們，然後就得知了‘贈花燈’的真相。
男女都可！
沒有性別之分！
景妙懵了。
反應過來後連早飯都顧不上吃，直接殺到定平侯府要找顏聞算賬。
人自然是沒遇上，顏大人日理萬機，比不得公主清閑。
然後氣呼呼的景妙就被宋傾冉留下吃早飯了。
宋傾冉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好了好了，咱不生氣昂。”
景妙罵得口幹舌燥，一口氣幹了：“好氣。”
她握住宋傾冉的手，晃了晃：“顏瑾之他就是大騙子，他坑騙我，也騙你！”
宋傾冉又無奈又好笑：“說不定他也不清楚呢？”
“他肯定清楚！”
好吧。
宋傾冉決定順著她的毛捋：“這樣好不好？明年花朝節，你要是還想，我只收你的花燈好不好？”
景妙眼睛一亮：“這個好！我現在就和你預定下來，還有後年，還有大後年……”
眼看她恨不得說到十年後去，宋傾冉趕忙按住她：“後年的事之後再說，太遠了，先定明年的就好。”
景妙想了想，勉強點頭：“好吧，你說得有道理，那就先定下明年的，拉鉤！”
宋傾冉依言伸手拉鉤。
“先吃飯吧。”
用過早膳，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宋傾冉決定出門去奶茶店看一看。
景妙自然是要跟美人一起的。
宋傾冉本想著，上午時分去，奶茶店裏客人應該不會太多。
然而等她們站在真正站在雲綢奶茶飲的門口，宋傾冉才發現是自己低估了。
根本不用吆喝，店內一樓二樓幾乎座無虛席，店夥計們奔走其間，忙得腳不沾地。
她們等了許久，等到一張桌子走人，趕忙坐下。
一個店夥計小跑過來，一邊收拾桌子上之前幾位客人剩下的碗勺，一邊脆生道：“各位客官可是第一次來？”
宋傾冉覺著這聲音十分耳熟，略一想，心底冒出個不可思議的人，悄悄掀開帷帽一角定睛看去：“曉曉？”
孫曉曉彎起一抹笑，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我還當是自己聽錯了，原來真是你。”
宋傾冉有些震驚地眨眨眼：“你怎麽會在這兒？”
隔壁有客人招呼小二，孫曉曉應了一聲‘稍等’，又轉回來捧起碗碟道：“眼下不是聊天的時候，我過會兒再來找你。”
她清清嗓子，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開口道：“各位客官，要試試本店招牌嗎？”
她們一人要了一碗，直到人走後，宋傾冉還有些懵。
景妙瞧她：“你們認識呀？”
宋傾冉點點頭：“算是朋友吧。”
在等候間隙，宋傾冉一邊喝奶茶，一邊簡單與景妙介紹一番她和曉曉之間的經歷——自然，孫渺渺是不能講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
景妙雙手交握撐住下巴：“那手鐲修好了嗎？”
宋傾冉搖搖頭：“還在修。”
誠然，現在的手鐲碎裂速度已經減緩許多，但損壞沒有完全停止，其中作為寄生其中的孫渺渺感知最為清楚。
景妙：“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幫忙。”
宋傾冉笑了一下：“好，若是之後有需要，我肯定會來麻煩你。”
雖然孫曉曉有意想找宋傾冉說說話，但事與願違，奶茶店生意太過火爆，簡直忙個不停。
等到宋傾冉等人喝完奶茶，又坐了好一會兒，眼看已經有其他排隊等待的客人在瞪她們了，宋傾冉只好站起來，找到正在忙碌的孫曉曉。
“今日怕是沒有時間了。”
孫曉曉看看四周，心裏明白：“那下次吧。”
宋傾冉算了算她設計的開業活動時間，道：“下月初一怎麽樣？”
孫曉曉看看在招呼客人的劉氏：“應該可以，我到時與劉姨說一聲。”
兩人約好時間，宋傾冉轉身離開。
離開溫暖的屋內，寒意一下子襲來，直到上了馬車才好些。
景妙上車後就捧住了一個手爐，又塞了一個給宋傾冉：“這天氣真奇怪，昨日花朝節去玩時，明明還沒感覺這麽冷。”
宋傾冉暖了一會兒手：“確實，感覺今日要比昨日冷了許多，難道是昨晚街上人多所以感受不到？”
秋眉抿了抿唇，輕聲道：“姑娘，應當是昨夜落了一場雪的緣故。”
宋傾冉驚訝轉頭：“下雪了？我怎麽沒看到？”
“是昨日後半夜下的，不過下得不大，沒有在地上落出積雪。”
“哦，難怪。”
外頭兼職車夫的侍衛揚聲問道：“殿下，接下來要去哪兒？”
景妙完全是跟著宋傾冉出來的，轉頭問道：“冉冉，你還想去哪兒嗎？”
宋傾冉搖了搖頭。
她出來是想看一看奶茶店的經營情況，現在看到一切有條不紊，也就放心了。
景妙轉了轉眼珠，提議道：“那，不如去我府上？天氣冷，最適合泡溫泉了！”
宋傾冉心動了。
大冬天的，還有比泡溫泉更舒服的事情嗎？
沒有。
於是，馬車朝著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說起來，冉冉你的奶茶好受歡迎哦！”
景妙想起今天在奶茶飲看到的人，忍不住驚嘆：“真的好多人。”
宋傾冉笑看她一眼，糾正道：“是我們的。”
景妙一怔，隨即笑開：“對！我說錯了，是我們的！”
兩人慢慢聊著天，一直持續到公主府，舒舒服服泡上一刻鐘的溫泉。
宋傾冉率先受不了，爬起來拿布巾擦幹水珠、換上暖和的衣服往外走，準備去外間緩口氣。
路過窗戶時，她無意間朝外瞄了一眼，便是一怔。
正有朵朵晶瑩剔透的雪花從空中飄然落下，不同於昨夜飄過無痕，此時已經在地面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冉冉，怎麽了？”她話說一半忽然停了，景妙聽不到聲音，有些疑惑地喊道。
宋傾冉回過神，道：“妙妙，下雪了。”
“下雪？真的？”
一陣嘩啦水聲傳來，片刻後便是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景妙小跑到宋傾冉身邊。
“哇~真的下雪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溫熱掌中，很快化為雪水。
“真好看。”
宋傾冉笑到一半，看到她當下的模樣，頓時笑不出來了：“妙妙，你怎麽就這樣出來了？頭發也不擦，衣裳還濕著。”
景妙的臉在溫泉熱氣中熏得紅撲撲的，她不以為意，說著‘沒事沒事’，還是被宋傾冉推回去重新換衣服。
屋外下著雪，白雪覆紅梅，屋內燒著銀碳，溫暖如春，再來一壺茶、一碟點心慢慢品著，十足愜意。
直至傍晚，宋傾冉在景妙的依依不舍中告辭離開。
回到定平侯府，她朝院落走去，走到一半，一顆雪球忽如其來，直直對準面門而去！
宋傾冉正和秋眉說話，毫無防備，眼看雪球就要砸到她，安心猛然上前一步，手腕一翻，油紙傘倏然撐開，擋在宋傾冉面前。
——油紙傘是景妙給的，預防回去的路上再下雪。
‘啪’！
雪球砸中傘面，隨即碎成數塊，掉落在地。
宋傾冉話語頓止。
安心抖了抖油紙傘，將上面粘到的雪屑抖落後收傘。
視線沒了阻隔，宋傾冉也看到了，自雪球而來的方向所站著的那個人。
顏靈蔻見偷襲沒中，臉上閃過無趣，她沒有絲毫歉意，昂著下巴看人：“好不容易下雪，我就想玩玩雪球，不小心丟歪了方向，嫂子不會介意吧？”
這段時間，宋傾冉忙著自己的事，除去顏聞以外，和顏家其他人相交甚少。
顏老夫人因為大孫子的緣故，對這個孫媳婦還算不錯，平時也就初一十五定時請安。戚氏最近也沒找她麻煩，雖然不知是什麽緣故，但這是好事。還有個顏家小少爺顏楓，那就更沒有相見的可能了。
這麽算下來，她見到次數最多的，竟然要數顏靈蔻？
不過遇見這個大小姐也不是什麽好事，這熊孩子每次遇見自己，不是翻白眼就是用鼻孔看人，開口必是陰陽怪氣，不痛不癢的，宋傾冉也就懶得理她了。
誰知現在進階到動手了。
今天敢朝她扔雪球，明天就敢殺人放火！
宋傾冉微笑：“怎麽會呢？恰恰相反，你這一雪球激發了我對童年的回憶……”
話說一半，她迅速俯身撈起一捧雪捏攏成球，飛快上前幾步，胳膊掄圓旋轉三周半，瞄準目標，出擊！
‘啪嗒’。
雪球正中目標鼻子，也跟著凍住了顏靈蔻的表情。
一擊得手，宋傾冉慢慢把話說完：“……好不容易下雪，不如我們來玩一場打雪仗吧。”
足足三息之後，一聲尖叫才從顏靈蔻口中發出。
“啊——！！！你、你怎麽敢丟我？！你個……”
沒等她把嘴裏的臟話吐出口，又是一發雪球，砸中了她的胸口，不同於上一個幹凈雪白，這個雪球裏還混雜了一點草葉和泥土。
顏靈蔻更是崩潰跳腳：“我的新衣服！你居然弄臟我的新衣服！你是故意的，你、你……”
她氣極上頭，跟著團雪球朝著宋傾冉砸，還拉著身邊的丫鬟一起：“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楞著做什麽？給我砸她啊！”
宋傾冉：……
宋傾冉還真不是故意的，不過說出去對方也不會信。
眼見對方丫鬟加入，秋眉和安心也不枉多讓，立馬動手幫自己主子。
混戰一觸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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